無垠之涯（天使後裔系列三）試閱文
序曲
我最先感覺到的是黑暗，就像有人關了所有的燈。我瞇著眼看這墨黑的空蕩一片，努力想看清什麼，什麼東西都好，但就是看不見。我小心翼翼地用腳感覺，地板詭異地傾斜，好像整個空間被翻轉過來。我向後退，踢到硬硬的東西。我站穩腳步，仔細聽著。
上方有聲音，微弱的聲音。
我還不知道這個靈象關於什麼、我在那裡或我應該做什麼或我在躲誰。但我知道我在躲人。
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我可能在哭，我的鼻涕流個不停，但我沒有去擦。我沒有動，我很害怕。我可以召喚榮耀之光，我心想，但這樣他們就會發現我，我握緊拳頭抑制自己的顫抖。黑暗越來越近，將我包圍，我努力壓抑要召喚出榮耀之光的衝動，指甲掐進了掌心。
要鎮定，我告訴自己。別出聲。
黑暗將我完全吞噬。
第一章 歡迎來到農場
「妳還好嗎，克萊拉？」
我忽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疊舊雜誌散落在我的腳邊，一定是靈象出現時弄掉的。我的呼吸還凝結在肺部，肌肉緊繃，像準備起跑。窗戶照進的光線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對比莉眨眨眼，她靠在房門邊，露出會心的微笑。
「怎麼了，孩子？」她問，但我沒回答。
「靈象讓妳困擾了？」
我倒抽一口氣，「妳怎麼知道？」
「我也有，而且我大半的人生都跟有靈象的人在一起。我認得那種看過靈象後的表情。」她扶著我的肩，跟我一起坐在床邊，直到我的呼吸恢復平靜。「妳想聊聊嗎？」她問。
「還有很多都不清楚，」我說。從我和安琪拉到義大利開始，整個夏天這個靈象都不斷出現。目前為止除了黑暗、恐懼和傾斜得很詭異的地板之外，並沒有其他訊息。「但我該跟妳說嗎？」
比莉搖搖頭，「如果妳想說的話可以說，如果可以讓妳好過一些的話。但靈象是很私人的事，只屬於妳自己，我是這麼覺得。」
她的隨和讓我輕鬆許多。「那妳都怎麼辦？」隨後我問，「妳怎麼在知道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後，還能一派自然地生活？」
她的笑容裡帶著傷痛，將她溫暖黝黑的手放在我手上，「學著去找到快樂，孩子，」她說，「找到讓生命有意義的事，然後去相信依靠，試著不要去擔心自己無法掌握的事。」
「說的比做的簡單，」我嘆了一口氣。
「這是需要練習的，」她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捏了捏，「現在好多了嗎？準備進入備戰狀態了嗎？」
我堆起虛弱的笑：「是的，夫人。」
「那好，現在開始工作吧！」她開玩笑說。我繼續打包，這是靈象出現前我正在做的事，比莉拿了膠帶開始幫我封箱。「妳知道嗎？當年妳媽要去史丹佛的時候，我也幫她打包，那是一九六三年。我們是室友，住在聖路易斯海邊的一間小屋子裡。」
我會很想念比莉，她邊繼續說，我邊想著。看著她的時候，我常常看到媽媽的影子，不是因為她們哪裡長得像，或是都擁有修長美麗的外表，而是因為，身為媽媽過去一百多年來的最好朋友，比莉擁有好多回憶。像是這個史丹佛的記憶、有趣的、難過的、媽媽剪了個很醜的髮型或做火焰香蕉船時差點把廚房燒了，或是一次大戰時她們是護士，媽媽用一根髮夾和一個橡皮筋救了一個男人。和比莉在一起是僅次於和媽媽在一起最好的事。感覺就像，在她說故事的這幾分鐘內，媽還活著。
「嘿，妳那邊好了嗎？」比莉問。
「差不多了，」我咳了咳，遮掩聲音中的哽咽，然後把最後一件毛衣摺好，放進箱子裡，看了看四周。雖然我還沒打包所有東西，雖然我的海報還在牆上，有些東西還沒收，但我的房間看起來空蕩蕩的，好像我已經離開了。
我真不敢相信，過了明天，我就再也不住這裡了。
「只要妳想，隨時都可以回家。」比莉說。
「記得，這是妳的家，只要妳在來的路上打給我，我就會馬上幫妳鋪好乾淨的床單。」
她拍拍我的手，走下樓去把箱子搬進她的卡車裡。她明天也要把車開到加州去，我開我的車，載安琪拉的媽媽，安娜，一起跟在後面。我走出房間，到了客廳。房子裡好安靜，但也似乎還有著某種力量，像充滿幽靈。我盯著傑佛瑞關著的門，他應該要在這裡的。他應該要開始在傑克森谷中學上三年級，享受足球隊練習、噁心的早餐蛋白奶昔和幾百雙丟在洗衣籃裡不成雙的臭襪子。我現在應該會去他房門前敲門，聽到他說：「走開！」但我還是會走進去，然後他從電腦前面轉頭看我，把刺耳的音樂稍微調弱，露出假笑說：「妳怎麼還沒走？」也許我會想一些厲害的話來反擊，但最後我們都知道，他會想我，我也會想他。
我想他。
樓下大門砰的一聲，「有人要跟妳去嗎？」比莉在樓下問。
我聽到車子開到門前的聲音，「沒有，」我大聲回她，「那是誰？」
「找妳的，」她說。
我從樓梯上往下看。
「噢，太好了！」我打開門時溫蒂說，「我真怕妳已經走了。」
我直覺地尋找塔克的身影，心中小鹿亂撞。
「他不在這裡，」溫蒂輕輕說，「他，呃…」
唉，他不想見我。
我試著微笑，胸口卻隱隱作痛。是啊，我心想，為什麼他要來找我？我們分手了，他有他的人生。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溫蒂身上，她胸前抱著一個紙箱，像是擔心它會飛走一樣。她換腳站。「怎麼了？」我問。
「我有一些妳的東西，」她說，「我明天就要去學校了，所以我─我想說妳可能會想要。」
「謝謝，我也是明天要走。」我說。
曾經，塔克和我剛在一起的時候，溫蒂說如果我傷害她弟弟，她就要把我埋到馬糞堆裡。自從我們分手後，某部分的我希望她會在這裡出現，帶著鐵鍬從我頭上敲下去，或許我覺得那是我應得的。但在這裡的她看起來脆弱又滿懷期望，像是她很想我，像是她還想跟我當朋友。
「謝謝，」我又說了一次，微笑著，伸手拿箱子。她靦腆地對我微笑，把箱子交給我。裡面有幾張DVD、幾本雜誌、有我摺頁當記號的《吸血鬼學院》和幾本其他的書，和一雙我借她穿去舞會的鞋子。
「義大利好玩嗎？」她在我把箱子放到門邊時問，「我收到妳的明信片了。」
「很漂亮。」
「我想也是，」她邊說邊羨慕地嘆了口氣，「我好希望可以到歐洲自助旅行。我想看倫敦、巴黎、維也納…」她微笑說，「欸，可不可以給我看照片？我想看照片，如果妳有時間的話。」
「嗯，好啊。」我跑上樓拿筆電，然後跟她坐在客廳沙發上瀏覽我這整個夏天拍的照片。我們靠著肩，看羅馬競技場、凱旋門、巴黎地下墓穴、托斯卡尼的葡萄園和起伏的山丘、佛羅倫斯、看我那張耍白癡假裝要扶起比薩斜塔的照片。
然後閃過安琪拉和菲恩在聖彼得大教堂圓頂上的照片。
「等一下，上一張。」我跳過這張照片時溫蒂說。
我不情願地回到上一張。
「那是誰？」她吸了口氣。
我知道，菲恩很帥，棕色的眼睛、完美的男性臉龐和所有一切都有著某種吸引力。但是，噓，連溫蒂都不能說。
「只是一個我們在羅馬遇到的人。」我告訴溫蒂。那是我在不招供安琪拉和她秘密男友的前提下，「『發誓妳絕不會告訴任何人，克萊拉。』」所能說的最接近事實的事。根據她的說法，菲恩只是夏天的過客。我們回到懷俄明州後，她的反應只有「菲恩是誰？」好像她甚至從沒見過這個人。
「我有說我想去義大利嗎？」溫蒂說，揚起眉毛，「哇！」
「對啊，那裡很多帥哥，」我同意地說，「當然，之後他們就會變成有啤酒肚的中年男子，穿著亞曼尼西裝、梳著油頭，看著妳，像在說：『妳好嗎？』」我露出招牌義大利式色瞇瞇的笑容，抬起下巴，送了個飛吻給她。
她笑出來，「噁耶。」
我關上筆電，很高興話題從菲恩身上轉開了。「所以，這就是義大利。」我拍拍肚子，「因為吃義大利麵，我大概胖了兩公斤。」
「嗯，反正妳之前太瘦了，」溫蒂說。
「噢，真是感謝。」
「我真不想掃興，但我該走了。」她說。
「我有好多事要在明天以前做完。」
我們站了起來，我看著她，想說再見卻說不出口。「妳在華盛頓會表現得很棒，會有很多好玩的事，會成為最棒的獸醫，但我會很想妳。」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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