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埃卡茲部族
一整個星期天，柯林都沒和杜麗聯繫，連平時少不了的晚安簡訊也沒發來。杜麗趴在自己的床上，淚水浸濕枕頭。
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可是，她又能怪誰呢？想想看，有誰會願意跟患有精神病的老丈人住在一起？
說實話，有時就連她也對自己父親的一些行為忍無可忍，更別說是從來就不願被約束的柯林。所以，他瞭解到真實的情況後，當然會立刻冷卻這段男女關係，直接提出分手也是可以理解的。
哭了許久，杜麗意識到，怨誰都沒有用，只能埋怨自己的命不好。母親早早就去世，父親又患上精神疾病；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傾心的男人，如今對方也要離自己而去……自己怎會這麼命苦？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杜麗漸漸睡去。
睡到半夜，杜麗隱隱感覺手臂發癢，似乎有東西在輕撫。她睡得迷迷糊糊，無法判斷這是夢境還是現實。可是，如果是夢境，觸感未免太真實了……
杜麗睜開惺忪睡眼，酥癢的感覺沒有因為她的醒來而消失。藉著窗外的月光，她朝手臂看去，竟發現一隻麻灰色的壁虎。
那瞬間，杜麗啊地發出驚叫，奮力甩動手臂。直接甩開壁虎後，立馬從床上彈起來，打開床頭燈。她驚魂未定地四處尋找，卻不見那隻壁虎的蹤影。
杜麗從小就害怕蛇、蜘蛛、壁虎這類生物，以往看見牠們都會躲得遠遠的，沒想到竟會有壁虎爬上自己的手。
一想到剛剛那種觸感，心就緊緊揪起，一身雞皮疙瘩。她再也無法忍受，到廁所沖洗手臂後，回房間警覺地四處搜尋，判斷壁虎可能從何處爬進來、掉落，又藏去哪個地方。
後半夜，就這樣開著燈，半睡半醒。
翌日，杜麗因為昨夜沒睡好，加上睡前哭了許久，一雙眼睛紅腫發脹。梳洗後，特地用熱毛巾敷了半個小時，才稍稍消腫。在醫院工作時，她還得努力克制，不讓自己顯得情緒低落。
這一天，杜麗在身心疲憊中度過。她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時，手機響了起來。
螢幕顯示是柯林打來的，她的心一陣抽搐。呆愣片刻，才接起電話，「喂？」
「杜麗！」電話另一頭的柯林語調雀躍，十分興奮地大喊，「妳在哪裡？妳在幹什麼？」
杜麗有些錯愕，答道：「我在醫院，正準備回家。怎麼了？」
「先別離開醫院！」柯林在電話中嚷嚷著，「我們現在見個面吧！我有事情要告訴妳！」
從柯林的說話語氣，杜麗感覺到他要講的大概不是普通的事，登時起了好奇心，問道：「你想說什麼啊？」
「我思考了一天，又找了一天，終於找到了！」柯林情緒激動，有點語無倫次，「我知道那是什麼了！哎，電話裡說不清楚。總之，妳快點來，我在艾美西餐廳等妳！」
「好，我等會兒就出發。」
兩人結束通話，杜麗將手機裝進皮包裡，走出醫院，立刻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約定的地點。
艾美西餐廳。
在那天的老位置，杜麗見到柯林，但他的身邊多了一個人。對方是柯林的老朋友，穆川，畢業於美國哈佛大學的高材生。
柯林站起身，替杜麗拉開椅子，待她坐下後，問：「妳還沒吃飯吧？想吃點什麼？」
「我等一下再點餐，你先說是什麼事吧。」杜麗回道。
柯林兩眼發光，望著杜麗，說：「妳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我發現了什麼！」
「你別賣關子了。既然杜麗來了，你就快說吧！你已經吊我胃口老半天了。」坐在旁邊的穆川忍不住打岔。
「前天去妳家裡，我一見到妳爸爸反覆畫的那幅畫，當下就覺得有些眼熟，似乎以前在某個地方看過。回家之後，想了整整一天，終於想起來了！我小時候曾經翻看過一本舊書，裡面就有那個圖案！」柯林興奮不已。
「有這種事？」杜麗十分訝異。
柯林做了個手勢，示意別打斷，又說：「聽我講完！我記起那本書屬於我過世的爺爺，就在家裡翻箱倒櫃，最後還真的從他的遺物中找到那本書！」
「究竟是什麼書？」穆川的好奇心更盛。
「西元一九一二年在英國出版的全英文考古研究資料書。」
「你今天有把它帶來嗎？」穆川又問。
「當然！」柯林從隨身的背包裡掏出一本厚重的、硬殼封面的舊書，由於年代久遠，內頁早已泛黃。他小心翼翼地翻到某一頁，指著上面的一張照片，對杜麗說：「妳爸爸畫的就是這個圖案，對吧？」
杜麗湊過去一看，不禁發出驚呼，「天吶！確實就是這個圖案！」
「不同的是，這張是黑白照片，而妳爸爸的畫作是彩色的。」柯林直指異同之處。
「沒錯！」杜麗仔細端詳書頁上的照片，「我爸爸那幅畫，我再熟悉不過了！簡直跟這個圖案一模一樣！」
「這個圖案代表什麼意思？」穆川問。
聽到這句話，柯林的表情異常興奮，「這正是關鍵！我小時候看不懂英文，單把這本書當作圖片書隨意翻閱。但昨天找到這本書後，我對照英漢字典讀過關於這張照片的介紹！」說著，用手指圈畫照片旁邊的一段英文，「考古學家在南太平洋群島中某座不知名的無人島發現遠古人類文明，令人驚訝的是，時間距離現在有幾千萬年……」
「等一下。」穆川兀自打斷他的話，「人類歷史截至到目前為止，也就幾百萬年。幾千萬年前，怎麼可能會有人類？」
「聽我講完好嗎？」柯林的手壓在書頁上，瞄了穆川一眼，說：「考古學家在這個文明遺跡中發現一些岩畫和象形文字，並沒有找到人類化石，所以只能根據岩畫和象形文字做出推測：這個遠古文明相當繁盛，那時候的人類擁有和現代人相近的智慧。他們被稱為『埃卡茲』部族，但不知何故，這個部族的人和他們的文明神秘消失，也就此銷聲匿跡。」
「『埃卡茲』……什麼意思？」穆川敵不過好奇心，忍不住開口問道。
「當地的土語，就是『死神』的意思。」柯林簡單清楚的答覆。
「『死神部族』？有意思！」穆川推了推鏡框，顯出很感興趣的表情。
「這個圖案和那個遠古文明有什麼關係？」杜麗摸不清頭緒。
「書上說，考古學家在島上除了發現文明遺跡，還發現一種化石。那是早已滅絕的遠古蜥蜴，據說是世上毒性最強、最兇惡的動物。這種毒蜥蜴背上的紋路，與考古學家在島上的文明遺跡發現的圖案相似，推斷是埃卡茲部族的圖騰標誌。」
「那我爸爸怎麼會……」
「先等等，杜麗。」柯林按住她的手，指著書頁最下方的幾段，「最精彩有趣的是，刻在島上的岩畫和象形文字，表明這個部族有至高無上的首領。首領懂得得巫術，或擁有神秘的力量，即便死去，也能在若干年後，藉助某些儀式復活。此外，這個首領擁有難以記數的寶藏！那些寶藏似乎就藏在附近，考古學家卻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拜託！那應該只是遠古傳說，你以為真的有寶藏嗎，柯林？」穆川癟了癟嘴。
「所有看過這本書的人，都會認為那只是遠古傳說。」柯林以帶著神秘的口吻說：「然而，當我看過杜麗爸爸的畫作，就不這麼認為了。」
「這正是我剛才想問的！」杜麗語調急切，「你說的那些發生在南太平洋群島，我們身處中國，我爸爸怎麼會扯上關係？」
「有兩種可能。」柯林接過話，「第一，妳爸爸以前也曾看過我手裡這本書。但是……這種可能性很小。依照這本的內容分類，算是專書，由於我爺爺是考古學家，才會有這類冷僻的外文書。何況，妳爸爸聲稱自己是在夢中看到圖案的。」
「第二種可能呢？」杜麗追問。
「第二種可能……」柯林歪著頭，皺起眉毛，說：「也許妳爸爸和那個神秘的遠古文明之間存在某種微妙的關聯。」
「什麼？」杜麗哭笑不得，叫道：「太離譜了吧！中國和南太平洋群島隔了十萬八千里，這樣也能扯上關係？」
「倒不一定。」穆川托住下巴，嚴肅地說：「妳知道『大陸漂移學說』吧？西元一九一五年，德國氣象學家阿爾弗雷德•韋戈納指出南美洲與非洲海岸輪廓部分相吻合，認為兩者最初相連一體，後來才逐漸分開。如果幾千萬年前，那座島上的文明真的存在，當時完全有可能和中國挨在一起。」
聽完穆川這段富學術性的長篇大論，杜麗震驚得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困惑地望著柯林和穆川，「你們試圖讓我相信什麼？書上講的都是真的？我爸爸是『埃卡茲部族』的後裔？」
柯林握著她的手，說：「親愛的，這個問題沒人回答得了。可是妳有沒有想過，我們也許能藉著這條線索，找到妳爸爸突發精神病的根源。如此一來，想治好妳爸爸的病，指日可待啊！。」
杜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的對。」過了片刻，又問：「那麼……接下來要怎麼做？」
「妳回家之後，把我的這些發現全告訴妳爸爸，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嗯。」杜麗答應下來，「我知道了。」
這一刻，坐在旁邊的穆川比他們倆還激動，「遠古遺跡、死神部族、神秘的圖案，還有不知隱藏在何處的寶藏，這些真的存在嗎？我們若解開這些謎，豈不是成為翻版的印第安納•瓊斯？（電影《法櫃奇兵》的男主角）」
「很遺憾，穆川。」柯林盯著他那雙散發異彩的眼睛，說：「我們現在對遠古遺跡和寶藏不感興趣，也沒指望能找到它們。我只想盡快找到杜麗父親發病的根源，治好他的病之後，我和杜麗就可以正式結婚了。」
聞言，杜麗深情地望著男朋友，心中充滿感動和歉疚，「柯林，你……太好了！對不起，我還以為……你這兩天都沒和我聯絡，是要和我分手……」
「杜麗，假使妳以後老是對我沒信心，對我們的愛情沒有信心，我就真的不理妳了。」柯林刻意裝出微微發怒的表情
「噢，我不會了。」杜麗一把抓住柯林的手，甜蜜地撒嬌，「我再也不會這麼傻了。」
四 夜晚的邀約
在餐廳吃完晚餐後，柯林開車把杜麗送回她家門。兩人吻別後，杜麗對柯林說：「我一會兒就跟我爸爸講那件事，然後立刻打電話告訴你結果。」
「好的。」柯林在杜麗的額頭落下一記親吻，「我先走了。」
目送那輛銀灰色的轎車開遠，杜麗才轉身走進家門。發現父親坐在沙發上出神，不知是否又在想那幅畫。她走過去，在父親身邊坐下，輕輕喊了一聲，「爸。」
杜桑神思惘然，兀自呆坐著，沒有任何回應。杜麗默默坐了幾分鐘後，試探著說：「爸，我得告訴你一件事。那天，柯林來我們家作客，無意間看到你畫的那幅畫。回去後，發現家中的一本考古資料書中有一張照片，和你畫的那個圖案十分相似……」
原先杜桑木然地坐著，聽到這裡，猛地轉過頭，問：「妳剛剛說什麼？」
「柯林說……你畫的那個圖案，他在考古資料書中看過，好、好像……和南太平洋群島中一座無人島上的遠古文明有關。」杜麗被父親激烈的反應嚇一跳，吞吞吐吐地把話說出口。
杜桑倏地從沙發躍起來，抓住女兒的肩膀，喊道：「他還說什麼了？快說，把他說的全告訴我！」
杜麗的肩膀被父親抓得生疼，心底莫名萌生恐懼，說：「爸……你、你別這麼激動，好嗎？我會慢慢告訴你的。」
杜桑這才放開抓著女兒的手，急切地坐回沙發上，「好，妳快說！他告訴妳什麼？」
於是，杜麗將剛才在餐廳內，柯林告訴自己的所有事情，包括穆川所講的「大陸漂移學說」，一絲不漏地告訴父親。轉述的期間，她注意到父親的神情不斷變化，有好幾次都想移開自己的視線，不願從父親的眼睛裡察覺那種近乎瘋狂的神色。
聽罷，杜桑站起身，在客廳一陣來回踱步後，像瘋子般大聲地自言自語，「對！他說的完全對得上號！遠古文明……肯定就是這樣！」接著，又望向女兒，用幾乎是命令的語氣，說：「杜麗，打電話叫妳男朋友立馬趕過來！記得，帶上那本書！」
「現在？」杜麗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有些為難地回道：「爸，現在都快九點半了，明天再說行嗎？」
「不行！」杜桑態度強硬，隨即又軟了下來，帶著哀求地說：「我的乖女兒，我一秒都等不及了。求求妳，請妳的男朋友現在就過來，好嗎？」
這瞬間，杜麗感覺面前的父親宛如犯毒癮的人看到海洛因，完全無法控制自己，非要得到那件東西。她意識到，勸說已經失去意義，只得無奈地答應，「好吧。」
杜麗從包裡摸出手機，撥通後，柯林很快就接起來，「怎麼樣？」
「柯林，我……方才跟我爸爸談過那件事了。」
「他的反應呢？」
杜麗望了一眼焦急等待著的父親，說：「我爸爸很感興趣，希望你能立刻過來一趟。」
「什麼？妳是說，現在？」
「……是的。我知道，時間已經很晚，可是……」杜麗的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父親一把搶過去。
杜桑對著電話那頭大聲地說：「你是柯林吧？我是杜麗的父親，杜桑，我們那天見過面。我想先跟你確認一件事，你今晚跟杜麗說的，千真萬確嗎？」
「嗯……是的，伯父。那本書上就是這麼寫的。」
「太好了！」杜桑興奮地叫道：「請你立刻過來一趟！帶上那本書！這對我太重要了！」
「好的，我盡快趕過去。」
「我等著你。」說罷，杜桑逕自掛斷電話。
之後，他一直在客廳徘徊，每隔五秒鐘就瞥一眼掛在牆上的鐘。杜麗坐在沙發上，這種沉悶詭異的氣氛使她侷促不安。
十點鐘聲剛響，敲門聲恰巧也響起。杜麗還來不及站起來，她父親已經三步併作兩步地奔至門口，迅速拉開門，伸手握住柯林的手，幾乎是把他拖進家門。杜麗站立著，目光迎向柯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你有把那本書帶來吧？」杜桑急躁地詢問。
「是的，伯父。」柯林拍了拍提在手中背包。
「太好了，到我的畫室去談。」杜桑一揮手，擺出「請」的姿勢。
柯林不敢拒絕，「好的。」說完，望了一眼杜麗。
杜麗接收到男友的眼神，「爸，那我呢？」
「妳？」杜桑回頭望了一眼女兒，似乎此刻才想起這個空間裡還有一個人。他揮了揮手，說：「妳就留在客廳，或是回房睡覺，隨便妳想做什麼。總之，我要和柯林談一些正事。」
杜麗張口還想說什麼，可杜桑先一步拉著柯林上樓，殷切地說：「我們到二樓談！」
五 圖騰
進了雜亂無章的畫室，杜桑撥開隨手擱置的紙張，騰出兩張椅子，「坐吧，年輕人。」
柯林對未來岳父這種和幾天前大相徑庭的態度大為不適，有些侷促地坐了下來。
杜桑坐在他對面後，迫不及待地說：「能讓我看看那本書嗎？」
「當然。」柯林從背包裡取出那本厚實的考古資料書，把它翻到特定的一頁遞給杜桑。
杜桑一看見書頁上的圖案，隨即大叫起來，「沒錯！就是這個圖案！我在夢裡看過千百遍的，就是這個圖案！」
接著，他低頭仔細觀察十分鐘之久，又神情亢奮地自言自語，「形狀完全一樣，可惜書上是黑白照片，看不出來顏色。」過了一會兒，抬起頭問：「這些英文寫了些什麼？」
「伯父，我來之前，杜麗都告訴你了，大概就是那些內容。」
杜桑又盯著那個圖案半晌，才把書遞還給柯林。他從抽屜摸出一包香煙，對柯林揚了揚，你抽嗎？」
「我不抽煙。」柯林有禮貌地擺手謝絕。
杜桑用打火機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淡淡地笑著說：「我猜，你一定認為我是個老瘋子，對吧？」
「不……伯父，我沒這麼想。」
杜桑一擺手，絲毫不以為意，又說：「別不承認，我知道周圍的人是怎麼看我的。別說是外人，就連我女兒都認為我肯定是精神失常。她只是嘴上沒說出來，但我很清楚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柯林沒有說話。
杜桑又吸了一口煙，「我承認自己現在脾氣古怪、性格暴躁，這都是被我身邊的人逼的。知道嗎？我最初夢到這個夢，曾向親人、朋友提過，可那些庸俗的人沒有一個相信我的話，還認為我得了臆想症，勸我去看心理醫生。所有人的不理解造成我的憤怒，我再也不相信他們，不願跟他們多說一句話。」
說到這兒，杜桑停頓片刻，兩眼滿是希望地看著柯林，「但是，你和他們不同。剛剛杜麗告訴我，關於你對這件事的分析，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一個值得我信任、能和我一起研究這件事的人。」
柯林應承下來，「伯父，老實講，我也認為這件事非常古怪，很想知道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能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一定會竭力而為。」
杜桑點了點頭，「好，我就把夢裡的經歷告訴你，我們再一起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
「好的，伯父。」
杜桑吸了最後一口煙，在煙灰缸裡掐滅煙頭，緩緩地說：「一切是從半年前開始的。某天晚上，我做了一個怪夢。夢中，不清楚那是山洞，還是隧道，反正我獨自走在漆黑的空間。持續朝前方走了一段時間，忽然出現一絲亮光，讓我能看見周圍環境。那是一個古老的地方，牆上有壁畫，是爬行類動物和我看不懂的符號。」
「我越往前走，空間變得越亮。不知多久之後，我終於走到盡頭。那裡有一道石門，門上刻著一個怪異複雜的圖案，有魔力似的，吸引我推動石門。我很想知道門的另一邊是什麼，卻壓根兒推不動石門。夢境中，我自然而然地想到，肯定需要一把鑰匙。鑰匙在哪裡呢？正當我著急之際，那道石門突然自動打開，我隨即邁開腳步，想進去一探究竟。可惜，每次夢到這裡，我就醒了！」
此時此刻，柯林全神貫注地望著杜桑，像是在聽一則驚奇荒誕的探險故事。
杜桑嘆了口氣，又說：「這個夢的真實感非常強，以至於我醒來之後懊惱許久，為沒能看到那道石門後的情景感到遺憾。沒想到的是，從那次開始，每隔幾天我就做一回同樣的夢。而且，醒來之後，腦海裡都會反覆浮現那個怪異的圖案。」
「所以，我下定決心，要用畫筆把夢境裡的圖案畫下來。由於每次在夢中只能看見那個圖案短暫幾秒，唯有通過模糊的印象畫出來，並試圖還原它的全貌。」
聽到這裡，柯林下意識望向散落各處的畫作。這才發現，那些看起來幾乎一樣的圖案，細查之下，還是能找出微小的區別：有的是形狀有出入，有的是顏色不盡相同，「你的畫與夢中那個圖案越來越相似？」
「對！」杜桑興奮起來，「我已經畫了上千張，相信再過不了多久，就能畫出最完整的圖案！」
「畫出來之後，你準備怎麼辦呢？」柯林問。
「我暫時還沒考慮這個問題。但我直覺到時候，一定會發生不凡的事情！」杜桑情緒相當激動。
柯林低下頭思索一會兒，又開口說話，「所以，直到現在，你還不曉得這個圖案代表什麼意思？」
「我是不清楚，不過……」杜桑指向柯林手中的那本厚書，「那本書上不是說，它是一個遠古部族的圖騰嗎？」
「可我認為那種說法太籠統。如果它真的是部族的圖騰，更有可能代表某種特殊意涵。」
「你認為它可能有什麼意義？」杜桑隨口反問。
「我也不知道。」柯林聳聳肩，答道：「如果你願意把這些畫作公諸於世，或許會有人能解答。」
「不，不行。」杜桑擺了擺手，露出一臉憎惡，「我以前嘗試過，把自己的畫拿給朋友看，可他們全都認為毫無意義，那只是我臆想的產物。我可以想像，假若我把這些畫作公開，最後換來的也只會是：『這就是大畫家杜桑發瘋後的作品』、『這些畫足以證明關於他精神失常的傳言當真屬實』。哼，我不會再製造機會讓他們嘲笑我了！」
柯林抿著雙唇，若有所思地說道：「不然……你看這樣好嗎？我有個知識淵博的朋友，他是科學研究院的人。我把這些畫作拍成照片拿給他看看，搞不好他能藉由其他途徑，找出這個圖案代表的意義。」
杜桑沉吟著說：「好吧。」
柯林看了看手錶，站起身，「伯父，今天已經很晚了，我先告辭。改天我再把相機拿來，拍攝你的畫作。」
杜桑也站起來，「不用拍照了。」隨手從桌面拿起幾張畫稿，直接遞給柯林，「這是我近期畫的，拿給你朋友看吧。記住，別流到外面。」
柯林伸手接過，「我明白，之後一旦有任何發現，會立刻告訴你。」
談話告一段落，杜桑陪著柯林一起走下樓。此時，已經快十二點，柯林驚訝地發現，杜麗還等在客廳。杜麗看見兩人下樓，起身走過去，眼裡滿是疑問。
柯林接收到她的目光，小聲地說：「我明天和妳聯繫。」然後向父女倆禮貌地告別，開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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