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神祕的美國作家」
「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中呼聲最高的美國作家」
最好讀、最平易近人、首度被搬上大螢幕、
《大亨小傳》式的作品。
我們會因愛情暈頭轉向,
我們會因理想變得崇高,
但人的本質不會改變,固有的瑕疵只能粉飾,
難以抹消。
陽光。沙灘。衝浪。
加州。大麻。占星。
爆炸頭。披頭四。迷幻藥。
前女友。地產大亨。FBI。
六○年代的半吊子偵探。
「她沿著小巷走來,爬上後門樓梯,就像過去那樣。多克已有一年多沒見到她了。沒人見過。」
她叫莎斯塔。
洛杉磯私家偵探多克哼著披頭四的〈愛情無價〉(Can’t Buy Me Love),聆聽前女友希望僱用他接下的一個「案子」:她現在是地產大亨米奇‧沃夫曼包養的小三,而米奇的老婆和她外頭的小王想拉攏她,「把米奇給關進什麼地方」。
多克——從來都沒辦法拒絕美麗動人的莎斯塔——接下這件案子之後,可以不誇張地說,所以事情都找上門了:一個名叫塔里克的黑人請他幫忙找個朋友,對方是地產大亨沃夫曼的保鑣;然而當多克循線找到某間色情按摩店,卻發現沃夫曼的保鑣神祕地一哄而散,而他被人偷襲——等多克醒來,迎接他的是警局冤家「大腳」(兩度踹破他事務所的門)、一名死掉的保鑣(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以及麻煩的殺人嫌疑。
然而「大腳」小隊長卻在此時提供了他一個爽缺:只要多克能趕在FBI之前找到米奇‧沃夫曼,他就可以得到優渥的線民獎金——沃夫曼、沃夫曼、沃夫曼,每一件事都與這個地產大亨有關,全洛杉磯的黑白兩道都在找他——為什麼?而這個腰纏萬罐、能呼風喚雨的大亨失蹤,與一個登記死亡卻其實沒死的吉他手、一個名為「金獠牙」的牙醫組織,又有什麼關係?
多克,就這麼踏進一場比抽了太多大麻菸還迷幻的、俄羅斯娃娃般的犯罪現場。
☆
簡單地沿著情節或類型小說的思路——儘管《固有瑕疵》確實有一個類似錢德勒偵探小說的外殼——來分析當今世界最神祕的後現代小說家湯瑪斯.品瓊的作品,顯然不夠;然而,對這本特殊的小說,若僅做冷冰冰的技術分析,也未必就是正途。事實上,閱讀《固有瑕疵》,雖然你看到的仍舊是「百科全書式」的炫目風景,但你無需準備登山鞋;它可能更像是暮年品瓊的一次私人化寫作,充滿了一個老人對六○年代洛杉磯、那個曼哈頓海灘的鄉愁記憶——不僅僅因為他是一個親歷者,更因為他隱密地懷念著那些嬉皮青年的天真浪漫和革命理想:他們並不只是為了享受片刻致幻的頹廢高潮,他們背後有一套完整的哲學、宗教體系,胡士托音樂節是他們的彌撒,分享和友愛則是他們對抗自私、貪婪商業社會的信條。
——長期研究品瓊作品的譯者但漢松,不僅在譯後記中精彩分享了翻譯品瓊百科全書式寫作的困難,更提供了讀者精采絕倫的閱讀比較:
「其實,我覺得還有一種更好的比較式讀法,那就是它和《大亨小傳》的平行關係。多克和蓋茲比一樣,昔日戀人委身於富豪,在改變身分後徒勞地尋找消逝的真愛,甚至黛西和莎斯塔的中間名也相同——『菲』(Fay)。如果說費茲傑羅刻畫了爵士年代『美國夢』特有的喧囂和哀傷,那麼品瓊同樣也並非兒戲地在續寫『偉大美國小說』(GAN)的傳統。於是,多克也成為品瓊筆下人物中罕見的情種,他像所有嬉皮一樣戴著玩世不恭的面具行走江湖,但卻心甘情願地為了拯救莎斯塔而奔赴險境。」
作者簡介:
湯瑪斯.品瓊(Thomas Pynchon)
美國後現代主義的代表作家,他的作品往往以神祕的荒誕文學與科學的交叉結合為特色,對二十世紀下半葉的後現代文學全景影響深遠。他曾獲得美國全國圖書獎,但拒絕領獎,亦從不在公眾場合拋頭露面,媒體連一幀他的照片都拿不到。品瓊的代表作包括《V》、《拍賣第49號》和《萬有引力之虹》等,後者被評論界稱為只能憑借神力才能完成的「大百科全書」。
《固有瑕疵》是品瓊近年來的最新作品,出版後以其空前好讀的故事和空前外露的情感表達(相對於他的其他作品而言),在品瓊迷中激起熱烈反響。
譯者簡介:
但漢松
現任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英語系副教授,1979年生,湖北咸寧人。於哈爾濱工業大學外語系獲得學士、碩士學位;又於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獲得英美文學博士學位;後又於大連外國語學院應用英語學院工作。專研二十世紀美國小說和戲劇,尤其是桑頓‧懷爾德(Thornton Wilder, 1897-1975)與湯瑪斯.品瓊。2008年8月至2009年6月間受美國富布萊特聯合培養博士子項目資助,在美國馬里蘭大學訪學。
章節試閱
一
她沿著小巷走來,爬上後門樓梯,就像過去那樣。多克已有一年多沒見到她了。沒人見過。她過去總穿涼鞋,下半身印花比基尼,配上「鄉村喬與魚」的褪色T恤。今晚她卻完全一副平原地區打扮,頭髮比他記憶中的短很多,看上去就像她自己所不齒的那副模樣。
「是妳嗎,莎斯塔?」
「以為出現幻覺了吧。」
「只是這身新行頭,我猜。」
他們站在從廚房窗戶透進來的街燈裡(這種窗戶根本沒有拉窗簾的必要),聽著山下海浪的拍打聲。有些晚上,假如颳的是西風,整個鎮上都能聽見海浪聲。
「要你幫個忙,多克。」
「妳知道我現在有辦公室吧?就像那種白天上班的人。」
「我查了電話簿,差一點就去那裡了。不過我又想,這地方看起來挺隱密,對我們都好。」
好吧,今夜是沒啥浪漫可指望了。見鬼。但可能來了一個賺錢的工作。「有人跟蹤妳?」
「剛剛在馬路上花了一個小時,希望是甩掉了。」
「來點啤酒怎麼樣?」他走到冰箱前,從裡面的盒子中拿出兩罐來,遞給莎斯塔一個。
「有個男人,」她說。
當然會有,何必大驚小怪?如果每次聽見客戶如此開場,他都有五分錢可拿,那麼他現在早就有錢去夏威夷,鎮日飄飄欲仙、欣賞威美亞的海浪,或者乾脆僱人替他盯著……「正經八百的紳士吧?」他笑道。
「好吧,多克。他結婚了。」
「和……錢有關吧。」
她晃著腦後已經剪掉的頭髮,揚起眉毛,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
多克才無所謂。「人家妻子知道妳了?」
莎斯塔點了點頭。「可她外面也有人,但不是那種普通情夫——他們正在一起設一個局。」
「拿著老公的錢閃人,是吧?我在洛杉磯聽過一、兩樁這種事。那麼……妳究竟想要我做什麼?」他找出用來裝晚餐的紙袋,假裝忙著在上頭做筆記。就因為這身正派小妞穿的衣服,妝又化得似有若無,他感覺到了過去熟悉的那種勃起。莎斯塔總能讓他這樣。他懷疑兩人是否算真的結束了。當然算。早就結束了。
他們走到前廳,多克躺在沙發上,而莎斯塔依舊站著,走來走去。
「他們想拉我入夥,」她說,「他們認為我是那種可以在他軟弱的時候趁虛而入的人,或是說盡可能沒提防時。」
「光屁股睡覺時。」
「我知道你懂的。」
「妳還在想這是對是錯嗎,莎斯塔?」
「比這還糟,」她緊盯著他,那種眼神他記憶猶新。他還記得那些時刻。「我在考慮自己欠他多少忠心。」
「希望妳不是在問我。說句大實話,如果妳總在操某人,有虧欠的就是妳。」
「謝謝。親愛的艾比也這麼講。」
「很好。不談感情,那麼我們來談錢。房租他出多少?」
「全部。」刹那間,他抓到那副曾有過的笑容——瞇著眼睛,充滿挑釁。
「不便宜吧?」
「租在漢考克公園。」
多克哼起了那首〈愛情無價〉的高潮部分,壓根兒就不看她的臉。「當然,妳從他那裡得到的一切都是有寫下欠據的。」
「我操,要是早知道你還是這麼刻薄——」
「我?只是想表現得專業一點,僅此而已。那個老婆和男友拖妳下水,給多少好處?」
莎斯塔說了一個數字。多克曾在帕莎迪納高速公路上超一輛改裝過的勞斯萊斯,那車裡坐滿了憤怒的海洛英販子,而在霧裡拐過那些設計粗糙的彎道時,他居然開到了時速一百;他也曾在洛杉磯河東邊的背街小巷獨行,包裡只帶一個借來的爆炸頭梳子防身;他還曾拿著大把的越南大麻,在司法大廈進進出出。如今他幾乎確信那種放肆的年代已經一去不返了,但現在他又開始感到內心深處的緊張。「這個……」他現在說話謹慎起來,「這不是幾張限制級的拍立得照片,也不像在汽車儀表板上的小櫃裡藏些大麻……」
在過去,她能幾個星期也沒啥複雜表情,頂多噘一下嘴。現在她讓他看到的是面部各種表情的組合,以至於他根本就讀不懂。可能是她在表演課上學到的玩意兒。「不是你想的那樣,多克。」
「別急,可以過會兒再想。還有啥?」
「我不確定,但聽上去他們打算把他關進瘋人院。」
「你是說合法地?還是說像綁架那種?」
「沒人告訴我,多克。我只是一個誘餌。」想到這裡,她話音裡也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憂傷,「我聽說你在和下城的某個女人約會?」
約會。好吧,「哦,妳說的是佩妮?她是平原地區來的,人不錯,就是想找個嬉皮,來場隱密刺激的戀愛——」
「也在伊維‧楊格的局子裡當地區助理檢察官吧?」
多克想了一下。「妳認為那兒的人可以阻止這件事發生?」
「碰到這種事情我也沒幾個地方能去,多克。」
「好吧,我會找佩妮談談,看能怎麼做。妳那對幸福的伴侶——他們都有姓名地址吧?」
當他聽到這個老紳士的名字時,說道:「這和經常上報的米奇‧沃夫曼是同一個人吧?地產大亨?」
「你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多克。」
「裝聾作啞是我們的職業要求。妳有電話號碼可以給我嗎?」
她聳了聳肩,皺皺眉,給了他一個號碼。「盡量不要用。」
「很好,那我怎麼找妳?」
「不要找我。我從原來的住處搬出來了,待在我還能待的地方。別問。」
他幾乎要說:「這裡有地方。」實際上沒地方了。但是他看見她四處打量那些保持原樣的東西:馬車轤轆上掛著的真品英式酒吧飛鏢盤、妓院用的那種吊燈(裡面裝著紫色螢光燈泡,用的是震顫燈絲),收藏的全部由酷爾斯易開罐做的舊改裝車模型,威爾特‧張伯倫用日輝畫筆簽名的沙灘排球,還有天鵝絨畫之類的。她的表情中——你不得不承認——帶著厭惡。
他陪她走到山下停車的地方。這裡平日晚上和週末並沒有多少分別,小鎮這頭已經到處是出來找樂子的人,有酒客和衝浪手在街巷裡尖叫,有癮君子出來買東西吃,有山下來的男人在找空姐一夜情,還有在地面工作的平原地區女人希望被人當成空姐。在山間隱匿的道路上,車流沿著高速公路駛進駛出,排氣管悅耳的聲音回盪在海面。駛過的油輪上有船員聽見這些聲音,可能還以為這是異國海岸野生動物的夜間活動。
接近燈火通明的比奇弗蘭特大街時,他們在暗處停了下來。人們走到這種地方總喜歡這麼做,它往往意味著一個吻,或至少掐下屁股。但她卻說:「別往前走了,現在可能有人在盯梢。」
「給我打通電話什麼的。」
「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多克。」
「別急,我會的——」
「不,我是說過去沒有過。」
「哦……當然我有過。」
「你以前總是那麼可靠。」
海灘上已經天黑好幾個鐘頭了。他之前沒抽太多大麻,也不是車前燈的緣故——但當她轉身離開時,他的的確確看到有光落在她臉上,就像是日落後那種橘紅色的光輝,照在向西凝望的臉龐上——那種在期待某人乘著白天最後一道浪歸來,回到海灘、回到安全之地的凝望。
至少她的車還沒換,她一直開的是一九五九年產的凱迪拉克El dorado Biarritz敞篷車。這輛二手車是在西邊的一處停車場買的,當時他們傍著車流而立,不管抽什麼,味道都會被捲走。她開車離開後,多克坐在海濱空地的長椅上,身後是一長串亮著燈的窗戶,斜著往上延伸。他看著那一朵朵閃光的浪花,看著晚上下班車流的燈光蜿蜒爬上遠處帕洛斯韋爾德的山間。他回想了一遍沒有說出口的問題,譬如:她究竟有多依賴沃夫曼許諾的便利和權勢?她是否準備好重歸那種比基尼加T恤的生活方式?她是否後悔?最問不出口的問題,是她對老米奇到底有多少真正的激情?多克知道答案可能是「我愛他」,要不還能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詞現如今已經被大大地濫用了。任何人只要趕得上潮流,都會「愛」所有人,更別提這個詞還有別的好處,譬如可以用它來騙別人上床,做那些她們原本也無所謂的愛。
回到自己的住處後,多克站著看了一會兒天鵝絨畫。這是從一個墨西哥家庭那裡買到的,他們每逢週末就沿著綠平原各地的大街擺攤,那裡位於戈蒂塔和高速公路之間,還有人騎馬。在靜謐的早晨,這些小販把畫從貨車拿出來賣,你會看到沙發那麼寬的〈基督受難〉和〈最後的晚餐〉,有狂野不羈的摩托車手坐在工筆描繪的哈雷上,還有穿著特種部隊制服的悍勇戰將在替M16裝子彈等等。而多克的這幅畫,展現的是南加州海灘不復存在的一幕——棕櫚樹、比基尼寶貝、衝浪板、建築物。當他無法忍受另一個房間的普通玻璃窗外看到的風景時,就會把這幅畫當做可以眺望的窗戶。有時,這道風景會在陰影下亮起來——多半是他吸大麻的時候——彷彿是創造天地的對比度旋鈕被弄錯了,從而讓每個東西的底部都透出光亮,形成閃爍的邊緣,讓那個夜晚變得如史詩般迷人。
只是今晚除外,這幅畫看上去也僅僅是個作品。他拿起電話想找佩妮,但她出門了,可能正在和某個前程遠大的短髮律師跳著「瓦圖西」打發夜晚的時光。多克並不在乎。他接著打給李特姨媽,她住在山丘另一邊的大街上,是這個鎮上更加郊區化的地方,有別墅和院子,還有很多樹(正因為如此,那裡還被稱為「樹區」)。幾年前,李特和丈夫離了婚,此人曾加入密蘇里的路德教會,後來開了家「雷鳥」專賣店,若是在保齡球館的吧台邊邂逅到不正經的家庭主婦肯定會丟了魂。李特於是帶著孩子從聖華金搬到這裡,開始做房地產生意,並且很快就擁有了自己的經紀公司。她的公司位於一棟單層別墅裡,那片大宅地也正是她的家。每當多克需要瞭解任何與房地產世界有關的資訊,李特姨媽就是他要找的人。從沙漠到海洋(晚間新聞喜歡用這樣的措辭),她對每一片土地的使用情況都瞭若指掌。「總有一天,」她預言說,「會由電腦來代勞,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把你要找的東西敲進去,甚至只需要講出來——就像《二○○一:太空漫遊》裡的HAL一樣——然後電腦會把結果回饋給你,裡面的資訊比你想知道的更豐富,包括洛杉磯盆地的各片土地,一直追溯到西班牙贈地時期——用水權、債權、抵押史,所有你想要的,相信我,一切都查得到。」而在當時那個非科幻的真實世界裡,李特姨媽對土地擁有一種近乎超自然的感覺,她知道那些絕少體現在房地契或合約裡的掌故(尤其婚姻方面的),知道各種大大小小的家族世仇,還知道現在和過去的水流方向等等。
她在鈴響了六聲後拿起話筒。周圍有嘈雜的電視聲。
「多克,有話快說。我今晚要上直播,還有幾百公斤的化妝品要塗呢。」
「關於米奇‧沃夫曼,妳知道些什麼?」
也許她花了一秒鐘去呼吸安神,但多克沒注意到。「他是西部講高地德語的黑手黨,大哥大,搞建築、儲蓄和貸款,有幾十億沒納稅的錢藏在阿爾卑斯某個地方。嚴格說來是猶太人,卻偏偏想當個納粹。若是誰把他的名字少拼一個n,他准會給對方點顏色瞧瞧。你怎麼招惹他了?」
多克向她簡要說了一下莎斯塔找他的事,還有針對沃夫曼錢財的陰謀。
「在房地產界,」李特說道,「天知道,我們沒幾個是道德完人。但有一些開發商,哥吉拉和他們比起來簡直就像環保主義者。賴瑞,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誰雇你的?」
「這個嘛……」
「全憑運氣嗎?太讓我吃驚了。聽好,假如莎斯塔不能給你錢,這也許味著米奇已經甩了她。她於是怪到他老婆身上,想報復她。」
「有可能。但如果說我只是想和這個沃夫曼老兄出去見個面,聊聊天呢?」
歎氣聲是否誇張了點?「我建議你別用老辦法找他。他走到哪裡都有十幾個騎摩托車的保鑣跟著,大部分是混過亞利安兄弟會的人,全是法庭上掛過號的流氓。見面還是試著預約吧。」
「等一會兒。我蹺了很多社會研究的課,但是……猶太人和亞利安兄弟會……難道……這裡沒有,我想想……仇恨嗎?」
「大家說米奇這人難以捉摸,最近愈來愈是如此了。有人說他性格乖僻。要我說,就是他媽的嗑藥嗑傻了,沒什麼人格上的問題。」
「那麼這群打手,即使在組織裡曾經宣誓一些反猶主義的話,也依然對他效忠?」
「如果你走到離這人十個街區以內的地方,他們就會把你的車子攔下來;如果繼續靠近,他們就會扔手榴彈。你如果想和米奇談談,別隨心所欲,更不要別出心裁。得照規矩來。」
「是啊,但我也不想給莎斯塔添麻煩。你認為我在哪裡可以撞見他,就像邂逅一樣?」
「我和妹妹保證過,不會讓她孩子有危險。」
「我能搞定兄弟會,李特姨媽,我知道那些握手之類的事情。」
「好吧,命是你自己的,孩子。我這裡要趕著弄液體眼線筆,但是我聽說米奇總去一個叫『峽景地產』的地方,那是個木屑板造出的恐怖玩意兒,是他糟蹋環境的最新作品。」
「哦,是的。大腳‧伯強生為他們做的廣告。加在一些你聽都沒聽過的奇怪電影裡面。」
「嗯,也許你的警察哥兒們才是應該處理這件事的人。你和洛杉磯警察局聯絡了嗎?」
「我確實想著去找大腳,」多克說,「只是當我正要拿起電話時,突然想到大腳這種人很可能會為此事狠狠揍我一頓。」
「也許你找那些納粹更好一些,不過我可不羡慕你的選擇。小心點,賴瑞。不時給我個電話,我好讓伊爾米娜放心,知道你還活著。」
該死的大腳。也不知道怎麼了,在某種第六感的驅使下,多克打開電視,撥到一個網外頻道,這裡專門播放那些過去的老電影,還有一些沒賣出去的試映。毫無疑問,電視裡的正是那個對嬉皮深惡痛絕的老瘋狗。他白天忙完侵犯人權的事情後,就上電視來撈外快,幫「峽景地產」當廣告代言。商標下的字是:「麥克‧沃夫曼創意。」
和很多洛杉磯警察一樣,大腳(他喜歡破門而入,這倒與其名字相符)對影視行業一直很嚮往。其實他已經出演過不少性格角色了,從《會飛的尼姑》中滑稽的墨西哥人,到《駛向海底的航程》裡的變態助手。他一直在繳電視演員工會的會費,節目重播還能收到支票。也許,這些為「峽景」製作插播廣告的人,都很渴望獲得某種觀眾認同——多克懷疑,大腳可能是被矇騙進這樁底細不明的房地產交易裡。無論怎樣,這裡已經談不上什麼個人尊嚴了。大腳出現在鏡頭前,穿的那身衣服足以讓加州最不懂得反諷的嬉皮青年感到汗顏。他今晚的打扮是一件天鵝絨披風,一直垂到腳踝,上面印著的花紋色調繁複、引人入幻,以至於多克的那台電視機根本就派不上大用場——這個老古董是幾年前佐蒂停車場辦「月光瘋狂促銷」時買的。大腳身上戴著彩色念珠,太陽眼鏡鏡片上貼著和平符號,頭上還有一頂特大的爆炸頭假髮,分縷成中國紅、黃綠色和靛青色。大腳通常讓觀眾想到那個傳奇的二手車經銷商卡爾‧沃辛頓,不同的是卡爾喜歡在自己的表演橋段裡放進真正的動物,而大腳的劇本則以一群無法無天的小孩子為特色。這些孩子在樣品屋的傢俱上爬上爬下,淘氣地把炮彈發射到後院的水池裡,又叫又鬧,還假裝將大腳擊中,尖叫著「奇怪的力量!」和「打死這頭豬!」觀眾喜歡極了。「這些小破孩,」他們喊道,「哦,他們還真像一回事啊!」這些小孩激怒大腳的本事,遠比任何一隻肥碩的獵豹惹毛卡爾‧沃辛頓更厲害。但大腳是專業人士,對吧,他肯定會忍辱負重。他仔細研究過老菲爾茲和貝特‧戴維斯的電影,只要他們一出現,他就琢磨學習與孩子共同出鏡的竅門。在他看來,這些孩子的古靈精怪不過是些小麻煩。「我們會成為哥兒們的。」他似乎是自言自語,同時裝作不由自主地大口吸菸。
突然傳來了捶門聲,多克很快地想門外肯定就是大腳,就像過去那樣,他會再一次破門而入。但來的卻是丹尼斯,他住在山下,大家讀他名字時都愛和「陰莖」這個詞押上韻。他看上去比平常更加茫然。
「多克,我去了杜恩克雷斯特,你知道那裡有個藥店吧。我注意到他們的標誌,『藥』?『店』?對吧?我路過那裡上千次了,就是沒真正看到過——藥,店!哥兒們,這太奇怪了。所以我就走了進去,史蒂夫笑著站在櫃檯後,然後我就說,呃,『喂,請給我點藥』——你願意的話,幫我把這點抽完。」
「謝謝,剩下這點會燒掉我嘴唇的。」
丹尼斯這時遊蕩到廚房,開始在冰箱裡翻找。
「你餓了,丹尼斯?」
「真的。嘿,就像哥吉拉總對摩斯拉說的——我們找個地方吞東西吧?」
他們走上杜恩克雷斯特,向左拐到城裡的廉價酒館。「流水線披薩」裡人頭攢動,煙霧繚繞,從酒吧的一頭都看不清另一頭。點唱機裡放著亞騎士的〈蜜糖,蜜糖〉,聲音一直到埃爾波多甚至更遠的地方都能聽到。丹尼斯擠到後面的廚房去看披薩做得怎麼樣了,多克看著安森阿達‧斯林姆在角落裡玩彈球遊戲。斯林姆算這地方的熟面孔了,他在街上開了一家大麻用品店,名字叫「尖叫的紫外線大腦」。他贏了幾局免費的遊戲,便停下來休息,看見多克在旁邊,就點了下頭。
「來杯啤酒,斯林姆?」
「大街上那輛車是莎斯塔的吧?那輛舊敞篷車?」
「她就是過來溜達一會兒,」多克說,「又見到她多少有點奇怪。我還以為再見她時會是在電視裡,而不是真人。」
「可不是。有幾次我還以為電視上某個小角色就是她呢,但那不過是長得像而已。當然了,都不如她本人漂亮。」
可悲但是真實,迪恩總愛這麼說。在普雷亞‧維斯塔高中,莎斯塔連續四年都是校園年刊上的班花,她總在校園劇裡扮演天真無邪的少女,和所有人一樣,幻想能拍部電影。很快她就來到好萊塢,在街頭四處尋找廉價的出租處。多克是她認識唯一一個不吸海洛英的癮君子(這一點讓他們兩人獲得了很多空閒時間),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她還能看上他什麼。他們在一起其實也沒有多久。很快,她就接到電話去試鏡,也找到一些片場的工作,有的在臺上,有的是在幕後。多克開始學著做私家偵探,幫人搜尋逃債者。他們各自被這個巨大城市裡的命運氣流所裹挾,看著彼此朝不同的人生漸行漸遠。
丹尼斯帶著他的披薩回來了。「我忘記我要的是什麼口味的。」流水線披薩每週二都會弄一個披薩折扣之夜,所有尺寸,無論上頭加的是什麼配料,都只要一塊三毛五美元。丹尼斯坐下來,專心致志地盯著這個披薩看,就好像它要發生什麼事情一樣。
「這是木瓜塊,」斯林姆猜道,「這些……這些是豬皮嗎?」
「披薩餅上還有波森莓優酪乳,丹尼斯?坦白說,好噁心。」說話的是索娣蕾,她在多克的辦公室裡工作過,後來她男朋友史派克從越南回來,她就認定愛情比日班工作更重要,或這是多克認為自己所記得的解釋。不管怎麼說,她的天分總是在別的地方。她能接觸到一些看不見的力量,還能診斷解決各種各樣感情和身體上的問題。她做這些大部分是免費的,偶爾也接受一些大麻或者迷幻藥,代替現金。據多克的瞭解,她從來沒有失算過。她正在檢查他的頭髮,而他和往常一樣,出於自我防範而感到一陣緊張。最後,她使勁地點頭,說道:「最好還是處理一下。」
「又要?」
「我怎麼嘮叨也不夠——換個髮型,就能改變你的一生。」
「有什麼建議?」
「這得看你。跟著你的直覺走。丹尼斯,說真的,你介意我吃這塊豆腐嗎?」
「那是軟糖。」丹尼斯說道。
一
她沿著小巷走來,爬上後門樓梯,就像過去那樣。多克已有一年多沒見到她了。沒人見過。她過去總穿涼鞋,下半身印花比基尼,配上「鄉村喬與魚」的褪色T恤。今晚她卻完全一副平原地區打扮,頭髮比他記憶中的短很多,看上去就像她自己所不齒的那副模樣。
「是妳嗎,莎斯塔?」
「以為出現幻覺了吧。」
「只是這身新行頭,我猜。」
他們站在從廚房窗戶透進來的街燈裡(這種窗戶根本沒有拉窗簾的必要),聽著山下海浪的拍打聲。有些晚上,假如颳的是西風,整個鎮上都能聽見海浪聲。
「要你幫個忙,多克。」
「妳知道我現在有辦公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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