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璞全集‧小說‧六
仙德瑞拉丟掉了玻璃鞋,
舞衣變成了破衣,而他,
卻是丟掉了一個剛剛拾回的童年美夢。
畢璞從事文藝創作一甲子,為臺灣五、六○代最重要女作家之一。文筆清新簡潔,寫之有物,不論小說或散文,均感人至深,尤其散文作品對於當代社會現象的關懷,平淡中蘊含哲理,影響了當時文藝青年。因此將選出畢璞一生中最好的作品重新編校出版,讓讀者重新回味閱讀帶來的感動。
雪鴻覺得自己宛如身在夢中,平凡的女人居然能擁有一個這麼完美的丈夫……想到這裡,她沉醉在新婚的甜蜜裡難以自拔。
但是隨後丈夫衍棻拒絕交流的表示以及婆婆求孫心切的追問,就算擁有再多的愛,也無法撫慰她內心的煎熬,終於在她發現丈夫疏離的秘密之後,雪鴻毅然決然離開了那個家,決心還給衍棻追求真愛的自由。
只是半個月過去,雪鴻驚訝地發現,她居然懷了衍棻的孩子……
全篇收錄〈秋夜宴〉、〈唧唧復唧唧〉、〈迴夢記〉、〈我欲問青天〉、〈只好睡在客房裡〉等十篇中短篇小說,每一個段落,都是社會真實的縮影,可能悲憤、可能惆悵、可能滿懷希望。
作者簡介:
畢璞
本名周素珊,原籍廣東中山,嶺南大學中文系肄業。
民國卅八年來台後,歷任《大華晚報》、《徵信新聞報》(中國時報前身)家庭版主編、《公論報》副刊主編、《徵信新聞》家庭版主編、《婦友月刊》總編輯等職,現已退休專心從事創作。
從事文藝創作一甲子,作品橫跨散文、小說、兒童故事、雜文、評論、傳記等,也翻譯過英美的文學作品。
已出版的著作有《故國夢重歸》、《風雨故人來》、《寂寞黃昏後》、《心燈集》、《秋夜宴》、《綠萍姊妹》、《無言歌》、《清音》、《春花與春樹》、《明日又天涯》、《畢璞自選集》、《老樹春深更著花》、《有情世界》等三十九種。作品亦曾選入國中國文課本中。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吳宏一:臺灣學者,歷任臺灣大學中文系教授、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及香港城市大學中文、翻譯及語言學系講座教授。
封德屏:現任文訊雜誌社社長兼總編輯、台灣文學發展基金會執行長、紀州庵文學森林館長。
名人推薦:吳宏一:臺灣學者,歷任臺灣大學中文系教授、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及香港城市大學中文、翻譯及語言學系講座教授。
封德屏:現任文訊雜誌社社長兼總編輯、台灣文學發展基金會執行長、紀州庵文學森林館長。
章節試閱
最美麗的媽媽
每天吃過晚飯以後,當林秀月伏在吃飯桌上做功課時,對門樓梯上登登登一陣響,她就會看見洪玉英的媽媽打扮得像電影明星似的從樓上下來,踏上她包月的三輪車,在幽暗的暮色中離開這條小巷,留下的是一陣撲鼻的香風。
這時,洪玉英就會從對門三樓的陽臺上出現,高聲的喊:「林秀月!林秀月!」
於是,林秀月收拾起桌上的參考書、簿子和鉛筆,向裡面說了一聲:「媽,我到洪玉英家去做功課。」然後,就一溜煙的跑上了對門的三樓。
洪玉英跟她媽媽所住的只是三層樓上的一個房間;但是,這個房間跟林秀月簡陋的家比起來,不知道漂亮舒適了多少倍。當中一張很大的彈簧床是洪玉英的媽媽睡的,上面鋪著有玫瑰花的絲被;角落裡一面屏風後面,另外有一張給洪玉英睡的小床。林秀月曾經問過洪玉英:「你媽媽的床這樣大,為什麼不讓你睡在一起呢?」
洪玉英紅著臉結結巴巴地回答:「我媽說我長大了,應該自己睡。」
她知道這樣欺騙好朋友是不對的;然而,她又不能把實在情形說出來。她怎能告訴林秀月,在她媽媽的大床上有時會有男人睡在那兒呢?在那些夜晚,她總是偷偷躲在被子裡低泣。她不敢哭出聲音來,怕她媽媽罵,也怕那些男人罵。在她還小的時候,就是因為不小心哭出聲音來而被那個男人從床上揪起來打了幾個耳光,並且把她趕到房間外面去;後來還是鄰房的阿婆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間裡,她才得以避免睡地板。
媽媽居然讓那個男人打我而且趕我出去,多麼狠心啊!洪玉英從此有點恨她媽媽,但是她不敢表露出來。她是她媽媽一手養大的,媽媽供她吃飯,供她上學,興致好的時候也會帶她去看看電影,或者買件新衣服給她。她在物質生活上似乎沒有什麼欠缺,只是,她常常感到很寂寞。媽媽在白天拚命睡覺,等到她放學回家,媽媽又忙於化妝去上班了。她沒有爸爸,沒有兄弟姐妹,當她五歲時,她問媽媽,爸爸在什麼地方,媽媽無緣無故大發脾氣把她罵了一頓,以後她就不敢再問了。
她很羨慕林秀月,雖然林秀月也沒有爸爸,但是她媽媽整天在家裡陪著她,又有活潑的弟弟妹妹,哪像她這樣孤單寂寞?
然而,林秀月反而羨慕她哩!林秀月羨慕洪玉英的媽媽美麗,羨慕她住的地方舒服,羨慕她媽媽的那張梳妝桌和大衣櫥;每個晚上到洪玉英家裡來做功課,總是摸摸這、摸摸那的,不勝依戀。
林秀月的媽媽卻正好跟女兒相反,她最討厭洪玉英的媽媽。起初,當林秀月告訴她要到洪玉英家裡去做功課時,她就不答應:「秀月,不要去,洪玉英的媽媽是酒家女,不是好女人,你不要跟她女兒來往。」
「媽,什麼叫酒家女?」那時,林秀月才上三年級。
「小孩子不要多問,我叫你不要去就不要去。」媽媽板著臉說。
「我要去嘛!我要去嘛!人家洪玉英是我的好朋友,她的功課好棒啊!我要她教我。」林秀月頓著腳在撒嬌。
後來,媽媽看見洪玉英的確是個乖孩子,就勉強答應了女兒的要求;不過,她規定不准在白天去,她不要女兒跟「那個酒家女」接近。
雖然如此,林秀月還是每天看得見洪玉英的媽媽。洪玉英的媽媽好年輕好漂亮喲!洪玉英說她媽只有廿九歲,十七歲就生她了。哼!氣死人了,我媽媽居然比她媽媽老了十歲。林秀月常常這樣想:我媽媽為什麼不早一點結婚呢?我也喜歡有個年輕的媽媽。算了,我媽再年輕也比不上洪玉英的媽媽漂亮的。看!洪玉英媽媽那張臉蛋,該白的地方白,該黑的地方黑,該紅的地方紅。每晚一件不同的旗袍,緊緊地繃在身上;三吋的高跟鞋走起路來多麼好看!我真希望長大後能像她一樣。
然而,我能嗎?洪玉英大概是可以的,她長得像媽媽,皮膚是那麼細白,眼睛是那麼明亮,嘴巴是那麼小巧,將來可能也是個美女。至於我,希望就很微了,人人都是說我像媽媽。我們母女都是又矮又小,又黃又瘦;媽媽更是滿臉皺紋、彎腰駝背、雙手粗糙,那是長期彎著身體替人家洗衣服的結果。
林秀月覺得同學們的媽媽誰都比媽媽年輕,比媽媽漂亮,她不願意告訴同學她媽媽幾歲,更不願意她們看見她媽媽。有一次她們六年級開母姊會,她不跟她媽媽講;但是,她媽媽卻從鄰居那裡知道了,也去參加。
她簡直不能忍受她媽媽坐在她教室裡面時的土相與寒酸相。那時是冬天,每一個同學的媽媽都穿著厚厚的呢大衣,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只有她媽媽穿著一件陳舊的黑毛衣和一條舊裙子,赤腳穿著膠拖鞋,冷得面青唇紫,直打哆嗦。那天幸虧洪玉英的媽媽沒有去,否則就更現眼丟人。
老師跟家長在教室裡開會,雖然已經放了學,仍有許多學生在等著她們的媽媽。林秀月聽見有兩個同學站在教室的窗外指指點點說:「你看誰的媽媽最漂亮?」「那個,那個穿紅大衣的。」「聽說洪玉英媽媽很漂亮,可惜今天沒有來。」「你看那個穿黑毛衣的老太婆,好難看喲!」「那是誰的媽媽呢?」「我猜她絕對不是媽媽,媽媽哪會有這樣難看的?」「大概是哪位媽媽沒有空,派她家的下女做代表吧!」
兩個小女孩在咭咭呱呱地聒噪不休,林秀月卻哭著回去。等到她媽媽開完會回來,她立刻劈頭劈腦就頂撞過去:「媽,誰叫你去開什麼鬼會的?你這副模樣,也不照照鏡子,人家都以為你是下女哩!叫我怎麼去見人?」
一向溫柔,極少打孩子的媽媽突然伸手在她的臉上啪啪的摑了兩下。「好呀!我每天做牛做馬的去洗衣服、賣番薯、糊紙盒來養活你們,你居然嫌起我來了!我是又老又醜,誰叫你運氣不好,投胎到我們家裡來呢?」一邊數落著,媽媽就哭了起來。「我們窮,我們醜,該怪誰哪?怪你的死鬼爸爸!誰叫他死得那樣早?我大字不識一個,怎樣來養活你們姊弟三人啊?」
哭著,媽媽就把林秀月摟在懷裡,抽噎著說:「孩子,你覺得媽媽使你丟臉,我以後不去你學校就是了。」
「媽,請您原諒我,我再也不敢這樣說了!」林秀月也哭了起來。
她們的畢業考考過了,洪玉英的成績很好,林秀月也不錯,那是她們每晚在一塊兒做功課,互相切磋的結果。
過了幾天,老師把聯考的報名單發給她們,叫她們帶回家裡去填寫。林秀月到如今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升學的福氣哩!對這一個切身的問題,她始終不曾跟母親談過。她沒有勇氣開口,因為她知道希望很渺茫,她們一家,連起碼的生活都不易維持,哪有餘力給她繳納中學的學費啊?
回到家裡,她媽媽正在淘米做飯,矮小的身體蹲在水龍頭前面,顯得更蒼老更憔悴。她也蹲下來,試探地說:「媽,老師已把聯考的報名單發給我們了。」說完了,她緊張地注視著母親臉上的表情。
做母親的轉過頭來,「真的嗎?那你就填吧!假使考取了,你就是中學生了,是不是?」
「媽,您說我可以去讀中學?」林秀月高興得跳了起來,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呀!媽自己沒讀過書,不認得字,太痛苦了。我一定要給你多讀點書,使你將來不會像媽這樣捱苦。」
「可是,我們哪裡有錢?」
「這不要你擔心,媽自然會替你想辦法。從這個月起,我又多給一個人家洗衣服,每個月可以多拿一百五十塊錢。我要把這筆錢存起來,要是你考取,到開學的時候我們就有錢交學費了。」
「媽,這樣你太辛苦了,我不要讀什麼中學。」林秀月摟著母親瘦削的肩膀,眼圈紅紅地說。
「不,媽不辛苦,只要你們三個肯聽話,肯用功讀書求上進,媽再辛苦也不怕。」媽媽微笑著,繼續她淘米的工作。
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我居然也能跟大家一起升學了。林秀月含著淚把報名單填寫好,她暗暗向自己發誓,一定要考上第一流的初中,好好唸書,以報答母親的大恩。
吃過晚飯,看見洪玉英的媽媽出門去,林秀月來不及等洪玉英喊她,就急急忙忙奔上對門的三樓去,她要給洪玉英報告自己的喜訊。房門是虛掩著的,她一面喊著洪玉英的名字,一面把門推開,卻看見洪玉英一個人獨自坐在椅子上哭泣。
「洪玉英,你在哭什麼?」林秀月詫異地問。
「林秀月,我媽不准我參加聯考。」洪玉英一面哭一面說。
「為什麼呢?你媽媽不是很有錢嗎?為什麼不給你升學?」
「我媽要結婚了,她要嫁給一個年老的生意人。那個人不想我跟過去,所以,我媽要送我到鄉下的外婆家裡。她說,女孩子讀書幹嗎?長大了還不是要嫁人?還是跟外婆學做家務去吧!」洪玉英拉著林秀月的手:「林秀月,我們兩個好可憐!恐怕全班只有我們兩個不能升學了。」
「啊!洪玉英,你真的好可憐!」林秀月不忍說出自己的好消息,以免刺激她的好朋友;但是,她又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她的朋友。
「林秀月,我們以後恐怕不能再見面了!」洪玉英嗚咽著說。
「洪玉英,你的外婆住在哪裡?」林秀月問。
「我外婆住在雲林的鄉下地方,我媽說過兩天就要送我去了。啊!我好恨我媽媽!林秀月,還是你幸福,你有一個好媽媽。」洪玉英用手背擦著眼睛。
「嗯!我的媽媽的確很好。只是,除了這件事以外,你媽媽不是對你也很好嗎?你為什麼要恨她?」第一次聽到別人稱讚她母親,林秀月感到很得意;但是,她不明白洪玉英為什麼會不喜歡她那個美麗的媽媽。
「林秀月,你不知道,我媽媽一直都是只管她自己,從來不關心我的,我比誰都可憐都寂寞,除了你,我一個好朋友也沒有。現在,我又要被送到鄉下去,你說我怎麼辦?」洪玉英說著,又哭了起來。
林秀月不知道說些什麼話好,就只好陪著她一塊兒哭。
過了幾天,洪玉英果然被她媽媽帶走了,她們坐上一部計程車,同行的還有一個矮矮胖胖的禿頂老頭子。
當洪玉英哭腫著眼睛向站在門口送別的林秀月揮手說再見時,林秀月忽然覺得洪玉英的媽媽不再美麗了。她那高聳的髮型看著使人噁心,她粉白的臉蛋像是鬼怪,她華麗的服裝包裹著一個醜惡的靈魂,她的微笑完全是虛偽……最重要的一點,她是一個不慈愛的母親。
送走了洪玉英,林秀月走回屋裡,她的母親正坐在一張矮凳子上削番薯。母親看見她,立刻高興地說:「今天生意真好,一擔番薯就只賣剩這幾個了。等一下我要炸番薯片給你們吃。」
她母親上午給人家洗衣服,下午去賣番薯,晚上還要給一家餅店糊紙盒;她一天到晚的工作不停,才空下來,又忙著給她的子女弄吃的。
媽媽炸的番薯片又香又脆,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媽媽的眼神多慈祥,笑容多親切,聲音多甜蜜,她是世界上最慈愛也最美麗的母親。我以前為什麼沒有察覺到呢?
林秀月走過去,伏在母親的膝上,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流了出來。
最美麗的媽媽
每天吃過晚飯以後,當林秀月伏在吃飯桌上做功課時,對門樓梯上登登登一陣響,她就會看見洪玉英的媽媽打扮得像電影明星似的從樓上下來,踏上她包月的三輪車,在幽暗的暮色中離開這條小巷,留下的是一陣撲鼻的香風。
這時,洪玉英就會從對門三樓的陽臺上出現,高聲的喊:「林秀月!林秀月!」
於是,林秀月收拾起桌上的參考書、簿子和鉛筆,向裡面說了一聲:「媽,我到洪玉英家去做功課。」然後,就一溜煙的跑上了對門的三樓。
洪玉英跟她媽媽所住的只是三層樓上的一個房間;但是,這個房間跟林秀月簡陋...
作者序
長溝流月去無聲──七十年筆墨生涯回顧
◆畢璞
「文書來生」這句話語意含糊,我始終不太明瞭它的真義。不過這卻是七十多年前一個相命師送給我的一句話。那次是母親找了一位相命師到家裡為全家人算命。我從小就反對迷信,痛恨怪力亂神,怎會相信相士的胡言呢?當時也許我年輕不懂,但他說我「文書來生」卻是貼切極了。果然,不久之後,我就開始走上爬格子之路,與書本筆墨結了不解緣,迄今七十年,此志不渝,也還不想放棄。
從童年開始我就是個小書迷。我的愛書,首先要感謝父親,他經常買書給我,從童話、兒童讀物到舊詩詞、新文藝等,讓我很早就從文字中認識這個花花世界。父親除了買書給我,還教我讀詩詞、對對聯、猜字謎等,可說是我在文學方面的啟蒙人。小學五年級時年輕的國文老師選了很多五四時代作家的作品給我們閱讀,欣賞多了,我對文學的愛好之心頓生,我的作文成績日進,得以經常「貼堂」(按:「貼堂」為粵語,即是把學生優良的作文、圖畫、勞作等掛在教室的牆壁上供同學們觀摩,以示鼓勵)。六年級時的國文老師是一位老學究,選了很多古文做教材,使我有機會汲取到不少古人的智慧與辭藻;這兩年的薰陶,我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文學的死忠信徒。
上了初中,可以自己去逛書店了,當然大多數時間是看白書,有時也利用僅有的一點點零用錢去買書,以滿足自己的書癮。我看新文藝的散文、小說、翻譯小說、章回小說……簡直是博覽群書,卻生吞活剝,一知半解。初一下學期,學校舉行全校各年級作文比賽,小書迷的我得到了初一組的冠軍,獎品是一本書。同學們也送給我一個新綽號「大文豪」。上面提到高小時作文「貼堂」以及初一作文比賽第一名的事,無非是證明「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更彰顯自己的不才。
高三時我曾經醞釀要寫一篇長篇小說,是關於浪子回頭的故事,可惜只開了個頭,後來便因戰亂而中斷,這是我除了繳交作文作業外,首次自己創作。
第一次正式對外投稿是民國三十二年在桂林。我把我們一家從澳門輾轉逃到粵西都城的艱辛歷程寫成一文,投寄《旅行雜誌》前身的《旅行便覽》,獲得刊出,信心大增,從此奠定了我一輩子的筆耕生涯。
來台以後,一則是為了興趣,一則也是為稻粱謀,我開始了我的爬格子歲月。早期以寫小說為主。那時年輕,喜歡幻想,想像力也豐富,覺得把一些虛構的人物(其實其中也有自己和身邊的人的影子)編出一則則不同的故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在這股原動力的推動下,從民國四十年左右寫到八十六年,除了不曾寫過長篇外(唉!宿願未償),我出版了兩本中篇小說、十四本短篇小說、兩本兒童故事。另外,我也寫散文、雜文、傳記,還翻譯過幾本英文小說。到民國一○一年,我總共出版過四十種單行本,其中散文只有十二本,這當然是因為散文字數少,不容易結集成書之故。至於為什麼從民國八十六年之後我就沒有再寫小說,那是自覺年齡大了,想像力漸漸缺乏,對世間一切也逐漸看淡,心如止水,失去了編故事的浪漫情懷,就洗手不幹了。至於散文,是以我筆寫我心,心有所感,形之於筆墨,抒情遣性,樂事一樁也,為什麼放棄?因而不揣譾陋,堅持至今。慚愧的是,自始至終未能寫出一篇令自己滿意的作品。
為了全集的出版,我曾經花了不少時間把這批從民國四十五年到一百年間所出版的單行本四十種約略瀏覽了一遍,超過半世紀的時光,社會的變化何其的大:先看書本的外貌,從粗陋的印刷、拙劣的封面設計、錯誤百出的排字;到近年精美的包裝、新穎的編排,簡直是天淵之別。由此也可以看得出台灣出版業的長足進步。再看書的內容:來台早期的懷鄉、對陌生土地的神奇感、言語不通的尷尬等;中期的孩子成長問題、留學潮、出國探親;到近期的移民、空巢期、第三代出生、親友相繼凋零……在在可以看得到歷史的脈絡,也等於半部台灣現代史了。
坐在書桌前,看看案頭成堆成疊或新或舊的自己的作品,為之百感交集,真的是「長溝流月去無聲」,怎麼倏忽之間,七十年的「文書來生」歲月就像一把把細沙從我的指間偷偷溜走了呢?
本全集能夠順利出版,我首先要感謝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宋政坤先生的玉成。特別感謝前台大中文系教授吳宏一先生、《文訊》雜誌社長兼總編輯封德屏女士慨允作序。更期待著讀者們不吝批評指教。
民國一○三年十二月
長溝流月去無聲──七十年筆墨生涯回顧
◆畢璞
「文書來生」這句話語意含糊,我始終不太明瞭它的真義。不過這卻是七十多年前一個相命師送給我的一句話。那次是母親找了一位相命師到家裡為全家人算命。我從小就反對迷信,痛恨怪力亂神,怎會相信相士的胡言呢?當時也許我年輕不懂,但他說我「文書來生」卻是貼切極了。果然,不久之後,我就開始走上爬格子之路,與書本筆墨結了不解緣,迄今七十年,此志不渝,也還不想放棄。
從童年開始我就是個小書迷。我的愛書,首先要感謝父親,他經常買書給我,從童話、兒童讀物到舊詩詞、...
目錄
【推薦序一】老樹春深更著花/封德屏
【推薦序二】老來可喜話畢璞/吳宏一
【自序】長溝流月去無聲──七十年筆墨生涯回顧/畢璞
最美麗的媽媽
秋夜宴
小教堂前的流浪漢
葬禮
拜拜之夜
唧唧復唧唧
迴夢記
我欲問青天
晶晶與我
只好睡在客房裡
【推薦序一】老樹春深更著花/封德屏
【推薦序二】老來可喜話畢璞/吳宏一
【自序】長溝流月去無聲──七十年筆墨生涯回顧/畢璞
最美麗的媽媽
秋夜宴
小教堂前的流浪漢
葬禮
拜拜之夜
唧唧復唧唧
迴夢記
我欲問青天
晶晶與我
只好睡在客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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