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
【精采試閱】
這一晚馮丰和李歡兩人聊到凌晨五點，李歡還要再說什麼，只見馮丰已經歪著頭睡著了。他也覺得睏了，卻不去臥室，直接挨著她坐下，兩人不知什麼時候一起躺在寬大的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胡亂吃了點早餐，李歡問：「馮丰，去參觀一下妳的別墅吧。」
「我的別墅？什麼時候變成我的別墅了？」
「我的所有東西，都有一半是妳的，妳忘啦？」
馮丰不置可否，想起他給自己的三間房子的鑰匙，原來其中有一把就是那座別墅的。
那片人工湖泊在初春的傍晚顯得十分冷清，偶爾幾隻水鳥飛起，孤零零的幾隻白鷺不時嘶鳴兩聲，聽起來更是空闊。一種土名叫做「斑麻」的植物，乾乾的白色花絮在風裡飄蕩，一些飄在臉上，軟軟的十分輕薄。
李歡陪著馮丰從最外面開始參觀，馮丰這才第一次細看這棟房子。圍牆周遭種了一圈黃桷樹，近屋子的前方是幾叢芭蕉；進了大門，一條寬敞的石階引上了樓前一個弧形的大露臺，露臺的石欄邊沿上整齊的放置了一排茶花。
她每看一處都驚嘆一聲，這裡的每一個細節都透出李歡的特色：奢華而富麗堂皇。馮丰瞪眼，「李歡，你還真把自己當成皇帝？」
「不夠，我這點財富遠遠談不上皇帝的資格。馮丰，妳窮慣了沒見識，不知道那些真正的豪宅到底是什麼樣子。」
「你有見識，你了不起，你就是貪圖安逸和奢華，荒淫暴君。」
李歡笑了起來，「馮丰，妳知道妳這是什麼行為嗎？」
「什麼行為？」
「仇富。這是你們這個時代很多人的通病。」
馮丰憤憤然道：「如果富人的財富來得正當，誰會仇富？官商勾結，投機倒把，貧富懸殊，房價比天高……那些大富豪，有幾個人的身家是清清白白的？一旦有錢了就以為自己是上等人，那副可惡的嘴臉，我們就不能仇富嗎？唉，階級地位決定了你的保守程度，你倒巴不得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都做又苦又窮又不反抗的順民……」
李歡忽然想起自己曾見識過的葉家那種頂級豪宅，只暗嘆，馮丰和葉嘉交往一年，竟然連一次也沒有去過那裡，看來豪門的門檻真是比天高。他笑道：「嘿，妳也太小題大作了，我可是勤勞致富呀。」
馮丰也笑了起來，這傢伙滿口現代詞語了，還勤勞致富呢！也是，賣菜的老太婆都炒股，總不能偏偏說人家李歡就是「不義之財」吧。
她瞪眼道：「李歡，那你又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嗎？」
「什麼行為？」
「假ＡＢＣ！那些人出國一年半載，回來就是滿口的洋腔英語，你從古代來到現代，就跟出國鍍金似的，天天學些流行用語。」
李歡真是哭笑不得，難道現在自己還要整天之乎者也？那樣誰肯理睬你？
兩人邊說邊往裡面走，再進去就是客廳了，屋子裡的家具看起來古色古香，馮丰也認不出都是些什麼質地，只覺得一坐下去，整個人總有點怪怪的感覺。
屋子裡的燈光開得很亮，馮丰環顧四周，想起那天初來時的驚恐，還心有餘悸。
李歡倒一杯熱茶給她，見她東張西望的，笑道：「膽小鬼，又害怕了？」
馮丰接過茶喝一口，老實點點頭，「你一個人住在這裡，難道就沒有害怕過？」
「我看不出有什麼好怕的。」
「難道你不覺得這屋子陰氣很重？當初為什麼要買這棟房子？」
李歡搖搖頭。他並不知道當初買這房子之前，還曾來過好幾位買主，可是所有人都覺得這裡陰氣太重，不宜居住。只有他一眼就看中了，當時為了脫手，賣方要的價格並不太高。
「馮丰，我以為妳會喜歡這棟房子的。」
「你少來了，這麼陰氣森森的房子，我才不喜歡呢。」
李歡奇怪的看著她，問：「為什麼我沒有覺得陰氣森森？」
馮丰想：因為你本來就是千年殭屍，同類怎會害怕同類？
這個念頭在心裡一過，她不由得哆嗦一下。她立刻隨他站起來，走到外面，居然看到滿天的星斗，再看看院落四周，影影綽綽的幾叢芭蕉看起來更是冷清，而且有點死氣。
「李歡，我覺得有點詭異，初二晚上大月亮……」
今天是農曆的正月初二，哪有什麼大月亮？
「妳妄想啊？哪裡有月亮？只有幾顆星星好不好！」
「我以為初二晚上沒有月亮，也不該有星星的。」
李歡意識到馮丰又在害怕，所以東拉西扯的，彷彿在給自己壯膽。他笑了起來，去拉她的手，說：「我不明白妳究竟在害怕什麼。」
馮丰也說不出來，只覺得這裡陰氣特重，本來想甩開李歡的手，可是又不敢。最後她還是大聲道：「會不會因為你是千年殭屍的緣故？」
「千年殭屍？」
李歡重複一遍，她卻打了個冷顫，趕緊道：「呸呸呸，你說什麼鬼話？」
李歡被她逗得笑了起來，他這一笑，她也笑了，心裡立刻放鬆了不少。
參觀了幾間臥室和書房，都窗明几淨，富有李歡的特色，但是床單被套都疊得整整齊齊，好像很久沒人住的樣子。馮丰道：「你住的地方都沒什麼人氣，我建議你趕緊娶妻生子，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增加點人氣……」
他瞪她一眼，「我剛搬進來時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現在不住這裡了，當然沒什麼人氣。」
「哦，莫非你還有西廂？」
李歡笑著拉了她就走，「我帶妳去看最漂亮的地方。」
「什麼東西那麼神秘？」馮丰追問著，被他拉著走下石階來到對面那片相對獨立的別墅。
這一走過來，她驚嘆一聲，先進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綠——一棵千年生長的黃桷樹，樹冠張開來，肉眼估計樹蔭範圍應該有兩、三百公尺的距離吧？
她大聲驚嘆：「李歡，你這個房子太值得、太划算了！光憑這棵樹就可以抵銷那些陰氣的缺陷了！」
「這棵樹並不屬於我的，我只有觀賞權。」
「你有觀賞權就不錯了，這種千年古樹得屬於大眾才行。」她好奇的邊說邊伸手去抱那棵樹，卻哪裡抱得住？
「傻瓜，起碼得六人合抱。」
「嗯。」她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這棵樹上，興致勃勃的估量。「我在昭覺寺看過一棵黃桷樹，還沒有這棵大，都已經一千多年了，估計這棵樹樹齡更長。」
李歡平素看慣了這棵樹，並不覺得有什麼稀奇，便再拉著她走。「這裡才是我住的地方，妳進去看看吧。」
馮丰見他對這幾間臥室、書房、衣櫥強烈推銷，心想：都是房間有什麼好看的？
她可萬萬沒有想到，這是李歡特意替她準備的房間，特別是衣櫥裡滿滿的掛著他替她買的裙子，每一條裙子上都附著卡片，就是期待著她穿上裙子的那一天。
馮丰跟隨李歡進去屋子，先看書房，書櫃裡的書都是熟識的，還有幾個版本的︽小王子︾以及李歡放在這裡的弓箭。
原來這把弓箭放到這裡來了……心裡的害怕失去後，剩下的就是強烈的好奇。馮丰伸手拿弓箭，挺沉的，一下子還拿不起來。
李歡心裡藏著秘密，想給她一個驚喜，一心希望她去看房間，那麼急切的想要讓她儘快看到她曾經夢想過的一切。「馮丰，等會兒再看這個吧。」
「我再看看嘛，李歡，我一直都在好奇，怎麼那麼巧合，你的弓箭會出土又回到你的手中？難道你不覺得很巧合嗎？」她再次試圖拿起弓箭，還沒拿起，只聽得窗戶外「噗哧」一聲，彷彿某種夜梟剛剛飛過，她興致勃勃道：「你不是善於騎射嗎？快去射一隻鳥兒給我看看，我剛聽到有鳥飛過的聲音。」
「天都黑了，看不見。」
「嘿，人家那些百步穿楊的不是蒙了眼睛也能射落天上的飛鳥嗎？何況今晚還有滿天星光。莫非你根本就是在吹牛？」
李歡見她這麼開心，又憐惜她這陣子以來遭受的折磨，哪裡肯違逆她的意思？只要她高興，別說射鳥兒，哪怕天上的月亮，他也願意去射一下。於是他拿了弓和她出門，來到那棵千年黃桷樹下，果真有黑影飛過，彷彿兩隻巨大的鴟梟。
「快射下來，快射下來我看看……哈哈！考驗你的時候到了，看你是不是吹牛！」
李歡見她笑嘻嘻的催促，聲音銀鈴一般，很是喜悅，便點點頭，挽弓聽聲，金箭在星光下熠熠生輝。
馮丰細細的看著那枝金箭，心裡忽然感到很奇怪，又有那種陰森森的感覺，有點膽怯。「李歡，要不，我們不要射鳥兒了……」
「一定要射一隻給妳看，免得妳說我吹牛。」
李歡繼續聽聲瞄準，可是鳥兒是活動的，並不是掛在樹上的銅錢，牠四處飛竄，等他捕捉到聲音時，鳥兒已經俯飛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馮丰忽然想到這句說書人時常用的句子，明明是濛濛的夜晚，卻覺得眼前一花，只見那枝金箭追逐著俯衝下來的鳥兒，一下子落在了黃桷樹下，馮丰只聽得耳邊「轟隆」一聲巨響，整個人就失去了知覺。
好像只是剎那間的事情，馮丰睜開眼睛，眼前卻一團漆黑。她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下意識的喊：「李歡，你在哪裡？」
黑暗中，一隻手摸索著過來，緊緊拉住了她的手，是李歡的聲音：「馮丰……」
李歡的聲音好像微微在發抖。這讓馮丰立刻清醒過來，剛剛李歡在射鳥兒，怎麼一瞬間彷彿世界就改變了？
「馮丰，我們掉進一條密道了。」李歡貼在她耳邊，小聲道。
天啊！那棵千年黃桷樹下還有機關？
黑夜將恐怖放大，她哭喪著臉。「我們會不會再也回不去了？會不會有鬼？」
突遭變故，李歡心裡也嚇了一跳，可是經歷了一次穿越後，他早已練就了堅強的心理素質，見馮丰嚇得發抖，勇氣倒上來了，拉了她的手說：「我們先看看再說。」
密道很狹窄，手伸出可以摸到兩邊的石壁。兩人走了一會兒，忽然停下，前面有隱隱的光亮。
「那裡有人！」馮丰低呼一聲。
李歡急忙掩住她的嘴，兩人看了許久，四周依舊一片死寂，哪裡有半點生氣？
李歡拉著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在光亮處，視線驟然開闊起來。前面是一片很大的場地，石壁上一盞一盞的油燈暗淡的燃著。四周都是石頭，冰冷的石頭。馮丰握著李歡的手忽然僵了，她逐漸看出——這些竟然都是墓穴！
馮丰忽然道：「現在盜墓者橫行，據說Ｃ城境內還有許多沒找到的寶藏，其中最可疑的是蜀王留下的大批寶藏不知下落。而張獻忠屠川敗逃時也有大批寶藏留下，至今毫無蹤影，莫非……」
「莫非什麼？」
「莫非我們要發財了？」
李歡見她前一刻還嚇得魂不附體，這一刻面對滿眼的墓穴倒做起了發財夢，嘆道：「妳現在不害怕了？」
「嘿嘿！」她心情十分激動，「李歡，這裡會不會真是個什麼寶藏窟？」
「我們再往前看看。」
兩人又站了一會兒，再往前走，一壁的油燈逐漸減少。也許是對「寶藏」的極大興趣，馮丰倒一點也不怕了。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過最後一盞壁燈，眼前一花，卻見一片晶亮的巨大冰柱，彷彿從天而降。
「鐘乳石？這裡怎麼會有鐘乳石？」馮丰驚道。
「這不是鐘乳石，那些滴下的並不是石灰水。」
「那是什麼？」
李歡細細看，那並不是普通的「水」，當然更不會是「冰」，卻不敢用手去碰觸。「我也不知道。」
「李歡……」這一次，馮丰的聲音顫抖，卻發現李歡的手也是冰涼的，二人幾乎是同時發現，一顆粗壯的鐘乳石裡面竟然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少年。這個少年頭戴冠冕，面容清秀，嘴角卻帶著一絲陰毒氣息，完全跟他的年齡不相符合。
「木乃伊？還是『邪王』石之軒要復活了……」太過驚恐，︽大唐雙龍傳︾裡那個魔王被冰封的情景都出來了。馮丰瞪大眼睛，「這是人嗎？」
「不是人，應該是玉像或木乃伊。」
「也是，怎麼可能將活人凍在這裡。」
冰柱上似乎有文字，兩人上前一步，只能辨認出最大的兩排字，從上到下依次是——
劉慧震
如此禽獸，怎得為君？
這裡莫非是哪個蜀王的地宮？可是「劉慧震」是誰？馮丰迅速搜索記憶，沒發現哪個帝王叫這個名字呀。
「劉慧震、劉慧震……」李歡連唸兩遍，忽然道：「莫非是他？」
「是誰？」
「劉昱。」
劉昱？馮丰瞪大眼睛，這個名字她是知道的，南北朝時候南朝宋明帝的長子，後來的宋後廢帝，大名鼎鼎的小暴君，死時只有十五歲。
劉昱的「暴君」之名，絕非空穴來風，他最出名的一件事情是：某次劉暴君帶領隨從出宮在市井遊逛，忽然聽到一所民宅裡有婦女呻吟痛苦的聲音，他覺得很好奇，便推門進去，原來是一位產婆正在為產婦接生。他感到好玩，便上前觀看，只見嬰兒的頭顱已經出了產門，便一把將產婆推開，挽起袖子，自己上陣，雙手抓住嬰兒的頭，一下子拔了出來。產婦一聲慘叫當場死去，劉昱則把血淋淋的嬰兒摔在地上，一腳將其頭顱踩碎，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從此我也會接生了，我要替天下所有的產婦接生！」要是這個小惡魔不早死，那天下的產婦真要被他全害死完。史書對他的評價是「窮凶極暴，自取毀滅」。
雖然已經過了一千多年，可是見他的模樣如此活生生的出現在面前，馮丰還是忍不住一陣害怕，忽道：「莫非他還活著？」
「不對，這應該是木乃伊……」李歡本來想說是冰封的「乾屍」，但知她膽小，只用現代人熟悉的「木乃伊」代替。
馮丰在心裡估算一下時間。「劉昱是你的同時代人耶，你以前認識他嗎？」
李歡見她此刻竟然提出這樣的問題，不禁失笑：「南北亂世，交通十分不便，妳以為是現在啊？打通電話、發封郵件，兩國元首開視訊會議？我即位時，這個小暴君早被他的大臣蕭道成殺死了。不過，我對他的殘暴也素有耳聞。」
兩人雖在說笑，但是心情都十分緊張，暴君劉昱的「屍體」何以會如此完好的保存在這裡？而這裡的出口又在哪裡？會不會自己二人也被困在這裡變成「乾屍」？
兩人無心再看劉昱，繼續往前走，可剛走幾步就停下了腳步。這次真是呼吸都快停止了——前面也是一大片冰柱，不同的是，中間的幾根冰柱裡都各冰封著一個「人」！
因為有了劉昱的先例，這次李歡倒沒吃驚多久，拉了馮丰往前幾步，第一根柱子上的人身材魁梧，頭戴尖頂黃色小帽，身穿緊身及膝短衣，腰束紅帶，渾身上下綴滿了金花玉鏡等飾物。他的冰柱上依舊有文字，所用字體和格式跟劉昱的一模一樣——
蕭寶卷
身為元首，好為賤事。
這次不等李歡開口，馮丰先叫嚷起來：「是東昏侯蕭寶卷。」
蕭寶卷是南朝齊朝最有名的昏君。這個皇帝喜歡耍雜技、寵愛潘貴妃，窮奢極欲，濫殺無辜。他最有名的是「吝嗇」，當初梁武帝蕭衍派兵都打到首都建康城外了，這傢伙還在歌舞昇平。太監茹法珍跪請他賞賜將士抗敵，他卻說了歷朝沒一個皇帝能說出來的話：「賊來獨取我邪，何為就我求物？」意思就是說，反賊難道就只捉我一個人嗎？憑什麼偏偏要我賞賜？因此成為千古要錢不要國的「第一帝王」！死時年僅十九歲。
再往下之人，跟劉昱的相貌頗為相似，眉清目秀，裝扮也很符合人倫，人模人樣的，眼睛特別大，睫毛纖長。他的冰柱上的兩行字則是——
劉子業
喪國亡家，自取滅亡。
這劉子業是劉宋王朝最為凶殘淫亂的皇帝。他繼位後，特別嫉恨他的六個叔叔，於是將他們全部抓到京城，將其中最胖的三位關入籠子裡，每日供應豬食，令其食之。對三個叔叔的封號分別為：豬王、驢王、殺王。此人還特別好色，有嬪妃一萬多人，和自己的親姐姐山陰公主私通不說，還將親姑母新蔡公主納為寵妃。劉子業作惡多端，十七歲就被叔叔宋明帝殺害篡位，死後稱為「宋前廢帝」。
如果說前面三人都是相貌「清秀」，則第四個人簡直就是美男子了。這人南朝帝王冠冕，眉目之間極為光彩動人。他下面的兩行字分別是——
郁林王蕭昭業
陽奉陰違，猥瑣奢靡。
蕭昭業是南朝齊朝的第三代皇帝，因為長相異常俊秀，尤工於隸書，從小極得祖父和父親喜愛。他本人最善於作戲，平素裝得勤儉節約，一待父親死後，他剛繼位就立刻在父親的靈堂前和父親的嬪妃行那檔子事，簡直無恥到了極點。
看了這群南朝的暴君，兩人走過去，才發現還有三根很粗大的冰柱，而這些冰柱裡的人就跟前面那幾位大不相同了。第一人是獨眼龍，一隻眼怒目圓睜，一隻眼是瞎得彷彿要滴血。他身材高大，起碼有兩百多公分。馮丰吐出一口氣來：「這傢伙要是活著，可以去打籃球了。」
李歡不語，只看屬於此人的兩行字——
秦王苻生
主上失德，人懷二心。
原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前秦暴君苻生。此人自幼瞎了一隻眼，繼位後殘忍好殺，連後趙暴君石虎也自愧不如，嘆一聲「後生可畏」。當時，前秦據有關中，虎狼橫行，天天出來吃人。百官奏請苻生勤政攘災，苻生獰笑說：「野獸餓了自然要吃人，吃飽了就不再吃，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上天這樣懲罰百姓，是因為他們有罪，特降虎狼替朕助威，大街上的人摩肩接踵，殺之不盡，虎狼替我殺一些，多好！」群臣簡直啞口無言。這傢伙還有個嗜好是「剝皮」，把人的臉皮活生生剝掉，令他們下頷掛著臉皮歌舞。而且常常強迫宮人和近臣群交。最後，這荒唐暴君被前秦大王苻堅所殺，死時二十三歲。
而苻生旁邊的那人，雖然沒有那麼高大，但是也身材粗壯，短衣小帽，身著胡服冠冕。他的兩行字為——
昭文皇帝慕容熙
禮敬甚寡，咸有醜聲。
慕容熙自然也不是善碴，皇帝哥哥死後靠勾搭嫂子丁太后繼位，隨後把年老皮皺、寡淡無味的老太后拋到一邊，寵愛苻娀娥、苻訓英姐妹。可惜，苻家姐妹早死，尤其是苻訓英死時，這傢伙大興土木建造陵墓，弄得泥土比糧食還貴。還要求文武百官全部為苻皇后哭喪，若有不流淚的一概處死，群臣只好拿了花椒粉、海椒粉等辛辣之物往眼睛裡抹。最剽悍的是，這暴君在苻訓英入棺後，又開啟棺材，當場跳進去和她的屍體苟合，可謂荒唐到了極點。由於弄得天怒人怨，餓殍遍野，在他披頭散髮去為苻訓英送葬的時候，被手下幹掉。他死時，也只年僅二十三歲。
慕容熙身後的那根柱子，其人相貌十分普通，還有點智障的樣子。他的兩行字是——
後主高緯
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
這個昏君並不出名，出名的是他那個絕世美妃馮小憐。高緯繼承父輩的凶殘本性，喜歡把蠍子放在大浴盆裡，然後命令奴婢赤身裸體躺進去，被蠍子螫；被螫的人往往痛得全身蠕動，嚎啕之聲碎人肝膽，而高緯就覺得這是「賞心悅目的快事」。當周軍打到家門口了，大將斛律孝卿要他犒賞三軍好保衛首都，可他老大不願意，只答應去唱一曲軍歌來個戰爭總動員，鼓舞士氣。高緯是個結巴，可偏愛唱歌，還能彈琵琶。可是，第二天當數萬大軍全副武裝等待他們的皇帝檢閱時，終夜和馮小憐淫樂的高緯卻將歌詞和演講稿忘得一乾二淨，他又有點結巴，站在臺上半天說不出話來，乾脆吭哧吭哧的一通傻笑。這一傻笑，將那些對他還抱著殘存幻想的將士們的熱情徹底消滅，再也不願意為這樣一個昏君拋頭顱灑熱血。戰爭的結果可想而知，很快就亡國滅家，美人馮小憐也被人掠奪了。高緯死時年僅二十二歲。
前面已經到了盡頭，冰柱也一覽無餘了，除了這七個小暴君的玉像，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了。
兩人來回細看一陣，馮丰越看越覺得詭異。「我怎麼覺得這些人不像是雕像，而是真人呢？」
「胡說，這些人雖然都是魏晉南北亂世的暴君，可是從最早的苻生到最遲的高緯，前後生卒年也隔了兩百四十多年，而且他們死法各異，屍首怎麼能夠同時出現在這裡？妳看。」
李歡一把拉住她，只見旁邊是一個冰形小案几，上面放著一個極小的盒子。
她伸手去拿盒子，李歡立刻阻止她，然後自己脫下一件衣服，撕去袖子的一角纏在手上，再遞給她，示意她也纏上手。馮丰嚇了一跳，道：「哦，也許有毒。武俠小說裡，那些盒子裡都有機關或者病毒。」
李歡拿起「盒子」，才發現根本不是盒子，而是一個小小的類似遙控器的裝置，上面標著序號，竟然有七個。
「這是什麼意思？」
「我看看。」馮丰接過盒子仔細觀察，「這好像是一個遙控器呀？幹什麼的？」她本來想按一下，可是手上包裹著厚布不靈活，沒按動。
兩人看不出是什麼，馮丰道：「我們乾脆拿出去研究研究，說不定是什麼值錢的古物呢。」
李歡拿衣服包好了遞給她，「小心點，不要直接觸摸。」
馮丰收好盒子，又轉回頭去盯著那些「玉像」，越看越不死心。「李歡，我總覺得他們是活著的……」
李歡自己心裡也是虛的，心下一動，說：「我們再好好看看。」
他去壁上準備取一盞油燈，一接觸，才發現根本拿不動，彷彿因為年代久遠，黏在上面了。他再一用力，只聽到「砰」的一聲，油燈忽然掉在地上。
這響聲並不大，可是油燈一落地，那些雪白的「冰柱」就開始慢慢融化、分裂，柱子裡的人的鼻子上、頭上的「冰」慢慢化去，露出口眼，然後是四肢，一個一個緩緩的吁了口氣……
兩個人呆若木雞，只見最先露出來的是苻生，他瞎了的一隻眼本來看起來就凶神惡煞的，此刻從冰裡出來，更是紅得刺目。然後，他的眼睛睜了一下，又閉上，彷彿不適應這裡的光線，然後又睜開……
「李歡，他、他、他活了……」馮丰語無倫次，渾身冰涼。
李歡緊緊拉住她的手，卻見旁邊的幾個人已不再關在冰柱裡，而是一個個僵硬的站著，一個個惺忪著眼睛，頭上的冠冕無風而微微晃動，彷彿做了一場長長的夢——一千多年的一場夢！
「堅城下，敵攻急！危急板蕩，賴爾扶持！雲低低，霧迷迷，驅虜破敵共休戚……」
有人忽然唱起歌來，本是一曲戰歌，卻被他唱得窮途末路一般，在墓地裡陰森迴蕩。原來，竟是後主高緯在唱歌，他一千多年前在戰爭總動員時忘了歌詞，只知道在臺上傻笑，導致一敗塗地，現在倒那麼清晰完整的唱了起來。
「媽呀，有鬼……」馮丰慘叫一聲，拔腿就跑。
這一大群不折不扣的魔王復活——沒有一個是善良之輩呀！饒是李歡也驚嚇不已，緊緊拉著馮丰的手，跟著她拔腿狂逃。
「站住，朕命令你們站住！」
苻生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陸續醒來的眾人見他追上去，也紛紛邁步追去。
2024專利防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