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在隔壁

名人推薦：【推理評論家】杜鵑窩人、【推理作家】既晴、【恐怖作家】柚臻、【資深時事評論家】胡孝誠、【暢銷作家】盧春如Ruby 過癮推薦！●按姓名筆劃序排列

如果你讀過《壞女孩》，艾莉克絲．瑪伍德的新作《兇手在隔壁》更加精采！驚悚無比，角色傑出！──故事大師／史蒂芬．金

結合令人膽寒、懸疑及黑色幽默的元素，《兇手在隔壁》不僅僅是一本恐怖的推理小說，也是一場迷人的人性探索，書中角色個個令人難忘，每個人都如此寂寞地生活在自己不能見光的秘密之中，卻又因情勢所逼，與彼此緊緊相繫。──暢銷作家／阿拉法爾．柏克媒...

1
三年前

她醒過來時覺得頸部僵硬，整個人趴倒在書桌上。暖氣停了，她的血液循環變慢，她是被冷醒的；如若不然，她可能會一路睡到中午。那也不會是第一次就是了……
她坐直身子，覺得頭暈腦脹，口乾舌燥；看看錶，已經非常接近六點了。她覺得好累，這一陣子，她始終覺得好累；夜班工作只適合那些年紀很輕的人，莉莎已經三十四歲──早就不年輕了，尤其在夜店裡。上次過生日時，在這裡工作的一些女孩子年紀小到足以當她女兒，更讓她感覺到時光催人老。以前在星期六凌晨，她可以一路撐到四點半結帳，但是今天晚上，即使她在辦公室喝了四倍的濃縮咖啡，依然無法保持清醒。
她從椅子上撐起身子，伸伸懶腰。至少她做完了。現在她想起來，那時候她決定或許應該先閉上眼睛，小睡個十分鐘，然後再把現金收進保險箱，確保她在回家的路上不會打瞌睡撞車。我得離職了，她心想，我可不想每天晚上都這樣看著男人醜惡的一面，不知道他們在廁所裡幹了什麼好事，一個個直著眼睛，色迷迷地流著口水的樣子；我太老了，不適合這種上班時間，這種時間、還有壓力，整天擔心自己有一天可能會鋃鐺入獄。
可是數字湊不攏。怎麼算都湊不攏。她知道酒窖裡還剩下多少瓶香檳，也知道若是依照吧檯消費額的數目計算的話，應該剩下多少瓶；每個星期都是一樣。生意好的時候，店裡會有兩百個人，雖然有時候是一些足球員，或是金融圈裡那些成天跟不正經的女人和不務正業的年輕人一起鬼混的現代強盜貴族，或是一心以為自己在肥皂劇裡的工作能夠維持一輩子的愚蠢年輕演員，但是一瓶要價九百九十八鎊的香檳還是貴得驚人，足以讓他們想一想，究竟要喝酒還是跳舞；大部分的人最後會選擇一瓶四百五十鎊的伏特加，還有一堆跳一次五十鎊（小費另計）的個人色情豔舞。可是每到星期六，吧檯的帳目就會顯示他們賣了一百瓶、一百五十瓶的香檳，而且全部都是付現金。
她用力打了自己幾個耳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快點啊，莉莎，妳愈早結束，就愈早開始放假。等妳先睡飽了，再來想這些事吧，想一想，要如何趕在大批警察蜂擁而入掃蕩這個地方之前，先遞出辭呈。愛迪達的運動袋就放在書桌後面，馬力克早上去了銀行之後，總是把袋子放在那裡；她拿起來，開始一張張地清點裡面的紙鈔；天哪，她心想──有些鈔票還成捆成捆地包得好好的，他甚至懶得再動點手腳，讓鈔票看起來像是用過的舊鈔。
她當然知道東尼想要幹什麼。巴希頓兄弟沒有明顯的資金來源，又沒有人投資，可不會平空在二十六歲之前就擁有這家夜店。可是像「娜芙蒂蒂」這樣的地方──沒錯，正是古埃及美豔王妃的名字，以一個跳大腿舞的場所來說，這個名字取得還真是堂皇，大門前霓虹閃爍，乳波臀浪，絲毫不浪得虛名──根本就是一張印鈔票的執照；好吧，就算不是真的印鈔票，至少也可以把錢洗得發白。所以他才會堅持一切都要有白紙黑字，所以他才會賄賂體育界、流行音樂和電視圈內那些貪婪的皮條客，請他們到店裡的貴賓室，徹夜享用免費的酒和女色；一旦口耳相傳說店內都是一些恣意揮霍的人前來消費，就不會有人質疑你宣稱他們在店裡花了多少錢，因為大家每天都在《太陽報》看到這種一擲千金的瘋狂行徑，也都知道足球員很蠢。城裡那些夜店，尤其是大規模的夜店，一個週六晚上就可以輕易地收到五十萬鎊的酒錢，可是那些酒的價值可能只有二十萬，當然他們也可能用某些商品去換錢就是了。
於是，她算完了帳，再一次證實她已經知道的事情：那個袋子裡大約有十八萬五千鎊，也許多個幾百鎊或少個幾百鎊，全都是五十鎊和二十鎊面額的紙鈔；到了星期一早上，這些錢就會存進銀行，再從銀行流入檯面上的經濟活動。
她最後一次檢查過辦公室，現在她只要將現金拿到地下室，收進深埋在櫃子底部混凝土裡的保險箱，然後再最後一次檢查吧檯，就可以鎖上大門，等清潔人員來打掃就行了。她還滿喜歡每天晚上的這個時刻，雖然充斥著酒精、汗水和助興劑的味道，後面暗室裡還隱隱傳來精液的寂寞氣息，但是她喜歡在燈光全部亮起之後，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個顧客以為是人間仙境的地方，其實充滿了煙霧與鏡子：看似鋪著絲絨的長椅，其實純粹只是防水的尼龍布；燈火通明的舞池裡，黑色的地板沾滿了黏答答的穢物；路易十五時代風格的華麗鏡框，其實是保麗龍做的；就連高踞在入口大廳上方，俯看芸芸眾生的娜芙蒂蒂本人，留著黑色的劉海，手持金色的曲杖，露出一對奶子吸引男客，其實也是仿石效果的樹脂鑄成的，出自中國貴陽的一間工廠。她熄掉辦公室的燈，轉動大門的鑰匙，然後步下樓梯。
吧檯設在一道漆成白色的磚造長廊旁邊，長廊上掛著更像絲絨的深藍色布幕，底下還綴著金色流蘇；布幕掛在長桿上，讓工作人員在必要時可以拉動布幕，隔出私人的小空間，或是根據客人的需求，移動貴賓室的位置，甚至可以將整個區域完全隔開。所有的夜店都是以讓顧客覺得自己身處在人群中聞名，而在娜芙蒂蒂，顧客在必要時可以自己幾十個人組成一個小團體，享有一點隱私。她沿著長廊走，一邊走，一邊檢查每一個房間，確定沒有人留在裡面，或是醉倒在沙發後面，沒人發現；她邊走邊關燈，一直到她走到距離盡頭還有一半路途的地方，這才發現這裡不只她一個人。
在路克索廳有什麼事情發生。狂野、重複又激烈的肢體動作。是性愛嗎？有人在裡面搞起來了嗎？是誰？有什麼人留下來？會不會是她的員工？以實際行動對老闆爆粗口？
她的腳步放慢也放輕。長廊地板上鋪滿了滾著金邊還帶有金色小星星的黑色地毯，小小的花樣卻隱蔽了巨大的罪惡。等到她走近時，反倒不太確定她聽到的聲音是有人在做愛；聲音裡有粗重的喘氣和嘆息，但是她確定有呻吟的聲音，而且在這些聲音的後面，還有低沉的笑聲與交談，彷彿是一場企業聚會，而不管是什麼人發出這個聲音，都只是在提供餘興節目似的。當她走近入口對面一道拉起來的布幕時，她的腳步放得更慢了，近乎是躡手躡腳地前進，然後背貼著牆壁，從布幕的縫隙向內偷窺。
路克索廳是黑紅兩色的裝潢，全是不顯髒的顏色，這倒是好事一樁，因為不管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嘴裡流出來的是什麼東西，顯然永遠都洗刷不乾淨。
路克索廳裡有六個人。其中一個動也不動地躺在地板上，好像他最後放棄了保衛自己的身體部位，一張臉腫得連他母親也認不得；東尼．史托特，也就是她的老闆，少年得志的大個子，比她年輕四歲，財富卻比她多了好幾百萬鎊，一身名牌服飾，純金袖扣，即使在夜裡的這個時候，下巴還是刮得一乾二淨，一頭捲髮剪得極短，幾乎貼到頭皮；另外一個女的，她從未見過，低調的灰色套裝，不過從剪裁看來，絕對不會是德本漢那種連鎖百貨買的便宜貨；還有一個年紀老很多的男人，也許有五十好幾了吧，穿著深色的羊毛大衣，好像要去參加葬禮似的。他們三人站在吧檯邊，吧檯上一瓶開過的人頭馬，人手一個小杯子喝酒，看著馬力克．歐達蘭和布林．沙吉拉猛踢、猛踢、猛踢。就在她偷看時，親眼看到那個男人的頭被踢斷，在脖子上往後一折，一道鮮血從他早就斷掉的鼻子噴發出來，畫出一道弧形，優雅而美麗。馬力克單腿站立，另外一腿抬到膝蓋的高度，然後用力往下一蹬。
她倒抽一口冷氣。
路克索廳整個靜下來，五張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瞳孔還因為興奮而擴張，然後轉頭，往她的方向望過來。
莉莎拔腿就往出口狂奔，她知道這一次是為了逃命。


2
牠是一隻尊貴的貓，身材瘦長，一身黑色皮毛，走起路來昂首濶步，宛如吸血鬼般的尖牙，長長的一路延伸到下頦，綠色的眼睛和糾結的尾巴說明了牠有東方的血統，左耳上的傷疤更顯示牠從來不怕打鬥。
今天，牠來訪視自己的領土，再次宣示對這塊土地的主權；牠在這間房子已經住了很久，久到沒有人記得究竟是誰把牠帶進來的，又或者其實根本沒有人帶牠進門。有些房客會用憤怒的噓聲將牠趕走，害怕牠有如獵豹般的優雅和眨也不眨的凝視；有些人則一把將牠抱在懷裡，低語咕噥著訴說對牠的喜愛，給牠一個溫暖的地方睡覺，甚至在他們必須離開時──總有一天，他們終究都會離開──還會因為捨不得牠而傷心掉淚。自從牠住進樂土苑之後，已經換過二十六個房客，而牠卻從來不曾挨餓，也就沒有想過要另覓他處。牠也曾經換過許多不同的名字，目前叫做小瘋子。
牠站在窗台上──情聖把窗戶打開，因為室內的熱氣太窒悶，他擔心自己的汗水會讓空氣變得潮濕──目光梭巡著室內的空間，然後縱身一躍，跳到那女孩坐的那張椅子的椅背，身子向前傾，嗅嗅她薑黃色的頭髮，並且用濕潤優雅的鼻頭碰觸她的耳朵；看她沒有反應，牠覺得有些不悅，抬起頭來，看著那個男人，然後眨眨眼睛。
情聖在哭。他坐在遠端牆邊的一張折疊椅上，雙手摀住臉龐，身子前後搖晃。淚水來得一次比一次快。以前在他陷入絕望之前，總會有幾個鐘頭──甚至一、兩天──好好地品味他的伴侶，享受浪漫，跟對方手牽手，或是輕撫臉頰，享受兩人在一起的愉悅快感；可是每一次的愉悅似乎都比前一次更短，似乎時間過得更快，幾乎只要一辦完事，那種渴望又再度揚起，那種孤寂像浪潮般衝擊他的大腦。
他在道歉，每一次都是一樣。「對不起！」他說。聲音卡在喉間，鹹鹹的。「哦，妮姬，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沒有回答，瞪著空洞的眼睛，看著他的身後，嘴巴半開，像是吃了一驚。
「妳只是……」他說：「我害怕妳會再次離開，妳知道嗎？我無法忍受，再也無法忍受，我好寂寞。」
他繼續哭泣，完全沉浸在自憐自艾之中，被自己存在的空洞給吞噬。我的生活充滿了忙碌的工作，他心想。我做事，我表演，我助人，我組織，可是到頭來，都還是一樣，只有我，我一個人，而世界依然繼續運轉，彷彿我從來就不曾存在。就算我失蹤了好幾個月，他們也不會留意──沒有人會留意。像我的那些家人，沒有錢，婚姻破碎，手足都只有一半的血緣，家裡人口已經爆滿，只要有人離開，我們就漸行漸遠；跟我同父異母的兄弟，一年到頭也講不到幾句話，只有在我回去過耶誕節的時候才會偶爾碰個面；更慘的是，我母親在電話裡聽到我的聲音時，總是露出驚訝的聲音，雖然她常常聽到，就跟時鐘一樣固定──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天，電視上播出《讚頌之歌》的時候。他們不會留意。沒有人會留意。我會像一陣輕煙那樣，噗地一聲就消失無踪，留下一個爛攤子，給下一個人來收拾。
他抬起眼睛，看著妮姬，也就是他痛苦的源頭。是個漂亮女孩。不是什麼絕世美女或是任何人會覺得他高攀不上的人，不過他還是認為別人看到他們之間的年紀差距會忍不住揚起眉毛。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他心想，一個好女孩；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沒有他們在電影裡演的那種驚天地、泣鬼神的激情，也沒有香檳與玫瑰花。就只是一個會留下來陪我的人，一個不會離開的人。
那隻貓這會兒站在衣櫃旁邊，嗅著衣櫃的門縫。情聖倏地跳起來，將貓轟走，還一邊拍手，一邊發出噓聲，讓牠緊張起來；然後牠發出一聲恐嚇的號叫聲，跳到床上，從窗戶竄了出去。他也考慮過要關窗，不讓貓跑進來，但是天氣這麼熱，他住的地方已經開始變得窒悶，而且愈來愈悶熱，他擔心房內的氣味會散播到整間屋子。他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汗水，試著振作起精神。他回頭看著沉默的伴侶，心裡想著：至少我們可以共度一個美好的夜晚；我會倒杯酒，牽著她的手，或許她會想要跟我一起看部電影，然後再開始辦事。
貓跳開時踢中了她的右手，突然間從椅子的扶手掉了下來，垂在半空中，柔軟的手動也不動。這麼漂亮的手，他心想，指甲總是乾乾淨淨，而且修整得一絲不苟。我第一次看見她時，就注意到了，一直想要牽著那隻手，握在我的手裡，在掌心摩挲著她柔細的皮膚。
再也沒有其他時間可以像現在這樣。他搬動折疊椅，放在扶手椅的旁邊。真好玩，他心想，她看起來比以前更嬌小，更纖細，也更脆弱，更像一個需要我保護的人。他把她的手臂放回椅子的扶手上，走到廚房，在抽屜裡拿出一把剪刀，非常緩慢，也非常謹慎地剪開纏繞在她脖子上的膠帶，然後拿起用膠帶固定在那裡的塑膠袋──套在她頭上的那個厚重的透明塑膠袋──小心翼翼地拿起來，以免弄亂她漂亮的頭髮。待會兒，他會幫她洗澡，脫掉她身上的髒衣服，丟進洗衣機裡洗，然後用洗髮精清洗她汗濕的髮束，仔細的梳理整齊，再用嬰兒爽身粉撒滿她全身。像現在這麼熱的天氣，肯定一下就乾了。
「喏，」他溫柔地說著，然後在她已經沒有脈搏的太陽穴輕輕地吻了一下。他坐下來，牽起那隻手，放在唇邊，只是一下下。「喏，」他又說了一次，攤開那隻手，放進他自己較大、較粗的掌心，就像他一直想像的那樣。
「這樣不是很好嗎？」他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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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她醒過來時覺得頸部僵硬，整個人趴倒在書桌上。暖氣停了，她的血液循環變慢，她是被冷醒的；如若不然，她可能會一路睡到中午。那也不會是第一次就是了……
她坐直身子，覺得頭暈腦脹，口乾舌燥；看看錶，已經非常接近六點了。她覺得好累，這一陣子，她始終覺得好累；夜班工作只適合那些年紀很輕的人，莉莎已經三十四歲──早就不年輕了，尤其在夜店裡。上次過生日時，在這裡工作的一些女孩子年紀小到足以當她女兒，更讓她感覺到時光催人老。以前在星期六凌晨，她可以一路撐到四點半結帳，但是今天晚上，即使她在辦公室喝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