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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三十四章 蘇姨娘的往事
蘇雲自從懂事起，就生長在隴西這片有戈壁、有風沙的土地上。母親、父親是清清白白的良民，父親是大家族李氏開的典當鋪裡的一名帳房先生，她的上面還有個兄長，叫蘇寶生，比她大了七歲。
從懂事開始，蘇雲就是個乖巧的孩子，一邊幫母親做活，時不時還能跟著父親學字。家中父母送兄長蘇寶生去讀書，全家人對他抱了很大的期望，希望家中能出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那時，家中雖然不富裕，可是一家人卻過得開心又充實。
家中的悲劇要從蘇寶生無意中被一起學習的同窗少年帶入賭莊說起，本是跟著紈袴去的，結果紈袴們見多識廣，沒什麼事情，反倒是蘇寶生對其好奇不已，小小年紀的他哪能有賭莊裡的人厲害？於是一來二去，就勾得他拿了家中給先生湊的束脩去了賭莊，賭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直到輸得精光。
當蘇老爺知道的時候，去賭莊尋找蘇寶生，看見的卻是此生最讓他心碎的情景──蘇寶生整個人臉色發青、頭髮散亂、衣衫盡開，嘴裡喊著污言穢語，哪裡有個讀書人的樣子？真是白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蘇老爺將蘇寶生揪回家，將人關在家裡，可沒幾天，賭莊的人就上門來要債了，原來這蘇寶生不僅輸掉了所有，還欠了極多銀錢，蘇老爺只得將家中幾年來攢的錢全拿出來還了債。那些日子，蘇夫人常抱著蘇雲哭泣，可卻拿這兒子沒辦法。
那之後，蘇寶生依舊進賭莊，剛開始還能找到人，到後來都不知道躲到哪個隱蔽的賭莊去了，家中但凡能換成錢的東西也都叫他偷個精光。蘇老爺幾次半夜舉著刀想結果了這個禍害，卻下不去手，不得不痛哭失聲。
最後，蘇寶生見家中已無積蓄，就將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妹妹身上。蘇雲被抱進蘇家時，蘇寶生早已經記事，儘管父母總說蘇雲是親妹妹，可漸漸長大的蘇寶生哪裡不知道那不過是父母的說詞罷了，何況逐漸長大的蘇雲的確與蘇氏夫婦和蘇寶生沒有半點相像之處。
蘇寶生以前好的時候，對蘇雲很疼愛，可是現在滿腦子都是要賭錢翻本的他，哪裡還能顧念人倫親情？蘇雲那時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卻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猶如出水芙蓉，稍微有點眼光的就能窺見，這蘇家小娘子未來定是個一等一的美人。蘇寶生早就將主意打到妹妹身上，卻又想賣個好價錢。這時，恰好當地一富裕的員外家有個傻兒子身子弱，眼看著是病得不大好了，就想招個童養媳來沖沖喜，聘禮豐厚，於是一傳十、十傳百的。
蘇寶生一聽說，簡直是欣喜若狂，這根本就是為他而備的絕佳機會啊！於是他拿了妹妹的生辰八字就準備去那員外家，只恨不能立刻拿到員外的聘禮，到賭莊來一把大的，卻被蘇夫人死活拉住，哭著喊著是苦苦哀求。
一家之主的蘇老爺已經徹底對兒子失望了，但是內心卻是看不得兒子淪落成這樣的。儘管蘇老爺也疼愛蘇雲，可是在這關鍵時刻，蘇老爺心中竟然滿腦子都是親生血緣。蘇雲這個女兒不是親生的，不過是當年夫妻二人從牙婆那兒買下，報了戶籍的，圖的不過是兒女雙全。如今家中一貧如洗，若女兒去當了童養媳，便能解決債臺高築的家中哀景，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何況，小女兒去了員外家，也許會過得更好，這何嘗不是一舉兩得？已經心有抉擇的蘇老爺拉住了蘇夫人，擺了擺手，示意蘇寶生走吧。
本以為父母會阻止兄長的蘇雲，從未想到自己會被以這樣的方式嫁出去，心裡又驚又怕，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能有這麼多的淚，彷彿在一天之內就要哭乾。
但是讓人沒想到的是，那員外家請來的道人一看蘇雲的八字便搖搖頭道「此女命格富貴，若是與你兒結為夫妻，怕是更不好」。那員外心中詫異，心道不過是個帳房先生的女兒，竟然是個命貴的，能比他兒子命貴嗎？本聽說這小娘子是個美人胚子，倒是想給兒子娶來，但現在把沖喜當救命稻草的員外不得不為了兒子的性命慎之又慎，因此便沒有選蘇雲。
蘇雲幸運地沒被兄長賣出去，卻被氣急敗壞趕回來的蘇寶生一巴掌給搧暈了。蘇寶生不知道員外看不上蘇雲的具體緣由，還道是蘇雲命格不好，不禁罵道「妳就是蘇家的賠錢貨，要妳何用」。蘇氏夫婦只得好說歹說地安撫著蘇寶生，可是自小在父母身邊長大的蘇雲知道父母一向最疼愛哥哥，這次的事情讓她漸漸對家人寒了心，每天生活在恐懼裡，不知道自己哪天又要被拉出去抵債。
一天夜裡，蘇夫人趁夫君和兒子都熟睡的時候，偷偷將她拉出門，拿著她所有的戶籍文書，一把塞進她懷中，疾聲道「小雲，咱們這個家真真是沒救了，妳兄長已經走火入魔，遲早要毀了這個家！我跟妳阿爺年紀也大了，就他這麼一個兒子，是生是死就隨他一起了，但是阿娘養妳這麼多年，無論如何都不忍心，也不能看著妳毀了，妳現在就逃吧，這個家不能再待下去了，走到哪兒算哪兒」。
這一瞬間，蘇雲腦海中沒有怨恨了，出現的全是阿娘對自己的好。再說，阿娘、阿爺對她有生育養育之恩，她又怎能丟下父母，說走就走？蘇雲低聲哭著說不走，誰想到蘇夫人立刻拿出藏在衣間的尖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厲聲道「妳若是不走，我就當場血濺三尺」！蘇雲最後在母親以性命要脅的逼迫下，連夜哭哭啼啼地離開了家。
小小年紀的她只知道朝北走，就能到另一座城池，一個人走得迷迷糊糊的，最後暈倒在安寧城外的郊野中。也是蘇雲命不該絕，這日，恰逢守城武將李家的大娘子跟阿爺鬧脾氣，騎馬就跑出了家門，直奔安寧城外，就看見了暈倒在地的蘇雲。李大娘子性格豪爽，樂於助人，就將其帶回家，得知蘇雲的遭遇後，仗義地將蘇雲留在自己家中，自此蘇雲賣身為婢，成了李家娘子的丫鬟，以報答其救命之恩。由於二人年紀相近，頗為投緣，加之年少就逢人生突變的蘇雲極為懂事，因此二人倒是名為主僕，實有姊妹之情。
再後來，李大娘子嫁給了西京姓沈的人家，蘇雲也要隨大娘子離開隴西這片生她養她的地方，走前，她還是回去了家鄉，想看看家中的父母，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也好。哪裡知道，自家的老宅早已經是一片廢墟，聽說三年前鬧了火災，人都沒了。坐在老宅的廢墟前，蘇雲呆呆地看著天上飛過的鳥，淚如雨下，只得在老宅附近的墓地給父母和兄長立了衣冠塚，上了香，告訴他們，自己要背井離鄉去西京了。
自此，蘇雲再也沒有回過隴西，到了西京便一心一意伺候著成為沈二夫人的李大娘子還有她的夫君。夫妻二人倒是一直感情甚篤，琴瑟和鳴。蘇雲本就是個本分的人，想著自己過幾年也就尋個老實人嫁了就行。
哪裡想到，沈二夫人生了雙生子後一下子傷了身，又太過害怕失去沈二老爺的寵愛，便想著與其要找個不知根底的姨娘，不如找個跟自己親近的，於是在夫人的眼淚攻勢和苦苦哀求下，蘇雲就成了今日的蘇姨娘。
蘇姨娘說得平淡無波，彷彿在說著別人的故事，故事中那個叫蘇雲的女子和她無半點關係，但是卻讓聽在耳中的大長公主心如刀絞，差點喘不上氣來。一個孩子，小小年紀就遭受了這麼多的事情，怪都怪她當年不應該放小囡囡一人在家，讓她遭了這麼多年的罪啊！
這是沈珍珍第一次聽姨娘說起過去的事情，她感到難過不已，怪不得蘇姨娘總是能波瀾不驚，淡定如斯，實在是因年少時便經歷了太多的風霜。忽然間，她希望蘇姨娘能夠離開沈家，去尋找自己真正的幸福，而不是為了報恩就這樣一輩子待在沈家。
大長公主心裡一邊不斷地責怪自己，一邊也在思量著，不能再讓女兒在沈家繼續待下去了。「那妳跟阿娘說，妳是個什麼打算？就妳的出身，做那沈家小兒的正妻都綽綽有餘了。若妳是真心喜愛他，母親怎麼也要讓他抬妳做平妻；若妳真的只是為了報答他夫人的救命之恩，這麼多年來妳做得也夠多了，我能給他們銀錢，讓他們過得更好，但是妳必須回家來，跟那沈家小兒和離。」
蘇姨娘低頭思索了一陣子後，說：「大長公主，容我再想想吧？」
大長公主聽了連忙說了聲「好」，一時之間，這對親生母女反而不知道該再說什麼。大長公主想要伸出手摸摸女兒的頭，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妳願意現在叫我一聲阿娘，讓我摸摸妳的頭髮嗎？」
蘇姨娘笑了笑，帶著濃重的鼻音道：「阿娘！」
此刻的大長公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摟住蘇姨娘。「我的兒啊！」簡單的幾個字，道不出的卻是這多年來的沈重和心酸，還有蘇雲那傷心的過往。
在近衛隊當值的陳益和，生怕沈珍珍和蘇姨娘在大長公主府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因此下午換輪當值之後，便騎馬直奔興慶宮附近，找到了大長公主府。當他看到自家馬車在門口附近停著，就知道沈珍珍和蘇姨娘還在大長公主府裡，因此乾脆找了棵大樹，拴住馬，倚著樹幹開始等待妻子。然而大半個時辰快過去了，都不見妻子出來，有些心焦的陳益和決定進府去看個究竟。
府外的陳郎君等娘子等得著急，而府內卻正是大長公主抱著失而復得的女兒哭得難捨難分的時候，她恨不得能就此將女兒留下，一刻也不分離，於是下人來報說長興侯府來人求見時，大長公主直覺就是袖子一揮拒絕了。這會兒除了皇帝，來人一概不見！
沈珍珍一聽便知道是夫君來了，雖然不想打斷大長公主，卻也只得硬著頭皮道：「外祖母，那求見之人必是我夫君。」
大長公主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外孫女沈珍珍已經嫁入什麼長興侯府了，且竟然還嫁了個庶長子！於是她這心中的憋悶不免又多了幾分，卻也只得朝下人點了點頭。待來人走進府內，大長公主看清對方竟是個胡人時，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
沈珍珍看見陳益和來接自己，本是心覺甜蜜、笑臉相迎的，可是此情此景，實在不適合表現得太開心，因此她只得開口對大長公主說：「外祖母，這便是我那夫君，陳益和。」
大長公主不得不承認，陳益和看著的確是英俊瀟灑、樣貌不俗，但怎麼覺得有些眼熟……哎，這不是上次安城一個勁兒直瞧的那位郎君嗎？原來竟是她的外孫女婿！多年以來，大長公主一直對當年那胡姬心懷怨恨，因此對所有胡人都心存偏見，但是現在礙於自己女兒和外孫女的面子，只得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對著行禮的陳益和做了個免禮的手勢。
陳益和看見大長公主抱著蘇姨娘，一副捨不得鬆手的樣子，暗想蘇姨娘莫非是大長公主的親戚？
沈珍珍湊過頭去，低聲道：「姨娘竟然是大長公主的親生女兒！」
每天面對皇帝的陳益和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此刻表面上看著波瀾不驚，內心卻掀起了滔天巨浪。世間竟然有這等事？琅琊王氏的嫡女給一個小官做了妾?!本是富貴人家堂前燕，怎奈飛入尋常百姓家，真是造化弄人！可是這中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沈珍珍低聲道：「回去再跟你細說，此事不是一言兩語說得清的。」
蘇姨娘也是個有女兒的人，看著大長公主如此真情流露，明白大長公主多年來尋不到孩子的苦，一方面心疼她，但是另一方面，這突如其來的認親又讓她不知所措。多年來心如止水、古井無波的她，現在反倒不知該如何與母親親近起來了。眼看陳益和都來接沈珍珍了，蘇姨娘知道孩子等得急了，便低聲說：「阿娘，時候不早了，我們得先回去了，一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少，二來珍珍這孩子還是新婦，不好回得太晚，待過幾日我再來看您。」
大長公主儘管不捨，卻明白今天大概已經是無數次失望中最好的結果了，如今她已經找到女兒，還怕以後見不到嗎？這世間再沒有人能將她們母女分開了！她抹了抹眼角的淚，道：「好。阿娘既然找到了妳，總要帶妳進趟宮的，好歹妳也是我們皇室的血脈。再說，妳多年來漂泊在外，阿娘是無論如何要帶妳回趟家的，看看咱們琅琊王氏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再給妳阿爺上炷香，告訴他，妳終於回來了。還有，妳阿兄他並沒有出仕，在打理家族中的事宜，妳阿弟如今不在西京，他做了將軍，率兵輪守去了西域。我今兒就給他們去信，若是他們知道我尋到了妳，不知道有多開心呢！」
蘇姨娘聽著大長公主這碎碎唸的高興勁，再一聽到「家」這個字，不禁鼻子一酸，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大長公主急忙又道：「妳回去好好想想，妳是要認祖歸宗的，以後該是個什麼章程？」
蘇姨娘忽然就笑了，拍了拍母親的手道：「放心吧，阿娘。我回去想清楚，也跟夫人、老爺好好說說，畢竟女兒都這麼大了。」
大長公主立刻轉頭看向站在一邊的沈珍珍，慈愛道：「看我，光顧著女兒了，都忘了我的外孫女，快，再叫一聲外祖母！」
沈珍珍大方地叫了一聲「外祖母」。
陳益和站在一邊，也只得跟著叫了聲「外祖母」。
大長公主牽起沈珍珍的手，感慨道：「若非見了妳，外祖母怕是永遠也找不到女兒了。如今妳姨娘這樣的情況，外祖母也想要妳說一句公道話，究竟妳姨娘在你們家過得可好？」
這簡單的一句，字雖不多，卻擲地有聲，還真把沈珍珍給問住了。作為姨娘的親生女兒，她有思考過姨娘究竟過得幸福嗎？若是放在以前，蘇姨娘在沈府過著平淡的生活未嘗不是一種人生，但是如今，蘇姨娘的身分可是琅琊王氏的嫡女，母親還是大長公主，蘇姨娘既出自世家，又有皇家血統，可以說全天下比她更有身分地位的女子沒有幾人了，那蘇姨娘又憑什麼不能追求更好的人生？沈珍珍一想到蘇姨娘過去受的苦，還有這麼多年來自己的疏忽，心中不禁又酸又苦，大大的杏眼眨巴了幾下，卻還是控制不住哭意，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說：「外祖母說得對，姨娘該去過自己的生活。珍珍一想到過去對姨娘的疏忽，就覺得慚愧至極……」
陳益和看妻子哭得傷心，只得伸出手拍拍她的背，低聲道：「那咱們以後對姨娘好一些，別哭了，嗯？」
大長公主心裡跟明鏡似的，也很滿意這外孫女說的到底是公道的實話，拍了拍蘇姨娘的肩道：「阿娘不逼妳，不過妳也想想，若是妳恢復身分，我這外孫女在婆家的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語了。好啦，趁著天亮，快回去吧。過幾日若是妳不來，阿娘就到那沈府尋妳去。再說，我也要見見那位沈二夫人，當年畢竟是她救了妳。當然，我也想問問她，若是真把妳當姊妹，怎麼會想出讓妳做妾？她難道不知道妾的地位嗎？」
蘇姨娘聽出了大長公主語氣中的不滿，連忙道：「阿娘不必生夫人的氣，若是沒有她，我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又何來今天的與您相認？做妾也是我答應夫人的，決定是我作的，怨不得夫人。」
大長公主冷哼了一聲。「我看她是攜恩逼妳就範！若是真為妳好，就該為妳尋個清白人家，讓妳去做個正頭娘子。再說，她為什麼將妳的女兒養到她房裡？還不是怕妳分了她夫君的寵愛！」
沈珍珍又被提到了，可是這回她不知道該為誰說話，一邊是生了自己的姨娘，一邊卻是養育自己的嫡母，實在左右為難。
見蘇姨娘默不作聲，大長公主冷笑一聲。「我看妳就是個聰明人，要不然後來也不會一直無所出，妳呀妳！算了，如今孩子少，妳離開才會無牽無掛。恩早就報完了，若是他們夫婦還有臉讓妳繼續做妾，那我就算真正開了眼！」大長公主一看女兒低頭垂目的樣子，又覺得自己說話有些太過，只得放緩語氣道：「妳別怪阿娘心直口快，阿娘是什麼人？混跡了皇宮，又去了最大的世家，那一般人的小心思在我這兒真是不夠看的。行啦，帶著孩子們回去吧，今日我說的話並無玩笑，妳真真思量一番，即便和離，憑妳琅琊王氏嫡女的身分，還怕找不到好的對象嗎？」
沈珍珍這時上前拉住大長公主的手道：「外祖母放心，回去後我們全家就會商量，拿出個章程來。家中各人都是通情達理的，我也贊成姨娘離開沈家，只是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總得慢慢來不是？」
大長公主點了點頭，才真正放了人走。
沈珍珍母女和陳益和一起離開了大長公主府，坐著馬車去往沈府。一路上，三人各有所思，馬車上安靜非常，只有馬車車輪快速滾動的軲轆聲。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5/10上市的【文創風】407《成親好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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