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香道」、京都景色、老舖和果子,京都香氣奇譚最終章!
★一窺辰巳與清風青澀的學生時代,看現在冷酷沉穩的香舖主人與輕浮和尚當年有哪些「恩怨情仇」。
★「我差不多該走了。永別了,麻衣。」──再度現身的戌亥、意想不到的背叛,辰巳能否平安歸來?
大學校園正因文化祭而熱鬧非凡,
但是在颯颯秋風中,
「死亡的恐怖」正步步近逼……
大學副教授五十嵐造訪香魅堂,
希望辰巳能運用薰香知識與靈敏的鼻子協助研究──
利用狗的嗅覺來診斷人類的疾病。
向來討厭人群的辰巳竟爽快地答應了!
麻衣還看見五十嵐的背上顯現出光芒萬丈的神聖之物,
據清風所言,那竟是「得道」的如來佛祖才能擁有的象徵……
然而,在五十嵐的研究室中,一隻黑狗對著辰巳狂吠,
據說牠能預言人的死亡……
此時,戌亥再度出現,
「死亡之香」似乎也在京都各處悄悄流竄,
危險逐步進逼,麻衣能否運用自己的靈感讓辰巳化險為夷?
作者簡介:
羽根川牧人(Hanekawa Makito)
島根縣出身,居住於東京都。
第二十五屆Fantasia大賞獲得金獎並出道。
這一集描寫了準備學園祭的場景,我高中時加入兩個以上的社團,因此免於參加放學後的準備工作。當時只覺得省了麻煩很幸運,但這就好像一個青春的回憶被摧毀了。能夠寫在小說裡來彌補這個缺憾,是文字創作者的特權呢!
譯者簡介:
一杞
台大日文系畢業,因熱愛動漫電玩而一頭栽進日文世界。漫畫譯作有《驚爆危機ANOTHER》、《歡樂公寓》等書。
章節試閱
世界染成像是要抹消現實感的赤紅。
傍晚時分,秋天尾聲逐漸接近的京都。
紅葉鋪滿天與地,就連那僅有的空隙,也由夕陽填補起來。
「扣一分,不,要扣一百分啊。」
高個子的男人這麼說。在萬物皆轉變成紅色的空間中,只有男人穿的深藍色長大衣仍舊保持著恰好相反的顏色。
讓人感覺到豐富知性的端正面貌,還有看似認真死板且不通情理的黑框眼鏡,更進一步強調他凜然的風貌。
「一度踏入歧途的人,明明再也無法回到原本的道路上。」
戴著眼鏡的男人——香崎戌亥看似不愉快地挑起一邊眉毛。
「那是你的理論吧,戌亥。」
「不,辰巳,這是真理喔。」
互相喚著對方名字的他們,長得十分相似。辰巳的頭髮跟戌亥同樣是宛如淋濕般的墨色,儘管沒戴眼鏡,但那銳利的眼光也跟戌亥如出一轍,絕不放過和自己四目交接者的視線。
倘若要列舉他們的不同之處,首先是服裝。
辰巳穿著深藍和服,與烏黑的和服短外套。
還有,肌膚顏色也不一樣。戌亥的肌膚是曬出來的古銅色,辰巳的臉色則像生病一樣蒼白。在夕陽照射之下,仍舊無法從辰巳身上感覺到所謂的生氣。
這也難怪。
因為辰巳正跪倒在鋪滿落葉的地面上,嘴裡還流出赤紅的鮮血。
侵蝕辰巳身體的東西,依然從戌亥拿著的香爐中洩出。
那是被稱為「死亡香味」的魔之煙霧。
「辰巳先生,你別再說話了。」
麻衣攙扶著辰巳,同時這麼懇求他。要是再繼續勉強下去,只會加速縮短壽命而已。但辰巳頑固地反駁戌亥的主張。
「就算一度踏入歧途,也還是能回歸正途的——只要踏入歧途者本身那麼期望。」
聽到這番話的戌亥露出嘲笑。
「已經沒有分數可扣了呢,如果那番話也是在對我說——你錯得可離譜了。」
「這可難說。」
辰巳儘管痛苦地蹙起眉頭,仍倔強地笑著回道:
「就好比薰香會隨著時間變遷一般——沒有任何事物是不會改變的。」
一、餘命香之章
京都的三条路上,昔日曾有旅館櫛比鱗次。
一方面也是因為三条大橋曾是東海道的終點,諸如萬屋、釘拔屋、近江屋、目貫屋等等,因新撰組突襲倒幕派而出名的池田屋,也蓋在這條路上。
曾做為驛站的景象僅剩一點,原以為這條路會扛起朝四面八方擴展的商店街一角,但前方又並列著京都文化博物館與中京郵局這些現代的紅磚建築物。
倘若將時間比喻為河川的水流,三条路或許能稱之為累積了所有時代沙土的沙洲。
而在稍微偏離三条路的複雜小巷中,有一間彷彿被時代遺留下來,卻又洋溢著鮮明香味的店。
朱紅色門簾與被柵欄覆蓋住的土黃色牆壁。店內是窄而深的京都傳統房屋格局,木架與玻璃櫃中收納著線香、練香與香木。
不只有焚燒使用的薰香,甚至還有塗香與芳香袋,關於能囊括為薰香的物品,販售的種類十分廣泛。清水燒的香爐、香盒與火道具,當然也是一應俱全。
香魅堂——以販售薰香為業的老店。
該說是偶然或必然呢?發現這間難以尋找的店家,並踏入店裡的人,無論是誰都會被醇郁的香味給震撼住,不禁倒抽一口氣。
而且越是深入店裡,就越是會對豐富的香味變化感到驚嘆吧。
雖然這間店的老闆難以相處又嘴巴惡毒,大概不適合與人來往,但在以薰香款待客人這方面,他可是心思細膩,無微不至。
也有人評論香魅堂飄散的空氣,就宛如餐廳的豪華全餐。
開胃菜、湯品、主菜、甜點。
評論者認為在這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店裡有著春、夏、秋、冬——換言之,就是四季的變化。
店裡之所以有些陰暗,根據店主的說法,也是「為了突顯出香味的鮮明」。
雖然在這間店打工的麻衣,認為店裡應該弄得更明亮一點,客人才比較容易光顧,但頑固的店主堅持不肯讓步。
「呼……」
由於這些緣故,麻衣今天也是在門可羅雀的店裡,將手肘靠在記帳桌上撐著臉,深深嘆了口氣。
說到四季,自從麻衣在這裡打工後,已經將近四個月了。
原本的春季轉為夏季,這次則即將迎向秋季。
「妳發出很沒勁的聲音啊。」
從店舖深處的作業房裡,傳來像是在責怪麻衣的聲音。
「真虧你能聽見呢,我的確是發出了那樣的聲音。」
畢竟沒有客人,麻衣根本無事可做,就算嘆氣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報應;但辰巳似乎不只是鼻子,耳朵也很靈敏的樣子。
「辰巳先生應該有所行動比較好吧?」
「妳是要我發出沒勁的聲音嗎?」
「不是那樣啦,我是要你拿出幹勁。你最近根本沒有拿出幹勁對吧。」
麻衣對著店主——香崎辰巳噘嘴表示不滿。
「妳為何那麼認為?」
「什麼為何……我最近絲毫感覺不到你試圖製作原創薰香的意思耶。」
和服裝扮的辰巳雖然待在原本是為了製作薰香的作業房裡,卻絲毫沒有要創造練香的意思。從敞開的紙拉門後方,可以看見辰巳翻閱著古老文獻的模樣。與其說是在調查東西,那氛圍更像是悠哉地在打發時間。
不過,辰巳會這麼沒幹勁,或許也是無可奈何的。
辰巳並非單純的製香師。
他還兼具除香師的身分,以薰香制服靈異現象——也就是各種魑魅魍魎。
辰巳主張,所謂的靈異現象不過是人類強烈的感情孕育出來的氣味,也就是「靈香」帶來的錯覺。
而香魅堂每一代店主肩負的職責,就是焚香來抵消那種味道,藉此去除靈香,這便是「除香」。
麻衣首次與辰巳相遇,是在剛成為大學生的四月。
麻衣在前往其他打工面試的途中,被黑貓靈追趕,有一半算是偶然地到達了這間店。麻衣從小就為了靈感而苦惱,但這間店的老闆,也就是香魅堂第十代店主——香崎辰巳,主張靈感只是錯覺,不屑一顧。
在那之後,麻衣也盡棉薄之力幫忙解決找上香魅堂的奇妙事件。
辰巳與麻衣解決了好幾件靈香引發的事件,這一路上也曾與濫用靈香的人們對峙。
在五月的尾聲,辰巳與香魅堂第九代店主,同時也是辰巳的兄長——戌亥,進行了一場香席勝負,使用的是會散發靈香的香木。
七月則是在衹園祭的宵山,揭發了創造出人形山鉾的怪異山鉾師——佐世子充斥著瘋狂的蒐集品。
都是只要走錯一步,可能就會喪命的危險事件。
相比之下,衹園祭結束後的夏天,正安穩地逐漸流逝,甚至安穩過頭了。
倘若要說有什麼值得特別一提的,大概就是過了八月中旬後,天氣變得異常寒冷,還有麻衣與友人千夏一起去觀賞大文字這些事情吧。就連身為大學生的麻衣都只有這種程度的活動,總是閉關在店裡的辰巳,應該過著更加無聊的日常生活吧。
「既然你什麼都不做,乾脆到外面去呼吸新鮮的空氣,轉換一下心情如何?」
「這是在挖苦我?人多的京都哪裡有新鮮的空氣?」
辰巳露出打心底厭惡的表情。辰巳的鼻子實在過於靈敏,並不是到處都有能讓他滿意的舒適空氣。
「而且我目前正在腦海裡構思新的薰香,即使在旁人眼裡看來十分懶散,但這對製香師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時間。」
「是喔~」
麻衣將視線從辰巳身上移開,再度將手肘靠在記帳桌上。
「喂,只用眼睛能看見的事物來進行判斷,是妳的壞習慣喔。」
「啊~啊,會不會有客人來呢?」
「妳果然不相信我說的啊。」
「那是當然的呀。對了,你很閒的話,要不要學一下如何接待客人?我不在的時候,你根本沒有好好接應客人對吧。首先從練習客套笑容開始,來,笑一下。」
「我都說了我沒空吧,真是的,讓我集中精神閱讀書籍好嗎?」
「不,是你先開口跟我搭話的吧?況且今天光是清風(KIYOKAZE)先生不在,我想應該就十分安靜喔?」
清風是經常會出現在這間店的住持名字。
將「清風(KIYOKAZE)」用音讀念成「SEIFUU」,便是他身為住持的法號;但辰巳是以本名的念法稱呼清風,因此麻衣也跟著這麼叫。對於厭惡人類的辰巳而言,清風可說是辰巳打小認識至今的少數朋友吧。只要他在場,香魅堂就會變得喧鬧不已。
這麼說來,清風這幾天都沒來店裡。
他是怎麼了嗎——就在麻衣這麼心想時,一個男人鑽過門簾進入店裡。
「啊,我們現在正好聊到你……」
看到對方高大的身材,麻衣有一瞬間以為是清風而這麼搭話,但仔細一看,完全是不同人。
清風經常戴著鴨舌帽,以西裝打扮現身,但眼前這名男性儘管穿著夾克,卻沒有戴帽子。
最重要的是,看見男性理著一頭整齊的短髮時,就知道是別人了。清風是符合住持風格的光頭。
「歡迎光臨。」
「妳好,午安。」
麻衣出聲打招呼,於是男人也與麻衣對上視線,和藹地露出微笑。
客人的年齡大概比辰巳和清風年長五歲左右,推測是三十上下。
男人的容貌精明強悍,隔著衣服也能看出他有一身結實的肌肉。
雖說男人的肌肉結實,但並非橫寬形的身材。他雖有厚實的胸膛,但腰圍細瘦,是完美的倒三角體型。
從男人的樣貌,可以感覺到他擁有無論待在怎樣的運動團隊,彷彿都會被託付主將一職的責任感與領導能力。
「這間店感覺很高雅呢。這裡是香魅堂沒錯吧?」
男人以幹練冷靜的姿態詢問。
「是的,沒錯……」
聽到男人詢問店名,麻衣會產生警戒心是有正當理由的。
香魅堂的客群男女比例,大約是二比八。
男性會光顧大多是因為職業關係,就像身為常客的住持那樣,女性則大多是因興趣而焚香。
無論男女都是重要的顧客,但男性顧客常會提出需要專業知識的問題。跟那樣的客人對話,麻衣會被迫察覺到自己有多麼無知而感到羞愧不已。
「您在找什麼薰香嗎?」
儘管麻衣心想「就算你問我香木品牌,我也是一竅不通喔」,還是戰戰兢兢地這麼問。
「不,雖然我也會購買薰香,但還有其他事情。抱歉自我介紹晚了,我名叫五十嵐藤十郎(IGARASHI TOUJUUROU)。」
名叫五十嵐的男人,以讓人感到安心且清晰明快的語調報上名號。
「五十嵐藤十郎先生……」
麻衣將那名字念出聲確認。光聽讀音很難注意到,但在腦海中試著排列出文字的話,會發現是個挺有趣的名字。
「您的姓名裡有兩個數字的十呀?」
而且無論是姓氏或名字,「十」都是在正中間。
「對。自己這麼說也很怪,但這姓名很奇特吧?現在似乎有很多名字比我更有趣的孩子呢,是叫做閃亮亮名字對嗎?」
五十嵐再次露出微笑。
他並非隨時保持笑容,但在答覆別人時,嘴角會自然地上揚,麻衣認為這點對五十嵐的和藹可親感有很大的貢獻。
「不過,附帶『十』這個文字的詞彙,大多具有正面意義,所以我很中意這個名字喔。像是十全十美,還有十人十色之類的。」
「——不過也有『十死』這種詞彙,意思是必定會死亡。」
這麼插嘴的不用說,當然是待在作業房裡的辰巳。
辰巳的視線明明此刻也沒有從書上移開,對話卻一字不漏地聽進去了。
沒錯,辰巳就是會這樣。他表面上裝出漠不關心的樣子,其實非常在意客人願不願意購買自己的薰香。
「『九死一生』的話我倒是知道。原來還有『十死』這樣的詞彙,我是頭一次聽說。」
不知五十嵐是否沒有察覺辰巳的諷刺意味,他看來沒有感到不快的樣子。
「果然厲害,您真是博學多聞呢。」
這樣的回答有時聽起來也像是在挖苦人,但由五十嵐口中說出,就只有爽朗的感覺,實在很不可思議。
不知為何,五十嵐的聲音會讓人想一直聽下去。麻衣甚至覺得無論是怎樣的辱罵,只要由五十嵐口中說出,也會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您就是香魅堂的店長吧。」
辰巳似乎也感受到五十嵐與平常的客人不同,總算從書本中抬起頭來。
「正如你所言,我就是香魅堂第十代店主,香崎辰巳。」
「第十代——看來『十』果然是很吉利的數字呢。」
辰巳用犀利的眼神觀察著五十嵐。
「你叫五十嵐是吧,你來香魅堂究竟有何貴幹?」
辰巳似乎判斷諷刺對五十嵐不管用,決定直接詢問他為何前來。
「與薰香無關的事情,我可是絲毫不感興趣喔。」
「喔,對……為了說明我此行的目的,首先得表明我的身分才行。」
五十嵐畢恭畢敬地將手貼在自己胸前。
「我在同志館大學生物醫學科學系擔任助理教授。」
「咦?同志館?我也是那裡的學生。」
同志館大學分成好幾個校區,但如果是生物醫學科學系,應該跟麻衣就讀的文學系同樣位於烏丸校區才對。
雖然科系名裡有「醫學」這兩字,但生物醫學科學系並非培育醫生的地方,這門科系主要是培育研究者,進行對醫療進步有助益的基礎研究。
「這樣子啊。啊,該不會千夏同學的朋友就是——」
「啊,您跟千夏認識嗎?」
千夏是與麻衣同系且同年級的好友。雖然身材嬌小,卻擁有麻衣欠缺的行動力,麻衣也經常被精力旺盛的千夏給震撼住。
「是啊,因為我也是登山社的校友,偶爾會到社團露面,跟大家一起登山喔。」
麻衣這下懂了,隸屬於登山社的千夏,是個一到登山季節,就會去挑戰看看自己能踏遍幾座山的登山痴痴。
「我是在爬山爬到一半時,從千夏同學那裡聽說了這間店的事情。據說關於薰香方面的事情,這裡有位非常可靠的專家。」
五十嵐重新面向辰巳,深深地一鞠躬。
「香崎辰巳老師,為了讓醫學更進一步地發展,我一直認為應該將焦點放在氣味上面。希望能借用老師您的知識與嗅覺,協助我們研究。」
「……別叫我老師。我只是個香舖店主,沒道理要被那麼稱呼。」
「沒那回事,因為我調閱了香崎老師學生時代寫過的論文。」
「我不記得自己寫過什麼論文。」
「《關於薰香對感情造成的影響與其因素》。」
對於裝傻的辰巳,五十嵐甚至講出了那篇論文的標題。這研究的主題實在很像辰巳的作風,這下辰巳可不能說是同名同姓的不同人來敷衍過去。
「在大學四年這短暫的期間內,能夠彙整出那樣的內容,對於這點我真的是欽佩不已。」
五十嵐依然低著頭,沒有要抬起來的意思。辰巳注視著那樣的他,看似慵懶地按住自己的肩膀。
「你是想要我的薰香知識,還是需要我的嗅覺?是哪一個?」
「當然是兩個。說來難為情,我們的研究正面臨存亡危機。要跨越這道難關,無論如何都需要借助香崎老——香崎先生的力量。」
五十嵐似乎尊重辰巳的意願,停止用老師稱呼。不過,就算他那麼做,感覺也沒有太大的差異。
五十嵐謙遜到不能再謙遜,隨時不忘敬仰辰巳,而且絲毫不矯揉造作。他身上所擁有的都是讓人抱持好感的要素。
但麻衣有種預感,辰巳大概會冷漠地拒絕五十嵐的委託吧。
辰巳感興趣的事物,只有如何才能製作出優異的薰香——僅此而已。
辰巳私底下還有「除香師」這身分,但他有一部分是為了獲得靈感來創造出新的薰香,才會從事「除香師」的工作。
倘若有時間去協助別人的研究,倒不如花費在自己的研究上——辰巳就是這樣的人。
「好吧。」
沒錯,他果然像這樣乾脆地拒——
「咦!」
預測被整個顛覆的麻衣,不禁大叫出聲。
真不敢相信,辰巳他接受了委託?
「非常感謝您!」
不是很清楚辰巳性格的五十嵐,坦率地表達感謝,更恭敬地低下頭——但無論怎麼想都很奇怪。倘若是平常的辰巳,不可能會答應的。
「辰、辰巳先生,你是閒到個性變和善了嗎?還是睡迷糊了?不,睡迷糊的該不會是我?這只是一場夢,顯現出我希望辰巳先生個性變和善的願望嗎?」
麻衣試著捏了一下臉頰。好痛。
「妳在講什麼不知所云的話?」
「可、可是——」
不,麻衣並非認為平常的辰巳是個薄情的人。到目前為止,即使是對於他似乎不感興趣的事件,他最後仍不情不願地採取行動。儘管嫌麻煩,結果還是被動之以情這點,是辰巳的優點。
但是,不管再怎麼說,這次他答應得實在太乾脆了。
倒不如說,他竟然沒有過度裝模作樣。如果是聽到研究內容而產生興趣也就罷了,但他甚至還沒聽說研究內容,就這麼豪爽地答應,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這實在太不像辰巳的作風,麻衣甚至感到詭異。
「相對的,有個條件。」
所以辰巳補充的這句話,讓麻衣感到安心。
似乎可以捨棄這個辰巳是冒牌貨的可能性,還有被幽靈附身的假設。
「是什麼條件呢?」
明明不曉得辰巳會說出怎樣的不合理難題,五十嵐卻非常平靜。辰巳以狐疑的眼神瞪著那樣的五十嵐,用鼻子嗅了嗅味道。
「你……有噴香水之類的東西嗎?」
「您說香水嗎?我平常並沒有噴香水的習慣。」
麻衣也試著吸了一下空氣,但她並不覺得五十嵐的身體有散發出那麼強烈的香味。
就算麻衣試圖嗅出差異,但原本就存在於香魅堂的香味,無論如何都會阻礙到嗅覺。
「……原來如此。」
不過,辰巳擁有超乎常人的嗅覺,縱然在這種洋溢芳香的空間,他似乎也能分辨出五十嵐的氣味,且感受到其中有特別的東西。
「我就暫時從旁協助你的研究吧。相對的,我也會研究你散發出的氣味。」
「我散發出的氣味嗎?」
五十嵐似乎有些在意自己的氣味,他將鼻子湊近腋下聞了聞,但似乎無法嗅出任何特殊的氣味,表情詫異地扭曲嘴角。
「我味道那麼重嗎?自己實在是察覺不出來……」
「是啊,味道很重。但絕非惡臭,反倒是出色的芳香。倘若不是這樣,我也不會想要研究。」
「這還真是稀奇呢……辰巳先生居然會稱讚人的體味。」
辰巳厭惡人的體味,外出時總是芳香袋不離手。麻衣與辰巳首次碰面時,也被辰巳評價得很慘,像是有酸味還是太幼稚之類的。就連那時的評價,清風都說「以辰巳來說算是善意的」,所以這次可說是特例中的特例。
不過,因為辰巳是薰香專家,才被允許這麼說,否則男人稱讚男人的體味這件事,實在相當噁心。
「妳在想些失禮的事情吧,都寫在臉上囉。」
「啊!」
麻衣觸摸無意識繃緊的臉頰,恢復原狀。
「如果我的氣味能承蒙您協助研究,實在不算什麼。」
不知是獲得辰巳的協助讓他感到安心,還是自己的體味並非惡臭一事讓他釋懷,五十嵐暫且鬆了一口氣。
「那麼事不宜遲,我想說明關於研究的內容——請問您今天晚上有空嗎?我想讓您實際體驗一下,應該比較容易理解。」
「我們是晚上七點關店,若是在那之後,無論何時都行。」
辰巳真的很積極配合,麻衣也感受到辰巳心情異常地好。
「非常感謝您。那麼等關店之後,請您前來同志館大學的正門。」
這時五十嵐像是想到什麼似地拍了一下手。
「對了,方便的話,麻衣同學也一起來如何?」
「咦,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麻衣原本就打算帶辰巳到同志館大學。但如果在研究室提到專業話題,麻衣恐怕是一竅不通,因此麻衣以為自己應該別過問比較好。
「我目前在進行的研究,連自己都覺得相當有趣,我想妳應該不會感到無聊。如果妳喜歡動物,那就更推薦了。」
「動物是嗎?」
「是啊,有很多可愛的動物。最近很流行貓咪咖啡廳或兔子咖啡廳對吧?雖然我沒光顧過,但我想氣氛應該很類似喔。」
「這、這樣的話……」
雖然不曉得有什麼動物在,但如果跟不上話題,只要跟動物玩就好,這讓麻衣感覺輕鬆不少。
「就這麼決定囉。」
事情有了結論。之後,五十嵐表示想要能夠輕鬆焚燒的薰香,在研究室放鬆心情用,於是麻衣向他介紹了幾種自己喜歡的薰香。五十嵐購買了所有麻衣推薦的薰香,還有焚香需要的香插後,說了聲「那麼晚上見」,便離開店裡。
「……妳對那男人有何看法?」
在紅色門簾停止搖動時,辰巳緩緩地從作業房裡走了出來。
「有何看法……他是個感覺很和善的人呢。」
麻衣無法徹底明瞭辰巳這問題的意圖,中規中矩地回答。
「他是個很有禮貌的人,而且又紳士——」
「妳沒迷戀上他嗎?」
「迷……迷戀?」
這男人突然在問些什麼啊?
麻衣的舉止態度,看起來跟平常不同嗎?
五十嵐確實爽朗強壯又散發著成熟氛圍,是個彷彿兼具所有男性魅力的人物——但麻衣的內心也沒有單純到會因為這樣,就突然迷戀上對方。多情的女人熱情燃燒得快,冷卻得也快;但麻衣覺得自己反倒相反,是個不容易燃燒起熱情,也不容易冷卻的人。坦白說是很吃虧的性格。
還是辰巳是在嫉妒呢?
的確,倘若要比較首次碰面的印象,很顯然是五十嵐要好得多。原因在於兩人個性的差別。
五十嵐從頭到尾都抱持著善意,而且相當紳士。
另一方面,辰巳則是態度冷漠,且充滿攻擊性。
至於外表——或許喜好會因人而異。如果喜歡有肌肉的男性,五十嵐結實的胸膛,看起來會充滿魅力吧。但要論美貌,能贏過辰巳的人可不多見。即便是女性,也很難見到這麼驚為天人的美貌。
「到底怎麼樣?」
辰巳筆直注視過來的眼眸讓麻衣驚慌失措,她移開視線回答:
「辰、辰巳先生,你用不著擔心,我……」
「嗯?擔心什麼?我是覺得如果是到那種程度的氣味,就算對異性發揮類似媚藥的效果也不奇怪,才這麼問妳的。」
「咦?」
並非個性,也非外表——而是以氣味為基準。
而且從辰巳的說法來看,他在意的並不是麻衣內心的想法,而是生理反應。
「你說氣味……」
辰巳果然是辰巳。麻衣察覺到自己的誤會,臉也因害羞而發燙。
「那是什麼道理呀!怎麼可能因為那種東西迷戀上對方!」
為了掩飾羞恥,麻衣刻意大聲嚷嚷。
「什麼叫『那種東西』?無論有意識或無意識,生物都會以氣味來判斷各種事物喔。」
辰巳一臉認真地回應麻衣的憤怒。
「那男人身上纏繞的氣味,就是那一類的東西。換言之,應該說是優秀的雄性氣味嗎?」
「換句話說,那就類似費洛蒙嗎?」
儘管試著這麼詢問,但麻衣的知識並不是那麼豐富。麻衣知道的頂多就是在高中學過的事情,或是偶爾在網路上看到的資訊。
費洛蒙是從動物身體散發出來、肉眼看不見的細微物質,會傳達情報給同種動物,或是造成影響。
例如為了避免迷路、留下費洛蒙代替路標的螞蟻,還有以費洛蒙來控制女王數量的蜜蜂,是比較知名的例子。
就像昆蟲和動物一樣,人類也不例外地會散發並接收到費洛蒙。但人類位於鼻子裡的費洛蒙接受器,與其他動物相比之下顯著地退化。這是因為人類一直以來藉由削弱本能、突顯出理性來進化的關係。
「那傢伙散發的與其說是費洛蒙,更像是靈香啊。」
「靈香——」
那是麻衣與辰巳邂逅之後,才首次知曉的詞彙。
人類的喜怒哀樂高漲時會散發出來的微弱氣味。
那有時會成為散發靈香者將感情和記憶傳達給他人的情報媒介,讓聞到靈香的人大腦產生錯覺。
「妳那雙眼睛沒有感覺到什麼嗎?」
靈異現象的真面目正是靈香——雖然辰巳主張著這種理論,但他本身並沒有看見幽靈的能力。辰巳是因為嗅覺過於優異,才會將一般人聞不到的靈香,認知成普通的氣味。
也可以說因為這樣,麻衣才會有身為助手的任務。
「我感覺到了——倒不如說,我看見了。」
麻衣的嗅覺不如辰巳那般敏銳,但她的感受性似乎比別人要強烈許多,只要聞到靈香,大腦就會在無意識中將其轉換成視覺或聽覺情報。
麻衣從小就為了這種體質而苦惱。她會將人類死前殘留的靈香看成幽靈,或是在人類抱持深厚感情的東西上看到靈異現象。
這些都是因為靈香殘留在某個地方或物體上的關係——就算辰巳這麼說,麻衣一開始也無法接受。
不過,麻衣現在理所當然似地接納了辰巳的理論。
「妳看見了什麼?」
「嗯……應該說是佛像嗎?」
雖然五十嵐本人還在旁邊時,不能說出太奇怪的話——但其實打從一開始,麻衣就看見了奇妙的幻影。
「佛像?妳是說五十嵐看起來像佛像嗎?」
「不,五十嵐先生本身是人類喔,但可以看見他背後背著佛祖,就好像裝飾一樣。呃,這樣說你明白嗎?要說明有點困難呢……」
嗯——辰巳將手貼在下顎,若有所思。
「……那種體味確實非比尋常。就超乎人類這層意義來說,麻衣的感覺或許是正確的。」
世界染成像是要抹消現實感的赤紅。
傍晚時分,秋天尾聲逐漸接近的京都。
紅葉鋪滿天與地,就連那僅有的空隙,也由夕陽填補起來。
「扣一分,不,要扣一百分啊。」
高個子的男人這麼說。在萬物皆轉變成紅色的空間中,只有男人穿的深藍色長大衣仍舊保持著恰好相反的顏色。
讓人感覺到豐富知性的端正面貌,還有看似認真死板且不通情理的黑框眼鏡,更進一步強調他凜然的風貌。
「一度踏入歧途的人,明明再也無法回到原本的道路上。」
戴著眼鏡的男人——香崎戌亥看似不愉快地挑起一邊眉毛。
「那是你的理論吧,戌亥。」
「不,辰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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