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間停在悲傷的時刻,我們又如何能勇往直前尋找幸福?當直幸在書店中遇到小秋,就為她澄靜透明的表情而深受吸引。但她左手腕上戴著兩只錶,還有瞬間顯露的孤獨感,讓他想要解開她身上那道難解的謎。當他們更靠近彼此之後,他知道他必須有足夠的耐心與信心,一步一步向前,從日常生活的細微觀察中,尋找線索,將小秋從孤獨的暗影中拉回這個世界。
看似日常的景象,卻總是處處隱藏著特殊的緣由:居酒屋裡的一對陌生男女為什麼要各飲一瓶紅酒?揹著熊貓背包的小女孩,為什麼在購物中心走失,卻不想回到父母身邊?為什麼朋友的父親會留給她未來夫婿一把平凡的黑傘?
看似平凡的日常中,往往隱藏了通往幸福的鎖鑰。
本書特色:
★《推敲幸福事件簿》是要推薦給推理小說讀者的戀愛小說
★《推理總在晚餐後》作者東川篤哉專文解說。
作者簡介:
石持淺海
一九六六年出生於日本愛媛縣。九州大學理學部畢業。二○○二年以《愛爾蘭薔薇》出道,憑藉巧妙的情節設計與獨特、細緻的推理,在本格推理界大放異采。著有《月之扉》、《停在三樓》、《緊閉的門扉》、《當我們還是少女時》、《再向前兩步》等書。
譯者簡介:
張宇心
文字工作者,譯有《失控的照護》、《來自希望號的SOS》。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這本連作,以主角直幸與小秋,以及他們的朋友情侶檔黑岩正一與太田千草的故事組成。其中特別之處,是五篇作品中,輪流以兩組情侶來展開故事,解謎則是一大重點--那些發生在他們周遭的謎題。若以推理界的方式來說,是屬於「日常的謎題」。而每個謎題,最後都因為直幸「勇往直前」的思考而順利解開。也因為謎題解開,因此,成為「觸媒」,讓直幸與小秋之間的戀情能更順利前行。
──《WEB書的雜誌》
當讀到女主角戴著兩只手錶的理由,以及男主角的愛更顯深重的瞬間,讓人心中充滿感動的戀愛推理小說,沒想到還是讓我落淚了。
──小松(書店店員)
朝著現實的方向前進,沒有人能保證等在前方的是不是必定就是幸福。就像好不容易理解了小秋祕密的直幸......然而,在獲得幸福之前,生命的意義、對摯愛之人的深刻理解,會是更要先達到的狀態。即使對本格推理迷來說,這道理也是一樣。我果然還是喜歡石持老師的作品。
──Reiko(讀者)
一部溫柔而安靜的推理小說。
--安田(讀者)
石持淺海的推理小說,已經讀過非常多本。(這書)最後的真相非常令人驚訝,不過,最後還是希望男女主角兩個人可以變得幸福呀!全書整體說來帶了沉重感。
--小雪(讀者)
名人推薦:這本連作,以主角直幸與小秋,以及他們的朋友情侶檔黑岩正一與太田千草的故事組成。其中特別之處,是五篇作品中,輪流以兩組情侶來展開故事,解謎則是一大重點--那些發生在他們周遭的謎題。若以推理界的方式來說,是屬於「日常的謎題」。而每個謎題,最後都因為直幸「勇往直前」的思考而順利解開。也因為謎題解開,因此,成為「觸媒」,讓直幸與小秋之間的戀情能更順利前行。
──《WEB書的雜誌》
當讀到女主角戴著兩只手錶的理由,以及男主角的愛更顯深重的瞬間,讓人心中充滿感動的戀愛推理小說,沒想到還是讓我落淚了。...
章節試閱
那是令人難以忘懷的光景。
週六的午後。在附近的書店找不到想要的書,於是,我前往新宿的大型書店。
當然,如果目的只是想買到那本書的話,可以在附近的書店訂購,也可以在網路上購買。但若與書有關,我還是比較喜歡實際碰到書再買。書這種東西,有時當你實際翻閱後,可能發現內容與原本的預期不同。因此,最好盡可能地,先在書店中瀏覽目錄,確認內容是否合乎自己的想像。所以跟朋友見面之後,順便到大型書店去晃晃。
走入其中一棟名為XX書店,對愛書人來說,像座遊樂場一樣的建築物,在樓層簡介前搜尋那本書可能陳列的樓層。
我想找的是與俄勒崗葡萄酒有關的書。雖然同屬美國,加州葡萄酒的相關書籍多不勝數,然而,關於俄勒崗葡萄酒,在日本或許仍未廣為周知,因此並不太容易找著。最近終於發現它的存在,所以才來買書。
因為是談外國的紅酒,可能會放在料理與酒的角落,或者海外訊息的架上吧。樓層簡介上,料理類在二樓,海外訊息類在四樓。應該會在其中一處找到吧。
先搭手扶梯上二樓。因為離一樓比較近,而且我猜大概可以在這找到。所以在紅酒相關書籍集中的架上,搜尋目標書背。沒找到。架上來回找了三次,就是不見蹤影。
我有點氣餒。這裡會不會也沒有啊⋯⋯心中不禁浮現這樣的念頭,但又立刻搖頭否定。不對,那不只是介紹有名的酒,而是包括歷史、風土等相關記述,所以可能歸類到海外訊息。我如此激勵自己,並向四樓走去。
手扶梯把我送上四樓。我看著牆壁上貼的賣場地圖,確認海外訊息的區域。穿過文庫本的書架,抵達陳列了許多與美國相關書籍的書架。
美國真不愧是同盟國,與之有關的書多如山,只盯著書背搜尋都會感到疲倦。不過,美國料理相關書籍集中的一角,有我要的書!
我身高一百六十八公分,並不算高,那本書在書架上層,還差一點才能搆得著。只好拿放在一旁的踏階,才取得書。我就直接站在踏階上翻看並確認書中目錄,太好了!內容看起來似乎跟我想像的一致,我很滿意的走下踏階。
手緊抓著收獲,走向收銀台。經過歐洲區的旁邊通道,我停下腳步。
書架的另一端,站立著一名女子。
大面積的窗戶,灑落午後的陽光。陽光蔓延到書架遠端,清清楚楚映照出女子的樣貌。
是一位高䠷的女子。應該確實比我還要高一些吧。白色五分袖絲質上衣加了件乳白色背心,下半身是牛仔緊身褲,纖細的身材,與清爽俐落的衣著搭配完美。
女子自在地舒展上身,眺望書架。棕色的頭髮,短而整齊梳攏,而她的瀏海之下,可看見她的側臉,她望向較高的地方,臉微微上揚,因此可以清楚看到她的下顎線條。雙頰雪白。鼻子微微翹起。清澈的視線細細看著書背。她沒有露出笑容,但也不像很認真地找書,如果要形容,或許可說是浮現出透明的表情。非常美麗的側臉。
我ㄧ直凝視那名女子,她有時安安靜靜動也不動,那光景彷彿是一幅畫。結果,讓凝視著她的我,在當下也完全靜止了。
當時我的心情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雖然最能表現當下心情的說法是「哇!」,但我還是想用更漂亮的詞彙。勉強要說的話,或許是「感動」。並非是看到美女所以很高興這種低層次的感動。而是一種清爽的氛圍。眺望書架的透明表情。使我深受吸引。對,感動一詞最恰當。看著人而感動,還是第一次。
儘管理性警告我,目不轉睛盯著不認識的女性,是極不禮貌的行為,但是我依然無移開視線。忘了時間,一直看著那名女子。
女子終於動了動,或許是發現某本書,左手輕輕挪動,取出一本書。高度大約與我方才使用踏階時同高。因為隔了段距離,看不見書名,不過,我卻注意到一件事情。那是在眼前這完美畫面中唯一不和諧之處。
女子的左手腕戴了兩支錶。
***
「咦,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黑岩正一看著我——川端直幸——的臉說道。
我的頭輕輕側點一下,「是嗎?」
「要說不對勁,」太田千草也說,「看起來倒比較像是心不在焉吶。」
「心不在焉?向來都這樣吧?」
我拿起啤酒來喝,大大的酒杯剛好藏住我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跟好友黑田與千草一道去新宿的居酒屋。
黑岩本來是跟我同期進公司的同事。我進公司後就一直待到現在,但黑岩卻因爲不喜歡分配到的工作,而辭職去了另一家可以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的公司。即使不是喜歡的事情,黑岩仍然獲得高評價,若能從事他喜愛之事,到新公司必定即刻成爲不可或缺的主力。當時我就如此認為,而事實果真證明我的想法無誤,現在他在新公司也交到了女朋友,每天都過得很充實。而他的女友,就是千草。
「川端啊,有時候會恍神⋯⋯」
黑岩舉起酒杯,一口氣喝光。便叫來店員,又替每個人再點一杯。
「大概因為平常急急忙忙到處奔走,一旦安靜下來,表情認真,像在思考著有點麻煩的事情吧。」我苦笑著回答。
我的確也覺得自己還滿常恍神或心不在焉,而黑岩的看法,我想應該也是周遭的人對我的評價。
「所以,發生什麼事了嗎?」
千草眼睛骨碌碌地看著我。「遇到好事?」
「算不上什麼好事啦。」我拉來放在一旁的背包。「就只是找到想要的書而已。」
我打開背包,取出包了書店書衣的那本書交給她。千草快快地翻頁瀏覽,「嗯⋯⋯」看來並不感興趣,便把書交給黑岩。黑岩確認過書的內容後,饒富興味地看著我。
「一點都沒變,這傢伙還是酒鬼啊。」
「酒鬼!真過分欸!」我抗議道。
「難道你沒想過,我是因為紅酒是人類最古老的酒,與之相關的文化上的濃厚興趣,或者是對新大路釀造紅酒的歷史經緯感興趣,出於這類高尚動機才買的?」
「但你是愛喝啊,不是嗎?」
「嗯⋯⋯」
我迅速回答。三人不禁笑了起來。
「好啦,一半是酒,一半是土地。」我收起笑容繼續說。「以前,我到波特蘭出差的時候,那裡的分公司接待我的是個十分開朗的美國人,每天晚上我都會跟他一起去喝酒。那時,他告訴我許多當地產的紅酒和啤酒,所以我才開始對俄勒崗的紅酒感興趣。」
「喝酒別端出那副表情啦,挺呆的。」黑岩笑道。「雖然跟我們在一起沒關係,但你要是自己一個人喝的話,肯定會被帶去警察局輔導。」
黑岩還是一樣毒舌。不過的確像他所說,我看起來就像未成年,在美國,每次買啤酒時,一定會被要求出示護照。現在工作所屬部門與海外的接觸頗為頻繁,因此,看起來年輕是會讓對方大意的好武器,但對喝酒來說,就很不合適了。「跟黑岩一起,就像是爸爸帶著你一起來的,所以沒關係。」有個看起來很老的男友,千草笑了出來。
「不過,在我們公司裡,對川端可是有許多好評呢。先前的聚餐不是有個女孩嗎?好像叫春美還是悅子?她們自己說的呢。兩個人都『沒有男朋友,』還後悔不已。」
我想那應該是場面話而已。硬要說的話,我應該屬於「人畜無害派」。因為,對女性來說,即使被視為朋友,但卻不被視為男人的例子相當多。第一,對ㄧ個二十七歲的男人來說,被稱讚「好可愛」,絕對只是應酬。
千草喝著新端上來的啤酒。「川端你還沒有交新的女朋友嗎?」
因為酒精,她的雙頰一片駝紅,看來已經微醺了。明天是週日,而且即使喝醉,也有黑岩一起,所以看起來毫無顧忌喝了不少。
我搔搔臉頰。「交不到呢。」
我跟女友交往到去年才分手。那時大概是四月,所以快接近一年了。雖然她很可愛,不過我們個性似乎不太合得來。因此分手的時候,倒不怎麼覺得沮喪。從那之後,我就過著快樂的單身生活。若用古老的方式說,就是「無女友狀態一年」。
「說當然的確是當然。因為既沒有積極的行動,也沒有遇見新的對象。」說到這裡,我心裡隱隱浮現不確定。書店中的景象點點浮現,四周環繞著光暈的女子。
大概全寫在臉上了,黑岩與千草盯著我的臉看。
「那個——有吧?新遇見的對象。」黑岩斜睨著我,臉上帶著恐怖的笑。
「沒啦,沒啦!」我搖手否認,「只是今天在書店看到ㄧ個美麗的女子。」
聽到「美麗的女子」,黑岩的眉毛大大地震了一下。「這次是美女啊!」
「你到底是聽到什麼地方去了,根本畫錯重點吧!」我不禁搖頭嘆息。
「我不是說只是看到而已嗎?是完全不認識的人。」
「所以你才會心不在焉啊。」這次換千草瞪著我了。
「就算是這樣,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川端提到女孩子的外表,相當真有那麼漂亮?」
我曖昧地點點頭。
「我只是遠遠的看著,沒辦法十分肯定的說。她很高,身材苗條。當然,臉蛋很漂亮。不過,要怎麼說呢,與其說她是美女,『美麗的人』反而更貼切她獨特的魅力。」
本來以為他們會說「你有沒有搞錯呀」之類的話,兩個人卻讓人意外的設法搞懂我的意思,然後開始想像我到底遇見什麼樣的女子。
「高個子的美女。」黑岩碎碎念。
「然後,你有跟她說話嗎?」
我又嘆口氣。
「不是跟你說了,只是遠遠的看著她呀。別人講話要好好聽!」
「就是有聽才問你。」黑岩表情正經了起來。「遇見那樣的女性卻沒有上前搭話,這太遜了吧!」
ㄧ副自己很了不起的說教。
「就是說!」千草一旁幫腔。「像那樣漂亮的人出現在自己周圍,可不是常常能遇到的好事!」
黑岩盯著天花板。「嗯,美女自己靠過來,這有可能嗎?」
千草立刻賞他一拳。兩人還真是絕配。
黑岩喝光咖啡,看看手錶。
「現在還早,再喝些吧?」他邊說邊看著我。「你既然買了紅酒的書,那要不要也喝點紅酒?」
「好啊!」我答道。
雖然我喜歡喝酒,但也並不是非名品不喝。而且,最近也有不少居酒屋會提供不錯的紅酒,所以沒道理拒絕在這裡喝紅酒。
黑岩招來店員,點了house bland紅酒,以及幾道肉類餐點。
看著黑岩的動作,心裡有些騷動,但又想不出原因,黑岩明明沒有奇怪的舉動⋯⋯心中的疑惑的,很快便想起來。黑岩看著手錶,就是這個動作!
「川端,你怎麼了?」千草問。她大概發現我在思索什麼。
我回過神。「沒什麼,只是想到剛才提到的那位美麗女子的事。」
哦!黑岩嘴巴形成O字形。「是不是不論睡著或醒著都忘不了她呀?」
今天我又還沒睡⋯⋯不禁暗念一句,繼續回應。
「她流露一種特殊的氛圍,不過有一點讓我特別在意。」
「在意的是什麼?」
「嗯⋯⋯」我伸出右手,晃了晃手錶。因為我是左撇子,所以手錶戴在右手腕。「她戴著兩支手錶呢。」
「兩支手錶?」黑岩提高聲音。看向自己的手錶。「是兩隻手各戴一支,還是一手戴兩支?」
「左手腕戴了兩支。」我回答。
「嗯。」黑岩摩娑著下顎。
「的確,手錶這東西,根本沒必要同時戴著兩支呀。」
「是吧!所以讓我印象深刻。」
「嗯。」黑岩繼續說道。「在書店遇見不認識的人,而印象深刻的是她戴了兩支手錶。」
「雖然不是超乎想像的事,」我皺起眉頭。「再說,也是容易理解的標誌。」
「那實際上只有一支是手錶,另一支雖然看起來是手錶,但其實是刺青?」
「從很遠的地方瞬間看見,或許有這種可能⋯⋯」我完全不同意這種說法。
「一支手錶,另一支是手錶型的無線電對講機?」
「如果她是超級警備隊隊員的話,也許有可能。」
此時店員拿著酒瓶走來。千草接過酒瓶之後,直接敲向黑岩的頭。店員滿臉驚訝,微微笑著將三只酒杯與幾碟下酒小菜放在桌上。
「你是白痴喔?」千草邊罵她男朋友邊旋開酒瓶瓶蓋。
「怎麼是這種蓋子?」黑岩摸著自己的頭邊說。「實在沒什麼情調。是說居酒屋也不能要求太高啦。」
「別小看它喔。」我反駁道。「這種旋轉式瓶蓋對於保持酒的品質來說,可是發揮很好的功效。聽說越來越多製造者採用這種方式。不過我倒也同意這樣實在沒情調。」
「瓶蓋什麼的不重要啦。」千草又拉回原先的話題。「那個人,會不會是高野小姐?」
「咦?」我嚇了一跳。
黑岩也是。他瞬間看向千草,「高野小姐?」
「黑笨你不知道嗎?我們公司財務部的人呀!」
「不知。除了你那部門以外,其他人我幾乎完全不認識。」黑岩回答。
他的新工作是在公司的研發中心,而研發中心位置並不在公司內部,所以除了與相關單位有所往來之外,其他部門甚少聯繫,財務部當然也是。
「我們公司的財務部名聲不佳,所以也沒有特別熟悉,不過,她是我們公司裡評價最好的人。就如川端你的描述,高䠷的美人。你今天遇見的人,是短髮嗎?」
我又嚇了一跳。
「嗯,棕色的短髮。」
千草點點頭。
「高野小姐穿便服的時候,戴著兩支手錶哩。我曾經在更衣室遇到過她,所以看到。的確,左手腕戴了兩支手錶。」
「那絕對錯不了。」黑岩興奮地接話。「太好了!川端,這是命運的安排吧!」
不過千草連男友的百分之一興奮度都沒有。
「雖然我也覺得是萬分之一的偶然,但應該沒戲唱。」
「沒戲唱?」我反問。
千草一臉抱歉地說道:「聽說她有男朋友⋯⋯」
上次聚餐約三週後,我收到黑岩寄來的電子郵件。
「再來去喝吧!平常哪天晚上有空?」
我在家裡的電腦前讀信件,不禁覺得疑惑。雖然跟黑岩會偶爾一起去喝酒,但通常大概三個月碰ㄧ次面,這次為什麼沒隔多久就又找我呢?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我也沒有可以理由拒絕。從公事包裡取出記事本,確認行程。接下來兩週都沒有安排出差,如果以業務安排來考量,我選出四天時間上許可的晚上,回信給黑岩。隔天,黑岩就回信,上面寫著選定下週五晚上聚餐,還有餐廳網站的網址。讀了信之後,我只有一個感想——聚餐之前,最好還是先省吃檢用。
「喂!川端,你什麼時候會完成?」課長從他的座位上大聲向我嚷嚷著。
我假裝敲著鍵盤,看看螢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現在是下午一點四十五分。
「可能要到三點吧⋯⋯」
「三點啊?」他的語氣讓人分辨不出我敲定的時間是比他預期的早還是晚,他本來就是不容易讓下屬理解的人。
「那就請你在三點之前確實處理完。以這份資料為基礎,我還必須再準備好其他相關文件不可。不好意思,休假時還讓你加班。」
「沒問題。」
星期五。我正在處理的資料是下週開始的部課長會議要使用的。今年的會議主題是討論我們公司長年來購買的種種原物料,所以需要蒐集整理以往的購買單價與數量,以及市場規模的相關資料。
每年這個時期舉行的部課長會議都需要相當大量的資料。每年我所屬部門的慣例都是指派ㄧ個人,負責獨力完成辛苦的資料整理工作。今年輪到我了。我並不討厭操作電腦處理細微的數字,因此可說是輕鬆的接下工作。
只是,這工作比預期的狀況還要麻煩,因為找不到舊的資料。只好來來回回到處尋找以前的記錄——有些還放在課長的櫃子裡——將紙本資料輸入電腦中。眼看快要到完成的階段,卻也已經到了週末。
從過去累積到現在的資料,終於整理到一年前,之後只剩少許。我將雙手從鍵盤移開,大大地伸個懶腰,也就是舒緩壓力,因為這可以讓身體恢復活力,所以在上班時間中並無不妥。我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並旋轉頭與頸部,感覺像是重獲新生、放鬆下來,再度面對電腦。
已經ㄧ年過了⋯⋯說起來去年比我大一屆的前輩在此時也是非常辛苦。但我也只是在一旁笑著說「似乎很辛苦呀」之類的話。
大約就在那個時候,我與女友分手。
腦中浮現這段記憶,同時也像連鎖反應般,記起她的臉。或許經過一年的成熟與進展,記憶中的女友,神情非常美麗。些許任性,情緒多變的女友。跟我個性不合的女孩。所以,提到分手的事,我並不後悔。
不過,真的除了分手之外別無他途了嗎?
雖然知道無意義,但就是忍不住會想。那個時候,如果不向她提分手的話⋯⋯不,若是無法提分手的話,又會是什麼樣的光景?但不管怎樣都無所謂了。總之,若是沒分手,我們現在或許還是會不時小吵一下,快樂的交往著。
也許會是如此。但是,去年此時所感受到的和她交往時的不協調感,一定會變得更明顯。若到那時候再提分手,事情應該會變得更加混亂吧。想到這點,果然分手是正確的決定。
儘管對此十分了然於心,那時的選擇,還是讓我有些掛心。我知道自己很想要回到一年之前,想要再有一次選擇的權利。為什麼?我後悔分手嗎?
不是。我可以明確的說。對她我毫無眷戀。把現在的我放到一年之前的狀態下,我想還是會選擇分手。我並不認為這是錯誤的決定,或許,「選擇」本身就是讓人覺得沉重的事吧。當我做出選擇,就意味著捨棄了兩種可能之其一。如果選擇了這個選項,會得到確實的結果,但卻忍不住會想,這只是其中一種可能,或許因而捨棄了更廣闊的未來,徒生懊惱。
不禁嘆了口氣。其實沒什麼大不了,只是「無女友一年」的寂寞傳遍全身而已。
先前和黑岩他們一起喝酒時,被問到:「還沒交到新的女朋友嗎?」那時的感受還留在腦中罷了。因此,剛好分手一年的想法,在聚餐後還殘存在心裡一隅。並非在意當時的女友究竟如何,而是現在身旁空無一人的事實,悄悄地盤據心上。所以才會想起平常徹底遺忘的前女友。
這樣不行。我甩甩頭。才二十幾歲,就一直懷念以前的話,就越活越幼稚了。
我重新振作,轉向電腦。已經是下午兩點四十分。從檔案目錄選擇「儲存檔案」,資料就從記憶體存到硬碟中。
「課長,完成了!」
傍晚。留下準備星期一開會的課長獨自在辦公室,我離開公司。雖然沒有特定的時間,現在也還頗早。離跟黑岩他們的聚會,應該相當有餘裕。
搭乘JR往新宿方向,我每天通勤路線都會經過新宿,因此聚餐約在新宿對我來說也比較方便。黑岩也是,他從不到其他地方喝酒吃飯。雖然這樣有點不太長進,但要喝過一遍新宿所有的店,大概還需要輪迴轉世十次吧。
走出車站,打開地圖,從約定的餐廳網站上列印的一張A4資料,那家店的宣傳文案是「悠閒自在啜飲紅酒的酒吧」,不過我一次也沒有去過。說到酒吧,看過的資料中形容是像義大利式或西班牙式咖啡館的地方,不過具體狀況如何我並不確定。我妄自猜測,黑岩應該不知道這種時髦的地方,必定是千草的選擇。
單手拿著地圖尋尋覓覓數分鐘後,終於找到目的地。搭電梯上到餐廳的所在樓層,向帶位的侍者報出黑岩的名字,於是他領我到裡頭的桌位。
四人桌已坐了三人。千草看到我便輕輕揮手,只看得到後腦勺的應該就是黑岩,所以,坐在千草旁邊的人不是黑岩,她旁邊坐的是——
「高野小姐,這傢伙是我前公司的同事,叫做川端。」我ㄧ走到座位,黑岩就對那名女性說。
那名女子——高野小姐儀態優雅地打招乎道:「初次見面,我是高野。」
您好,我是川端。我一面回應,一面疑惑,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即使坐著,仍能得知她很高䠷,栗子色短髮,清澈的眼神,絕對沒錯。是那個女子。
「雖然這裡是酒吧,但對日本人來說,還是先喝啤酒吧。」
千草翻開飲料菜單,「啊,有エーデルピルス,就喝這個如何?」
這啤酒好喝!我還是無法理出頭緒。
在書店裡遇見的女子。也知道她可能跟朋友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不過,也僅只如此。黑岩不知道此人存在,而千草也說,跟她並不熟悉。若是這樣,為何他們會一起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找我一起來?
為了不讓場面尷尬,我拿出名片,遞給高野。這也是上班族的習慣行為。高野也給我她的名片。我看著那張名片。
她的全名是「高野秋」,翻到背面,標記了羅馬拼音,寫著Aki,讀法應該就是如此。真是一個好名字。
她注意到我一直盯著名片,露出微笑。
「名字叫做秋,很奇怪吧?因為在秋天出生,所以名字是秋,很隨便的命名。」
「不,我覺得是很美麗的名字,傳達出您父母的愛。」
高野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而表情困頓。感覺有點像是她極力壓抑欣喜的笑容。這應該表示她自己也很喜歡秋這名字,而且必定是在雙親的呵護下成長。
「川端先生,您的名字直幸也很不錯呢。」
高野看著我的名片說,我輕輕搖了搖手。
「直直朝著幸福前進,就像是直球決勝負這樣的名字,不過我倒是滿喜歡。」
「朝向幸福,直直前進。」她複誦我的言詞。「前進順利嗎?」
我搔搔頭。「正一股作氣往前進,但抵達的目標是不是幸福,我就不知道了。」
在座的人都笑了起來,看來開場白順利過關。我不禁放下心來,剛好啤酒也送到。
我們乾杯喝酒,這牌子啤酒特有的苦味刺激著舌頭,也讓一週以來因工作而疲憊的身體瞬間舒暢,因此一口氣喝掉半杯。
我放下杯子,看著對面的女子,並將視線移向她的左手腕,因為上衣的袖子遮起,因此只看到一只手錶,無法確認她是否戴了兩只。
此時餐點送到,在愉悅的氣氛下,聚餐正式開始。
「我是聽春美說的呢。」高野說。
看來高野與千草之間有位會一起喝酒的朋友春美。千草與春美是同期進入公司,而春美是高野大學時小一屆的學妹。黑岩與千草差兩歲,算下來,高野比我小一歲。我現在二十七,生日一過就滿二十八。所以她可能是二十七歲,若生日未到就是二十六歲。嗯,等等,一開始她說是秋天出生吧?現在是春天,所以她只有二十六歲。這麼簡單的計算還要搞半天,川端直幸,振作一點!
總之,千草透過春美,若無其事的接近高野,熟悉後便邀請她參加聚會,而取得高野同意。而高野同意的理由之一,是「千草的朋友之中,有個很可愛的男子」。
「真是抱歉,讓你期待了半天,卻讓你看到這樣一張臉。」
我半開玩笑地說,高野動作優雅地搖了搖頭。
「不,我還擔心,若是來了個大老闆,該怎麼辦才好。看到是位溫和的人,讓我鬆了口氣。」
黑岩雙臂交叉。「的確,大老闆我一個也不認識!」
大家都笑了。
因為第一印象彷彿就像看見一幅畫般,我深深覺得,高野應該不是容易親近的人,但聊過天後,就發現她是個開朗、善解人意的人。明明如模特兒般美麗,卻沒有孤高之感。也許這樣說有點奇怪,但知道她跟我屬於同一個世界,讓我意外安心。
不過這與在書店初次見面時的印象並無衝突。那時感受到的是像觀看宗教畫那樣的神聖感。現在看見她喝啤酒、吃東西,卻完全無損彼時之印象,我覺得實在非常特別。
在喝酒談笑之間,我想到理由為何。
她的表情偶爾會改變。在她愉快的說話、談笑時,會像是突然回神般,那就像課堂中打瞌睡的學生突然睜開眼睛的感覺。發現自己睡著了,而覺得迷惑。
不過這完全只是瞬間,下一秒,就又回復笑容。因此,千草與黑岩都不曾注意到。但對坐正對面的我來說,十分明顯。
這就是理由。流動的時間瞬間靜止,她的表情也在那一點消失。那個時候的她,和笑臉迎人時的她,判若兩人。
在我印象中,那屬於孤獨。在高野與他人融洽相處的時間裡,偶爾夾雜著的孤獨時光。那時,周遭朋友都會從她的意識中消失。而我在目睹高野那瞬間的孤獨時,腦海浮現那天如畫的光景。
「別看川端長得一臉無害,他可是會喝酒呢!」黑岩像是在揭露重大祕密般,告訴高野。「酒不離手,看書也只挑與酒相關的。」
真希望別被人說得彷彿像酒精中毒一樣。而且實際上我再怎麼喜歡喝酒,也絕非大口豪飲那一型。
聽完黑岩的話,高野並未蹙眉,反而像是對我的此一特點非常感興趣。
「對了,」高野邊說邊以左手順了順耳際的頭髮。「川端,你是否經常看書?」
「關於這點,」我將酒杯放到桌上。因為共有四人,因此我們點一瓶托斯卡納紅酒。「我看呀,不只是與酒有關的書,其他類別的書也讀。」
「那你應該也很常去書店吧?」
「對,通常會去住處附近的書店,再不然就是到新宿的書店。」
高野綻開如花的笑顏。
「我也常去新宿的書店!」
她還提及那間大型書店的店名,那天我遇見她的書店。不過,我還是無法說出「我在那間書店看見你,而且非常感動」這樣的話。
「那家書店我也常去,剛才黑岩提到那本與酒有關的書,就是在那裡找到的。」
「太好了,我們興趣相同。」
高野看起來很高興。她注意到我杯子已經見底,就伸手欲取酒瓶,酒瓶在她左側,因此她伸出左手。正當此時。
「高野,小心,袖子!」千草慌忙道。
原來,高野的袖子沾到食物了。高野迅速舉起左手,仔細查看。並向千草微笑道:「還好,沒怎樣。」
高野以右手按住左手的袖子,重新往我的杯子裡倒酒。這一連串的動作使得她左手手腕上戴著兩支手錶清楚顯露。跟當時一樣。
千草似乎首度注意到此事,因而雙眼圓睜。
「高野,你戴了兩支手錶?」
聽到千草的問題,高野完全沒有表露一絲不安。答道:「沒錯。」
她稍稍挽高袖子,讓千草看自己的手腕。因此我也清楚看到那兩支手錶。比較前端的是近乎白色的粉紅色,而後面的則是黑色。看起來兩支錶是同一型號,卡西歐的Baby-G。是體積較大的熱門款G-SHOCK的縮小版,專門針對女性的商品。
「很奇怪吧?」高野沉穩地說。
相反地,千草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說道:「不,一點都不奇怪,只是很少見而已。為什麼要戴兩支錶呢?」
「為什麼呢⋯⋯」
高野望著虛空,再次浮現出孤獨的影子。
然後馬上回復笑容,回答千草:「沒有特殊的深意,只是因為想要戴,就這樣戴著了。」
「是護身符嗎?作用是什麼?」黑岩問。
高野愉快地搖頭。「不是護身符,也不是什麼奇怪的宗教儀式喔。」
「手錶的功能裡,有雙重時間的顯示機能吧?」我試著提出我的想法。「設有兩個時間,可以交互顯示,到海外出差時,就很方便確認當地時間與日本時間。我的手錶也有。」
說到這裡,她似乎已經明白我想說的意思,輕輕點頭之後又搖頭。
「不,我的兩支手錶都設定為相同的時間。」
「這樣啊。」
她如此明快地否定了,使我無法再繼續。電子錶的液晶面板如果沒有接近光源的話,不容易看清顯示。所以,從我的位置無法確認,不過,我也不認為她虛言以對。我盯著自己的手錶,晚上八點四十七分,高野的兩支錶應該也都顯示一樣的時刻。
「真的,沒有特殊的理由。」高野放下袖子。
「若非得要說的話,勉強算是護身符吧。」
手錶的話題就此打住。店員過來提醒我們,到了最後的點餐時間。這才讓人注意到,快超過兩小時的預定時間了。我們回覆不再點餐,開始處理剩下的食物與酒。
應該是很熱門的店,門口已經有好幾組人在等待空位。大概因為如此,才限定兩小時的用餐時間。我們均分餐費——因為兩位女性都強烈拒絕少付一點——走出門口,搭乘電梯下到一樓。
現在是早春,夜晚仍感寒意,但是喝酒後卻使人心情極佳。我們一夥人準備走向JR車站,高野說,她要搭地下鐵往新宿三丁目方向,在那裡換都營新宿線,這樣回家比較方便。
「謝謝你們今天的邀請。」高野輕柔地說。她明明也喝了不少酒,但臉色依然一片蒼白。
「下次有機會,也請再找我喔。」
當然,黑岩回道,還故意朝我看了一下。我也附和:「再一起吃飯吧。」
要問女生連絡方式,我實在很不習慣。而且,如果露骨地問她們電話號碼,應該會立刻讓她們退避三舍吧?所以,只有交換email帳號,這應該也是年輕人的聚會中很普遍的方式。
高野看了一眼手錶,應該是在注意地下鐵的班次時刻。那兩只手錶,她到底看哪只呢?
「大家晚安。」高野致意之後,走下地下鐵的階梯。
那是令人難以忘懷的光景。
週六的午後。在附近的書店找不到想要的書,於是,我前往新宿的大型書店。
當然,如果目的只是想買到那本書的話,可以在附近的書店訂購,也可以在網路上購買。但若與書有關,我還是比較喜歡實際碰到書再買。書這種東西,有時當你實際翻閱後,可能發現內容與原本的預期不同。因此,最好盡可能地,先在書店中瀏覽目錄,確認內容是否合乎自己的想像。所以跟朋友見面之後,順便到大型書店去晃晃。
走入其中一棟名為XX書店,對愛書人來說,像座遊樂場一樣的建築物,在樓層簡介前搜尋那本書可能陳列的樓層。
我想...
推薦序
東川篤哉解說
鵜飼與朱美遲遲無法進展的解說
這裡是烏賊川市的一隅,「鵜飼杜夫偵探事務所」。朱美邊坐到椅子上,邊斜眼看桌子對向的鵜飼。從鵜飼的側臉看來,他似乎非常認真,但卻又不像是在反覆思考什麼疑難雜症。因為,攤在桌子上的,並不是事件相關資料,而是數張原稿用紙。最後,鵜飼把鉛筆橫夾在上唇與鼻子之間,雙手抱胸,深深嘆息。就好像寫不出作業項目中的作文而煩惱的昭和時代的小學生。
朱美不耐地問他:「鵜飼先生,你到底在做什麼?是在寫給委託人的道歉函嗎?還是要拜託朋友借錢給你的信?」
「別說傻話啊,朱美。這是河出書房新社委託的重要工作呢。」
「哎,東京有名的出版社,到底有什麼事情要拜託活動範圍只限烏賊川市的偵探啊?」
「嗯,看起來是石持淺海的《推敲幸福事件簿》要出文庫版了。所以,就來拜託,希望我呢可以幫他們寫篇解說。雖然我很爽快地答應了,想說不管怎樣都能寫,可是現在卻寫不太出來。才會讓我像個昭和時代的小學生一樣煩惱啊!咦,你怎麼了?怎麼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痛痛痛……」朱美確實跌到地板上了。因為鵜飼說的話實在太具有衝擊性,就從椅子上滑下來了。不過,這會讓人如此震驚嗎?從來沒聽說過,會拜託私家偵探來寫文庫版解說啊!朱美重新坐回椅子上,然後扭扭脖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石持淺海的推理作品,會找鵜飼先生──」
「等、等一下、」鵜飼打斷朱美的話,「雖然你可以簡單地說是推理小說,但是《推敲幸福事件簿》也是石持先生所寫的戀愛小說。如果讀者只是單純的視為推理小說來閱讀,應該會感到相當訝異。因此解說就很重要了。再說,印象中有一份資料顯示:讀者在書店中挑選文庫時,大約有百分之七十的人會先讀解說,再判斷是否要買那本書。所以千萬要小心,不能寫出讓人誤解的內容。」
「嗯,是戀愛小說啊,那這樣就沒有辦法向推理小說讀者推薦這本書囉。」
「不對不對,這樣說是錯的,」鵜飼立刻又打斷朱美的話並且搖搖頭。「剛好相反。《推敲幸福事件簿》是要推薦給推理小說讀者的戀愛小說啊。以分類來看,可以看作是『日常謎題』的連作短篇集。舉例來說,可以先看<兩只手表>這一篇,男主角與女主角如命運般的相會而交往,但卻不只是單純的戀愛故事。在其中,作者使用了一道相當有吸引力的謎題:為什麼那個女子會在同一隻手腕上戴著兩只手表?這類型的謎題,若以先前的例子來看,對像我一樣的推理迷來說,會聯想到都築道夫的『退休刑警系列推理』其中一篇<夾克西裝外套>,這篇名作短篇,出現的奇妙謎題是「在地下鐵車站中看見的男性,為什麼手上拿著三件外套?」,然後一推理的方式找出背後的原因。或許石持先生就是因為充分意識到都築作品,所以寫了<兩只手表>。這是我的推理。」
「嗯,兩只手錶與三件西裝,的確有些相似。不過你的推理常常在狀況外,所以根本不可行信。這兩篇作品,不過是碰巧類似而已。」
「既然你這麼說,那不然再看<紅酒大戰>這篇好了,這篇從標題來看,很明顯可以看出是仿效北村薰的<砂糖大戰>。<砂糖大戰>是北村薰『圓紫師傅與我系列』中的一篇,這篇作品的謎題是在咖啡館看見的三人組,為什麼他們會從砂糖罐中慢慢地一直舀出砂糖加入紅茶裡頭。而<紅酒大戰>這篇則是:在居酒屋看見的兩個人,為什麼要各自分別喝一瓶紅酒?因為並沒有人在故事中死掉,若以印象來看的確有些無聊。不過從謎語出現的瞬間開始,讀者就會很想要知道結果如何而心癢難耐。這兩篇都有同樣的效果。」
「嗯,的確是會讓人很在意的謎題。」
朱美深深地點頭,認真的問鵜飼:「然後呢?最後的結局,為什麼女主角要戴著兩只手錶?而且還戴在同一隻手腕上──」
「嗯,說到這啊──你是笨蛋嗎?」鵜飼敲著桌面說,「太危險了,太危險了!如果我在這裡把真相說出來的話,不是違反了守密義務嗎?不管怎麼說,選擇文庫的讀者,大約有七成的人首先都會讀解說。」
「啊,你說得對。如果在解說中透漏了謎底的話,那就糟了。」咦,那現在我們難道已經就在解說中了嗎?朱美感覺頭上籠罩著不知何許人的視線,不過假裝不在意,繼續與鵜飼討論。「歸結來說,《推敲幸福事件簿》這部作品並不是單純的戀愛小說,也不是單純的推理小說。那到底要怎麼描述才對?」
「是呀,這就是難處,所以解說才很難寫。石持先生原本擅長的類型,就是以人類的行動與心理,加上些微的設計,配合邏輯推演,解開謎題。具有此特長的石持或許十分確信,以此加上男女的戀愛結合而成的謎題,對喜歡邏輯推論的讀者來說,也能接受(也就是說可以視為推理作品);所以他敢於挑戰像這樣以推理為基礎的戀愛小說。所以,這就只能稱為石持淺海流的戀愛推理作品。實際上,在石持許多作品中,不管再怎樣比對、搜尋,我都可以斷言,找不到任何一篇跟《推敲幸福事件簿》相似的作品。」
「那可以算是石持先生的異色作品了吧?」
「是,的確是異色作品,只是石持的作品也幾乎看起來都像是異色作。一般都在情節設定上下功夫,結尾再加一點扭轉。像這樣符合常規的推理,他的作品幾乎都找不到。你看,其他隨便找找都有,偵探、委託人、殺人事件、詭計,故事到四分之三快結束的時候,偵探就會說:『我明白了!』之後就迅速俐落解決——這種可以說是陳腔濫調的故事。光寫這類型作品的作家,例如,東川X哉那傢伙。石持先生所採取的技巧,基本上則是截然不同。」
「等、等一下,鵜飼先生,」朱美急急地靠近鵜飼,在他耳邊小聲忠告,「怎麼,突然批評起東川來了?你明白自己的立場嗎?如果你讓他生氣的話,你可能就沒辦法再次出現在他筆下囉。撇開這個不談,那個人最近也都光寫些管家偵探啦、魔法偵探啦,還是校園那類的賣得很好的作品,漸漸不太寫鵜飼先生你的故事了耶。如果他真的不再寫你的話,你想怎麼辦?工作會比現在少更多喔。」
「什麼?沒關係啦。」鵜飼一點也不在意地說。「到那時候就去拜託石持先生寫就好了。」
「啥?你在說什麼傻話!」朱美有點震驚,手叉在腰上。「作風嚴謹、極受歡迎的石持先生才不會想寫像你這種偵探。」
「絕對沒這回事。他會寫。說起來,石持先生曾經寫過我活躍的過往。」鵜飼邊說邊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一本書,黑色的封面上,有白色的明體字並排,是單行本。他驕傲地把那本書遞到朱美面前。「這是去年出版的石持先生的短篇傑作集《停在三樓》,與書名同名的那篇是推理作家協會獎候補作品,評價很高。不過,結果還是錯過了獎。」
「欸,鵜飼先生在上面登場了嗎?這樣錯過獎項,也並非情無可原。」
「不是,並非你想得那樣。我出場的是這個。」鵜飼面帶不滿,打開書的目錄,秀給朱美看。「你看,這裡面收錄了一個短篇<院長室EDS緊急推理解決院>對吧?在這裡我以鵜飼偵探師的名義登場──啊,對,對,我想起來了,在《推敲幸福事件簿》的第三章<所屬之處>這篇作品,有個背著(被人掛上)熊貓背包的小女孩登場,在這篇作品背後的言外之意極為明顯,另一方面,在<院長室>這篇裡面,也有同樣背著熊貓背包的小女孩登場,富有戲劇上的功用。兩個背著背包的小女孩,如果注意到她們兩個人角色上的差異,對照來讀,也會覺得非常有趣。」
「唔,石持先生似乎對熊貓背包有特殊的用意存在吧。」朱美一頁一頁翻動著手上拿到的書。「啊,真的,在石持先生的作品中,鵜飼先生有上場耶!真是太厲害了。」朱美像傻瓜一樣的說。之後,她變得一臉認真,仔細檢查書中的版權頁,就像故事到四分之三時的偵探,深深地點頭,並說:「原來如此,這樣大概可以解開謎題了。」
「解開謎題?你在說什麼?朱美,文庫解說其中應該沒有謎題吧?」
「有!有很大的謎題。<為何河出書房新社要拜託鵜飼杜夫來為石持淺海的文庫寫解說>,這就是這篇解說中最大的謎題。不過,現在我可以清楚理解了。短篇集《停在三樓》的作者是石持淺海。而它的出版者是──」朱美指著書中的版權頁,「對,就是河出書房新社!也就是說,鵜飼先生,你已經有在河出書房新社的石持作品中登場的經驗,因為這個緣故,這次才會找你寫文庫版的解說。」朱美驕傲地指出真相。
聽了她的話之後,鵜飼像是很感動地深深地點頭。「嗯,真不愧是朱美,敏銳的推理。我想的確就如你所說,這也是為什麼我會爽快地接受這份寫解說的工作。只是實在有點寫不太出來啦……」
不是已經可以寫了嗎?更進一步說,已經有人在讀了吧,我們……
朱美深刻地感受到從頭上射下來讀者的視線。
而在她的面前,什麼也沒感受到的遲鈍偵探,又再次把筆夾在鼻子跟上唇之間,並且交叉著雙臂。
東川篤哉解說
鵜飼與朱美遲遲無法進展的解說
這裡是烏賊川市的一隅,「鵜飼杜夫偵探事務所」。朱美邊坐到椅子上,邊斜眼看桌子對向的鵜飼。從鵜飼的側臉看來,他似乎非常認真,但卻又不像是在反覆思考什麼疑難雜症。因為,攤在桌子上的,並不是事件相關資料,而是數張原稿用紙。最後,鵜飼把鉛筆橫夾在上唇與鼻子之間,雙手抱胸,深深嘆息。就好像寫不出作業項目中的作文而煩惱的昭和時代的小學生。
朱美不耐地問他:「鵜飼先生,你到底在做什麼?是在寫給委託人的道歉函嗎?還是要拜託朋友借錢給你的信?」
「別說傻話啊,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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