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將由感動填滿--世紀永恆的愛戀,迎接真正的終點!
★完整補完本傳《成為吸血鬼的你開始一段永恆的愛》!野村美月作品系列譯者熱淚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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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蜜娜=艾莉絲‧原田,以「不能丟下爸爸不管」為由,拒絕了交往中男性的求婚。
在我五歲那年過世的父親原田詩也,其實已成了不老不死的吸血鬼。
他與母親邂逅、墜入愛河……然而母親最終卻無法陪伴在他身旁。
所以我下定決心,要永遠陪著爸爸。
為此,我做出了某個決定──為了不輸給離他而去的媽媽。
與命運訣別、超越,成就永遠的戀情。
以女兒視角編織而成,關於某位吸血鬼過去與現在的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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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不孤單喔。
父親也是這麼說的。
來參加上映會的人之中,也有知道父親是吸血鬼,態度仍然沒有改變的人。
也有隱約察覺到去世的父親和現在的父親是同一個人,卻沒有明說,對待父親一如往常的人。
也有雖然沒察覺到,對以前的父親和現在的父親都很親切的人。
父親身邊有許多喜歡他的人。
與母親相遇後,父親開始了一段永恆的愛。
在這段戀情中,父親因為母親得到的事物──舞臺、夥伴、朋友、觀眾、家人……
母親比父親還要早去世,不過,她留給父親很多東西。
我深深體會到這點。
作者簡介:
野村美月
出生於少數人才知道的合唱王國──福島。從小就喜歡創作「故事」,因此立志成為作家。以《赤城山桌球場歌聲響起》(赤城山卓球場に歌声は響く)獲得第三屆ENTAME大獎小說部門最優秀獎。興趣是早睡、午睡、晚睡等一切跟睡覺有關的事。主要作品為《桌球場系列》(卓球場シリーズ)、《文學少女》、《光在地球之時……》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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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我們的父親在五月寒冷的雨夜,變成了吸血鬼。
當時父親剛滿十六歲,是個徹頭徹尾的籃球痴,好親近、不服輸,隊友和學長都很喜歡他,是個笑口常開、聲音大,有點不擅長跟女孩子相處的,極其平凡的高一生。
然而,那件事卻像突如其來的災難降臨在父親身上,導致父親的生活產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把父親重要的事物通通奪走,將他推落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十六歲的父親無法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常變化,不停用美工刀割腕。
從傷口流出的鮮血滴在地上,父親痛得咬緊牙關,最後失去意識,還是死不了。
無論他如何傷害自己,傷口都會復原,連傷痕都不會留下。
改成割其他地方也一樣。
他被關在擁有無限可能性的十六歲年輕身軀裡,背負起不老不死的宿命。
放棄對他來說是生活中的一切的籃球,休學與朋友分別,胸懷絕望轉到新學校後──
父親遇見了母親。
一話 愛上聖女的父親
「蜜娜,希望妳跟我一起去英國!」
十月午後,神先生坐立不安地坐在咖啡廳的位置上,突然認真看著我,開口說道。
萬聖節快到了,因此店裡放著眼睛和嘴巴挖了個洞的南瓜,以及狼人、科學怪人和戴尖帽的魔女的商品,客人們的聊天聲不絕於耳。
坐在旁邊的高中女生集團在熱烈討論文化祭要跟誰一起玩、要邀誰一起逛等戀愛話題,面向大馬路的玻璃窗反射午後溫暖的陽光,閃閃發亮。
走在路上的人看起來也很開心、很幸福,坐在我對面的神先生額頭冒汗,皺緊眉頭接著說:
「我明年要到英國的分公司工作,得在那裡待五年。妳也找到研究所念了,我很──清楚我這個大妳八歲,今年滿三十歲的大叔配不上妳這麼優秀的女孩。可是!因為在那邊很多場合需要帶妻子同行,上司叫我去相親──我、我只想跟妳在一起!所以──請妳嫁給我,跟我一起去英國吧!」
神先生的頭低到眼鏡都快滑下來了。我沒有立刻回答。由於我沉默太久,神先生露出彷彿要迎接世界末日的表情,戰戰兢兢抬頭看著我。
「不、不行嗎?蜜娜?我這個今年滿三十歲的大叔,果然配不上二十二歲前途無量的妳──」
「……不是的。」
我小聲打斷神先生的話。
「不是的……我喜歡神先生。」
「蜜娜。」
神先生臉上立刻浮現笑容。
我很喜歡他率真的笑容。每當我感覺到這個人真的誠實又善良,是沒辦法隱藏內心想法的人的時候,心裡都會暖暖的。
不過今天,我的心情卻跟胸口壓了塊大石一樣沉重。
「……對不起。請你讓我考慮一下。」
我垂下視線,輕聲說道。
突然跟妳求婚,妳會不知所措也很正常,我本來想在更浪漫的情況下求婚,結果不小心太著急了。我突然請妳跟我一起去英國,妳嚇到了對吧?慢慢考慮沒關係。
神先生貼心地這麼說。
和神先生道別後,我走在瀰漫海水味的沿海道路上回家,沉著臉陷入沉思。
結婚?跟神先生?
我們之所以會認識,是因為有個學姊安排跟社會人士的聯誼,在二十幾歲的輕浮男性們中,當時看起來就已經超過三十歲、感覺很好親近的戴眼鏡的神先生,明顯跟其他人不太一樣,他自己也一副「我這種大叔也跑來參加,真不好意思」的愧疚態度,頻頻用溼紙巾擦汗。
我反而對這樣子的神先生產生好感。
我像跟親戚叔叔相處一樣,跟他維持半年左右的不可思議的交流後,神先生跟我告白,我便成了他的女朋友。
我記得那個時候,神先生也是坐立不安的,視線游移不定,然後彷彿做了什麼重要的覺悟,看著我說「蜜娜,我喜歡妳,請妳跟我交往」。我立刻笑著回答「好的」。
可是這次……
神先生非常疼我,我也很喜歡神先生。
五歲以前我就都在英國生活,英文程度足以應付日常對話,對於海外生活也不會不安。比起念研究所,和神先生一起去英國更吸引人,想必會讓人雀躍不已。
神先生肯定也相信我會答應。
當時我給他的,卻是不同的回應。
要是神先生聽見我卡在喉嚨沒能說出口的那句話,一定會連驚慌失措都忘了,瞪大鏡片底下的雙眼吧。
我不能放爸爸一個人不管。
因為爸爸不能沒有我。
要是我神情凝重地這麼說,他一定會嚇到。
因為我的父親──原田詩也在十七年前,我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
「我回來了。」
我胸懷沉重的心情打開家門,一名身穿暗夜般的黑西裝和厚重黑色斗篷的年輕男性,淘氣地遞出一個袋子。
「Trick or Treat(不給糖就搗蛋)。」
那人擁有一頭色彩明亮、柔軟蓬鬆的的微翹短髮,以及炯炯有神,像少年一樣淘氣,卻又深邃如歷經滄桑的哲學家的雙眼。面對我們時總是掛著微笑、充滿男人味的嘴角,露出兩根利牙。
他高達一百八十五公分,所以對一百六十公分的我來說,那張笑容燦爛的臉在好幾公分高的地方。我們面對面的時候,我每次都得抬起頭來。
今天我也把頭抬高,回以微笑。
「爸爸,萬聖節是下禮拜。牙齒是你自己做的嗎?做得真好。」
由於我一點都不驚訝,爸爸失望地垂下肩膀。
「區內的萬聖節活動,我想穿這身衣服帶領孩子們,就借了舞臺裝來。因為下個月開始又要上演《德古拉》了嘛。怎麼樣,蜜娜?看起來像吸血鬼嗎?」
他「啪唰」一聲掀起黑色的斗篷,將年輕的側臉對著我,擺好姿勢。表情也繃得緊緊的,營造出勇敢的感覺,不愧是現在仍然在第一線活躍的職業舞臺劇演員,動作充滿力道及美感。
一想到扮成吸血鬼的父親帶領扮成怪物的天真孩子在海邊遊行,就覺得很溫馨。
父親是在八卦節目上會被拿來當話題的大名人,卻會積極參與鎮裡舉辦的活動。每年聖誕節,他都會喜孜孜地扮成聖誕老人。下禮拜的萬聖節也是,父親八成會玩得比孩子們還要開心。
然而。
「與其說『像吸血鬼』,爸爸就是真正的吸血鬼吧。」
我一這麼說,父親符合吸血鬼風範的高傲表情就瞬間消失,露出像個十幾歲少年的笑容。
「哈哈,說得也是。」
這個人是實際年齡五十歲的,我的父親。
世人都說他是突然過世的演員原田詩也高中時生的私生子,是我們同父異母的哥哥。藝名跟故人一樣是「UTAYA」,長相也如出一轍,所以有這些煞有其事的臆測也不意外。
此外,據說「UTAYA」跟過世的原田詩也一樣不會老。
過了三十歲仍然是個年輕的青年,看起來跟大學生差不多。
事實上,父親的年齡一直停在十六歲。父親身材高大,外加五官端正,十六歲的時候就有點像成年人了。之後隨著年紀增加,父親的神情越來越穩重,看起來更像個大人,髮型、化妝和行為舉止也讓他顯得更加成熟。
儘管如此,父親的身體依舊維持在十六歲的狀態。
如果他脫下西裝,放下瀏海,穿上高中的制服,應該就是個普通的高中生吧。
這件事當然是只屬於我們家,以及父親信賴的幾個人的祕密。
父親是吸血鬼。
他永遠停留在十六歲。
十六歲的初夏,父親在自己並不希望的情況下變成吸血鬼。
在此之前,父親是極其平凡的高一生,社團是籃球社。
父親從小就是徹頭徹尾的籃球痴,一天到晚都想著籃球,最開心、最興奮的時候是跟比自己厲害的球員比賽,快要輸掉的時候。
可是,成為吸血鬼的同時,父親的身體能力提升到超出常理的地步,多厲害的球員都比不過他。
某天突然得到能在球場上以一敵十的力量。若是在漫畫或小說裡,或許挺痛快的。但對父親來說,這儼然是個詛咒。
將努力過後得到的勝利視為最快樂的事的父親,變得不需要努力也能輕易取勝,因而絕望。
能讓父親雀躍不已的「強者」已經不存在了。
球場上的父親,苦於失落感與焦躁感。
本來是他生活中的一切的籃球,再也無法讓他樂在其中,與此同時,還有吸血衝動折磨著他。
聽說起初會焦躁得想要吸女性的嘴脣。不知為何,跟女孩子獨處時會燃起慾望,喉嚨乾渴,眼前染成一片紅色,回過神時已經不小心吻上眼前的人,直到對方昏倒前都會一直吸她的嘴脣。
當時父親還不知道他是透過這個行為吸取對方的精氣代替吸血,因為自己在一時衝動下強吻對方而感到混亂,開始避免與他人交流。
父親關在拉起窗簾的房間裡,用美工刀割腕。
如果這樣能讓這場惡夢結束──
可是不管他流了多少血,不管他哀號得多大聲,父親都死不了。
皮膚再生,傷口立刻復原,令父親更加絕望。
在混亂與苦惱中,父親為了在新環境重新開始,決定從籃球名校轉進本來是女校,連裡面有沒有籃球社都不知道的海星學園。
他打算忘記籃球,隱瞞自己是吸血鬼,做為隨處可見的高一生度過校園生活。
幸好即使被陽光照到或看到十字架,父親的身體也不會產生異狀。
吸血鬼的弱點純屬人類的想像,除了嗅覺變得太敏銳,不喜歡大蒜等氣味強烈的食物外,要扮演一般的高中生並無大礙。
即使如此,「自己變成了就算自殘,傷口也會立刻痊癒的怪物」這個事實一直在父親的腦海揮之不去,折磨父親。
生命沒有盡頭令父親絕望。
那代表永恆的痛苦。
當時父親就是受困於那樣的絕望,苦不堪言。
渴望救贖的父親遇見母親,正好是在那個時期。
◎
放學後,意志消沉的父親走在學校中庭裡。
諷刺的是,他剛轉進的海星學園是教會學校,中庭有棟外牆爬著藤蔓的教堂。
父親抬頭仰望陽光底下的教堂,覺得太陽和從教堂裡面傳來的聖歌雖然對自己無害,自己是吸血鬼的事實依然不會改變,皺著眉頭杵在原地。這時,一顆櫻花色的氣球自空中輕輕飄落。
父親反射性用雙手接住它,這次換成油菜花色的氣球、紫羅蘭色的氣球、青草色的氣球不停掉下來,一名穿著學校制服的女生從三樓陽臺看著父親。
跟她對上視線的瞬間,我覺得心臟都快要停止跳動了──父親是這麼說的。
「她的眼睛又黑又大,給人非常溫柔的感覺,胸部也很大,卻讓人覺得超級清純,跟教堂裡聖母憐子像的聖母瑪莉亞一模一樣。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在哭,透明的淚水從她白皙的臉頰滑下來,我看到都忘記呼吸了。」
少女急忙拿著半透明的塑膠袋跑到中庭,把氣球撿起來,父親也有幫忙。
她說自己在想事情的時候氣球從窗戶飛走了,頻頻跟父親道歉,害羞得不敢直視父親的臉,父親也因為至今以來腦中都只有籃球,沒機會跟女孩子接觸,緊張得心跳不已。
接著,對方不知為何驚訝地看著父親,突然問他:
「請、請問,你身高幾公分?」
「一百八十五……」
聽見父親的回答,那人仔仔細細把父親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對、對不起!因為……你實在太合乎理想,所以我下意識……」
少女雪白的臉頰浮現紅潮,再度講出讓父親一頭霧水的話。
「請你跟我一起來。」
「那個時候我嚇了一跳,我們才剛見面,話都沒講過幾句耶。」
父親笑著說。
「再說,當時我剛變成吸血鬼,心情超級低落,根本沒心情交女朋友。可是綾音姊看起來真的好開心。我被她牽著手,不小心跟她一起跑起來,到了地下練習場。門上掛著『軒轅十四』的門牌。我想都沒想到是戲劇社。」
海星學園的戲劇社很大,一個社團就有四個獨立隊伍。
主演是男裝麗人,以寶塚風的華麗舞臺為賣點的河鼓二隊。
以古典文藝為題材,追求藝術性的天津四隊。
以偶像集團演出的熱鬧表演為主的織女一隊。
第四個隊伍軒轅十四是男女合校後成立的最新隊伍,主打戲劇性的男女戀愛劇。
每隊都有叫做「主演」的學生,以主演為主角決定劇目,用每一季的公演比賽觀眾數量及評價。
「綾音姊是比爸爸我大一歲的二年級生,剛當上軒轅十四的主演,被大家叫做『治癒聖女』。這個別名有夠適合走清純路線的綾音姊,可是大概是因為綾音姊身材好,動作跟表情又莫名性感,私底下也有人叫她『魔性聖女』,綾音姊拚命反駁『我才沒有什麼魔性』,這樣子的她也超可愛的──」
我記憶中的母親是個可愛的人。到了幾歲都跟少女一樣,總是面帶笑容,看著父親的眼中充滿青澀的愛意。
在影片和照片裡看到的母親也是如此,烏溜溜的清純大眼、柔順的黑髮,水嫩的嘴脣、雪白光滑的臉頰,從哪個角度看都純潔溫柔,卻又意志堅強,是個跟「大和撫子」一詞再適合不過的人,現在我看到她,胸口仍會陣陣抽痛。
「不只外表,綾音姊的人氣、演技做為隊上的主演都很完美。不過,那個時候綾音姊遇到一個大問題。」
因為母親的身高以高中生來說太高,站在臺上演戲時沒有身高跟她配得上的男生。她在找一個月後的七月公演能跟她一起上臺的男生。
「我在中庭遇見綾音姊時,她之所以在哭也是因為找不到搭檔,覺得身為主演的自己要負責,差點被責任感壓垮。她拜託我當她的搭檔跟她一起上臺演出,就算只當到公演結束也可以,我想說既然只要演那一場戲,就答應了。」
那個時候,母親的身高在軒轅十四官網上是一百七十二公分。其實還要再高一些。應該是想讓她看起來矮一點,故意謊報數值吧。
父親一天到晚帶著溫柔的目光說「綾音姊既溫柔又漂亮,文武雙全還會做家事,是個沒有稱得上缺點的缺點的人」。
「不過我跟她結婚生了你們後,綾音姊還是會對身高感到自卑,說『要是蜜娜跟我一樣不停長高怎麼辦』,每次妳長高,綾音姊都會擔心地說『看到蜜娜的成長我很開心,可是萬一她長太高,我會傷腦筋的』。」
影片中的母親美麗到父親一直炫耀也不奇怪,難以相信如此漂亮可愛的女性會對自己的外表自卑,我不禁覺得有些諷刺。
我不像母親一樣是能治癒別人的治癒系美女,從小就覺得很不甘心。高大的父親和高大的母親生下來的我,身高是日本女性的平均值,太過平凡反而讓人覺得沒特色,還有人說過我表情僵硬、態度冷淡。
我的二弟以男生來說身高偏矮,三弟反而長得比父親還高,明顯遺傳自父親與母親。
總而言之,父親及母親的關係,從做為在舞臺上演出愛情故事的搭檔開始。
「一開始就遇到一堆問題。」
提及這段往事時,父親總是會瞇起眼睛,一副覺得很好笑的樣子。肯定是因為現在的父親有那個心力去緬懷、回味過去了吧。
然而,當時可沒那麼輕鬆。
「畢竟爸爸跟綾音姊的第一場公演是《德古拉》,爸爸要演吸血鬼啊。叫真正的吸血鬼演吸血鬼真的太扯了,爸爸眼前一片黑暗。因為那時我連自己是吸血鬼都不想去想。而且看了劇本,我要演的還是超級自大,會說自己是無所不知的夜之王的吸血鬼。」
父親笑得越來越開心。
在把伯蘭˙史杜克寫的原作改編成愛情故事的劇本中,父親演的德古拉伯爵現身於倫敦社交界,用他俊美的容貌吸引眾女性熱情的目光。
將自己譬喻成夜之王的他,將人類視為螻蟻。
雖然現在父親可以笑著講這些事,當時的他拚命想當一個普通的人類高中生,對他來說這個角色彷彿在逼他面對身為怪物的自己,光是念出一句台詞,全身都會痛到像被針刺一樣。
因為變成吸血鬼害他失去了許多事物。
「要我跟把人類當成僕人,瘋狂虐殺他們的德古拉伯爵有同感太困難了,我只覺得他很討厭……念台詞也無法投入感情,剛開始排練時我語氣一點起伏都沒有,常常結巴,被導演市子女士喊卡。最後更是嚴重到想念台詞表情就會僵住,嘴巴動不了……」
陪在受挫的父親身旁的,就是母親。
父親和母親在校舍三樓角落被用來當倉庫的教室反覆練習。
「演戲時怎麼發聲、四肢怎麼動作、角色怎麼揣摩、跟其他演員怎麼對戲、台詞怎麼念出來──綾音姊把演戲的基本知識從頭到尾教了一遍。她真的溫柔又有耐心。是綾音姊安慰、鼓勵了被自己的煩惱束縛住,無法掙脫的我,牽起我的手試圖拉我站起來……」
儘管如此,爸爸變成吸血鬼的殘酷現實仍然不會改變。
還是不行。
真想讓這一切通通結束。
可是結束不了。
結束不了!
父親朝絕望的深淵直線墜落,在底下蜷成一團,除了哭泣什麼都做不到,就在這時──
「綾音姊陪我一起哭了。」
父親聲音哽咽,眼泛淚光。
「她不知道我的祕密,還是想幫助我。那個時候的綾音姊,明明只是柔弱的女高中生。她哭著對我說『如果你害怕看不見盡頭,我會成為蜜娜殺死你,讓你看到盡頭』。『身為蜜娜的我會在舞臺上殺死身為吸血鬼的你,結束你永恆的生命』。」
父親吁出一口氣。神情陶醉。
「跟暴風雨一樣。」
蜜娜是母親演的角色。是一名憎恨吸血鬼,在與他對峙的過程中不知不覺被他吸引的堅強高潔女性。我的名字「蜜娜」就是取自這個時候母親演的「蜜娜」。
父親演的德古拉伯爵活了好幾百年,第一次愛上的人「蜜娜」。
以及救了變成吸血鬼的父親的「蜜娜」──
父親知道母親溫暖如春陽的笑容底下,潛藏著有如春季暴風雨的激情。
那股激情拍打在父親的臉頰、胸口上,將他從絕望中拉了出來。
──跟我一起站上舞臺吧!在我讓你嚥下最後一口氣前,都當我的搭檔吧!
牽起母親伸出的手站起來的瞬間,父親憑自己的意志成為母親的搭檔。
軒轅十四跟一開始成立的三個隊伍不一樣,不是由一名主演拉起整隊的隊伍。
軒轅十四的傳統是男女兩人的雙主演制度。
獅子座的恆星軒轅十四是多星系統,兩顆星星成對環繞──這也是母親告訴父親的。他們要成為那兩顆星星。
從這一天起,父親就開始專注在「演戲」上。父親本來就是容易沉迷於某件事的類型,絕不吝惜努力。雖然在球場上他變得無人能敵,在舞臺上他還是個新手,一堆事辦不到。這讓父親感到喜悅。
「籃球的傳球跟演戲的對台詞很類似。對方在比較遠的地方時要用長傳,比較近的地方就傳出又短又快的球。跟這一樣,把台詞的球溫柔地傳出去、銳利地扔出去,順利射籃得分,觀眾大聲歡呼的時候,真的超爽快的。」
父親線條剛硬的嘴脣勾起幸福、溫柔的笑容,說「這也是媽媽告訴爸爸的重要的事之一」。
失去最喜歡的籃球的父親,在新學校海星學園得到的事物。
母親與舞臺。
「戲劇不是每一場都有結尾嗎?最後簾幕一定會垂下來,結束每一個世界、每一個故事。」
他就是喜歡這點。
在母親收集的舊雜誌裡的採訪中,父親也是帶著燦爛的笑容如此回答──
最喜歡演戲了。
就這樣,父親與母親的名字,在海星學園的戲劇史上留下痕跡。
我跟兩位弟弟都是海星學園的畢業生。我們在學的期間,原田詩也和春科綾音這對組合,被當成軒轅十四傳說中的雙主演流傳著。有些人說「之後應該再也看不見那麼出色的主演了吧」,有些人說「真是對奇蹟般的組合」。
父親遇見母親。母親把父親帶到戲劇的世界。
這件事本身就是至高無上的奇蹟。
母親在《德古拉》公演時殺掉父親後,抱住他吻了他。
父親從母親手中得到盡頭、得到救贖、得到未來。
這個時候父親演的德古拉伯爵,受歡迎到父親當上職業演員後,每年仍會重新上演。
像這樣──在簾幕落下,會場響起如雷的掌聲後,父親依然繼續跟母親一起演戲。
在《窈窕淑女》裡飾演性格乖僻的怪人語言學家希金斯教授。
在《真想讓你們交換》裡飾演花心的貴公子宰相中將。
在《艾洛斯與賽姬》裡飾演愛上人類少女、喜歡惡作劇的愛神艾洛斯。
經典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在再次上演的《德古拉》裡和母親交換角色,飾演被女吸血鬼迷住的日本留學生密納、在《一千零一夜》裡飾演不相信女性的國王、在江戶川亂步的《屋頂裡的散步者》演出瘋狂的變態、在《綠野仙蹤》演出膽小的獅子、在《浮士德》裡飾演被惡魔梅菲斯特誘惑的浮士德博士──
父親演了許多角色,在每齣戲中與母親再三相戀,不知不覺跨越了阻擋在吸血鬼與人類少女之間的阻礙,成為戀人。
對父親來說,母親就是救贖,就是光芒──思及此,我的胸口就會傳來一陣刺痛。
我和弟弟還小的時候,就聽父親講了很多母親的事。
在春風吹拂下於海邊散步的途中、暑假在家裡被光芒籠罩的日光室哄我們睡覺的時候、在萬里無雲的秋空下、冬天在瀰漫燉菜及烤火雞香味的客廳,全家一起慶祝聖誕節的時候,以及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個片段。父親回憶起與母親的記憶,告訴我們「綾音姊是這樣的人」、「綾音姊那個時候講了這種話」、「綾音姊當時是這麼做的」、「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綾音姊是個很棒的人」、「我最喜歡綾音姊了」。
母親喜歡的電影、喜歡的食物、喜歡的顏色、喜歡的花、喜歡的音樂──
他瞇起眼睛,嘴角上揚,露出動人心弦的溫柔神情,偶爾會輕輕垂下視線,用寂寞的語氣述說與母親的回憶,講了好幾個好幾個。這些回憶如同永不乾涸的泉水,從父親心中湧出。
所以,父親跟母親的故事,我可以連他們當時的動作、表情甚至語氣都鮮明想像出來。
中庭教堂上的藤蔓隨清爽微風晃動。淡色氣球輕飄飄地從空中掉下來。宛如聖母的母親追著氣球出現。互相凝視的兩人,臉頰都紅通通的。
在被紙箱包圍的空教室,母親用清澈甜美的聲音朗讀用來當教材的詩句,父親用泛淚的雙眼看著她。
哭著抱緊淚流不止的父親的母親。感覺到母親手心和臉頰的溫暖,哭得越來越厲害的父親。
放學後,用學校視聽教室的投影機看母親喜歡的義大利電影。看到最後一幕幕放出來的吻戲片段,眼泛淚光的母親。在旁邊心跳不已的父親。
在後臺等待上臺的時候,偷偷把小指勾在一起的父親及母親,臉上浮現靦腆的微笑──
不管我的胸口多麼疼痛都無法否定。浮現腦海的所有畫面,父親的注意力都放在母親身上,母親也對父親有好感。
這個時候,父親就已經開始一段永恆的愛。
吸血鬼的壽命沒有盡頭。
擁有永恆生命的吸血鬼,將迎接永恆的倦怠。
吸血鬼為了從永恆的倦怠逃離,要開始一段永恆的愛。假如這個世界真的存在永恆的愛,能證明它的只有永遠不死的人。
我曾經問過父親。
「爸爸在跟媽媽談永恆的愛嗎?」
當時我十六歲,是對戀、對愛抱持憧憬的年紀。
在冬天清澈的陽光下,我跟父親去家裡附近的海邊散步,父親跟平常一樣開始述說與母親的回憶,聽了後我的心裡難受到不行,心跳越來越快,下意識問了這個問題。
這時父親對外宣稱的年齡是二十七歲──但外表跟我一樣是十六歲,他露出非常成熟、柔和又溫暖的笑容回答。
「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永遠活下去不會知道。可是現在這個瞬間,我也依然愛著綾音姊喔。」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父親露出的微笑,跟在影片裡看到的母親柔和的微笑有點像。
把我的心填得滿滿的──讓人想哭。
聽說父親跟母親求婚時說的話,是「我會用一輩子去愛綾音姊」。
身為吸血鬼的父親的一輩子,與永遠同義。
父親告訴母親,只要他還活著,就會永遠愛著她。他用有點哀傷的溫柔聲音告訴我,至今他依然愛著母親。
父親是如此深愛著母親。
可是,母親已經不在父親身旁。
得知父親的答案後,十六歲的我拚命故作平靜,走在路上,前一刻才聽見的父親的聲音、話語、微笑在腦中反覆重播,我心想,不在了還能被父親一直思念的母親真幸福。
父親的手臂強壯有力,把臉頰貼上去會聞到他用的男用沐浴乳的淡淡香味。那清爽的香氣令我鼻頭一酸,眼淚有點冒出來,父親好像發現了。
他用他的大手撫摸我的頭。
十六歲的我站在原地,低著頭一直讓父親摸。
聽著淒涼的海浪聲。
我們的父親在五月寒冷的雨夜,變成了吸血鬼。
當時父親剛滿十六歲,是個徹頭徹尾的籃球痴,好親近、不服輸,隊友和學長都很喜歡他,是個笑口常開、聲音大,有點不擅長跟女孩子相處的,極其平凡的高一生。
然而,那件事卻像突如其來的災難降臨在父親身上,導致父親的生活產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把父親重要的事物通通奪走,將他推落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十六歲的父親無法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常變化,不停用美工刀割腕。
從傷口流出的鮮血滴在地上,父親痛得咬緊牙關,最後失去意識,還是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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