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的花季是場漫長的告別,
我遺失了家人,送走了初戀,也向妳說再見……★ POPO原創 超人氣百合虐愛天后‧希澄,最新傷痛力作!
★ 十五萬字的飆淚旅程,通往意想不到的最終大结局!
★ 編輯感嘆推薦:「明知道再讀一遍,又要經歷一次心痛,卻忍不住看了一遍、兩遍、無數遍……」
★ 實體書獨家收錄全新未公開番外──〈最珍貴的妳〉
我想像過未來會與某個人相愛,
卻沒想到,愛是如此悲傷的一件事。
那年,我喜歡上同寢室的楚葳,
她是我的初戀,也是我不能說的祕密。
楚葳曾說:「屬於我們兩人的小宿舍,就是我們的家。」
就算她不是認真的,我仍深信不疑。
後來的一場車禍,我認識了清冷的許芢寧,
成為她可愛女兒的專屬伴讀,
與她們相處的歡樂,使我寂寞的心真正感受到家的溫暖。
雖然我從未要求,許芢寧卻總是陪伴著我,
因楚葳而無家可歸時,她家的大門為我敞開,
因楚葳而心碎痛苦時,她無條件給予我擁抱。
我真的愛上了她,
卻發現這是個比喜歡楚葳更大的錯誤。
或許,
在我和許芢寧相遇的瞬間,就注定了──
我終會為了愛情再次絕望,再次流淚。
作者簡介:
希澄
希望能一直保持一顆澄澈的心。以文字為趣、以寫作為樂,學不來華美優雅的文字,寫不出氣勢磅礡的小說,但仍冀望自己能寫出一個讓人記得很久、很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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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序章
二◯一二年,飛往荷蘭的班機上。
剛離開天河機場,我便想念起那座城中大湖——乍到武漢的東湖前,我有種這世界會被水波朦朧的大湖給吞沒的錯覺。
後來才知道,會被吞沒的不是這世界,是我。
到東湖一定得去磨山景區的摩崖石刻瞧瞧,可那人潮壅塞,我便沿著棧道走到了郭鄭湖的西北岸,那兒有座先月亭位於聽濤景區。
隔座湖遙遙相望的,便是武漢大學,年少時我曾衝動想飛來念的大學,只因那時的許芢寧在這座江城的某處。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歸處。
幾年後,我真踏上了黃土,只是時光流轉,年少不再。許芢寧仍是許芢寧,可我不再是我。我想罷,她於我來說,就是那段兵荒馬亂的歲月中,為數不多的溫柔。
是那時的我傾盡青春,喜歡的一個人。
那個人,正在我身旁熟睡著,在這麼些年以後。我輕輕伸出手,將許芢寧垂落於眼前的幾綹髮絲輕輕勾至耳後。儘管我放輕了動作,她還是睜開了眼,目光迷濛。
我想起了那片平靜的東湖,就像許芢寧的眼眸,那樣波瀾不興、那樣平靜無波。
我的手覆上她的,低語:「再睡一下吧,沒那麼快到廣州的,之後又要飛長程,我怕妳——」
許芢寧的手輕輕放到我的手背上,我凝視她沉靜的目光,彷彿告訴我:一切都會沒事的。
可我能為她做些什麼呢?抵不過命運洪流的我們,在其中顛沛流離。為此我悲憤不甘,但許芢寧只是平靜地看著我,告訴我,她相信這世上所有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選擇接受,也只能接受,相信她的相信。
見許芢寧犯睏地瞇起眼,我的手輕輕覆蓋到她的眼瞼上,再拉高毛毯將她包裹得厚實,不讓一點涼風溜進,就怕她受寒。她拉下我的手,偏頭靠在我的右肩上。
許芢寧攤開我的掌心,我任著她為所欲為,就怕她不夠任性,像之前一樣什麼事都一個人擔著。她的指尖在我掌心劃了劃,組成了一句話。
我默念了下,微微握緊拳,輕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妳睏了吧?睡吧,我在這。」不一會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而我睡意全無,轉頭望向窗外。
昨日江城落了滿夜的雨,偶爾停、偶爾下,而我有幸遇上了今年入冬後的第一場初雪,這些,多像這十年來的悲歡。
偶爾晴、偶爾陰,有時風、有時雨,可總會迎來天邊那道彩虹,或是夜裡那道流星。
而我等到了許芢寧,在看遍這些風景之後。
在零碎的光陰裡,我循著許芢寧走過的路,拼湊她那些我無從參與的過去。日子被我走得緩而慢,她的模樣逐漸清晰完整,可怎麼也比不上迎來她時如舊的清冷眉眼。
總有那麼一個人令無光歲月明媚溫柔,我的那個人,就是許芢寧。
思及此,我忍不住握緊她的手。
沒事了,都沒事了。我親吻她的額髮,視線落在我倆交疊的手,她在我掌心寫下的字驀然浮現於腦海中。我依在她耳邊,輕輕予睡夢中的她,遲來的回答。
「我會的,晚安。」
妳要好好的。
我會的。
我在許芢寧細細的呼吸聲中閉上眼,在黎明之前慢慢地有了睡意,不覺想起那片海,澎湖的那片海。記憶的浪花綻放,細雨紛飛。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第一章
下雨了。
我是被雨聲吵醒的。在淅瀝的細雨中慢慢睜開眼,入目之處是純白的牆面,我呆了幾秒,才伸出手摸了摸身旁的空位。在摸到床鋪上的餘溫時,手心彷彿燙著了。
那是楚葳睡過的痕跡。
我坐起身,望向窗面上布滿的雨點,幾顆挨得近的水珠匯聚一塊,一同流下,不知怎麼地,我想起伯母臉上的淚痕。
下了梯子,我瞥到桌面上本沒有的便條紙,拿起一看,是楚葳可愛的字跡寫道:小懶豬,我去練舞了。
看了會,我便將便條紙小心翼翼地放進抽屜。
書桌前有扇窗,我往外一瞧,能見著不遠處的大學湖,再遠點天色剛泛白,也不知道楚葳是何時走的,悄然無息。
楚葳總是這樣來去,讓人摸不著。
簡單梳洗後我走出宿舍,在樓下早餐店剛好遇到也剛起床的譚雅恆,她打著哈欠說道:「怎麼那麼早起?妳今天不是沒早八?」
我指了指廊外的細雨:「被雨聲吵醒的。」
譚雅恆搔搔後髮:「楚葳呢?還在睡?」
我聳肩:「不知道,大概去練舞了。」
「不知道?妳不是她女朋友嗎?」
我皺眉,趕緊摀住她的嘴,壓低聲音道:「妳小聲點……被別人聽到怎麼辦?別鬧了。」
譚雅恆不以為然地拉開我的手:「妳才別鬧,既然在一起了大方一點好嗎?還是妳覺得這很丟人?」
我收回手,輕抿下唇,別開眼,不願對上她澄澈又直接的視線,低道:「……楚葳不喜歡這樣。」
「什麼都遷就她就好啦。」譚雅恆坐下來,畫著菜單:「妳們也不是在一起幾天,都半年了,不是嗎?」
「嗯……」
譚雅恆瞥我一眼:「我真不該答應妳今天中午先去試吃餐廳,搞得自己消化不良。」
我跟著坐下,略帶愧疚地看著她。譚雅恆睨我一眼,菜單推給我:「趕快點,我待會要上課。」
在雨聲中,我有些失神。每當下起雨,我總會不自覺想起澎湖那陣連綿不斷的細雨。
十八歲那年我北漂求學,來到意料之外的陌生城市,也因此認識了楚葳,與我同寢的室友。
後來,成了我的女朋友。
我始終記得剛搬進去兩人宿舍的那個晚上,我失眠整晚,而同寢的那女孩也陪我聊了整晚。
「所以開學那週妳沒來上課也沒來宿舍,是因為妳在澎湖玩嗎?」我隔壁床的楚葳這麼問。
「嗯,打工換宿。」
我沒有說謊,只是沒有全盤托出。
「真好,妳真厲害,是我一定不敢。」楚葳對於我進大學前的暑假兩個月在澎湖的日子聽得津津有味。她趴在床欄上,一雙明亮的眼睛朝我眨啊眨:「妳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我想她大概是以為我走遍四處,而我那時剛認識她也不打算多做解釋,淡淡回:「可以落腳的地方就好。」
「那就是這啊。」楚葳燦爛一笑,「這間是兩人房,我們要是運氣好還可以住四年,這就是我們以後的家啊。」
她說了「以後」。我明知道楚葳不過是隨口一提,可我的胸口仍被微微扯著,目光移不開她的笑容。
楚葳那時連眼睛都是笑著的,在昏暗的寢室中,我彷彿在她眼中見著了星星。
耀眼得讓我移不開目光。
後來的我們形影不離,無論是在熱鬧談論旅美球員陳金鋒的學生餐廳,抑或是高談著民主與一邊一國論的廣場,這些地方,我們都曾參與過。
我跟楚葳同學院不同系,即便如此院選修與通識我還是能與楚葳待在同間教室裡,而沒有任何交集。
總是面帶笑容的楚葳綁著一個小馬尾,笑起來頰邊有兩個明顯的酒窩,個性討人喜歡,長相甜美的她自然成了她們班上的中心人物,而她大一時又自願當班代,她的名字在系上不脛而走。
說來也奇怪,我以為等她跟其他人熟稔後便會與我漸行漸遠,畢竟我不健談也不活潑,只要給我一本書我就可以安靜地坐著看整個下午,一整天不說話也行。
然而楚葳待過一群又一群的人,唯獨沒有離開我,無論去哪都算我一份。期中,我告訴她,妳不用對我這麼費心,而她只是趴在自己床上朝我眨眨眼。
「阿黎,妳是特別的,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我以為我聽了心裡會有什麼波瀾,也想盡量表現出驚喜與感動,然而,我做不到,潦草地扯了個笑容回:「嗯……謝謝,但,為什麼?」
「因為妳是沒有起伏的人。」
我沉默。
「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這樣的妳讓我很安心。」楚葳刮刮自己的鼻梁,繼續解釋:「而且,妳也是我在這所大學第一個認識的朋友,也是我第一個室友,難免對妳比較上心,後來與妳愈來愈熟悉,忍不住依賴妳了。」
依賴。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扯。
從進大學前的暑假與後來幾個月,我都過著心裡恐慌的日子,直到我感覺到自己是被需要、被期待的,才真正地安定下來。
與此同時,我也意識到自己的視線離不開楚葳,可來不及了,那份感情不知不覺中早已覆水難收。
楚葳對我來說,是一道強而有力的光束,不顧我的意願直直地照進我的心裡,散盡那些始終盤繞於心頭的烏雲。
這樣的楚葳,猶如刺眼的陽光,我難以直視,卻又深深地著迷。
❄
中午,譚雅恆仍如約出現在餐廳中,我感激地看著她。她擺擺手:「我就來狠狠削妳一頓,別感激得太早。」
說是這麼說,還不是在點完餐後拿著帳單結去了,我只得為她的不坦率微微一笑。
「我說妳連兩餐都吃這裡不膩嗎?」譚雅恆一邊倒檸檬水一邊問:「沒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
「我想先知道這裡的東西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晚上楚葳來就能推薦她了。」這樣的紀念日,我不想搞砸。
「妳跟楚葳約好了?」譚雅恆問。
我搖頭:「沒有,我想給她一個驚喜,晚點還要去拿蛋糕。」
譚雅恆好笑的視線拂過我臉上每一吋,「黎辰啊黎辰,真看不出來妳是那麼浪漫的人,跟妳這張沒什麼表情的臉真不搭。」
我無語,慶幸主餐適時地送上化解我不知道該從何反駁起的尷尬。
「不過,妳不怕楚葳有約了?應該說,她記得今天是妳們交往滿半年的紀念日嗎?」
「記得吧。」我說。
譚雅恆眼神透露著「我可不這麼覺得」,我只得苦笑,默默捲口麵往嘴裡送。
從我剛跟楚葳在一起,譚雅恆就是這般不以為然,很多事她看不慣,可我知道她還是把我當朋友。
譚雅恆只是不喜歡楚葳而已。
進大學後,除了同寢的楚葳外,我還認識了同班的譚雅恆,也是我在這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我跟楚葳的事,一開始我沒打算跟譚雅恆說的,只是她一眼看穿,在我還沒跟楚葳坦白心意前,她便曾直言:「劉黎辰,妳是不是喜歡楚葳?」
我想反駁,可她直直地看著我的雙眼又說:「妳喜歡誰,眼睛藏不住的。」
那是大一的寒假,準備進大一下學期前的事。
寒假,系上辦了聯合宿營,我原本沒打算去,可楚葳央求著,聲音甜膩地說道:「妳不去我就不去了。」話是這麼說,可那滿臉的期待表露無遺,於是我點頭答應了。
即便那可能會一次花掉我兩個月存下的錢,就為了楚葳。我不像楚葳,有父母每個月固定匯錢,我只能靠自己想辦法賺生活費,用各種方式。
對此,譚雅恆曾直言不諱地問我:「妳沒有家人嗎?」
她的話讓我恍惚地想起那片海,澎湖那片平靜卻駭人的海。
家人嗎……自然是有的,可我告訴自己,不再見伯母與伯父——自堂哥逝世後,伯母選擇留我自己在澎湖時,我就這麼告訴自己了。
二◯◯二年,炎熱的五月底是火紅色的——人血,兩百多名乘客自中正機場飛往香港途中於澎湖外海飛機解體,全機罹難。
其中,包括我的堂哥。
伯母站在長堤上流著淚,她的眼淚像是洪水,讓我感到難受,於是我轉身往山上走,走到能將這片海盡收於眼底的地方。
高中那三年我借住在伯母家,大我三歲的堂哥則是念警大且畢業在即,不久前家裡才歡天喜地聊著怎麼為堂哥慶祝……我抹了下眼眶,手背都是眼淚。
我們花了整整三天才打撈到堂哥的屍體。他像是眷戀這片海水遲遲不肯浮上水面,在堂哥的屍體浮上來前,我趁著無人時朝著大海喊:「堂哥——我們回家吧——回家吧——」
回應我的,不過是陣陣的海浪聲。
我會好好照顧伯母——你要好好的——回來吧——
你一定是不想讓伯母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愛你啊——我們愛你、想你啊——
你浮上來好不好——跟我回家好不好……
「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我一邊抹淚一邊大吼:「你再不出來,我就永遠待在這了——」
那一夜,我失眠了。我坐在長椅上吹著夜風,聞著空氣中的海水味一邊哼歌一邊流淚,唱到最後眼淚也乾了。
翌日清晨,堂哥找到了,他們回家了。
我沒有家。
「妳也成年了……」伯父攙扶著伯母,撇開頭不敢看我。伯母疲倦地說:「原諒伯母,沒有心力照顧別人家的小孩……」
我看著伯父伯母,胸口好像被開了一個大洞。
「請妳諒解,好嗎?小辰。」伯母冰冷的手握住我的雙手,語氣近乎哀求。
我默了幾秒,點點頭:「你們回去吧,我待一陣子就回去念書。」不忘微微彎起唇角,就怕她過意不去。我想罷,只要我表現得滿不在乎,她就會認為我無所謂,那麼就不會為難了。
當他們轉身搭船離開時,我的笑容跟著滑落。
「小辰,從今以後,我們家就是妳的家,妳就是我的女兒,記住了嗎?」
伯母,我記得,一直都記得,但妳忘記了。但是沒關係,我會幫妳記得,只要我自己記得就好。
這是與妳無關的事,是我自己的——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直到楚葳打破了我的自欺欺人。
「阿黎,那些都過去了。」我仍記得宿營那晚的營火熊熊燃著,照亮那清麗的面容上掛著的燦爛笑容。
楚葳頭靠在我的右肩上,輕語:「大學四年我們都會住在一塊,妳可以把宿舍當我們家。」
我們家。
眼睛眨啊眨的,視線竟是愈來愈模糊。鼻頭一酸,眼淚不聽使喚地落下。
楚葳用兩手捧起我的臉,指腹抹去我眼角的淚。
凝視著眼前的楚葳,我的胸口脹疼,也許是這份讓人難以招架的暖意,抑或是我渴求得太久……我情不自禁地傾身,吻落於她的臉頰。
清風徐來,她髮絲的馨香縈繞鼻尖,我顫顫地收回身子,幾乎是同一時間站起身就往後走。
我知道我搞砸了。我該將這份感情深藏心中,不見天日。
可我還是……
「阿黎。」
未止的風從後送來楚葳的輕語,拂進心底,落英繽紛。
「我是認真的,認真的……想要跟妳在一起。」
我始終記得那晚的楚葳神情有著我從未見過的認真,我的心狠狠一揪,漏了一拍。
她說了,我信了。
這一相信,我便真的以為,那就是永遠了。
❄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譚雅恆喝著主餐附的酒一邊回憶道:「那是我第一次這麼想掐死妳。大半夜突然打電話來把我吵醒,就只是要跟我說——宿營結束前妳跟楚葳在一起了。」
她的咬牙切齒我全看在眼裡,心虛地拿起高腳杯湊近唇邊淺嚐一口,一聽到她的話險些嗆到。
「我都忘了問,妳們那晚做了嗎?」
「噗!咳咳……」我趕緊拿遠玻璃杯一邊咳嗽,瞪了眼譚雅恆調侃的神色,無奈說:「才沒有,誰跟妳一樣齷齪。」
譚雅恆深究的眼神令我背脊一涼,搶在我之前開口:「不會,到現在都沒有吧?」
我又多喝了幾口酒,沒說話。
譚雅恆雙目圓睜:「真的假的?妳們不是在一起半年了?完全沒有嘗試過?」
我別開視線,期期艾艾地說:「我不想勉強她……」楚葳願意跟我在一起,便足以讓我狂喜,其餘的我不敢奢求。
譚雅恆似乎被我的話堵得語塞,默了幾秒,說:「楚葳……會不會根本沒有喜歡妳?」
嚥下的酒縱然是甜酒,可還是有苦味,且後勁慢慢地湧上,讓我莫名的想起去楚葳社團成發的那天,我也這麼問過自己。
那是我們剛在一起不久後的事。
大一一入學就進入熱舞社的楚葳成了主力,愈發地耀眼迷人,縱是在群舞中也能一眼見到她,且移不開目光。
我癡迷這樣的她,遙不可及的她。
我曾想過,若我不是楚葳的室友,我有機會與她熟識嗎?凝視台上在聚光燈下的她那麼熱烈的模樣,在如雷的掌聲中,答案昭然若揭。
但我還是自不量力地喜歡楚葳,無可奈何,身不由己。只是誰能想到,有一天,楚葳真的願意回頭多看我一眼。
在一起後,迎來了開學。
期初,楚葳再一次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參加社團,我搖頭,見她失望我不忍,囁嚅:「妳參加熱舞社很好啊……妳有成發我會去看,每一場都去。」
她壓低我的肩膀,湊在我耳邊說:「沒關係,我會在妳身上跳熱舞。」我推了推她,熱氣往臉上衝。
楚葳捏捏我的手,像是捨不得似的,於是我回握她的手,送她走出寢室。寢室外是條長長的走廊,盡頭微微透出一絲光亮。
每當我們走到門口時,她總會鬆開我的手,而我也不會回握她。寢室大樓坐落迎光處,每次送楚葳出宿舍時,我總是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睛。
這時我身旁的楚葳,看上去總是那麼不真實。
逆光的笑容太耀眼,耀眼得令我無法直視,也是不敢看清楚她笑容的背後,藏著些什麼。
「我先練習成發了,阿黎。」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揮揮手,「我等等回來啊。」
我揚起嘴角,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點點頭。
我總是這樣看著楚葳的背影遠去,沒想要追上,也沒打算叫住她。
我的床上有著楚葳的棉被與枕頭,她沒問過我可不可以來,也沒說自己什麼時候走,但我一直在這。躺上床,聞著楚葳的味道有些失神。她走了,可她的味道仍包裹我的四周,沁入鼻腔的馨香令我昏昏欲睡。
那時的手機才剛有了彩色螢幕與照相功能,Panasonic出了一款彩色摺疊機,價格之高昂一般人根本負擔不起,然而楚葳卻有一支。她若要找我,總得透過宿舍對講機,她揚高的聲音透過雜訊傳來:「阿黎——我等等就回去了,妳在那等我啊——」
電話總是猝不及防地掛了。我握著話筒,偶爾會想,若哪天我就這麼一聲不響地走了,楚葳可會驚慌?
但我發現,我不敢這麼做。
我害怕知道,其實她一點也不在乎那個等她的人是不是劉黎辰——只要有人等她,是不是我都無所謂。久而久之,我習慣哪兒都不去,就怕哪天她打來宿舍找我,發現我不在,她就這麼轉身找別人去了。
我就在這,在這等她來找我。
我牢記宿舍每一個樣子,早晨時陽光會斜斜地照進宿舍,我的書桌有大半邊都被陽光占滿;隨著陽光爬上日頭,換我的床——楚葳睡的位置被陽光掠奪。
我往牆那兒縮,躲進了陰影處。
我的手裡握著楚葳忘記帶出門的手機,掙扎著是否要離開宿舍去熱舞社辦找她,心裡卻隱隱浮現一個自私的想法:只要我不給她,就沒有其他人可以找到楚葳了。
然而,很快地我又想到,這樣她也不能找我。
於是我下了床,打開門走出寢室,頂著難以招架的豔陽走到熱舞社上課的地方。
熱舞社在校內有多熱門我其實不太清楚,可當我走進體育館看到許多人坐在外邊看著中心的學生載歌載舞,我似乎懂了總睡在我懷中的楚葳,在外面有多少人追著她跑。
我就站在那,把自己壓得很低、很低,靜靜看著站在前排的她勁歌熱舞,臉上的笑容好燦爛。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那麼耀眼的一面。
我雙手環抱自己,看著看著我忍不住將臉埋進雙臂之間,四周的歡呼聲與尖叫聲幾乎將我淹沒。
楚葳、楚葳、楚葳——
我手中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我抬起頭拿起一看,是個男生的名字,讓我不知道該不該接。
幸好很快地掛了,我也不用猶豫了。
眼看社課結束了,我隱沒入散課的人潮中走出體育館,聽著身旁的喋喋不休,我的頭有些疼,只想快點離開。
手機又一次地響了,這一次沒有來電顯示,我雖有所遲疑但想了想,還是選擇接起:「喂?」
「阿黎,妳是不是有來看我練習?我學長說剛剛有看到妳的樣子,妳還在附近嗎?」
該怎麼形容心裡那股難以言喻的波動呢?我握著她的手機,轉過頭,見到公共電話亭前的楚葳,而我呆呆地站在那看著她。
「嗯,我有看妳表演,很精采。」
真奇怪,明明我們相隔有些遠,無數人走過我的眼前,我還是能輕易找到楚葳的身影,而她的聲音又傳來:「阿黎,妳揮揮手,我找不到妳啊人太多了……」
我舉起手,又頹然放下。
不遠處的楚葳被人群包圍著,她一邊與他們笑鬧一邊朝著話筒喊:「阿黎!阿黎?妳還在剛剛那個地方嗎?我現在走過去找妳,不,我們宿舍見吧……我待會要跟社團的人去吃飯,可能晚點吧,那先這樣……」電話便被切斷了。
我將手機轉交給了熱舞社社長:「這是楚葳的手機,麻煩你拿給她了。」
「為什麼妳不自己給她啊?」社長接過,左顧右盼了下:「她應該在附近啊……」
「我想,她現在應該很忙,沒時間見我。」我答。
我知道對於楚葳而言,我不會是第一順位。我能為她做的,就是在這等候,讓她知道,我會一直在這等她回來。
一直。
❄
長堤上,是我逆風騎車的身影。清冽的風拂過臉龐有些疼,但我不打算停下。
薄暮時分,橙色的光燒紅了我的臉,在離開學校後我便這般漫無目的地往前騎,直到騎到長堤盡頭我才停下,下了車,氣喘吁吁的坐下。
空氣中有雨後的青草香,遠邊有孩童在放風箏,好不熱鬧。眼前的夕陽有些刺眼,使得我微微瞇起眼。
從宿營回來後,我跟楚葳三不五時就會來這散步,等回過神來,我人已經在這了。
——阿黎,妳應該不介意我們低調點吧?
楚葳這麼問我時,我呆愣幾秒,在她催促的眼神下點頭:「……不介意。」
她狀似鬆口氣,漾開笑容:「就知道妳最好了。」
我能理解的,真的能理解她怕招致麻煩。我沒有告訴她,在宿營最後一天我曾半夜欣喜若狂地打電話給譚雅恆說這事,就是得到她的一番開砲我也是樂意的。
我以為楚葳也是的。
「妳是為什麼……」喜歡我三字太讓人害臊,我一時說不出口。楚葳瞅著我,調侃地說:「為什麼交往嗎?」
我重重地點頭,不覺害臊,別開頭。
楚葳的輕笑聲愈發地讓我想挖個洞鑽進去算了,在我想一笑而過時,楚葳收起笑容,撫著我的髮:「怎麼說呢,看妳那個樣子就有這種衝動了。那妳呢?喜歡我什麼呢?」
我定眼瞅著她,低語:「沒有不喜歡的。」
楚葳精緻的面容慢慢浮上一抹淡淡的緋紅色,呆了幾秒才回過神,推搡了下我的肩膀:「妳不能這麼犯規。」
我微微彎起唇角,握住她的手:「謝謝。」
謝謝妳也願意喜歡我……
「阿黎。」
聽到喚聲我錯愕地回頭,遠遠地看到楚葳快步奔來,面含怒氣:「妳一聲不響的跑去哪了?」
「我……」許是因為太過震驚,我竟說不出話,只是呆愣地看著她怒氣騰騰的面容。
「誰准妳把手機扔給社長就跑了?」我感覺得出來楚葳正按捺著脾氣。她晃著手上的手機,喉頭擠出幾個字:「不准有下次了。」
見著這樣的她,我竟感到一絲怦然。喜歡一個人到這種程度……連我自己也害怕。
可因為是楚葳啊,所以心甘情願。
我伸手撥開她貼在額前的碎髮:「妳先休息一下吧,才剛練完舞又用跑得過來。」我一邊說一邊拉她到長堤上坐著,任風拂過,胸口的抑鬱彷彿也被吹散了。
「我只是想來走走,沒別的意思。」我解釋:「抱歉,沒跟妳說一聲。」
我轉頭,見到楚葳有些不自然的動作,大抵是想靠到我肩上但又想到這在外面,我垂下眼,假裝不知道,也不打算戳破她。
兩人在一起已經很不容易了,我真的不想再為了這種小事起爭執。
只要我自己知道楚葳是喜歡我的,這樣就足夠了。
「阿黎,我想吃那個茶葉蛋。」楚葳甜膩的嗓音傳來,我失笑,站起身走向路邊攤邊掏出錢包。
「一個茶葉蛋,還有一串鳥蛋。」我一邊點餐一邊四處張望,視線定格在長堤下手拿風箏線正往前奔跑的小女孩。
當風箏揚起時,小女孩一個踉蹌往前撲,正巧在我前面。我趕緊走下長堤走向她:「妳沒事吧?」
「惟惟!」不遠處一位小姐也趕緊快步走來:「可以自己站起來嗎?」
聞言,我欲伸手扶起的動作一滯,稍稍往後退一步,見小女孩一邊應聲一邊說:「媽媽,我可以……」眼眶卻含著淚,忍住沒有哭。
我看向那位少婦,她的視線也投過來與我四目相交,不過幾秒便移開了,蹲下身朝著貌似是她女兒的小女孩說:「很好,妳自己站起來了,真的很棒。」
我欲走上長堤邁步離開,卻冷不防被叫住:「姊、姊姊……」
我停下,轉過身看向面前的母女倆,便見到小女孩乖巧的鞠躬:「謝謝姊姊。」
我一頓,不經意看向少婦,見到了她眼裡對著女兒的溺愛。她摸摸女孩的頭髮,說道:「很棒,惟惟很乖。」
「等我一下。」
我轉身跑上長堤,向老闆拿了茶葉蛋與一串鳥蛋,再跑回到草地上,蹲到女孩面前:「這個,給妳。」
「我們不——」
我開口打斷少婦的話,認真地說:「我不小心多買了一個,願意幫姊姊吃掉嗎?妳很乖,所以我很放心交給妳喔。」
我見著了女孩發亮的雙眼,她仰頭看向少婦,見少婦略頷首便開心地收下:「謝謝姊姊。」
我微微一笑,剝完蛋殼後便遞給女孩,這時楚葳也走了過來:「怎麼了?」
「沒事,我們走吧。」我說。於是我們與偶遇的母女倆別過,走了一段路,我轉頭看了眼那對母女,視線落在那蹦蹦跳跳的可愛背影。
「阿黎?」
聞聲,我收回視線,遞錢給老闆一邊回:「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我爸媽。」
楚葳順著我的話看向遠方,囁嚅道:「那位小姐好像也在看我們。」
「嗯?」我接過茶葉蛋分心一看,一不小心燙著了,惹來楚葳的笑語:「看人家太漂亮了?」
聽出她的調侃我無奈,拉著她上腳踏車,載著她回學校。
見了她,再多的煩心也不值一提了。
序章
二◯一二年,飛往荷蘭的班機上。
剛離開天河機場,我便想念起那座城中大湖——乍到武漢的東湖前,我有種這世界會被水波朦朧的大湖給吞沒的錯覺。
後來才知道,會被吞沒的不是這世界,是我。
到東湖一定得去磨山景區的摩崖石刻瞧瞧,可那人潮壅塞,我便沿著棧道走到了郭鄭湖的西北岸,那兒有座先月亭位於聽濤景區。
隔座湖遙遙相望的,便是武漢大學,年少時我曾衝動想飛來念的大學,只因那時的許芢寧在這座江城的某處。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歸處。
幾年後,我真踏上了黃土,只是時光流轉,年少不再。許芢寧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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