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散發異常強烈生欲,用盡力氣去逼視活著這件事的芭娜娜小說。「活著的人事物不管怎樣都會帶領我們走向未來──」
想要像飛鳥一樣地活著,朝向嶄新的希望場所乘風而去
人心的惡意與狹隘,讓周遭的空氣變得稀薄。
被死亡陰影籠罩的倖存者,懷抱想要「活」的決心。人如何找到活下去的勇氣?
一對年少戀人,在神即將毀滅世界之前,拚命地活著。
真子自小就搬到美國亞利桑那州生活,直到母親和母親友人相繼離世後,年長的真子一肩扛起,照顧也成了孤兒的嵯峨。被各自的親人遺棄在世間的兩人,漸漸成了比姐弟更親密的戀人,揣著無人知曉的哀傷一起回到日本。
平日散發強烈卻寧靜的氣質,經歷過巨大創傷的真子,內心執著要與嵯峨孕育新生命,同時一頭栽入心愛的劇場表演,每當置身舞台時她發覺自己可以暫時脫離束縛,將內在的心靈打開。不過,嵯峨又是如何看待孕育生命這件事呢?
「在夢中,我總是變成像鳥一樣的精靈。
我可以去任何地方,自由自在。」
吉本芭娜娜自言受到「超脫樂團」主唱柯本和沙林傑名作《法蘭妮與卓依》所觸動,在她心中醞釀多年,一對經歷過巨大創傷的年輕情侶,無論如何她都要寫下他們。而且「今後當我想起這對情侶,祈求他們能夠得到幸福。」
一部散發異常強烈生欲,用盡力氣去逼視活著這件事的芭娜娜小說。鳥的意象投射出靈性、自由、抽象的藝術氣息。直面殘酷人世,卻堅持敏感和孩子氣,不免怒氣騰騰的女主角,讓人不禁聯想到《鶇》。
◎原版日封書衣繪圖MARUU
作者簡介:
吉本芭娜娜
1964年生,東京人,日本大學藝術學文藝科畢業。本名吉本真秀子,1987 年以小說《廚房》獲第六屆「海燕」新人獎,正式踏入文壇。1988年《廚房》榮獲泉鏡花文學獎,同年《廚房》、《泡沬/聖域》榮獲藝術選獎文部大臣新人獎。1989年以《柬鳥》贏得山本周五郎獎,1995 年以《甘露》贏得紫式部文學獎,2000年以《不倫與南美》榮獲文化村杜馬哥文學獎。
為日本當代暢銷作家,作品獲海外30多國翻譯及出版。於義大利1993年獲思康諾獎、1996年的Fendissime文學獎〈Under 35〉和銀面具文學獎等三項大獎。
著有《廚房》、《泡沬/聖域》、《甘露》、《哀愁的預感》、《蜥蜴》、《白河夜船》、《蜜月旅行》、《無情/厄運》、《身體都知道》、《N‧P》、《不倫與南美》、《柬鳥》、《王國vol.1 仙女座高台》、《虹》、《羽衣》、《阿根廷婆婆》、《盡頭的回憶》、、《王國vol. 2 悲痛、失去事物的影子,以及魔法》、《王國vol. 3 祕密的花園》、《雛菊的人生》、《食記百味》、《王國vol. 4 另一個世界》、《喂!喂!下北澤》、《橡子姊妹》、《甜美的來生》、《地獄公主漢堡店》、《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年》、《這樣那樣生活的訣竅》、《在花床上午睡》、《千鳥酒館》、《原來如此的對話》(和心理學家河合隼雄對談)、《不再獨自悲傷的夜晚》、《馬戲團之夜》、《惆悵又幸福的粉圓夢》、《蜥蜴(二版)》、《蜜月旅行(二版)》、《不倫與南美(二版)》、《虹(二版)》、等。
譯者簡介:
劉子倩
政治大學社會系畢業,日本筑波大學社會學碩士。現為專職譯者,譯作多種。
章節試閱
秋光穿過林蔭大道的小片樹林照耀路面。
從大學路到車站前熱鬧的大街,有成排的美國松。
鎮長堅持種植這種樹,甚至不惜自掏腰包的故事很有名,雖然兩旁都是這種並不高大的樹,但綠意盎然的林蔭大道成了本地象徵。
濃綠的葉片和深褐色樹幹非常搭調。
此地氣溫有點偏低,夏季最高氣溫也不高,在日本算是比較乾燥,即便是這種松樹也能勉強生長。
曾在亞利桑那住過的我知道,這種松樹的果實可以榨取珍貴油脂。那種幾乎令人氣絕的芳香與黏稠的質感,我也都記得。
聖多娜當地各種商店皆有販售那種松脂做成的乳霜。無論是受傷或保養肌膚,或是護理泡過水及曝曬紫外線的手與唇,我們都喜歡塗上那個,實際上也非常有效,是帶有松香的乳霜。
我很想把這個故事向人傾訴,包括那令人懷念的芳香。
而且,對象只能是嵯峨。我在想。我渴望於木柴劈里啪啦冒火星的熾熱暖爐前,像以前一樣聊上許久。
聊當時發生的種種事件中,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還有我倆在這世上相依為命。
還有,我也想對本地居民說,這條林蔭大道其實是一座寶山喔。
要是我能用在這裡採集的松子榨出油脂,製成乳霜,與嵯峨一起沿街兜售,光靠那個掙錢維生該有多好。
我這麼想著。
天空如此澄淨的秋日,會覺得松樹的芳香與透明的日光或許真的能讓那個夢想實現。
我們的親人把鮮血全數奉獻給這種樹木生長的大地。所以我們對這種樹的感情格外不同。那個魔法迄今仍不可思議地溫暖籠罩我與嵯峨。
能夠住在有這條美麗林蔭大道的小鎮,我們都很滿意。
穿過清涼空氣籠罩的林蔭隧道,肺中的空氣變得有點冰涼。啜飲熱紅茶,再多幻想一些吧,幻想那樣的情景。那是賜給我力量讓我今日也能活下去的幻想。
大家都說我想太多很難相處,其實沒那回事。我衷心希望大家都能這樣一點一滴為靈魂充電,好好活下去。
至於是什麼信念推動我,我隨時都可以詳細說明。
我幻想中的嵯峨,不像真正的嵯峨那麼難搞。
不會像真正的嵯峨那樣火氣上來就踹破牆壁,也不會因為大吵一架就整個月都板著臉。不會吃點油膩的東西立刻拉肚子,襪子也不會臭,不會長鬍子。
換句話說,真正的嵯峨總是出乎意料地生氣蓬勃,每次見面都讓我大吃一驚。
我腦海中的嵯峨基本上一直保持幼時光溜溜的模樣。
等於是我弟弟的嵯峨。笑容可愛,是全世界最惹人愛憐的男孩。小時候我說等
將來長大也要生一個嵯峨,逗得大人哈哈大笑。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那個真正難搞的嵯峨內在,包含幻想中的嵯峨最濃郁的精華。當我窺視他的雙眸時,總是可以發現小時候無論任何事都徹底傲氣的那個他。
「欸,那個人又跟來了。」
美紗子拽著我的袖子說。
在這所女子大學,我與美紗子都選修了身為作家、在社會上也頗有名氣、有點波希米亞風的末長教授開設的「美國文學與詩歌」這門課。
我喜歡上那堂課,也結識了幾個志同道合算是朋友的人物。
每年由修課學生公開表演教授寫的劇本已成了校慶活動的招牌節目,去年和今年,我連續二次擔綱主演。
對此我毫不羞愧。
我多多少少知道,自己的確有一點表演天分。因為我能夠感知角色進入我的內在,把我的人格推到一旁的瞬間。
我在聖多娜時,也曾在熟人於教會表演的話劇當過幾次主角。如今想來光是使用英語就要冒冷汗,但當時我還是小孩所以初生之犢不畏虎,完全不當一回事地理直氣壯表演。也曾被譽為天才童星引以自傲。我不是那種連塌鼻子都好看的大美人,但是外型還算高䠷,身材不錯,舞台導演經常說我很上相。
如果把人大略區分,我認為自己大概屬於凱特.摩絲或凡妮莎.巴哈迪那一型,每次嵯峨聽我那樣說就會捧腹大笑,而且迄今我也沒見過強尼.戴普,雖然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那大概只是「自稱」。
只不過擔任兩次主角,在這女子大學就足夠遭人忌恨,但好像也有了一些粉絲。我收到仰慕信與點心,大學以外的人也會偷偷跑來看我練習。
末長教授問我要不要去他朋友名下,同樣由他撰寫劇本的某個東京小劇團的舞台表演一次。他說朋友看了我去年的舞台表演後,聲稱有個角色希望由我演出。
這樣的我,如果單就外表看來,肯定只是一個善用天分對未來懷抱希望的普通女大學生吧,這讓我感到很不可思議,也很開心。
因為站上舞台,讓撇下生活大小事情只知擔心嵯峨的我,讓回到日本卻始終無法適應幾乎成了繭居族的我,至少變得稍微外向。
想到昔日住在亞利桑那聖多娜的經歷促成了末長教授與我的緣分,對於那乾燥的空氣、透明澄淨的藍天,宛如烤得漂亮的巧克力蛋糕般連綿起伏的山脈,也不得不燃起熊熊的感激。
那天下午,我與美紗子去參加校慶演出事前籌備會議。
之後影印劇本,再按照人數一一裝訂,我們就一起離開了。這次的劇本是以末長教授編訂出版的詩集為底本,故事性並不強。
幾乎成了只有我與美紗子登場的朗誦劇。
其他的表演者寥寥無幾。
這門課的成員中也有美術系的人跨系來修,由於其他登場人物不多,他們幾乎專注在舞台美術設計上,每天在校舍後面製作非常精緻的舞台布景。去看他們工作也是我最近每天的樂趣之一。
「放心,不是跟蹤。那個人好像自認是在保護我。」
我說。
「真子妳這種個性,我真搞不懂。妳總是這樣讓男人悄悄地、卻又露骨地跟著,居然還能坦然自若。如果關係真有那麼親密,他直接叫住妳不就得了。並肩同行也可以吧。像我就會態度很正常地打招呼說話。我覺得妳真的很溫柔,能夠那樣放任內向的他一直跟著妳。一般女孩子早就受不了他那種個性了。」
美紗子說。
「而且那個人,真的是妳男朋友?只是單純的兒時玩伴吧?我聽別人這樣說過。」
下課後走在林蔭大道,只要我和別人在一起,嵯峨就不會喊我。
他說和新認識的人講話太麻煩。所以,他會跟在我身後不遠處直到我落單。
那種時候,我實在無法為了嵯峨撇下在我身旁的人。偶爾與點頭之交的男生或長輩同行,不看嵯峨的時間比較久,我就會萬分心痛。
痛得幾乎窒息,但我就是無法撇下旁人。
沒有人教過我會有那種心情,況且如果只專注在嵯峨一個人身上好像會讓可能性完全封閉,讓我有種絕望的心情。
嵯峨應該是做完工作才來,所以我想盡快慰勞他。但是,我只能一邊辨認他走在遠處的身影,一邊繼續向前走。
「真子,妳不只是外表看起來像天使,妳肯定是真正的天使吧。妳擁有漂亮的自然捲髮,就像少女漫畫的主角。那個人一定非常崇拜妳。雖然他總是表情緊繃,不知為何我就是知道他不是那種跟蹤狂。只是,和那種存在感如此強烈的人打交道好像有點困難。因為他的外表非常特別。雖然他也挺帥的,但他散發出來的氣質太明顯了。」
美紗子說。
她窺視著我的臉色,盡量用不傷人的字眼,慎選能夠應對各種狀況的說法。美紗子這種細膩的心思,正是近日我們逐漸親近後我最喜歡她的地方。
一旦與誰親近,就會漸漸產生迷霧般的感覺。那種迷霧似乎會有點束縛我的思想與行動。所以我對人際交往相當慎重。
「我才不是什麼天使。這種自然捲早上起床會亂得像雞窩,我甚至經常必須把頭髮弄濕來上課。別提有多丟臉了。
況且,嵯峨就像是我的手足。不過,幸好我們沒有血緣關係,老實說,我打算將來和他結婚。現在,我悄悄期盼能懷有他的孩子,這樣他應該會同意奉子成婚。最近我最關心的就是那個。我就是這麼愛他。」
我說。
才剛進入十月,空氣就冷得好像會下雪,天空潮濕陰霾。好幾層濃淡不一的灰色以漸層方式如窗簾覆蓋天空。
「妳的意思是妳和他有婚約?」
美紗子問。我還在看天空。
「改天再慢慢告訴妳。不只是這麼簡單。我以前提過,我們兩人,是在很複雜的環境度過童年時光,有段時間彼此都只有對方,所以我們的關係切也切不斷。
雖然說來可悲,想必彼此都是以恨不得能夠遺忘的往事為基礎在一起。所以,回到日本後我無法再與嵯峨好好相處,嵯峨也只能那樣以古怪的氣氛守護我。」
我說。
話語混雜葉子的氣味倏然消融空氣中。
敘述得越多,一切就好像變得越真實越確定,讓我很害怕。
美紗子想了一下之後看著我。
她那溫柔的眼神,足以抹去我的恐懼。就像母親的眼神,不知為何也像歪著脖子的天鵝。
可以感受到她並非出於八卦的好奇心,我忽然很想衷心向她微笑,於是這麼做了。
微笑如漣漪擴大,美紗子的唇邊也感染溫柔的微笑。
就在美國松林蔭大道的中央。
這樣的瞬間,我確實感到有神在看著。神看著,將那幸福的浪潮映在心間。
「好像沒有我以為的那種輕浮感,我總算安心了。妳瞧,我要從那邊拐彎搭公車,所以剛剛我還在猶豫是否該留下妳一個人。等我一走,那個人八成會馬上過來搭訕妳,我本來還擔心那樣會出問題。幸好我直接問妳。如果妳現在不想和他單獨說話,那我就護送妳回家。」
美紗子說。
「有兩個護花使者陪伴,我真的像天使或公主一樣呢。謝謝。和嵯峨講話是每日例行功課,而且非常安全,所以妳放心。現在我們也幾乎等於半同居。改天我再告訴妳。」
我說。
「嗯,不過不用勉強非要說。等哪天妳喝醉了,真的想說時再說吧。我們才大三,還有很多時間可以這樣在一起。」
美紗子說。
美紗子的鼻頭被陽光明媚照亮。筆直的黑髮上也有光點跳躍舞動。
「不過,我可以問個問題嗎?那個人到底幾歲?看起來那麼瘦小……他比妳小很多?」
美紗子說。
「小兩歲,他看起來很瘦小吧?據說是因為他尚在襁褓時母親的營養狀態欠佳。所以自從我們住在一起後,我媽特地替他準備營養充足的飯菜。
我們從那麼久以前就在一起了。說出來其實沒什麼好聽的。因為,他開始長鬍子啦,腿毛變黑啦,這些我通通看到了。他也經常替半夜肚子痛的我去超商買衛生棉。
要把瘦小的他養大,我也費了不少苦心呢。還做布丁給他吃。普通的布丁營養不夠,所以我是烤麵包布丁。澆上很多我用楓糖漿與龍舌蘭糖漿製成的糖漿。還有,最可惡的是,偏偏那孩子如果澆了太多糖漿想讓他補充營養,他會立刻嫌棄太甜。」
我說。
「啊,你們真的像手足,或者該說,像家人?妳簡直像他媽媽一樣。」
美紗子似乎打從心底安心地說。
那我走囉。她說著揮揮手與我分道揚鑣。翩然遠去的裙襬映襯樹下的泥土色宛如一幅畫。
我鬆了一口氣,也感到落寞。
扮演溫暖的日本純真大學生的日常結束了,接著要開始生猛的性的時間。就算沒有性行為,但接下來在這世上只有身為男與女的我倆,是沉重甜蜜又心酸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中我只能滿腦子想著嵯峨。只要嵯峨還靠我的視線維生一天,我就盼望能繼續看著嵯峨。如此這般,無處可去只屬於我倆的時間又要開始了。沒有錢,沒有時間,也沒有未來的夢想,只有過去的重擔堆積如山。所以無論如何都會感到狹仄。
我想肯定有一天,我們會去更開闊的場所。嵯峨不知怎地就是有那種力量,足以大刀闊斧開拓天地。
現在暫時還沒辦法,只能兩人一起背負那個重擔。
秋光穿過林蔭大道的小片樹林照耀路面。
從大學路到車站前熱鬧的大街,有成排的美國松。
鎮長堅持種植這種樹,甚至不惜自掏腰包的故事很有名,雖然兩旁都是這種並不高大的樹,但綠意盎然的林蔭大道成了本地象徵。
濃綠的葉片和深褐色樹幹非常搭調。
此地氣溫有點偏低,夏季最高氣溫也不高,在日本算是比較乾燥,即便是這種松樹也能勉強生長。
曾在亞利桑那住過的我知道,這種松樹的果實可以榨取珍貴油脂。那種幾乎令人氣絕的芳香與黏稠的質感,我也都記得。
聖多娜當地各種商店皆有販售那種松脂做成的乳霜。無論是受傷或保養肌膚,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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