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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自是有情癡,只要有情,妖和人便也沒什麼分別,
但很多時候,人不如妖,妖卻比人還像人……
「出了寨就不要回頭,閉著眼走,出了林子才可以睜眼。」
龍涯從沒想過,號稱京城第一名捕的他,也會有落荒而逃的一天。當他閉著眼睛,邁步向那小路奔去時,腦中不斷響起沙蔓的叮嚀,心中不停追問自己:「她為什麼如此……?」
幾日前,為了追捕江洋大盜風麒麟,龍涯與四名捕快在貴州苗嶺地界迷失方向,最後踏進一座只有女人的苗人山寨,本以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來到了充滿女人香的溫柔鄉和安樂窩,誰知一夕之間,全都變了調……
人與人之間總有負心之人,妖和妖之間,又何嘗不是如此?有些人義無反顧愛著另一個人,有些人則是一往情深愛著一隻妖,然而,有些妖也願意為了一個人而放棄千年道行,只願化身為人與之相守。還有一些妖,為了守護彼此,甘願犧牲性命,就算是半人半妖也沒什麼不同,他們有的快樂、有的悲傷、有的遺憾,也有憤恨和心碎的,但相同的是,他們都有情。
《魚館幽話》在作者淡淡的筆調中,將人帶進一個渾然天成的奇妙世界,令人醉心其中,品嘗著人與妖的百味、況味,以及耐人尋味,就像飲著故事中傾城魚館的美酒一樣,總是滲出五味雜陳的餘韻……讓人難以忘懷……一杯酒,一個故事,不管你是人、是妖還是神,都請你一同光臨傾城魚館,和大家一塊煮酒烹茶聽故事。
作者簡介:
瞌睡魚游走
八○後的典型射手女,生於巴渝之地,自幼偏愛舞文弄墨,性格開朗偕內斂,生性崇尚自由、無拘束。畢業於重慶大學,現為一名室內設計師。工作之餘,喜歡寫寫小說,說說故事。由於莫名偏愛北宋年代,故而所寫的故事通常是以此為背景。
代表作品有玄幻志怪系列小說《魚館幽話》、武俠長篇小說《傾城》,以及懸異魔幻系列小說《昌州拾異錄》。
章節試閱
竹夫人
仲夏之夜,雖不似白日豔陽高掛,如火如荼,但白日裡吸納的熱氣此刻卻開始自青石地面翻出來,熱烘烘的,捂得人一身細汗。
此刻的汴京不似白日裡人頭攢動,喧囂卻是不減,隨著在外納涼、宵夜的人漸漸增多,四處的瓦子勾欄裡絲竹聲聲,說書、唱曲,卻是另一番熱鬧。
明顏汲了半桶井水,正準備在魚館門口的青石階上灑掃一番,去去暑氣,忽而聽得一陣嬉笑、呼喝,轉頭一看,卻見幾個公門中人打扮的年輕人正擁簇一起,朝這邊而來,仔細一看,是名捕龍涯和時常跟隨他身邊的幾個小捕快。只不過此時一個個勾肩搭背,皆帶幾分醉意,全然沒有平日裡上下等級森嚴的派頭。
明顏將身探進館內,吆喝道:「掌櫃的,醉貓來了!」
魚姬自後堂走將出來,笑問:「哪個醉貓來了?」
「還有哪個?不就是稍微多灌兩口就鬧著要討老婆的那個……。」明顏長長吁了口氣。「這次還把小的們帶來了,怕是不耗個通宵不會走人了。」
魚姬聞言笑得打跌,「我道是誰,原來是龍捕頭。明顏,去後院把井裡浸的那只寒瓜抱去剖了,也好給那哥兒幾個醒醒酒。」
言語之間聽得竹簾響動,龍涯醺醺然微紅的臉出現在門邊,看樣子已有七、八分醉意,見了魚姬、明顏頓時眉開眼笑,「掌櫃的,明顏妹子,洒家又來叨擾了。」
魚姬笑臉相迎,擺下酒菜、杯盞相待。
明顏微微應了一聲,便向後院去了,奈何她耳力通神,縱是在後院也清楚聽到堂內眾人言語,那幾個小捕快的竊竊私語一句不漏地溜進她耳朵。
一人悄聲問道:「醉仙樓那邊佳餚、美酒無一或缺,還有戲文、唱曲相娛,頭兒幹麼還非得來這家小館子……。」而後痛呼一聲,想是被人在頭上拍了一記。
另一個壓低的聲音言道:「噓,小聲點,別讓頭兒聽見,不然有得苦頭吃。你才來不知道,頭兒一說起這小館子就眉飛色舞,想是為人來的,只不過大夥兒還猜不出是為大的,還是為小的。說不定頭兒氣壯山河,大小通吃……。」話語中夾雜著幾個小子的哄笑聲和龍涯的醉言醉語,頓時吵得不可開交。
「沒救了,這群醉貓。」明顏歎了口氣,彎腰收提吊在井裡的竹籃,籃子裡裝了個十來斤重的寒瓜,翠綠皮兒,渾圓、光亮,想來瓤紅汁甜。早上就浸在井水中,必定更是甘甜、消暑,一想到要拿這瓜去餵那群醉貓,就覺得是暴殄天物。
剛把那冰涼沁人的寒瓜抱在手裡,就聽身後放酒的角落窸窸窣窣作響,明顏想也不想,清叱一聲:「看瓜!」
偌大一只寒瓜破空而去,繼而一陣慘呼,角落裡一人應聲倒地,明顏定睛一看,只見那人一身白衣,領後滾了一圈相當不合時宜的狐裘,臉貼在地面,已經昏厥過去,而頭上立著那只大寒瓜,瓜破開少許,紅豔豔的瓜湯淌了那人一頭一臉。
明顏走上前去搬開寒瓜,將那人的髮髻提起一看,居然是許久未曾露面的狐狸三皮!
「這沒長進的,一回來就偷雞摸狗,被寒瓜砸成白癡也是活該。」明顏沒好氣地嘟噥道,一手提著三皮的頭髮,一手左右開弓,幾巴掌下去把三皮搧得跳將起來,原本俏麗的面頰也腫成兩個大包子。
明顏見三皮捂臉叫痛,停下了手腳,將地上的寒瓜搬將起來,把完好無損的一面擱在身邊酒缸的大木蓋上。
廳堂中人早聽得後院響動,一窩蜂奔將進來,眼見三皮雙頰腫脹,不由得爆笑連連。
魚姬極力忍住笑,開口問道:「喲,三皮什麼時候回來的?這滿臉桃花的,唱得哪一齣啊?」
三皮又羞又臊,不知如何開口。
龍涯雖醉,眼卻未花,走上前來繞著三皮轉了兩圈,而後倒抽一口涼氣,彷彿那巴掌是搧在自己臉上一般。他伸手捂住自己面頰揉了揉,對明顏笑道:「妹子好重的手……。」
其餘幾個小捕快見狀,交頭接耳低聲言道:「這小妞如此潑辣、凶狠,頭兒定是相中大的那個。」
正在竊竊私語,便聽魚姬笑道:「回來就好,虧得我們還時常惦念。對了,之前欠下的舊帳未清,這幾個月下來,利滾利也已不少,加上剛剛砸碎的這只大寒瓜,少說也得多做個三、五、七年的雜役才算清帳。還杵在這裡做什麼?快去把寒瓜切了,給各位客官醒酒?」起初言語還頗為親厚,說到後面卻是毫不客氣,頤指氣使!
旁邊的小捕快見得這般景象,不由得面面相覷,繼而看龍涯的眼光也帶著無上的敬仰,皆道小的凶狠、暴躁也就罷了,大的更是喜怒無常,翻臉比翻書還快。這樣的女子長得再標緻也是難以消受,頭兒果然非常人。
三皮聽得魚姬言語,本想回嘴,卻因忽然想到一事,頓時失了氣焰,而後嘟嘟噥噥,抱起那裂開的寒瓜,埋頭奔廚房而去。而後聽得身後捕快們笑聲一片,忍不住惡向膽邊生,心想,索性撒些巴豆粉在寒瓜裡,拉得這群不知死活的混球腳耙、手軟。
明顏心中奇怪,這小潑皮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而今被這般使喚,就算不反抗,至少也要討點口頭上的便宜;明明都跑掉了,還巴巴地回來做小伏低,也不太合常理,於是心懷疑問看看魚姬,卻見她微微一笑,似乎已胸有成竹。
眾人嬉笑一番,回堂裡重整杯盞,繼續飲酒作樂,魚姬、明顏一旁壓酒相勸,眾人耳酣面熱之際恣意放歌。行伍中人大多五音不全又不著調,偏偏又是藉著醉意扯著嗓門唱,歌聲怪異,頗為驚悚。
街上行人聽得這段,都知是有人大醉胡鬧,一個個避得遠遠的,生怕惹上這群醉鬼。
魚姬眉頭微皺,淺笑勸止:「各位爺臺,再鬧將下去,只怕鄰人都有意見了。」
龍涯哈哈大笑,揮手止住捕快們放歌,笑道:「也好,我們不唱—換掌櫃的來一段……。」小捕快們聽得這番言語,紛紛起哄,鬧得魚姬哭笑不得。
三皮端著切好的寒瓜自堂後轉出來,見得這般景象,也是暗自好笑。
就在這時,一陣幽幽的簫聲徐徐而來,似乎相隔遙遠,又似乎就在這廳堂之內。
說也奇怪,聽到這陣簫聲,原本笑鬧不休的捕快們頓時眼皮發沉,不多時便一一倒地,酣睡不已,便是有京城第一名捕之稱的龍涯,也是雙手抱頭,倒伏在桌面之上。
三皮聽得簫聲,臉色一變,把裝寒瓜的大盤往桌上一放,將身一蜷,貓腰鑽進酒桌下,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如同事先排練過一般。
「掌櫃的……。」明顏也覺察有些不對,轉眼望向魚姬。
魚姬微微頷首,手裡拈起一隻酒壺,壺嘴裡傾出的酒水繞著眾人畫了一個圈子,而後稍稍理了理衣裙,面向街面。
街面上已然倒了不少夜遊的行人,附近的瓦子勾欄也不再聽到飲酒作樂之聲,似乎在一瞬間,這片區域的人都陷入了突如其來的沉睡之中。
另一處街角遠遠行來一個女郎,身材纖長、妖嬈,一身青衣,容顏頗為俏麗,只是眉目間隱含暴戾之氣,讓人感覺不太妥當。
那女郎到了近處,直接掀開竹簾走進魚館,四下張望一番,開口問道:「那遭瘟的死狐狸躲到哪裡去了?」
明顏見那女郎一開口就詢問三皮下落,心想,這小潑皮莫非在外惹下什麼風流孽債,才會回魚館躲難?她上下打量著美貌女郎,心中沒來由地酸楚難當,揚聲回道:「什麼死狐狸?沒見過!」一面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藏身桌下的三皮屁股上。三皮吃痛,卻不敢出聲,只是死死捂住嘴趴伏著。他打定主意,別說是腳踹,就算是用刀捅也不出來。
女郎並不相信明顏的話,那狐狸的妖氣仍殘餘在這店堂,可是偏偏不得見,定是被眼前這兩個女子使了障眼法藏了起來。這東城的人聽了她的催眠簫聲都沉沉入睡,偏偏這兩個女子仍然清醒,尚能言語,想來也非常人,於是不再拐彎抹角,「冤有頭,債有主,今天我來只是尋那死狐狸晦氣,與旁人無關,若是爾等再包庇、隱藏,休怪我下手無情!」話音剛落,廳堂裡憑空出現了若干懸浮空中的竹葉,如被颶風席捲般在廳堂裡旋轉、紛飛,每每觸及簷頭、牆面及木作家具,便如開鋒的利刃,刮出若干細長的劃痕來!
魚姬轉眼看看四周飛舞的竹葉,手裡的酒壺朝天一傾,一汪清冽的酒水直飛天棚,散作水汽,在廳中暈開來,那些鋒利如刀的竹葉頓時消逝不見,連先前在這廳堂中留下的無數劃痕也似從未出現過一般。
女郎見得眼前景象,不由臉色微變。魚姬淺淺一笑,「姑娘何必這麼大火氣?有話不如坐下來喝杯茶再慢慢說。那狐狸的確討人厭,若是他當真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我等也唯有幫理不幫親。」說罷,瞟了一眼桌下的三皮,只見豆大的汗珠自他額頭滾滾而下,想來是坐如針氈,不得安寧。
那女子聞言,怒氣稍歇,微微點頭。
魚姬抬手將女郎引到一旁坐定,吩咐明顏送上茶水。明顏轉身下去,心頭卻始終不舒服。
那女郎在桌邊坐定,開口言道:「我本是終南山中修行千年的竹精,小字青奴。今年初春終南山山神華誕,我費盡心機求得『五華金蓮』一朵,歷經百日悉心培植,眼看就要結出可讓我脫離妖身、化身為人的『五華蓮心』,誰料那遭瘟的死狐狸趁我不在,將那還未綻放的『五華金蓮』啃吃得一乾二淨……。」
明顏端茶進來時聽得這番言語,心頭微微放寬。原來不是惹上風流孽債,而是偷雞摸狗的老毛病又犯了。只是青奴之言頗為蹊蹺,於是開口問道:「既然你都修了千年,相信不久便可修成仙道,幹麼還要借那『五華蓮心』修個人身?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麼?」
青奴聞言,垂首不語,神情頗為抑鬱。
魚姬微微搖頭,歎道:「那潑皮狐狸又行這等勾當,確實該打!不過,他啃吃『五華金蓮』對你而言倒未必是禍事。那『五華金蓮』性屬至陽,與你秉性相沖,你若服食,有可能會成功轉為人身,但更多的可能是未得人身反受其害,千年道行就此盡喪。難道終南山山神賜你『五華金蓮』時,沒有跟你說過其中的利害關係?」
青奴此刻方才抬起頭來,眼神堅定無比,「我自知道,只是……既有這個契機,寧願一試。」
魚姬沉吟片刻,繼而言道:「你甘冒奇險,捨棄仙道求取人身,想來是為了某個凡人。不知我這猜想可為真?」
青奴抬起頭來,見魚姬面色柔和,不由得心中一寬,長久以來在心頭縈繞不去的種種抑鬱之念,不知為何在這初次見面的陌生女子面前竟有一吐為快之感。
過了良久,青奴盈盈抬頭,櫻口輕啟:「你猜的不錯。我捨棄修仙之道,的確是為了一個男子,他姓蒙名翰,原是山西鹽鐵司蒙舒的二公子。」
事情要從去年中秋時節說起。
山西鹽鐵司蒙舒病故不久,夫人陳氏一直鬱鬱不展,蒙府二公子蒙翰事母至孝,於是攜九歲侄兒俊兒一道,陪伴母親入終南山的三清觀小住養生。
終南山造化神秀,氣候宜人,蒙翰生性優柔、文弱,每日侍奉母親修讀《道德經》,倒是很少外出,但那頑皮、好動的小侄兒卻是難有定性,鎮日在山中遊走、嬉戲。
有一次,那俊兒頑皮,見山中獵戶布下的獸夾困了隻野兔,便動手去扳那獸夾。可惜他年幼力弱,獸夾稍開些許便力有不繼,唯有拿腿、腳壓住。獸夾咬合力甚大,反彈回來,俊兒的腳掌也夾在了裡面。
俊兒吃痛,大哭大叫求救,但沒引來看護他的家僕,倒驚擾了在山中修行的青奴。
青奴見俊兒哭得可憐,動了惻隱之心,一改往日不在人前現身的慣例,飄然出現在俊兒面前,不但幫他扳開獸夾,更採來山中草藥救治,末了還一路揹負孩子回到三清觀。
便是在那個時候,青奴第一次見到蒙翰。
一個是玉樹臨風、滿腹詩書的翩翩公子,一個是嬌俏喜人、不沾凡塵的世外美人,兩廂遇見自然是相互傾心,不久便時常結伴在山中遊歷。
蒙翰也曾問起青奴的身世、來歷,但青奴害怕蒙翰知道自己身屬異類,推說是山中獵戶的女兒。兩人朝夕相對,情愛日漸深邃,山盟海誓更是喃喃呢呢。
青奴本以為這般逍遙、快活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不料蒙翰時常外出被其母看出了端倪,查問得知兒子正和一個山中獵戶的女兒打得火熱,陳氏心中著惱,多番勒令蒙翰不得再見青奴。
雖然母親不斷施壓,但越是施壓,越是使得蒙翰更加眷念青奴。到後來便如所有熱戀中的年輕人,再難像初時般發乎情,止於禮。
青奴到底是妖身,一身妖氣對蒙翰肉體凡胎有百害而無一利,不久,蒙翰便病倒在三清觀。
三清觀的道人頗有眼力,看出端倪,便告知蒙翰之母陳氏,陳氏知曉愛子病倒乃是親近妖物所致,不久就偕蒙翰和俊兒離開終南山,回了山西。
青奴知曉是自己害得愛郎病倒也自責不已,於是破例離開終南山,前往山西探視。
好不容易尋到情郎時,蒙翰早已痊癒,乍然見到青奴,一時間百感交集。感慨一番之後,蒙翰告知青奴,經過這些時日,已然知道青奴並非凡間女子,人妖殊途,縱使再難捨舊情也是無法。何況母親已為他定了一門親事,乃是新任鹽茶司之妹。母命難違,他雖對那家姑娘無意,也只得接受母親的安排。
這段情事來得快,結束得也快,青奴雖心有不甘,卻無法改變自己是妖非人的事實。回到終南山後,她大病一場,思前想後,便動了棄修仙道而入凡塵的念頭。是以趁終南山山神華誕,在山神面前苦苦哀求,終以一片癡心求得「五華金蓮」。
山神也曾鄭重相告,此番行事凶險非常,若不成功,她那得來不易的千年道行將毀於一旦。奈何青奴心中只念著要與愛郎再續前緣,什麼也不在乎了,每日裡悉心照料那「五華金蓮」,眼看百日之期將滿,豈料憑空跑出三皮這潑皮狐狸。
三皮雖憊懶成性,倒也有些眼光,見得那含苞欲放的「五華金蓮」,知是難得一見的仙家寶物;何況他乃狐狸化身,雜食成性,那「五華金蓮」對他並無妨礙。於是趁青奴外出採集澆灌「五華金蓮」的朝露,跑去將那株「五華金蓮」連花帶葉啃吃了個乾淨。
青奴回來發現,自然怒不可遏,對那三皮一路追殺。
青奴修行千年,道行遠比三皮為深,無論三皮如何躲藏,都會很快被她找到,有幾次險象環生,還差點丟了小命。三皮東躲西藏了幾個月,想來想去,還是跑回了傾城魚館,心想,有魚姬、明顏在至少可保周全,是以見到魚姬頤指氣使、明顏拳打腳踢也不反抗,聽之、任之,做小伏低。
青奴說過這般前情,對魚姬言道:「我與蒙郎再續前緣的唯一契機便是那『五華金蓮』,而今卻被吃了去,倘若不把那狐狸揪出來煎皮、拆骨,我這心中之氣如何能消?」
魚姬聞言,微微頷首,「不錯,的確不該放過。不過,就算你把那狐狸煎了、煮了,也不可能讓他把吃了的東西吐出來。我倒有個折衷的辦法。」而後揚聲吩咐明顏去把酒架上第五排、第一瓶酒漿取來。
竹夫人
仲夏之夜,雖不似白日豔陽高掛,如火如荼,但白日裡吸納的熱氣此刻卻開始自青石地面翻出來,熱烘烘的,捂得人一身細汗。
此刻的汴京不似白日裡人頭攢動,喧囂卻是不減,隨著在外納涼、宵夜的人漸漸增多,四處的瓦子勾欄裡絲竹聲聲,說書、唱曲,卻是另一番熱鬧。
明顏汲了半桶井水,正準備在魚館門口的青石階上灑掃一番,去去暑氣,忽而聽得一陣嬉笑、呼喝,轉頭一看,卻見幾個公門中人打扮的年輕人正擁簇一起,朝這邊而來,仔細一看,是名捕龍涯和時常跟隨他身邊的幾個小捕快。只不過此時一個個勾肩搭背,皆帶幾分醉意,全然沒...
作者序
白雲生鏡裡,明月落階前
前些時候與一位十多年沒見過的老同學聚會,她得知《魚館幽話》成書的事,頗為意外地問我:「你明明喜歡舞文弄墨,當年怎麼不念文科,跑去念建築、設計呢?」
我愣了三十秒,然後回答她:「因為建築和設計可以最直接地改造世界。只是後來發現,原來文字也可以,不只是改造,甚至可以打造書中的大千世界,所以就把筆也撿起來了。」
「那麼你以後都走文學路子,老本行丟了不可惜嗎?」
「為什麼一定要放棄一樣呢?」
「都說一心不可二用,既然不棄本行,那你寫的書對你而言又是什麼呢?」
我想了想,指了指外面庭院裡的一處盆池。盆池鑿於地下,與地齊平,有蓮葉田田,有游魚逶迤,水平如鏡,倒映出一片藍天白雲的浮影,宛如青青苔痕間,偷來的一片天。
鑿破蒼苔地,偷他一片天。
白雲生鏡裡,明月落階前。
這是杜牧名為〈盆池〉的詩。身在繁華都市,朝九晚五的人們,每天都不可避免地跟隨著城市的快節奏高速運轉,哪怕再鍾愛的東西,久而久之也不免心生困怠。這就需要自我調節,時不時地抽離,才能避免原本喜歡的專業,墮落為純粹的工作。於是我在閒暇之餘為自己鑿下一隻盆池,這就是《魚館幽話》。
一切始於十年前的一次心血來潮,我用「瞌睡魚游走」的帳號在天涯蓮蓬鬼話裡開始連載《魚館幽話》。帳號很隨意,連載也很隨意,不曾有過人設和構架,就這麼「佛系」地開始了。最初只是信馬由韁地隨便寫寫,打發時間,就好像最初兩話的〈相思藤〉和〈雙生花〉。不想漸漸地,看的人多了,回覆留言也多了。書上的魚館是聚集各路神仙妖怪的忘憂之地,而《魚館幽話》的帖子就好像現實之中的一處酒館,也是各路朋友相聚的所在,一起聊聊時事和生活,發發牢騷和感慨 ,於是就有了〈忘情草〉和〈紫苔〉。
筆下的世界光怪陸離,故事就好像不經意間撒下的種子,有了自己的意識,等到了第五話〈鼉淚〉,我突然覺得,不應該像之前一樣隨意無序了,既然開了這個盆池,就該好好地打理養護,讓它真正成為一個不同於真實世界的完整體系,於是這個時候,一系列的問題第一次出現在腦海之中:
神祕的魚姬,她從何而來?
魚館四人組的相聚是偶然,還是必然?
那些各自獨立的故事,它們彼此有關係嗎?
……
這個時候,恰好因為本職工作的需要,接觸到了古代家具的相關資料,其中宋代黃伯思的《燕几圖》給了我不少啟發。「燕几圖」即是現代七巧板的原形,不同形狀的案几各自獨立,但又能相互拼合,變幻多樣,就好像《魚館幽話》裡的這些人和故事,它們可以是各自獨立的,也可以相互相關,互為因果。但它們結合在一起,則又對應著不同的大事件。於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魚館幽話》有了自己的脈絡,草蛇灰線,在不經意的角落,藏著故事的主線,聚集成一個完整的世界。
幾年後它很幸運地成為鉛字,也成為了這十年來,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一件事。通過它,我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能生白雲,落明月,偷來一片天的那只盆池,它開鑿於繁忙的快節奏生活中,卻又擁有超越現實的浪漫與瑰麗。
得之幸甚。
謹以此書獻給父親楊德友先生、母親陶平女士、外婆雷瑤先女士。
二○一八年五月七日,於重慶巴南。
白雲生鏡裡,明月落階前
前些時候與一位十多年沒見過的老同學聚會,她得知《魚館幽話》成書的事,頗為意外地問我:「你明明喜歡舞文弄墨,當年怎麼不念文科,跑去念建築、設計呢?」
我愣了三十秒,然後回答她:「因為建築和設計可以最直接地改造世界。只是後來發現,原來文字也可以,不只是改造,甚至可以打造書中的大千世界,所以就把筆也撿起來了。」
「那麼你以後都走文學路子,老本行丟了不可惜嗎?」
「為什麼一定要放棄一樣呢?」
「都說一心不可二用,既然不棄本行,那你寫的書對你而言又是什麼呢?」
我想了想,指了指外...
目錄
作者序
第一話 相思藤
第二話 雙生花
第三話 忘情草
第四話 紫苔
第五話 鼉淚
第六話 崑崙墨珈
第七話 連蟬
第八話 紅珊
第九話 青鸞
第十話 木相公
第十一話 竹夫人
作者序
第一話 相思藤
第二話 雙生花
第三話 忘情草
第四話 紫苔
第五話 鼉淚
第六話 崑崙墨珈
第七話 連蟬
第八話 紅珊
第九話 青鸞
第十話 木相公
第十一話 竹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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