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明天別再來敲門》開始揚名國際,作品在全球銷售紀錄破千萬本的瑞典作家菲特烈.貝克曼,再度發揮溫馨筆力,寫下兩則動人的短篇故事,集結成《每天,回家的路就更漫長》,暖心出版!
★ 作品魅力連好萊塢大明星湯姆.漢克都難以抵擋,親自改拍貝克曼的《明天別再來敲門》。
★ 菲特烈.貝克曼除了《明天別再來敲門》,還有《阿嬤要我跟你說抱歉》《清單Hold不住的人生》、《大熊魂》等,全球銷售總量已破千萬本。
本書集結菲特烈.貝克曼兩部短篇小說新作。<每天,回家的路就更漫長>是關於記憶與釋懷的故事,是情書,也是父子、祖孫之間悠緩的道別。<用一生來換>則是探問關於生命的重量,以及時間的價值。
<每天,回家的路就更漫長>
爺爺和諾亞坐在日益縮小的廣場裡一張長凳上。他們兩個人都喜歡傻里傻氣的笑話、數學、和無用的禮物。罹患阿茲海默症的爺爺,知道自己的回憶正漸漸流逝,他只能緊握住諾亞的手,希望能讓諾亞最後才消失。爺爺和諾亞必須學習如何說再見。
<用一生來換>
「你不是害怕,是在哀悼。沒人告訴你們,哀傷感覺起來就像恐懼。」
「我們哀悼什麼呢?」
「時間。」
名滿天下坐擁財富的父親,和淡泊名利喜歡安穩生活的兒子,兩人已經多年不見。這一天父親來到兒子工作的酒吧,告訴他醫院裡一名勇敢女孩的故事,但故事中還有另一個故事,是他想要對兒子說的話:他成功的事業、失敗的父子關係,以及盲目的生活目標。但最重要的是,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告訴他兒子,始終未曾說出口的那句話。
作者簡介:
菲特烈.貝克曼(Fredrik Backman)
菲特烈.貝克曼原是瑞典超人氣部落客和專欄作家,現已成為享譽國際的暢銷作家。他的處女作《明天別再來敲門》在全球銷售數百萬本,並將由湯姆.漢克改編同名電影。貝克曼另外兩本小說《阿嬤要我跟你說抱歉》以及《清單Hold不住的人生》也都一舉躍上瑞典出版界排行榜榜首,並且長據美國《紐約時報》排行榜小說前十名,更是全美年度暢銷書第二名。他善於運用幽默、溫馨的筆調敘述動人心弦的故事,即使故事中有殘酷現實,他仍能發掘出激勵人心的力量,且一點都不落俗套。
網站:www.fredrikbackman.com/。
譯者簡介:
杜蘊慧
喜愛親近自然、接觸不同語言及文化、立志一輩子保持好奇心。由於無法安安分分只做一種工作,現於美國南加州從事品牌行銷、中英法文翻譯、植物插畫、語言及繪畫教學、產品設計工作。閒暇時在國家公園擔任原生植物復育義工。
植物繪畫臉書頁面:@elliebackyardbotan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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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筱茵(兒童文學工作者)、莉莎.潔諾娃(暢銷小說《我想念我自己》作者)
媒體讚譽:
「惹人憐愛,苦樂參半……既有智慧又令人心碎。」
──《時人》
「我一口氣讀完這篇構思優美的動人小說,深受撼動的我迫不及待地想和每個人分享這本書。」
──莉莎.潔諾娃,暢銷小說《我想念我自己》作者
「篇幅輕簡,但是寓意深遠。」
──《舊金山紀事報》
美麗、如夢境般讓人心碎,卻也讓人感到溫暖。
── REALSIMPLE.COM
這是我讀過最悲傷、最溫暖的書,它讓人徹底心碎,但是讀到後來,也讓人感受到美好與振奮。
──《拉薩爾新聞論壇》(LaSalle News Tribune)
閱讀這本書的建議:帶衛生紙,而且最好準備多一點。
── Globe Gazette
<一生的交易>
這是個感傷的故事,淡淡地傳遞出「完美生命」的意義。也是非常完美的聖誕禮物。
──明尼蘇達《明星論壇報》(Star Tribu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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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每天,回家的路就更漫長>
在生命的盡頭有一間醫院病房。病房中央的地板上,搭了一頂綠色的帳篷。帳篷裡面,一個人驚醒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驚恐不已,無法認出自己身在何方。坐在他身邊的年輕人悄悄地說:
「別害怕。」
***
「這可不正是人生中最棒的年齡嗎?」老人看著他的孫子如此作想。小男孩的年紀,剛好成熟到能夠理解世界如何運作,但又還年幼得有權利拒絕相信世界運作的規則。諾亞的腳還搆不到地,兩腿掛在長凳的椅面邊緣晃來晃去;但是他的腦袋卻能一路探進宇宙裡,因為他在地球上生活的時間還不夠長,無法任由其他人將他的念頭綁在地球上。坐在他身邊的爺爺好老,老得無與倫比,老到理所當然地人們已經放棄嘮叨他必須表現得像個大人;老到已經沒時間再長大。但是如此說來,這個年紀也沒什麼不好。
向陽的長凳立在一座廣場上,陽光照得諾亞睜不開眼睛,他才剛睡醒。他不願意向爺爺承認自己不知身在何處,因為這是他們常玩的遊戲:諾亞閉上眼,任由爺爺帶他到他們還沒一起造訪過的地方。有時候,爺爺領著他在城裡換四趟公車;有的時候,爺爺不過是帶他走進房子後面,湖邊的小樹林裡,但是一路上諾亞總是乖乖用力閉上眼。也有的時候,他們會坐爺爺划的船,划得久到諾亞都睡著了。一直等到划得夠遠,爺爺才會輕輕說:「睜開眼睛囉!」然後給諾亞一張地圖和一個指南針,要諾亞想辦法為他們倆找到回家的路。爺爺知道諾亞總是有辦法找到那條路,因為爺爺對人生中的兩件事具有堅定不移的信心:數學和他的孫子。在爺爺年輕的時候,有一群人計算著該如何將三個人送上月球,是數學將他們成功送去之後又平安返回地球。數字永遠能讓人找到回家的路。
但是這裡沒有座標,也沒有路,更不存在任何一張地圖上。
諾亞記得爺爺今天叫他閉上眼睛,也記得他們偷偷溜出爺爺的房子之後,爺爺領著他走到湖邊,因為這個小男孩很熟悉水流聲吟唱的歌謠,他根本不需要睜開眼睛看。他記得踏進小船時腳底下潮濕的木板,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線索。他不曉得自己怎麼會和爺爺來到這條位於圓形廣場的長凳邊。這是個奇怪的地方,但是每樣事物又看來頗為熟悉,就像有人將你這輩子曾擁有過的東西全部偷來放進另一棟房子裡。稍遠處有一張書桌,跟爺爺書房裡的那張一模一樣,上面有一個迷你計算機和裁成正方形的筆記紙。爺爺輕輕吹著口哨,曲調悲傷,然後他停下來,簡短地悄聲說:
「廣場比昨天晚上又更小了。」
說完,他再度噓溜溜吹起口哨。當男孩用狐疑的眼神望著爺爺時,爺爺看來似乎有些驚訝,醒悟到自己竟然頭一次大聲說出了剛才那一句話。
「對不起,諾諾,我忘記了想法在這裡不是無聲的。」
爺爺總是叫他諾諾,因為他喜歡孫子的名字,比喜歡其他人的名字還多兩倍。他將手放在小男孩的髮心,卻不揉亂,僅僅讓手指輕輕歇在男孩的頭上。
「沒什麼好怕的,諾諾。」
長凳下有風信子盛開著,數以百萬計的紫色小手臂從花莖上向外伸展,想捕捉住太陽的光芒。小男孩認得這些風信子,它們是奶奶的花,聞起來就像聖誕節。對其他小孩來說,聖誕節的味道是薑餅和香料酒;但是如果你有一位喜歡種植物的奶奶,聖誕節的味道就是風信子。風信子之間閃爍著碎玻璃和鑰匙的光芒,似乎有人想把鑰匙保存在一個大玻璃罐裡,卻跌了一跤,打破了玻璃罐。
「那些鑰匙是做什麼用的?」小男孩問。
「什麼鑰匙?」爺爺回問。
此時,老人的雙眼顯得出奇地空洞,他氣餒地敲著自己的太陽穴。小男孩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在看見老人的舉止後就閉上了嘴。他安靜地坐著,開始做爺爺教他在迷路時要做的事:觀察周遭,找出地標和線索。長凳周圍有很多樹,因為爺爺很愛樹木,因為樹木根本不管人類在想什麼。鳥兒的身影從樹頂飛起,劃過天際,從容地翱翔在風裡。一頭睡眼惺忪的綠龍正踽踽穿越廣場,一隻肚子上有巧克力顏色手印的企鵝正在廣場角落沉睡,旁邊還坐著一隻只剩單顆眼睛的玩具絨毛貓頭鷹。諾亞認得它們兩個,它們曾經是他的玩具。爺爺在他剛出生的時候送他那頭龍,奶奶說送給剛出生的嬰兒一頭龍當玩偶不太恰當,爺爺回答,他不想要一個恰當的孫子。
廣場上有人們來回穿梭,但是身影都很模糊。每當小男孩試著看清楚他們的輪廓時,人影就像穿過百葉窗的光一般從他眼底消逝。其中一個人影停下腳步,向爺爺揮手。爺爺也揮手回禮,試著擺出胸有成竹的神色。
「那是誰?」小男孩問。
「那是……我……我記不得,諾諾。好久以前認識的人吧……我想……」
他陷入沉默,猶疑著,在口袋裡翻找。
「你今天還沒給我地圖和指南針,或者可靠的工具,我不曉得要怎麼找到回家的路,爺爺。」諾亞小聲說。
「我怕那些東西在這裡派不上用場,諾諾。」
「我們在哪裡,爺爺?」
爺爺開始哭泣,無聲無淚,免得被孫子發現。
「這件事很難解釋,諾諾。非常、非常難解釋。」
***
女孩站在他面前,帶著風信子的香味,看起來像是從來沒離開過。她的髮絲顯得蒼老,但是吹拂其間的風卻飽含新生的氣息。他還記得陷入愛河的感覺,那是最後一絲離開他的記憶。和她陷入愛河裡的他,整個人被她滿滿佔據,愛令他忍不住翩翩起舞。
「我們的時間太短了。」他說。
她搖搖頭。
「我們有永恆的時間。孩子們和孫兒們。」
「我和妳在一起的時間只像一眨眼。」他說。
她笑了。
「你和我在一起的時間有一輩子那麼久。我的一輩子。」
「還是不夠。」
她親了親他的手腕,下巴憩在他的指間。
「是不夠。」
他們沿著一條他認為自己曾經走過的路慢慢走著,不記得這條路通往哪裡。他的手穩穩地握著她的,他們又回到了十六歲,手指不顫抖,心口也不疼痛。他感覺胸口毫無窒礙,似乎可以一口氣往地平線奔去;但是就在氣息一進一出之間,他的肺葉又不聽使喚了。她耐心地停下來等著,他全身的重量壓在環繞在著她肩頭的手臂上。此時的她看起來很蒼老,就像她離他而去的前一天。他對著她的眼皮低聲說:
「我不知道怎麼跟諾亞解釋。」
「我懂。」她回答,呼吸在他的頸邊低吟。
「他長得好大了,但願妳能看見。」
「我知道,我看見了。」
「我好想妳,吾愛。」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難纏的老情人。」
「可是妳只在我的記憶裡,這個地方。」
「那也不要緊,我最喜歡你的就是這一點。」
「我把廣場填滿了,可是才隔了一晚,它就又縮小了。」
「我知道,我知道。」
她用一塊柔軟的手帕輕輕拂捺他的前額,布料上留下小小的紅色圓形痕跡,她告誡他:
「你在流血,上船的時候可得小心點。」
他閉上眼睛。
「我該怎麼跟諾亞說?我該怎麼解釋自己還沒死就會離開他?」
她用手捧起他的下巴,給他一吻。
「我親愛的、難纏的丈夫啊,就用你慣用的方法,解釋給我們的孫子聽:把他當成比你還聰明的聽眾。」
他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知道一場雨即將來臨。
***
諾亞看得出來,當爺爺一說這件事不好解釋時,臉上的愧色顯而易見,因為爺爺從不會對諾亞說出這句話。其他的大人卻相反,諾亞的爸爸每天都會說出拒絕諾亞的話,但是爺爺從來不會。
「我的意思並不是說這件事對你來講很難懂,諾諾。其實是我自己不懂。」老人帶著歉意說。
「你在流血!」男孩大叫。
爺爺的手指胡亂在額頭上摸索。一滴血珠正掛在眉頭上方,一道很深的皮膚裂口邊緣,和蒼老軀殼裡的地心引力互相較勁。最後,它終究滴了下來,落在爺爺的衣服上。緊接而來的是另外兩顆血珠,恰似孩子們從防波堤跳進海裡時,必得有一個夠勇敢的領頭往下跳,其餘的才敢跟進。
「對……對,我是在流血,我八成是……跌了一跤。」爺爺躊躇著,在腦中思索。
但是在這裡,所有的想法都有聲。小男孩睜大了雙眼:
「等等,你……你在船上跌倒的!我想起來了!你跌傷了,我還叫了爸爸來救你!」
「爸爸?」爺爺重複小男孩的話。
「對,爺爺別怕,爸爸馬上就來找我們了!」諾亞拍拍爺爺的手臂擔保。他冷靜地按摩爺爺的肌肉,動作熟練度遠超過他的年齡應有的表現。
爺爺的眼睛因為緊張而圓睜,男孩堅定地繼續說:
「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到島上搭帳篷釣魚的時候,你常常說的話?你說,有一點點害怕沒關係,因為如果嚇得尿褲子,就能把熊薰跑!」
爺爺用力眨巴著雙眼,彷彿就連諾亞的輪廓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接著他點了幾下頭,視線變得清楚了。
「對!沒錯,我是說過,諾諾,我是說過對吧?我們去釣魚的時候。喔,親愛的諾諾,你長這麼大了,又高又壯。學校怎麼樣?」
諾亞盡力穩住自己的聲音,心臟因為警覺而乓乓作響,他試圖嚥下聲線裡的顫抖。
「很順利。我的數學是全班最好。爺爺你別慌,爸爸很快就會來接我們。」
爺爺的手放在小男孩肩上。
「很好,諾諾,很好。數學永遠能帶你找到回家的路。」
其實,此刻小男孩已經嚇壞了,但是他知道不能讓爺爺看出來,所以他大喊:
「三點一四一!」
「五九二。」爺爺馬上回應。
「六五三。」男孩流暢地接下去。
「五八九。」爺爺笑著說。
這是另一個爺爺愛玩的遊戲,背出圓周率小數點之後的數字。這一串計算圓形面積的關鍵數學序列,具有爺爺深愛的魔力,這些關鍵數字能夠打開祕密,將整個宇宙展現在我們眼前。爺爺能背出小數點以下的兩百多個數字,小男孩的紀錄只及他的一半。爺爺總說,隨著時日過去,他們倆能背出的數字總有一天會相等:當小男孩的記憶力增強,爺爺的則與日遞減。
「七。」小男孩說。
「九。」爺爺輕輕接。
小男孩用力握了握爺爺粗糙的手,爺爺看出他神色中透露的害怕,便說:
「諾諾,我告沒告訴過你,那回去看醫生的事?我說:『醫生,醫生,我的手臂在兩個地方跌斷了!』醫生回答我:『那我就要建議你,別再往那兩個地方跑啦!』」
小男孩眨眨眼,周遭開始變得模糊。
「你說過,爺爺。那是你最喜歡講的笑話。」
「喔……」爺爺困窘地低聲回應。
廣場是一個完美的圓形。風打亂了樹梢,樹葉翻飛出上百種深淺不同的綠,爺爺向來很愛一年中的這個時節。溫暖的風拂過風信子細細的小手臂和爺爺額頭上乾掉的血珠。諾亞握住爺爺的手指問:
「爺爺,我們到底在哪裡?為什麼我的玩具會在廣場上?你在船裡跌倒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爺爺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們在我的腦子裡,諾諾,它一天比一天小了。」
<一生的交易>
嗨,我是你爸。你馬上就要起床了,現在是赫爾新堡的平安夜早上,我剛殺了一個人。我知道,通常童話故事不會有這種開頭。但是我帶走了一條命。如果你知道那是誰的命,這整件事情會有什麼差別嗎?
也許不會。我們大多數人無助地相信每一顆停止跳動的心臟,都會同等地被生者思念。如果我們質疑:「每條生命的價值都一樣嗎?」幾乎每個人都會響亮地回答:「當然!」直到命運的食指指向我們所愛的人問:「這條命如何?」
如果我殺了個好人,會有什麼差別嗎?如果是個備受鍾愛的人又如何?或是一條很值錢的生命?
如果是個小孩?
***
她當時五歲。我是在一個星期前遇到她的。醫院的交誼廳裡有一把小紅椅,那是屬於她的椅子。在她住進來時,那把椅子還不是紅色的,但是她看出了椅子的心願。她總共用掉二十二盒蠟筆,不過不要緊,因為她負擔得起:大家總是送她蠟筆。彷彿她可以用蠟筆畫掉自己的病痛,用色彩趕走所有的針頭和藥丸。她當然知道這不可能,因為她是個聰明的孩子,她是為了大人們才假裝相信的。她白天忙著在紙上畫畫,因為這麼做會讓大人們開心。夜晚時,她在椅子上畫畫,因為椅子非常想變身成紅色的。
她有一個柔軟的布偶,是隻兔子。她叫牠「布布」。那時她剛學會講話,大人以為她之所以叫牠「布布」,是因為她還不會發「兔兔」的音。但是她叫牠布布,是因為那確實是牠的名字。其實,就算對大人來說,這件事照理講也不該這麼難理解。布布偶爾會害怕,就會想坐在紅椅子上。雖然並沒有醫學實驗證明坐在紅椅子上能讓人不那麼害怕,但是布布並不曉得這件事。
小女孩會坐在布布身旁的地板上,一邊輕拍牠的腳掌一邊說故事給牠聽。有天晚上,我躲在走廊轉角處,聽見她說:「我要死了,布布。每個人都會死,也許千百萬年之後大部分的人都會死,可是我說不定明天就死了。」她又悄聲補上一句:「我希望不是明天啦。」
接著,她突然面帶驚恐地抬起頭四處張望,像是聽見走廊上有腳步聲。她迅速抓起布布,對紅椅子輕輕道了晚安。「是她!她來了!」小女孩啞著嗓子低聲說著,邊跑進自己的病房,躲進母親身旁的被子底下。
我也拔腿逃了。我這輩子都在逃。因為每天晚上,一個身穿厚重灰色毛衣的女人會在醫院走廊上穿梭。她的手上拿著文件夾,裡面全是我們的名字。
***
今天是平安夜。你起床的時候雪大概已經融化了,赫爾新堡的雪向來無法持久。這裡是我所知的唯一一個風會從低處往上灌的城市,像是故意跟你搗蛋似的。在這裡,如果你倒著撐傘反而能發揮擋雪的功能。雖說我是在這裡出生的,卻從沒習慣這種天氣;赫爾新堡和我向來不對盤。也許每個人和自己的家鄉都有一樣的矛盾:我們的出身地從不對我們說抱歉,從不承認它錯看了我們。家鄉就那麼靜默地矗立在馬路盡頭,悄聲說:「你現在有錢有勢了,回來的時候手上戴著名貴的手錶、身上穿著華服。但是你可騙不了我,因為我知道你骨子裡是什麼貨色。你只是一個膽怯的小男孩。」
昨天晚上,我出了車禍之後,在撞爛的座車旁見到了死亡本人。遍地都是我的血跡。那個穿著灰毛衣的女人滿臉不高興地站在我身邊說:「你不該在這裡的。」我好怕她,因為我是贏家、是個逃生專家。逃生專家都怕死,所以我們才能如此好好地活著。我的臉被劃得傷痕累累,肩膀也脫臼了,還被困在價值一百五十萬克朗的高科技廢鐵下頭。
當我看到那個女人時,我大叫:「找別人!我可以給妳另一個下手的對象!」
但是她僅僅彎下身,帶著一臉失望的神色說:「事情不是這麼做的。決定權不在我手上,我只不過負責處理流程和運輸工具。」
「替誰處理?上帝還是魔鬼,或是……其他人?」我邊啜泣邊問。
她嘆了口氣:「我不管那些政治鬥爭,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把我的檔案夾給我吧!」
***
車禍不是我置身醫院的原因,早在那之前我就已經是醫院的常客了,因為癌症。六天前,我第一次遇見那個小女孩,當時我躲著護士們在逃生門外抽菸。他們老是告誡我抽菸的壞處,彷彿我會活得久到被菸殺死。
通往走廊的門半開著,我聽到女孩在交誼廳裡和她媽媽說話。她們每天晚上都會玩一樣的遊戲:醫院裡靜到能聽見雪花飄打在窗戶上的聲音,就像道晚安時的吻。母親會問她:「妳長大以後想當什麼?」
女孩知道這個遊戲是為了母親玩的,但是她假裝自己也同樣認真。她邊格格大笑邊說「醫生」和「工程師」,以及自己最喜歡的答案:「太空獵人」。
等到母親在扶手椅裡睡著之後,女孩仍然待在原地,一面替想變身成紅色的椅子上色,一面和真名叫做布布的兔子講話。「死掉會冷嗎?」她問布布。但是布布也毫無頭緒。於是女孩將厚厚的手套裝進背包裡,為了下一趟旅程做準備。
她看到了玻璃後的我,並不畏懼。我記得自己因為這一點而對她的父母心生不滿。哪有父母會養出一個孩子,絲毫不畏懼某個站在逃生門後抽菸、盯著她看的四十五歲怪叔叔?但是這孩子一點都不怕。她對我招了招手,我也回禮。她拎著布布的腳掌向逃生門走來,朝著門縫說:
「你也有癌症嗎?」
「對。」我回答。因為這是事實。
「你很有名嗎?我在媽咪的報紙上看過你。」
「對。」我也回答。因為這也是事實。報紙寫的都是關於我的財富,還沒人知道我生病了,但是我的診斷結果肯定會成為大新聞。我不是個普通人,要是我死了,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但是一個五歲小女孩的死,並不會上新聞,晚報上也不會有任何紀念文字。孩子們的腳印還太小,還沒時間令任何人在乎他們這輩子走過的痕跡。但是人們會因為我在身後留下的痕跡在乎我,以及我建立和達到的成就、我指揮的企業、我的資產。和你不同,金錢對我來說不是金錢。我累積計算金錢,卻不需要錙銖必較。金錢對我來說只是小數點,一種衡量成就的工具。
「我的癌症和妳的不一樣。」我對女孩說。因為這是我的診療報告裡唯一令人寬慰之處。醫生帶著歉意解釋:「你得了一種非常非常特殊的癌症。」
就連我的癌症也和你們不一樣。
女孩用力眨眼,繼續問:「死掉會冷嗎?」
「我不知道。」我說。
我應該給她另一個答案的,另一個更有深度的答案。但我不是那種人。我丟掉菸頭,喃喃說:「妳不該在家具上畫畫。」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真是個渾蛋。
你想得沒錯。但是所有成功的人都不是後天造成的渾蛋,我們老早就已經是渾蛋了,所以我們才如此成功。
「只要你有癌症,他們就准你在家具上畫畫。」小女孩迅速聳聳肩,下了這個斷語:「誰也不會說什麼。」
我也不曉得是為什麼,總之我爆出了大笑。我上次大笑是什麼時候?她也大笑起來。接著,她和布布一溜煙回到自己房間裡。
<每天,回家的路就更漫長>
在生命的盡頭有一間醫院病房。病房中央的地板上,搭了一頂綠色的帳篷。帳篷裡面,一個人驚醒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驚恐不已,無法認出自己身在何方。坐在他身邊的年輕人悄悄地說:
「別害怕。」
***
「這可不正是人生中最棒的年齡嗎?」老人看著他的孫子如此作想。小男孩的年紀,剛好成熟到能夠理解世界如何運作,但又還年幼得有權利拒絕相信世界運作的規則。諾亞的腳還搆不到地,兩腿掛在長凳的椅面邊緣晃來晃去;但是他的腦袋卻能一路探進宇宙裡,因為他在地球上生活的時間還不夠長,無法任由其他人將...
作者序
致讀者
親愛的讀者,
「老化最糟糕的一點,就是我的頭腦再也想不出新點子了。」在我頭一次聽到這一類的話之後,便始終無法完全忘懷,因為這正是我最害怕的:肉體還沒投降前,想像力就已經棄守。我想,有這種恐懼的人不只我一個。人類有個奇怪的傾向,就是比怕死更怕老。
這是個有關記憶和放掉一切的故事。是一位老人和他的孫子、以及一位父親和兒子之間,緩緩道再見的感情書簡。
說實話,我原本並沒打算讓你讀這個故事。我之所以寫出這個故事,是想釐清自己的思緒。我是那種必須看到白紙上的黑字,才能理解自己究竟在想什麼的人。然而,結果是我寫出了這個故事,敘述我如何面對正漸漸失去自己畢生所知最偉大腦袋的過程;關於失去一位還存在的人、以及我想如何對自己的孩子解釋這一切。我正在放手,別無他法。
這是個有關恐懼和愛,以及這兩者大部分時候相輔相成地存在的故事。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有關時間的故事,趁著我們還有時間思考這件事。我也要謝謝你花時間看這篇故事。
菲特烈.貝克曼
致讀者
親愛的讀者,
「老化最糟糕的一點,就是我的頭腦再也想不出新點子了。」在我頭一次聽到這一類的話之後,便始終無法完全忘懷,因為這正是我最害怕的:肉體還沒投降前,想像力就已經棄守。我想,有這種恐懼的人不只我一個。人類有個奇怪的傾向,就是比怕死更怕老。
這是個有關記憶和放掉一切的故事。是一位老人和他的孫子、以及一位父親和兒子之間,緩緩道再見的感情書簡。
說實話,我原本並沒打算讓你讀這個故事。我之所以寫出這個故事,是想釐清自己的思緒。我是那種必須看到白紙上的黑字,才能理解自己究竟在想什麼的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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