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隊默契難以捉摸、不易定義,影響力卻真確存在,
它的表現形式林林總總,甚至出人意表。本書用豐富的事例揭示:
妥善運用各類型的人,如何在團隊中造成正面影響,催化高效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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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向來是研究人類表現的重地,許多關於學習、表現與成就的著作,都源於鑽研運動表現。二○○四年麥可・路易士的著作《魔球》出版,說了個熱血的勵志故事:一名球探藉由當時業界陌生的統計方法,透過龐大數據發掘出傳統判斷方式篩掉的「遺珠」,幫助球團以相對低廉的薪資打造出一隊奇兵,從墊底球隊跌破眾人眼鏡地脫胎換骨,成為常勝球隊。大數據分析不只在《魔球》暢銷後席捲運動界,近年來亦改變了諸多產業的運行模式,影響力廣受吹捧與重視。
反觀「團隊默契」,由於既難以定義又無法測量,其價值與作用長期遭到貶抑。然而已有不少研究顯示,有些人類能對彼此在生理與心理上產生深遠影響,因此照理說,人類全體都有能力影響旁人的表現與生產力。為了釐清是否真有團隊默契,以及(如果有的話)其表現方式有哪些,知名體育記者瓊‧萊恩廣泛研讀了與團隊互動、心理學、情緒、語言學、情感、軍事、神經科學、性別、領導學、演化生物學、鏡像神經元乃至各種運動相關的論文和書籍,並參考將近兩百篇從未披露的訪談(訪談對象主要為運動領域),花了近十年寫成了《無形資產》。本書藉由運動員乃至團隊起死回生或步入下坡的鮮活事例,呈現個人作為如何影響工作團隊互動,進而提升團隊表現,也從中整理出能促成絕佳團隊默契的七種人格典型。
或許現階段科學研究不易釐清涉及團隊默契的那些細密又幽微的因果關連,然而這些現象不只確確實實存在,而且極為常見。人類行為與其影響,理應不限於數據所能解釋,本書豐富的例子說明了團隊默契雖難以捉摸,實際上是生理與社會因素的動態組合,會不斷激勵成員拿出最佳表現。透過這本書,我們可以觀察自己在同事、朋友和家人之間扮演怎樣的角色,它也將改變企業領導人對於追求高效表現的作法。
作者簡介:
瓊‧萊恩(Joan Ryan)
瓊‧萊恩是記者亦是作家,寫作生涯曾多次獲得獎項肯定,包括十三次美聯社體育編輯獎、全國新聞標題獎、女性體育基金會新聞獎,以及全國婦女協會舊金山分會頒發的傑出女性獎,她目前已出版四本著作,其中《精緻盒中的小女孩》(Little Girls in Pretty Boxes )被視為前所未見的開創之作,《運動畫刊》將這本書列入史上百大體育書籍,《衛報》將其評為史上前五十名體育書籍。萊恩也是加州奧克蘭市教練團與體育傳媒女性協會的創始理事,並自二○○八年開始擔任舊金山巨人隊的媒體顧問。
譯者簡介:
駱香潔
清華大學外語系,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專事中英翻譯。譯作包括行路出版《認識自己的身心系列》繪本、《「性格」販子》、《路:行跡的探索》、《侍酒之人:那些葡萄酒宅神教我的事》等書,以及《靈魂小語:給失親者的話》(宇宙花園)、《啤酒百科:英國啤酒專家改變你的啤酒觀,讓你學會選酒、搭配餐點》(一中心有限公司)。
賜教信箱:judyjlo@gmail.com
章節試閱
▎前言 Introduction
「靠團隊默契致勝,是體育界最大的詐騙話術。」
——理查‧萊利(Richard Lally),節錄自《茅塞頓開的體育分析師》(The Enlightened Bracketologist)
「時不時就有專家跳出來說:『團隊默契』的作用言過其實。這種人的話聽聽就好。」
——東尼‧拉‧魯薩(Tony La Russa),美國職棒名人堂總教練
二○○九年七月的一天下午,我來到舊金山AT&T球場外的一頂白色大帳篷裡,參加一場前職棒選手的聚會。這群中年男子有些已轉戰商界,有些仍在棒球界討生活。有幾個已養出雙下巴,有幾個挺著啤酒肚,有兩、三個看起來如果碰到較慢的滾地球應該還能成功上壘。歡聲笑語,熟悉的你來我往。但不只這些。他們的聲音跟表情,都透露出彼此之間的情誼從未消失,跟我記憶中一模一樣。
二十年前,這群人曾一起開香檳,慶祝一九八九年奪得國家聯盟冠軍。當時還算年輕的我是《舊金山觀察家報》(San Francisco Examiner)的體育專欄記者,在我持續寫作的這段歲月裡,那一年球季和那一群球員始終縈繞我心。如同我生命中的每一段愛情,先墜入愛河的是我。這是一群不被看好的球員,而且內鬨不斷,足以把球隊搞到分崩離析:酗酒滋事分子跟改邪歸正的基督徒;黑人跟美國南方白人;來自三個國家的拉丁裔球員;大學畢業生跟識字不多的粗人;有極力爭取進入正式名單的年輕球員,也有努力不被踢出球隊的資深球員。那時我每次走進舊金山巨人隊的主場休息室之前,都無法確定會看見怎樣的景象。可能是人高馬大的金牌投手騎在健身車上,一手拿著香菸,另一手拿著《舊金山紀事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的字謎遊戲。可能是笑起來有點歪嘴的紐奧良小伙子,用歡快而尖細的聲音罵髒話。也可能是身高兩百公分、綽號巴菲的大個子(他很討厭這個綽號)又以受到輕慢為藉口向隨隊記者咆哮。被戲稱為「上帝小隊」(God Squadder)的基督教球員之中,至少會有一個埋首讀聖經,很可能正在為某個惡作劇的隊友背誦祈禱文,因為對方把一張艷照塞進《利未記》。毛茸茸的、綽號穴居人的老將肯定正蹣跚走向防護室,讓自己傷痕累累的龐大身軀接受治療。這一年球隊的風雲人物跌破眾人眼鏡,他是鑲了金牙的前幫派分子,七個月內就被交易了兩次,還差一點退出職棒,最後是在燭台球場裡水泥建造、老舊潮濕的巨人隊主場休息室找到救贖。
球隊的老大兼保姆兼說故事高手叫麥可‧克魯科(Mike Krukow),一個警察的兒子。克魯科是投手,一九八九年他的手臂已積勞成疾到無法舉起來梳頭。但是他對棒球的熱愛絲毫未減。他似乎總是知道隊友需要什麼、以及何時需要。一九八九年的這群球員互相爭吵批判,他們是競爭對手卻也相互敦促,隊友之情毫無隱藏與保留。他們在那個球季放下所有嫌隙。就像彼得‧詹特(Peter Gent)的小說一樣:熱鬧、風趣、溫柔、令人心碎,雖然沒有皆大歡喜的迪士尼結局,但是在世界大賽進行到一半時出現規模六‧九的強震,造成真正的天崩地裂。
二十年後的聚會幾乎每個人都到了,他們從荷斯黑茲(Horseheads)、紐約、賓州匹茲堡和亞利桑那州的雷克哈瓦蘇(Lake Havasu)特地飛過來。我在帳篷裡一邊走動、一邊跟大家寒暄時,腦海中不停浮現一個詞:團隊默契。這個詞在體育界很常出現。粗獷不羈、善良慷慨的一群球員最終獲得勝利,這樣的故事套路至少可追溯到《舊約》裡以寡擊眾的基甸(Gideon)。從《梅爾吉勃遜之英雄本色》(Braveheart)到《少棒闖天下》(The Bad News Bears),從《豪勇七蛟龍》(The Magnificent Seven)到《火爆教頭草地兵》(Hoosiers),這個套路在好萊塢電影裡有千百種版本。我每個版本都喜歡。我很吃這一套。看見金‧哈克曼在印第安納州希克里(Hickory)指導的魯蛇高中生在更衣室慢慢拍手,我就是會感動落淚。
現實生活中的任何團隊只要表現優異、相處融洽,都能用「團隊默契」一筆帶過(快看,我們都留落腮鬍!),但這群一九八九年的巨人隊球員,確實具備某種傳統原因無法解釋的東西。我寫了二十五年的體育新聞(體育專欄十五年,舊金山巨人隊的媒體顧問超過十年),當然也在其他球隊身上看過類似的光芒。這些球員似乎都能讓彼此表現得更好。我自己也親身經歷過,那是我大學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在《奧蘭多前哨報》(Orlando Sentinel)當體育記者。體育部的同事感情很好,除了幾個像我一樣的菜鳥之外,還有一群資深記者。前輩們修改我們的文章,還帶著我們一起喝威士忌。深夜交稿後,我們一起去吃漢堡、喝啤酒。每年七月,我們會在凌晨時分,一群人跑到比爾‧貝克(Bill Baker)的公寓看溫布敦決賽,看完之後就一起去打網球。回想起來,我們這麼快就能凝聚起來,實在不容易,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聽得懂小圈圈內的笑話,也大概知道跟這群人共事的自己不同於跟別人在一起的自己。我們喜歡彼此,幫助彼此,也對自己每天寫的新聞感到自豪。因為如此,體育新聞變得更好。
如果有些人類能對彼此在生理上產生如此深遠的影響,就像配偶跟照顧嬰兒的人一樣,照理來說,人類全體都有能力(至少在某種程度上)去影響旁人的表現與生產力。一九八九年的舊金山巨人隊,是不是展現團隊默契力量的基本範例?
為了解答這個疑問,我開始閱讀與團隊互動、心理學、情緒、語言學、情感、軍事、神經科學、性別、領導學、演化生物學、鏡像神經元(mirror neurons)以及各種運動相關的論文和書籍。只要是有助於了解人類如何互相影響表現的文章,我幾乎都找來看過。
我在《紐約時報》看到一篇報導,標題是〈增進運動表現的「愛情荷爾蒙」〉(The ‘Love Hormone’ As Sports Enhancer),內容與一種叫做催產素的神經肽有關。墜入愛河以及女性分娩跟哺乳的時候,大腦都會分泌催產素送進血液裡,加強信任與情感連繫。有意義的肢體接觸也會刺激催產素分泌。
啊哈!忽然之間,我在體育界看過的許多行為都有了合理的解釋。男性運動員藉由肢體接觸來表達情感的頻率,比普通男性(至少美國男性)高出許多。他們似乎不停觸碰彼此:擁抱、擊掌、搭肩。比分接近的籃球賽最後讀秒時,場邊的球員握著彼此的手。我曾在巨人隊的主場休息室裡,看到球員一邊看電視、一邊像幼犬一樣緊緊相依。我看過某個棒球選手整局比賽中,都在場邊休息區揉隊友的頭髮祈求好運。隊友擁抱時一定是全身緊貼,不是一般男性只輕碰肩膀那樣的敷衍一抱。
我後來才知道,這種肢體接觸可用科學解釋。催產素能幫助他們培養感情,凝聚成緊密的群體。舉例來說,安慰隊友時手臂搭著他的肩膀,這種表達信任的動作,可以刺激對方的大腦分泌催產素,使對方也對你產生信任與歸屬感。演化心理學家認為,這是人類與低等靈長目動物能夠分泌催產素的原因。我們需要跟值得信賴的夥伴一起打獵、採集、抵禦外敵。人類大腦必須找到方法建立情感連繫,讓群體成員願意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說到肢體接觸與催產素的分泌,有件事特別有趣:以這種方式激發的信任與情感連繫,會因為「鏡像神經元」形成的網路而具有感染力。鏡像神經元的最早是在一九九○年代初期的獼猴實驗中發現的。義大利的研究人員讓獼猴除了自己挑選物品之外,也觀看其他獼猴挑選物品。無論親自動手還是從旁觀看,牠們的腦內活化的都是同一組腦細胞。這些腦細胞後來就被稱為鏡像神經元。
腦部影像告訴我們,人類也有鏡像神經元。目前服務於阿姆斯特丹大學的神經科學家兼心理學家克里斯提昂‧克瑟爾(Christian Keysers),曾在與獼猴研究類似的實驗中驗證了這個現象。他把十四位受試者分成兩組,一組受試者的腿用羽毛撢子輕觸,另一組觀看別人的腿被羽毛撢子輕觸的影片。無論是實際被羽毛撢子觸碰,還是只看影片,大腦的體覺皮質區活化的都是相同部位。
有些實驗讓受試者觀看快樂表情與憤怒表情的影片,結果發現看到快樂表情的受試者,用來笑的臉頰肌肉會被啟動;看到憤怒表情的受試者,生氣時使用的眉頭肌肉會被啟動。《天生愛學樣》(Mirroring People: The Science of Empathy and How We Connect with Others)的作者馬可‧亞科波尼(Marco Iacoboni)相信,這種現象可以幫助我們產生同理心。我們模仿別人,是為了判讀對方的情緒。為了驗證這個理論,有項研究請受試者咬住一枝鉛筆,限制他們模仿別人的能力。結果,這些受試者在判讀不同表情代表的各種情緒時,表現得很糟糕。(這個結果引發幾個有趣的問題:自閉症患者的情感淡漠,與他們欠缺判讀情緒的能力之間,有怎樣的關聯?)
亞科波尼的研究發現,群體成員愈喜歡彼此,就愈常模仿彼此。「結婚二十五年的夫妻臉部會比較相似,」他寫道,「婚姻品質愈好,臉部相似度也愈高。配偶成了另一個自己。」
解釋團隊默契的作用時,鏡像神經元是重要的生物學因素。更衣室是沒有視覺阻擋的封閉環境。場邊休息區、巴士跟飛機也是。當巴斯特‧波西(Buster Posey)搭著一個菜鳥球員的肩膀,稱讚他從右外野傳回來封殺跑者的那一球堪稱完美,這時菜鳥的血液裡會湧入催產素,使他覺得既快樂又有自信,他與這位巨星老將之間的情感連繫也比過去更強烈。假設休息室另一頭的新人看見他們之間的互動,他大腦裡的鏡像神經元也會「感受到」巴斯特的動作,彷彿被搭肩的是他自己。於是他的體覺皮質區釋放催產素,同樣使他覺得更快樂、對巴斯特產生更強烈的情感連繫。太神奇了。
我能用來說明團隊默契的各種體育競賽中,棒球似乎是最不可能的選項。籃球、美式足球、足球、曲棍球,幾乎任何一種團隊運動都比棒球適合。比賽時,這些球員的每個動作都要互相配合:傳球、阻擋、掩護。棒球員當然也會傳球,但這幾乎是他們在場上唯一的團隊合作。打者、投手跟外野手都是獨自作業。除了極少數的情況之外(例如雙殺跟投捕手在場上討論),棒球員只能獨力完成自己被指派的任務。也就是說,棒球似乎最用不上團隊默契。
但正是因為如此,我才選擇以棒球為例。跟其他運動比起來,做為美國「國家娛樂」的棒球與一般職場相似程度更大。在大部分的辦公室裡,員工都是在隔間裡獨自執行任務。無論是製造手機、設計軟體還是出版報紙,他們的任務都是共同目標的一小部分。因此,了解團隊默契如何在棒球隊裡發揮作用,有助於了解它在任何一個有共同目標的團體裡扮演怎樣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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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參加那場巨人隊老球員聚會前幾年,麥可‧路易士(Michael Lewis)出版了著作《魔球》(Moneyball)。這本書的問世,使傳統球探的直覺與智慧,跟新一代的數據分析做了一場大車拚。一九八○年,棒球分析師比爾‧詹姆斯(Bill James)發明了「賽伯計量學」(sabermetrics)一詞,來描述這種新興的棒球分析方法。之所以取名為「賽伯」,是為了向美國棒球研究協會(Society for American Baseball Research,簡稱SABR)致敬。當然,早在暢銷書《魔球》出版之前,大部分的大聯盟球隊就已經開始用數據分析來評估球員。但是《魔球》爆紅之後,忽然間每個球團的辦公室裡,都有一群年輕的常春藤名校畢業生,創造出各種獨家演算法與全新的統計項目,而且縮寫一個比一個還長(PECOTA、BABIP、LIPS、VORP)。
仰賴客觀數據來評估球員的價值,或是了解一支球隊的成敗原因,顯然是相當合理的作法。主觀意識帶有嚴重偏見,因此人類的觀察並不可靠。比起數學,我們天生更愛聽故事。人類祖先用太陽神駕駛雙輪馬車拖著太陽越過天際的故事,來解釋太陽運動。擁護賽伯計量學的人質疑,用無法測量、難以定義的團隊默契來解釋比賽的輸贏,跟太陽神的故事有什麼兩樣?
於是,參加完二○○九年巨人隊聚會之後,我很自然地注意到,每一支世界冠軍隊伍都據稱團隊默契絕佳。從二○○九的紐約洋基隊到二○一九的華盛頓國民隊,無一例外。曾被拿來證明團隊默契的「證據」包括:留相同的髮型跟鬍子,固定的慶祝儀式(例如砸派),複雜的握手方式或舞步,隊友之間的惡作劇,幽默的暱稱,獨特的手勢(例如二○一○年德州遊騎兵隊的爪子跟鹿角手勢),口號,由巨星球員招待的盛大晚宴,以及「讓球員做自己」的總教練。
如果團隊默契真的存在,而且影響力如此深刻,怎麼會是這些膚淺的東西?只要想幾個花招,就能拿到冠軍戒指?
我想到一九七○年代的奧克蘭運動家隊與紐約洋基隊,隊友間水火不容,甚至有「二十五個球員,得叫二十五輛計程車」一說(twenty-five players, twenty-five cabs)。只要同車出遠門,他們幾乎一定會打架,但他們卻能夠一再贏得聯盟冠軍。為什麼缺少團隊默契對他們毫無影響?
另一方面,該怎麼解釋那些感情很好卻沒有獲勝的球隊呢?例如二○○七年的華盛頓國民隊。很多新聞都報導了他們那年的春訓一起開心吃晚餐,還恢復了老派的「袋鼠法庭」(kangaroo court)活動來促進球員間的感情。那個球季,他們與第一名的勝差多達十六場。他們沒有實力。擅長諷刺的《洋蔥報》(Onion)下的標題非常貼切:「團隊默契難敵身手矯捷。」
名人堂總教練吉姆‧李蘭(Jim Leyland)屬於重視實力的那一派。二○一○年春天的某個下午,我們在奧克蘭競技場(Oakland Coliseum)的客場休息室聊天,當時他是底特律老虎隊的總教練。這是他出任總教練的第四支球隊,也是最後一支球隊。在他傳奇的職棒生涯中,他曾三次獲得年度最佳總教練獎,並且在美國國家棒球名人堂占有一席之地。他一邊招手請我進入狹小的總教練辦公室,一邊把手裡的萬寶路香菸捻熄在桌上的紙杯裡。這位棒球老將黝黑的臉上布滿皺紋,一副脾氣暴躁的樣子,似乎只要喝上一杯威士忌就能隨時大發雷霆。
「對我來說,化學反應是上化學課才用得著的東西,」他又從菸盒裡倒出一支菸。
「我待過那種每個星期天大家一起上教堂的球隊,但他們就是贏不了比賽。默契對我來說是個屁。別管什麼默契。這種事不用擔心,也不用想。這個詞在體育界都用爛了。搞不清楚狀況的記者才會提到默契。球隊輸球,就說他們沒有默契。說『隊員之間有問題』,這裡不對,那裡不好。無論真假,這種想法只會搞到總教練被開除,球員被交易。」
「相信我,實力決定一切。一隊爛球員再怎麼天天一起吃晚飯,也贏不了幾場比賽。所以我只相信實力。這是棒球的真諦。實力以外的東西有加分作用,比如球員之間的感情。球員感情好,球季會過得比較愉快,可是對成績不一定有幫助。」
原本預定十分鐘的談話時間,不知不覺延長為四十分鐘,而李蘭的論調也稍稍改變了方向。他同意「個性與社交能力能激發熱情」,也同意球員必須相信「每個人都不是各行其事」。說到球隊裡的資深球員時,他激動起來。
「告訴你,」他說,「配合度高的資深球員是凝聚球隊最好用的工具。年輕球員看到老球員對球隊的安排有信心,他們會仿效老球員。但要是老球員因為不能上場打球而火冒三丈,那你就完了。」
他的意思是,實力之外的因素也會影響球隊的表現嗎?
另一位名人堂總教練東尼‧拉‧魯薩會斬釘截鐵地說:是的。二○一○年四月我跟拉‧魯薩約在AT&T球場的客場場邊休息區碰面,當時他仍是聖路易斯紅雀隊的總教練,已贏過兩次世界大賽冠軍,而且二○一一年可能再次奪冠。這是他總教練生涯的最後一個球季。他對大部分的事情都嚴肅認真、直言不諱,尤其是團隊默契。拉‧魯薩從一九七九年開始擔任總教練以來,就一直在打磨自己對團隊默契的了解。
「如果你覺得朝夕相處八個月的球員感情好不好都無所謂,那你就是個笨蛋,」他說。
他一說起團隊默契就像宗教神棍站上TED講台,可以分成主題與次題,鉅細靡遺地說明團隊默契有多厲害,並且舉出實例和有力的證據。他說,一言以蔽之,團隊默契可以歸納成三種價值:尊重、信任與關懷。他將這三種價值灌輸給手下的球員。他諄諄教誨他招聘進來的球隊領袖,要他們以身作則。
「有領袖特質的球員愈多,對球隊整體和球員本身的益處就愈大。(前任總教練)查克‧坦納(Chuck Tanner)說,良好的團隊默契不亞於交易到一位棒球巨星,我深有同感。」
我訪談拉‧魯薩的那個球季,巨人隊正慢慢蛻變為所謂的團隊默契典範。總教練布魯斯‧波奇(Bruce Bochy)用「一群怪咖」和「決死突擊隊」來形容自己率領的這支球隊。誰也想不到,這群沒人要的老將跟菜鳥,會在二○一○年十一月一個涼爽的星期三,乘著電車在市場街上(Market Street)接受彩色紙花的洗禮。雖然我親眼見證了這個跌破眾人眼鏡的球季,但當時的我對團隊默契的了解,還跟一年前參加巨人隊老球員聚會的時候差不多。
那年十二月,我去奧蘭多參加大聯盟的冬季會議。冬季會議每年舉辦一次,與會者包括球隊的總教練、總經理、行政主管及媒體(失業的棒球界人士也會來這裡尋找工作機會)。我因此更加了解球隊的行為與人際關係,以及棒球界人士如何看待團隊默契。儘管如此,我心中依然充滿疑惑。
我們怎麼知道團隊默契確實存在?若真的有團隊默契,它是什麼東西?是不是類似愛情的化學反應,那種特定的人與人之間才有的奇妙情感?團隊默契如何影響整體表現?別忘了,如果不會影響整體表現,就沒必要討論團隊默契,對吧?
我雖然沿著兩條線尋找答案,但這兩條線也像雙螺旋一樣彼此交織。一條線圍繞著球員間的友誼、怨恨、幽默、爭吵、自我意識與謙遜;另一條線從科學的角度切入,探討這些因素如何、以及為何影響整體表現。
這兩條線的起點相同,這也是唯一可能的起點:大腦。
▎前言 Introduction
「靠團隊默契致勝,是體育界最大的詐騙話術。」
——理查‧萊利(Richard Lally),節錄自《茅塞頓開的體育分析師》(The Enlightened Bracketologist)
「時不時就有專家跳出來說:『團隊默契』的作用言過其實。這種人的話聽聽就好。」
——東尼‧拉‧魯薩(Tony La Russa),美國職棒名人堂總教練
二○○九年七月的一天下午,我來到舊金山AT&T球場外的一頂白色大帳篷裡,參加一場前職棒選手的聚會。這群中年男子有些已轉戰商界,有些仍在棒球界討生活。有幾個已養出雙下巴,有幾個挺著啤酒肚,有兩、三個看起...
目錄
▎前言
暢銷書《魔球》爆紅後,美國職棒大聯盟的每個球團都聘了一群常春藤名校畢業生,他們創造出各種獨家演算法與全新統計項目,用以評估球員能力。這群人質疑,用無法測量、難以定義的「團隊默契」來解釋比賽的輸贏,跟太陽神的故事有什麼兩樣?
但是如果有些人類能對彼此在生理上產生深遠影響,照理說,人類全體都有能力影響旁人的表現與生產力。一九八九年的舊金山巨人隊,是不是展現團隊默契力量的基本範例?為了解答這個疑問,我廣泛研讀與團隊互動、心理學、情緒、語言學、情感、軍事、神經科學、性別、領導學、演化生物學、鏡像神經元,以及各種運動相關的論文和書籍。
我雖然沿著兩條線尋找答案,但這兩條線也像雙螺旋一樣彼此交織。這兩條線的起點相同,而這也是唯一可能的起點:大腦。
▎第一章 你使我變得完整
麥可‧路易士的著作《魔球》問世後,大家都知道對棒球界來說,只有能夠計算、計時跟測量的東西,才會影響球隊表現。二○一六年末,路易士出版新書《橡皮擦計畫》,描述以色列心理學家丹尼爾‧康納曼與阿莫斯‧特沃斯基的特殊情誼。這兩人互相激盪,發展出行為經濟學的重要研究,康納曼因此榮獲諾貝爾獎(當時特沃斯基已辭世)。書裡描寫他們如何為彼此增添新的人格特質;這段關係的特別之處,在於兩人相處時各自產生怎樣的變化。
我想知道,寫完《橡皮擦計畫》這本書,有沒有改變十四年前路易士寫《魔球》時,對團隊默契所持的否定看法。為了套交情,我告訴路易士,《橡皮擦計畫》致敬對象、社會心理學家克特納可能會幫我這本書進行一項合作研究。「是什麼主題?」他問。「團隊默契。」「沒有這種東西,」他說。
▎第二章 箭葉植物
實驗發現,把一群陌生人放在一起,睪固酮濃度高的人會得到最好的評價。你或許以為他們是靠征服他人來提升地位,畢竟這是大家對這種陽剛荷爾蒙的刻板印象。但事實剛好相反。他們靠的是合群、聆聽、互相幫助。睪固酮會促使人類渴望獲得聲譽,因此我們會根據團體最重視什麼事情,調整自己的心態與行為,以便獲得支持。就這一點來說,睪固酮就像箭葉植物。當你在社會位階上愈爬愈高,環境會隨之影響睪固酮的表現方式。不過研究也發現,有的運動員雖然睪固酮濃度高,卻不具備領導特質。原來,有一種叫做皮質醇的壓力荷爾蒙會改變睪固酮的影響。皮質醇真正的作用是應付壓力,當你感受到的壓力愈大,身體就會分泌愈多皮質醇來幫你恢復平衡。
▎第三章 超級感染者:強尼‧岡姆斯的故事
岡姆斯簽過最長的合約是兩年,每次加入新球隊都幾乎沒有熟人。但無所謂。他走進任何一間球員休息室,都像走進自家大門一樣自在。他從未考慮過自己能否融入球隊;他認為無論加入哪支球隊,他跟隊友就是一家人。之所以如此單純,是因為他秉持著一個大原則:滿足球隊的需要,球場上與球場下都是。
岡姆斯有一項厲害的本領,就是不管到哪兒都能找到親人般的夥伴。他並不是在加入球隊後,為自己創造了家與家人,而是在球隊裡找到家與家人。沒想到,這項能力是他真正的棒球天分。當然,他是很強的左外野手,也有全壘打與盜壘的實力。不過他最重要的天賦,是他會真誠、深刻、主動地關懷他人。岡姆斯的職棒遊牧人生慢慢浮現一個模式:他的球隊會贏球。
▎第四章 不合群的貝瑞‧邦茲為何不是豬隊友
邦茲與肯特的不合群好像撕裂了球隊,進而打擊團隊默契。但其實他倆對團隊精神不具影響力,團隊默契得以在其他球員身上找到新定義。他倆沒有創造一大群好兄弟,而是促成一張由小團體交織而成的網。逆時針在球員休息室裡繞一圈,會發現拉丁裔野手的置物櫃位在入口右側。邦茲的置物櫃和躺椅靠著邊牆,旁邊是另外幾名拉丁裔野手的置物櫃。後牆置物櫃大多是非裔野手;沿著牆面、繞過轉角的置物櫃屬於白人野手。左側邊牆、轉角和前牆的置物櫃供白人投手使用……。會形成這些獨立區間,部分是因為便於管理,部分是球員自己分區。心理學教授貝茲魯科瓦說,這些獨立區間能夠提升默契和績效。貝茲魯科瓦研究職場的「斷層線」,也就是可能因種族、性別、收入、年齡、宗教等因素形成的分裂。當員工跟與自己最相似的人形成團體,斷層線就可能崩解成裂谷。員工會漸漸把小團體的利益放在公司利益之上。
▎第五章 七種人格類型
我想知道,團隊默契是否需要把特定的人格特質放在一起才會出現,就像混合特定化學元素才能產生化學反應一樣。有沒有特定的典型,是每一個默契絕佳的團隊都會有的?我開始記錄我在默契絕佳的球隊中觀察到的人格特質,並經常請球員跟教練檢查這張清單。有些人確認清單上的人格特質,有些人否決了這些人格類型,有些人提供了新的想法。我把這張清單去蕪存菁,留下七種人格特質(火花典型、聖賢典型、小孩典型、警察典型、夥伴典型、戰士典型、諧星典型),。容我先澄清,這些典型不是科學上的發現。它們是我觀察到的模式,這些模式不僅引發體育界人士的共鳴,在商業界也一樣。類似的清單,或許每一個高效團隊都有屬於自己的版本。
▎第六章 只有彼此
家庭的劇變徹底扭轉史丹利對情感連繫的看法。「我漸漸發現,團隊意識比我們想像的更加脆弱,」他說。母親是輪軸,少了輪軸,輪子無法轉動。史丹利意識到團隊必須是一張網,一個網格結構,團隊的責任分工會傳播到這張網的每個角落。就算領導者或夥伴倒下,情感連繫也必須保持完整。
在職場建立「只有彼此」文化,要比體育界或軍隊更具挑戰性。這一點史丹利感受深刻,因為他創業將近十年。「很難,因為你沒辦法理解這種使命感,」他說。軍人可以接受保家衛國或世界和平這樣的崇高目的。但是,舉例來說,冰棒工廠的員工不吃這一套。他們知道做冰棒不會改變世界。他們的使命一直是也永遠會是賺錢。因此企業需要不同的文化,來達成相同的目的:一群有情感連繫和使命感的員工。」
▎第七章 巨人甦醒與畢馬龍效應
一九六○年代,羅伯特‧羅森塔爾在哈佛擔任心理學教授,研究期望如何影響表現。他告訴一群研究生,實驗室大鼠是經過特別培育的高智商品種,他請研究生測試這些大鼠走迷宮的能力是否優於其他大鼠。他們在大鼠的籠子上分別貼了「聰明」與「遲鈍」的標籤。聰明組大獲全勝。其實所有大鼠都是相同品種,隨機放進兩個籠子裡。但是研究生說聰明組比遲鈍組「放鬆、隨意、聲音好聽」。跟負責遲鈍組的研究生相比,負責聰明組大鼠的研究生更常觸摸大鼠,態度也比較溫柔。被賦予較高期待的大鼠確實表現得比「普通」大鼠更好。羅森塔爾推論,期望差異也有可能影響人類的表現。這個推論催生了一項經典實驗,從而發現了畢馬龍效應。
▎第八章 雙管齊下
「諷刺的是,成功是失敗的開始。成功摧毀了成功所仰賴的團隊默契,」柏克萊的教授、曾在面部表情分類先驅保羅‧艾克曼的實驗室做博士後研究的達契爾‧克特納說。克特納花了二十年,研究為什麼團隊裡的某些人會成為領導者,結果發現,他們都很擅長判讀別人的情緒。他們仔細聆聽、充滿熱情;他們每天都透過行動讓大家知道,團隊成員的身心健康是他們最關心的事。
但克特納還注意到另一個模式:極為成功的領導者——無論是商界、電影界、政治界或體育界——經常會失去最初使他們成為領導者的那些特質。他的研究發現,當我們因為權勢而膨脹時,模仿的能力會減弱,因此判讀他人感受和意圖的能力會變差,同理心與同情心也會變少。「這就是權力悖論:我功成名就之後,變得更加自私。」
▎結語 團隊默契是什麼?
團隊默契的作用是提升表現。無論球員相處得多好,發明了多少祕密握手的方式跟自己人才知道的笑話,如果表現沒有提升,這支團隊就是沒有團隊默契。在體育界,默契跟團結這兩個詞經常混用。團結描述的是團隊成員的友誼,凝聚描述的是一種存在狀態。團結跟凝聚都是靜態的,默契是動態的。說得更清楚一些:工作成果沒有進步,就表示團隊默契並不存在。經過幾十次的修改,我確立的默契定義是:團隊默契是藉由生理、社會與情緒三種力量的相互作用,提升表現。
請特別注意,團隊默契不會製造高效表現,而是提升表現。高效表現需要一定程度的實力。默契不會製造實力,但它可以激發團隊原本就有的實力,讓每一個成員發揮最佳實力,進而提升表現。
►謝詞
►參考書目
▎前言
暢銷書《魔球》爆紅後,美國職棒大聯盟的每個球團都聘了一群常春藤名校畢業生,他們創造出各種獨家演算法與全新統計項目,用以評估球員能力。這群人質疑,用無法測量、難以定義的「團隊默契」來解釋比賽的輸贏,跟太陽神的故事有什麼兩樣?
但是如果有些人類能對彼此在生理上產生深遠影響,照理說,人類全體都有能力影響旁人的表現與生產力。一九八九年的舊金山巨人隊,是不是展現團隊默契力量的基本範例?為了解答這個疑問,我廣泛研讀與團隊互動、心理學、情緒、語言學、情感、軍事、神經科學、性別、領導學、演化生物學、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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