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頁，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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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試閱】
1
崔希雅．孟戈梅里加入這個離餐桌有一段距離、以主辦人為中心的小團體。「伊蓮諾拉說妳什麼書都看，還幫達米恩辦了一場很成功的朗讀會。」她對蘿拉說：「不知道他會不會來耶？他很喜歡參加文學節。」
「他能來的話是最好不過。」凡芮拉的指尖在紙巾上亂劃：「他姓什麼？」
「史都伯。」崔希雅答道：「蘿拉，伊蓮諾拉對妳印象深刻喔，她說她沒有見過這麼年輕，又這麼會讀書的人。」
「喔，那個啊……」
她的反駁遭到忽略。「書店的工作人員對於當代文學作品未必了解甚深。」崔希雅的話讓蘿拉一陣發窘。
「喔，」凡芮拉說：「我沒多少時間讀書，可是啊，妳們覺得安妮塔．都布羅尼克這位小說作家如何？我知道她最近挺熱門的——跟其他鄉間讀書會一樣，她的新作是我們這回的主題。」她過了一會又說：「我就知道我沒空把那本書看完。」
蘿拉笑了。「我在書店裡也組了一團讀書會，我總會跟成員說即使沒看完也應該來參與討論，他們可以多問些問題，讓活動得以進行下去。」
「我可不能一輩子都這麼做。」凡芮拉說：「所以呢？可以跟我聊聊那位作家，讓我瞞騙過關嗎？」
蘿拉發現自己開始對現下的暢銷作家提出簡短的評論，說來詭異，身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她卻沒有一絲忸怩。一定是遠離了樓上會議室中強加於大家身上的正式議程，再加上廚房裡悠閒的氣氛造成的，她想。
雅各．史東沒有跟任何人閒聊，這時他默默走到凡芮拉這邊。他長得不高，卻有種莫名的存在感，只要一發言就能引來別人的注意。這個寡言的男子一手端著馬克杯，一手拿著蛋糕，難得地開了金口說道：「妳認識德莫特．弗林這個人嗎？」
「喔，當然！」蘿拉熱切地應道：「他超棒的——」
「只要能請到他，我就出資贊助——無論你們需要多少錢都沒問題。」雅各．史東冷冷地斬斷她的熱情。
蘿拉吞了吞口水，她的嘴裡突然陣陣發乾，這個人以為她真的認識他。他可能是她最愛的作家，但她與他沒有任何私交；無論拿他當主題寫了多少篇報告，她口中的「認識」就跟她「認識」莎士比亞一樣。
「呃——」她得要好好解釋。
「喔！真是太好了！」凡芮拉無視她的微弱抵抗：「實在是無法用言語表達我們心中的感激之情。缺少贊助的話，活動根本辦不起來——況且，現在也很難拉到贊助。」最後那句話她說得有些畏縮。
「而我是妳唯一認識的百萬富翁？」雅各．史東說。
「說老實話，沒錯，我們真的很高興——」
「只要德莫特．弗林來，我很樂意贊助這場活動。」
「可是，」蘿拉試著插入他們之間，現在大家都以為她認識他了。她一定要打斷那兩人的對話。「我不是——」
「他是伊蓮諾拉旗下的作家之一，風度翩翩，但我們幾乎管不動他。」崔希雅．孟戈梅里露出類似犯了煙癮的不耐表情：「除非他真的想來，否則絕對沒辦法把他請到這裡。」
「我不認識他本人，」蘿拉終於有機會說出真相：「我的意思是，我讀過他的作品，在大學研究過他，也覺得他實在是一位很傑出的作家。」
「的確！」崔希雅同意道。「可是呢，他真的是一個死小鬼。剛才我說過了，根本管不動那傢伙，最近這本書他打破了最長的拖稿時間紀錄，已經可以用年來計算了。」
「我也說了，我要你們把他請來。」雅各．史東的語氣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醜話先說在前頭，要是沒請到他，你們只能再去找別的贊助者了。」說完，他掉頭就走。
眾人一齊倒抽了口氣，接著七嘴八舌地對著只想掩面躲藏的蘿拉說話。她費盡心力不做出那麼丟臉的事。
「假如妳請得動他，後續的效益非同小可。文學界每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到場，我知道世界上還有很多其他的作家，可是他已經好幾年沒有公開露面啦，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喔，蘿拉！拜託！請妳幫幫我們，試試看能不能把他請到這裡！我們需要錢，若是雅各．史東收手不幹，我們真不知道還能找誰當贊助人。」凡芮拉說：「要不是別無選擇，我們才不會找上他，那個人古怪得很。」她轉頭看著蘿拉，話中帶了點控訴的意味：「妳說妳認識他！」
沒有人聽她說話嗎？蘿拉挫敗地想著。「我知道他的作品──就跟莎士比亞一樣！」她尖聲嚷道。
「現在真的是非同小可啦，」路波對蘿拉眨眨眼：「連莎士比亞都找得來。」他往她手中放了一塊紙杯蛋糕。
「他長得帥嗎？」莫妮卡問。
「誰？莎士比亞？」凡芮拉反問道。
「不是啦！是德莫特．弗林！」莫妮卡說。
她們同時看向蘿拉，把她當作德莫特．弗林的專家。「從照片來看，他年輕的時候確實長得不差。」蘿拉承認道，心裡想的卻是只要她把蛋糕塞進嘴裡，大家會不會停止期待她說出什麼新鮮事。
「伊蓮諾拉跟我說過他正在愛爾蘭某個叫做貝利費茲派翠克的地方辦活動。」崔希雅說著，從路波手中接過紙杯蛋糕，撕開包裝紙。
「喔？」莫妮卡似乎頗為意外。
「我記得他就住在那裡。」崔希雅繼續說下去：「那好像不是文學性的慶典，只是一群朋友一起辦的活動。」她邊說邊咬下蛋糕。
蘿拉看到一條生路。「那很好啊，你們只要請伊蓮諾拉去找他來參加這個溫馨的小活動，他絕對會答應。」她奮力把責任踢出去。
崔希雅乾笑一聲。「要怎麼找到那傢伙？他不看信，連電子郵件都不開，不接電話也不回電話。我說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夢魘！」
「他從未主動聯絡，你們又是怎麼發現他正在籌辦活動的呢？」莫妮卡問。
「伊蓮諾拉查資料的時候在網路上看到那個活動的資訊，內容包括愛爾蘭音樂、詩歌、菜餚，之類之類的。」
「聽起來超棒的！」莫妮卡激動地說道。「可是誰會在冬天辦文藝活動啊？」
凡芮拉跳過她，直接對蘿拉說：「妳只能直接到他家，請他來這了。」她說：「這是唯一的聯絡管道。」
「好主意！」莫妮卡說：「我跟妳一起去，一路上保證會很愉快！」
蘿拉在一瞬間受到引誘。莫妮卡人很風趣，可以感染到她的自信以及對生活的熱忱，也是她的歌聲讓蘿拉能夠認真思考，無論如何，她覺得兩人之間存在某種牽繫。接著她猛然回到現實。「妳似乎還沒弄清楚——」
「妳不是在工作的書店辦過很多場文學活動嗎？」凡芮拉微微動了氣。
「是的。」蘿拉試著解釋：「但我是寫信透過出版社或是經紀人邀請作家，由出版社的宣傳部門決定要不要接受邀約，以及詳細的日期。那都是他們在安排的事情，我從未親自拜訪過作家！」她看著崔希雅，想得到一些支持，覺得事情再度迅速地脫離她的掌控。「他是哪家出版社的？讓他們去問啊。」
「他好幾年沒簽約了，相信我，要不是伊蓮諾拉不屈不撓地嘗試，他才不管什麼宣傳活動哩。」
「妳口中那個人是我的阿姨。」凡芮拉說：「妳沒說錯，她的確絕不輕言放棄。」
「所以妳要去愛爾蘭把他找過來。」莫妮卡說：「就像是搜救隊員總會把生還者找出來一樣。」
荒謬的景況讓蘿拉不禁莞爾。「我不是搜救隊員，甚至連拉布拉多都算不上，我不會找人、把他拖出雪地。」
「這樣說比較好玩啦！」莫妮卡也笑了。「我要跟妳去！太開心啦！」
凡芮拉似乎注意到蘿拉的動搖（要是能跟莫妮卡結伴同行，一切會大大不同）。「喔，天啊！太感謝了！」她厚顏無恥地打出手中王牌。「我真無法訴說這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我們當然會支付妳的旅費……」
「我去了，但他拒絕邀約呢？」即使蘿拉還在咯咯輕笑，她仍舊感受到極大的壓力。
「至少妳盡力了。」崔希雅說。
莫妮卡故作姿態地說道：「天啊！女孩兒！妳認為他能夠抗拒妳嗎？每個愛爾蘭男人都愛死女人啦。為了我們，他什麼都會答應！」
「妳只要試試就好。」崔希雅說：「或許只要妳盡力而為，雅各．史東最後還是會掏錢贊助。」
凡芮拉搖搖頭：「不太可能。他這個人總是言出必行。」
「他的致富之道究竟是什麼？」崔希雅道出蘿拉極想知道，卻又不願開口的疑問，同時也讓話題焦點從她身上移走，她覺得很開心。
「工業鑽石。」凡芮拉說：「他就跟那些鑽石一樣強硬。」
「那妳又是用了什麼方法請到他的啊？」崔希雅打定主意要問個一清二楚。
「唔，他跟路波家有點淵源，雖然沒有上過大學，他對文學還是有極大的興趣，把每年布克獎的入選清單之類的都讀遍啦。因此他自然而然成為我們的贊助者候選人。」她盯著蘿拉。「所以妳一定要把那個丹尼爾．歐富雷赫提還是誰請過來。」
「德莫特．弗林。」蘿拉嘆息道。
莫妮卡已經下定決心了。「我們去愛爾蘭找他。」她頓了一下，看著蘿拉：「妳答應的話，我就給妳我們下一場表演的門票。」
蘿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半晌。表演的門票可以送給格蘭特，好償還他出借車子的恩情。「妳為什麼如此積極？」
「我真的很想去。」她說：「在那裡有些事情要辦。」她友善地勾住蘿拉的手臂。「一定會很好玩啦！『金』的！」
聽到她模仿的愛爾蘭口音，大家都笑了出來。
蘿拉覺得自己已經使盡渾身解數，再也無法抵抗下去了。她投降似地兩手一攤。「好吧，我盡力。可是我無法保證結果會是如何。」
凡芮拉傾身擁抱她：「妳是我們的救星！太感謝妳了！我會叫雅各．史東幫妳買單。」
「一月的免費假期，」蘿拉說：「還是去愛爾蘭呢。我怎麼能拒絕呢？」
儘管她如此安撫凡芮拉，她的心裡還是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
2
到了星期天，無論是要思考訪談的內容還是緬懷昨夜朗讀會激發的情緒，她都沒剩多少時間了。在早餐桌上，她跟凡芮拉還有莎拉開玩笑說她得要在床上躺一會，拿小黃瓜切片敷在眼睛上，可是她心裡其實是在擔心如果真的沒辦法好好準備，德莫特絕對會拿她當傻瓜來耍。既然德莫特的回應才是重點，那麼被一個頭髮亂翹、毫無準備的傢伙問到沒有深度可言的問題，絕對無法彰顯他的內涵、提高他的聲譽。她真是自作孽。
不知為何，往會場的路上，莎拉說的話一直縈繞在蘿拉耳邊。她的父母從未對她抱持著那麼多的信心，可是其他人相信她。莎拉提醒她曾經完成過那些艱困的任務，而且做得還不錯。她想著文學節與她扯上關係之後的每一件事，從琳迪雙人舞、跟整個學校的小學生演講，一直到與未來的作家討論他們的手稿，跟那些相比，問德莫特幾個問題，任由他針對主題想說多少就說多少，應該也沒有多麼困難。可是這個訪談似乎難上許多。
在她走上被布幕覆蓋的舞台前，莎拉一直陪在她身邊，讓她保持冷靜、打起精神。
舞台中央有一張鋪了桌巾的矮几和兩張椅子，桌子上放了兩個水杯跟一個水瓶。德莫特已經到了，他對蘿拉微笑。「或許我們應該要像拳擊手一樣在開場前握個手。」
他的微笑使得蘿拉胃部緊緊一縮。「我只是來訪問你，又沒有要跟你對抗。」她發覺自己的聲音也在發抖。而且其實她並不相信這句話。
德莫特的椅子旁放了一疊裝在資料夾裡的紙張。「我知道妳不想跟我交談，可是我覺得有這個必要。那時候沒有時間——妳就那樣跑了——」
她舉起手掌。「真的，別說了，你什麼都不用說。沒關係，我全都了解。」
莎拉從後台提醒兩人：「時間到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還沒。」德莫特應道。他正以困惑的眼神盯著她。
「喔，已經好了。」蘿拉說得堅決，要是再拖下去，她真的就要病倒了。
「我們一定得找個時間談一談。」他說：「關於在愛爾蘭發生的……」
「不需要談那件事。說真的，我們什麼都不用談，除了——喔，布幕打開了。」即使這代表著下個難關即將降臨，她還是鬆了一口氣。
路波介紹台上的兩人，透過燈光，蘿拉看得到整個會場座無虛席，她往德莫特那邊瞄了一眼，看看他是否也嚇了一大跳，但他沒有顯露出驚訝的神情，只是望著所有的觀眾，心中的想法成謎。
等掌聲平息，蘿拉喝了一小口水，讓嘴巴得以運作，然後就開始了。
她唸出事先準備好的介紹詞，面向德莫特，拋出第一個問題。
「那麼，德莫特，請告訴我們您在學校快樂嗎？」
這個問題讓他楞了幾秒，然後開口向眾人敘述他好幾科的成績都爛到不行，還把普魯斯特（Proust）的作品藏在課桌下偷看；全校都把他當成徹頭徹尾的白痴，直到他贏得寫作比賽為止。他引起大家的興趣和笑聲，讓他們愛上他。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是我想對每一位作家提出的，若是漂流到荒島上，您會選擇帶哪本書呢？如果此生只能擁有一本書，那會是哪本呢？」
他眼中浮出笑意，她頓時覺得自己回到陪他野餐踏青、兩人真正談過話的那天。「天吶，這個問題還真難，幸好以前被人問過，所以我已經有答案了。」
她笑著點頭。
「是《尤里西斯》。」
「可是很多人難以理解詹姆斯．喬伊斯。」
「確實，不過閱讀他的作品保證會有所收穫。」
他又提了一些自己對喬伊斯的看法，接著以期待的眼神看向蘿拉。
之後幾個問題的深度就如同雞尾酒會上的閒聊一般，這點她很清楚，幸好德莫特回答得很巧妙。蘿拉不知道這代表他曾經參加過許多雞尾酒會，還是說在貝利費茲派翠克村的酒吧裡，大家都是這樣寒暄聊天的。無論如何，觀眾們要不就是笑得停不下來，要不就是傾身細聽他的一字一句。
暖身活動結束後，她認為現在應該要開始提出正經的問題了。雖然有些冒險，但任何一個與她立場相同的訪談者都會問到這個。她又喝了點水，深吸一口氣，開口道：「那麼，德莫特，您好幾年沒有新作了，可否告訴我們背後的原因呢？」
她覺得自己像是背叛者猶大，根本不敢看他一眼，可是她能夠想像他投射過來的目光中，帶了多少的怒火。
「老實說，蘿拉」——儘管他也是說給全場的觀眾聽，這句話還是太過親暱了——「我的確寫了些新作品。」
蘿拉已經料到他會這麼回答——這是他一貫的託辭——因此她決定要逼得更緊一點。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她不能回頭了。「那麼，您有把稿子帶在身上嗎？」
「有啊。」他拾起檔案夾，放在膝上。
「喔。」這回她完全沒有預想到他的答案，不過真正的挑戰來了，她也很好奇德莫特的回應。「可以請您唸幾段給大家聽聽嗎？還是說要直接開放觀眾發問？」她說。
「唸吧！」台下傳來一陣呼喊。
德莫特對觀眾微笑，又轉頭面向蘿拉。「只是個短篇故事。」
「很好啊。」她不想洩漏心中節節高升的興奮，看來他真的寫了些東西。「您願意唸出來嗎？」她感覺自己彷彿是在鼓勵某個小孩子。
「妳確定不要再多問幾個問題嗎？」他逗弄似地問道。
他瘋了嗎？現在他只要朗讀手中的短篇故事就可以輕鬆結束這場痛苦的訪談，順便在文學史上留名！
「那我們再問問各位觀眾，想聽嗎？」她很篤定聽眾們會支持她的提議。
肯定的答覆震耳欲聾，可是德莫特只盯著蘿拉看。她瞄了他一眼，猜不出他心中的感受。
「您願意的話就太好了。」她說得輕描淡寫，像是從別人手中接下第二杯茶般。
「好吧，我唸囉。」
「若是對方不懂規則，遊戲就玩不下去了，但我們一直都在做這件事。」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好聽、那麼的性感，起初蘿拉僅是享受著每一個優雅的詞彙以及富有韻律感的聲調，根本沒有聽進他到底說了什麼，慢慢地，故事在她心中成形，她聽得更專注了。
「你什麼時候才會坦承呢？在遊戲途中？還是在遊戲結束、雖勝猶敗時？什麼時候傷害他人是無可避免的結果呢？」
他口中唸出了承擔，唸出了溫柔地讓某人失望，蘿拉突然覺得口乾舌燥，血液把臉頰染成深紅色，她以為自己就要暈倒了。他說的是她嗎？他的短篇故事寫的是她、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嗎？（如果那說得上是「關係」。）
剩餘的文字流入她耳中，卻沒有全數進入大腦。她發現要理解他的字句比抓住飛揚的蒲公英種子還要困難，認定這是一種防禦機制。幾個詞彙緩緩飄過，速度慢到連她都聽得懂：「背叛」、「熱情」，還有更殘酷的：「英雄崇拜」。
他唸得越多，她心頭的寒意就越加冰冷：他寫的是她、是他們、是不求報償的愛、是溫柔地讓某人失望。他把這些事物對著滿屋子的人高聲唸出。為什麼不直接寄封電子郵件給她就好？至少她可以躲起來自己看。
蘿拉坐在舞台上，等待這場折磨結束，幸好全場觀眾都聽得如癡如醉，沒有人看向她；幸好沒有人會把這個故事跟她連在一起，他們沒有理由這麼做。這樣就好。即使她只想縮成一團偷偷溜走、永遠躲在遠離塵囂的地方，她覺得自己可以用最有尊嚴的方式撐過這場活動。心裡有一個小小的角落依舊抱持著希望，可是他已經說的夠清楚了。她要拿什麼臉面對他？匆匆看了手錶一眼，她知道已經沒時間讓觀眾提問了，德莫特一定也很高興。
他唸完那個故事，觀眾們起身用盡全力地鼓掌，她模糊地意識到手機拍照的快門聲和些許的閃光燈。媒體來了嗎？她知道他們不該來此，只是要怎樣才能阻止他們呢？
德莫特走上前，高舉雙手要大家安靜。蘿拉快步溜下舞台，逃到陰暗的後台尋求庇護。

【內文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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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希雅．孟戈梅里加入這個離餐桌有一段距離、以主辦人為中心的小團體。「伊蓮諾拉說妳什麼書都看，還幫達米恩辦了一場很成功的朗讀會。」她對蘿拉說：「不知道他會不會來耶？他很喜歡參加文學節。」
「他能來的話是最好不過。」凡芮拉的指尖在紙巾上亂劃：「他姓什麼？」
「史都伯。」崔希雅答道：「蘿拉，伊蓮諾拉對妳印象深刻喔，她說她沒有見過這麼年輕，又這麼會讀書的人。」
「喔，那個啊……」
她的反駁遭到忽略。「書店的工作人員對於當代文學作品未必了解甚深。」崔希雅的話讓蘿拉一陣發窘。
「喔，」凡芮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