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摧毀入學考試！
高中入學考試到底是什麼？
【三月八日（五）‧考前一週】
『談談高中入學考試！』16:00
【春山杏子】
縣立橘第一高中，俗稱一高的這所學校是當地人眼中縣內首屈一指的升學高中。校舍一樓走廊上張貼著的本年度大學錄取榜單上，列了長長一串考取東大、京大、早大等知名大學的學生名字。對榜上有名的學生來說，一高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對即將進入這所學校的學生又是如何呢？……距離入學考試只剩下一個星期。
「杏子老師，拜拜。See you next week。」
二年B班，我班上的學生石川衣里奈精神抖擻地跑走了。她的發音咬字總是這麼清楚，對衣里奈來說，高中入學考試是什麼呢？升上二年級後，是否早就把這件事忘得精光了？
印刷室的門上貼了一張紙，紙上寫著『學生禁止進入』。因為總部的老師正在製作入學考試須知的小冊子。入試總部由校長、教務主任和入試部長這三位成員組成，今年的入試部長是荻野老師。
等一下將召開入學考試的試務會議。
教師辦公室內，老師們各自在座位上喝茶、做事。只有我這個任教第一年的菜鳥老師，無所事事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我打開筆電，準備整理期末考的成績。
小西老師走過來，把初任進修報告交給我。在通過教師甄試的第一年度，必須接受為期一年的初任教師進修。同為英文老師的小西老師是我的指導老師，他總是熱心指導我教學及帶領學生的技巧，但在每兩個月要寫一份報告這件事上卻很嚴格。這次他也詳細批改了我的報告，針對以『英文教育的課題』為題所列舉的○1實踐會話較弱、○2羅馬拼音的學習對發音的不良影響等八個問題點，他都用紅筆圈起來。
「整年度的總結報告，是不是該避免只是提出問題而已？」
「但是，我認為按照目前的課程，無法提升學生的英文會話能力。即使有交換學生來學校，大部分學生甚至不敢向對方打招呼。」
「那妳可以列出具體的改善方法。比方說，妳不是在範例中引用了學生喜歡的國外歌手的歌詞，讓學生隨著節奏朗讀嗎？」
「這只是我希望課程更加有趣而想出來的方法。」
「這種方式很好啊！入學考試結束後才是截稿日，妳不必太著急。……妳已經在算成績了嗎？」
小西老師探頭看著我的電腦。
「妳的速度真快，偶爾也放鬆一下嘛。下次……」
放學的鈴聲響了，廣播中傳來荻野老師的聲音。
『下午四點二十分將舉行教職員會議。請各位老師不要遲到，準時到會議室集合。』
「算了。」小西老師嘀咕了一句，走回他位在三年級區的座位。我關上電腦站了起來。
高中入學考試的序幕就此拉開。
『贊成。公立高中即將舉行入學考試。』16:15
【春山杏子】
我在二樓會議室入口，從荻野老師手上接過『平成二十五年度（二○一三年） 縣立橘第一高中入學考試須知』的小冊子。冊子上蓋了「機密」的印戳。
「杏子老師，這裡，這裡。」
坐在最後一排靠邊的美登里老師向我招手，我在她身旁坐下。我們打開小冊子，各自確認自己的工作。美登里老師負責家長休息室，我負責第二考試會場。因為二年B班的教室就是第二考試會場的關係嗎？這個工作似乎責任重大。
「我負責監考好嗎？搞不好會有人作弊。」
「不會不會，一旦被抓到，就立刻喪失考試資格。在一輩子只有一次的關鍵時刻，學生不可能冒這種風險。而且，每個考場有三名監考老師，妳應該只是副監考，主監考會負責所有的事。原來主監考是水野老師，那就完全沒問題了。」
會議還沒開始，水野老師已經在座位上正襟危坐。他整天一張撲克臉，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是一位處事冷靜認真的老師。
和我同一個考場的另一名監考老師是村井老師……，他急急忙忙衝進會議室。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對不起，我遲到了。」接過小冊子後，向荻野老師和周圍的其他老師鞠著躬。離會議開始還有三分鐘，根本沒遲到啊。他直接坐進前排中央的座位，慌慌張張地翻著小冊子。雖然我沒有立場擔心別人，但還是忍不住懷疑，他當監考老師沒問題嗎？
『要發表一下意見嗎？這年頭，每所學校都招生不足。
入學考試不就像餘興節目嗎？』 16:20
【瀧本美登里】
的場校長、上條教務主任和荻野老師面對大家，並排坐在會議室最前方。首先由教務主任致詞。根本不用致詞，只要說重點就好了嘛。無論開會或是入學考試都很麻煩。一旁的杏子老師拿著筆，正視前方聽得很專心。她真的很認真。
「我校本年度有十名學生考取東大，是往年的兩倍。這是因為當前的經濟形勢，讓原本會就讀知名私立高中的優秀學生回流到公立高中的結果，由此可以預測，本年度考生的素質也會很高。」
杏子老師用指尖輕輕戳了戳我的手肘。
『知名私立高中是？』她在小冊子角落寫了這行字。
『附近的話，可能是清煌學院？』我用潦草的字跡回答她，但她似乎不知道那所學校。杏子老師從小在國外長大，幾乎不太瞭解這一帶的情況。她在高中畢業之前都住美國，回日本後，就讀東京一所知名的大學，畢業後進入大洋旅行社工作，之後才來到這個縣。
「所以，即使是一分、兩分，還是會對能否錄取本校造成很大的影響。但是，四年前，全縣各校同時公佈了過去五年的答案卷，發現本校也有閱卷失誤，在座的多位老師也因此受到了處分。」
坂本老師、水野老師和宮下老師的背都抖了一下。坂本老師從上衣口袋裡摸出水晶球。她每次頭痛發作都會用水晶球減緩症狀。
教務主任致詞結束後，換校長說話。
「請各位老師瞭解，今年度外界將以更嚴格的要求監督我們，所以，以入試部長荻野老師為中心，請各位老師善盡各自的職責。」
『處分？』杏子老師寫道。
『減薪。每個月減幾千圓。小意思，小意思。』我回答了她的問題，並慶幸這種倒楣事沒有發生在我身上。每個學科有五個人閱卷，以該學科的老師為主，人數不足時則由其他學科的老師支援。我今年要支援國文。幸好不是支援英文，真是太好了。
『招生不足？這種高中根本不值得一談。談談一高！』16:45
【春山杏子】
荻野老師根據小冊子說明完畢後，我已經大致掌握整個流程。美登里老師打了個呵欠，然後不好意思地對我吐了吐舌頭。荻野老師問大家有沒有什麼問題時，小西老師舉起了手。
「為什麼把松島老師安排在教師辦公室待命？這根本是閒差啊，而且閱卷分工表上也沒有他的名字。」
「因為松島老師的兒子今年報考本校，雖然沒有硬性規定，但為了避免引起外界不必要的誤解，本部在討論之後，採取這樣的措施。」
松島老師一臉歉意地向周圍的老師鞠躬。如果不是身為老師，而是以家長的身份，不知道他會如何看待入學考試。這時，宮下老師一邊緩緩地抓著頭，一邊舉起手。
「上面寫著發佈警報時的應對方法，天氣情況怎麼樣？」
「根據今天下午三點發佈的一週天氣預報，考試當天是晴天。」
相田老師也舉起手。
「會提供宵夜嗎？」
「因為經費縮減，從本學年度開始，校方只提供午餐的便當。所有學科考卷改完之前無法離開學校，有需要的老師請自行準備。由於外人不得進入學校，所以也不能叫外送。」
「怎麼會這樣？」相田老師和其他老師紛紛表示不滿。
「杏子老師，妳最好帶泡麵來，不過，英文科恐怕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為什麼？ 我很想問美登里老師，但她搶過我手上的筆。
『我有事想找妳商量，等一下有空嗎？』她的表情看起來不是太凝重。
『OK。』我寫下我的回答。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結束。考試結束後會回收小冊子，請各位老師不要弄丟了。另外，也禁止把小冊子帶出學校。」
荻野老師用平靜的聲音總結道。今天會議的主題是入學考試，和平時的教師會議沒什麼兩樣。剛才還窮緊張一番，真是太傻了。
『提到校名沒關係嗎？』 16:50
【瀧本美登里】
接下來才是重要會議。我和杏子老師走向樓梯，準備去四樓的音樂教室時，坂本老師從後面叫住我們。
「春山老師，五點之後要開學科會議，請妳去準備室。」
杏子老師看著我。
「沒關係，我五分鐘就說完。」
杏子老師似乎鬆了一口氣，對坂本老師說：「我知道了。」由坂本老師擔任學科主任的英文科老師們真辛苦。
「春山老師，入學考試就請妳多幫忙了！」
村井走過來說道。也許是因為年紀相同，所以我叫村井的時候，不會加上「老師」二字。但絕對不是因為他是代課教師的關係。
「彼此彼此……」
村井不等杏子老師回答，就轉身大喊著：「水野老師～」。看來他有比其他人多一倍的熱情。
「聽說他每次參加教師甄試，每次都在面試階段被刷下來。不過我也曾經落榜一次，所以沒什麼資格說別人。杏子老師，妳真是太厲害了，近入社會之後轉換跑道，竟然第一次就成功了。」
每年夏天都會舉行教師甄試，本縣的初試是筆試，複試要進行集體面試和個別面試。
「我只是運氣好。」
杏子老師竟然這麼謙虛，太不像她的作風了。雖然各學科的情況稍有不同，但畢竟是兩位數倍率的窄門，而且要考一大堆基礎常識和教職知識等日本特有的試題，杏子老師一定曾經用功苦讀。不過我倒是覺得旅行社的工作應該更有趣。
走進音樂教室，我把放在鋼琴上的影印紙交給杏子老師。那是北海道『靛藍』度假飯店的簡介。我之前已經在網路上預約，確認之後才發現自己訂錯了。本來打算重新預約，但住房已經全都客滿了。
「可不可以請妳透過關係幫我訂一個房間？」
「那家飯店自從上次成為電影場景之後，一下子聲名大噪。妳想訂什麼時候的房間？」
「下個星期六。」
「這麼急？咦？那是入學考試的隔天，沒問題嗎？」
改完考卷之後，一般老師就沒事了。接下來的事都由總部處理。
「我打算考試結束後直接開車去機場，搭隔天早上第一班飛機去北海道。」
「但他們不是說考卷要改到很晚嗎？」
「差不多九點左右。」
「才九點左右就吵著要提供宵夜嗎？」
杏子老師看起來是發自內心地感到驚訝。
「怎麼樣？能訂得到嗎？」
「人數呢？」
「當然只有我和我男朋友兩個人啊。杏子老師，妳該不會沒發現吧？」
雖然我們並沒有公開，但我以為杏子老師很機靈，早就發現我們的關係了。
「原來妳男朋友是我們學校的。是誰？」
「等妳幫我訂到房間後，我就告訴妳。」
雖然我故弄玄虛地笑著，但真的要拜託她了。
『因為不是全名，所以OK。』16:52
【松島崇史】
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今年的入學考試到底算是輕鬆還是麻煩。回辦公室途中，荻野老師叫住我。
「松島老師，你兒子狀況怎麼樣？」
「他看起來很輕鬆啊。反而是我們做父母的在窮緊張。今年讓你費心安排，非常感謝。」
說句實話，我並不擔心良隆是否能夠考取這個問題。只要他當天沒有發燒生病，應該不會有問題。雖然校友會有人大言不慚地稱一高為「橘東大」，但說穿了不過是一所地方的公立高中而已。
「沒有沒有，到時候不知道會接到什麼申訴。」
荻野老師苦笑著。就在這時，剛好看到一個麻煩人物站在玄關等待。
「荻野兄，我等你好久了。」
他是校友會的會長澤村。
「畢業典禮謝謝你的幫忙。來，這邊請。」
荻野老師一如往常地用恭敬的態度將澤村會長請進接待室。只見澤村會長突然轉頭看著我說：「松島兄，我記得你兒子今年也要報考對吧。讓我們一起加油吧。」
哇哈哈哈。他放聲大笑走進接待室。這傢伙的兒子準不是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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