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心靈扭曲又充滿瑕疵的物種,而且無藥可醫◎系列全球銷量1,800萬冊,版權賣出40餘國
◎入圍2012年英國犯罪作家協會國際匕首獎決選
◎紐約時報排行榜Top9、出版人週刊排行榜Top9、洛杉磯時報排行榜Top7、獨立書商協會排行榜Top6
「奈斯博最寫實也最令人感傷的小說。」――《哥倫布電訊報》
「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都讓讀者抱最大的希望、做最壞的打算……」――丹麥《號外新聞》
范立達(資深新聞評論員)專文推薦 張東君(推理評論家)好評推薦
那個秋日,歐雷克十歲,風吹亂他的頭髮,他們看著相機的鏡頭,等待計時器發出喀噠一聲。
那張相片是證據,證明他們曾經到達幸福的巔峰。
然而他的愛是禍患,是詛咒
每個被他愛過的人終將被摧毀,變成鬼魂……沒有人希望哈利.霍勒回來……
哈利曾視若己出的男孩歐雷克因涉嫌殺人被捕了,
這樁警方偵結的毒蟲命案,讓這名離職的酒鬼警察又回到奧斯陸,
他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利益勾結的巨大販毒網,而且沒有人希望他回來,
不管是渴望權力的政客、收受黑錢的警方、神祕的幕後犯罪首腦,甚至是歐雷克本人……
哈利自我放逐到香港之後,以為從此遠離警探生涯對他造成的創傷,但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曾經與他情同父子的歐雷克,因為涉嫌殺人而遭警方逮捕。哈利無法相信歐雷克會是殺人凶手,因此返回奧斯陸打算揪出真凶,挑戰一樁在警方看來已罪證確鑿的案子。
再度踏上睽違三年的故鄉,他發現奧斯陸的街頭有了巨大的改變。在新任組織犯罪處處長米凱.貝爾曼的大力掃蕩下,警方破獲不少犯罪組織,粉碎了許多大型販毒網路。然而,一種叫做「小提琴」的新型毒品正席捲奧斯陸街頭,它容易上癮卻不易致死,而且價格昂貴,由某個專業的新興販毒組織控制,其幕後首腦人稱「杜拜」。傳言他如幽靈般行蹤飄忽,沒人知道其身分或樣貌,而且追查他的人最後都會死,已有一名年輕的緝毒組臥底探員因此遇害。
為了曾經誓言保護的少年,失去警察身分的哈利再度回到蘿凱與歐雷克母子的生命中,他不但得重新面對自己傷痕累累的過去陰影,這次還槓上了奧斯陸最龐大的販毒集團,他們不但企圖在獄中將歐雷克滅口,甚至打從哈利一回來就盯上了他;而這場調查行動,最終將讓他分崩離析的生命,再次墜向黑暗深淵……
暨《雪人》和《獵豹》探討過扭曲人心中的邪惡與瘋狂之後,奈斯博這次寫出一個令人心碎的故事。本書全面剖析哈利的內心世界:他和歐雷克矛盾的父子親情,與蘿凱有如惡星戀人般的命運,他陰魂不散的過去陰影,以及他對未來理想人生的渴望。透過和他個人最密切相關的事件,哈利的使命與執著、對法律的信念,第一次發生了難以想像的巨大動搖。故事深入刻劃了人性的缺陷和弱點,同時探討了奧斯陸的毒品問題、挪威警政界的腐敗和青少年的地下世界。
英國出版社重金拍攝,《幽靈》宣傳影片: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3SlgKclvIcU
作者簡介:
尤.奈斯博(Jo Nesbo)
「北歐犯罪小說天王」尤.奈斯博是挪威史上最暢銷的作家,每一部作品都是挪威排行榜冠軍暢銷書。挪威圖書館借閱率排行榜,前20名有5本是奈斯博的作品。他拿過所有北歐的犯罪小說大獎,包括玻璃鑰匙獎、挪威史上最佳犯罪小說、書店業者大獎等,還獲得英國的「國際匕首獎」和美國的「愛倫坡獎」提名,作品被翻譯成40種語言,在50多個國家出版。全球銷量突破一千八百萬冊。
奈斯博曾是挪威知名的搖滾巨星,白天任職於金融業,利用晚上和週末時間演出。不久之後,他考上金融分析師的證照,被挪威最大的證券公司高薪挖走,然而工作和樂團越來越難以兼顧,瀕臨崩潰的奈斯博決定休半年長假,他帶著筆電,跳上飛機,前往地球最遙遠的彼端:澳洲,在那裡寫下日後讓自己聲名大噪的「哈利.霍勒警探」系列的第一集《蝙蝠》。
奈斯博的讀者族群廣泛,涵蓋純文學讀者、冷硬推理、黑色小說讀者,以及通俗驚悚小說讀者。此外還受到英美犯罪小說名家一致擁戴,麥可.康納利稱讚他是「我最喜歡的驚悚作家」。評論家普遍認為奈斯博可與丹尼斯.勒翰、詹姆士.艾洛伊、麥可.康納利、伊恩.藍欽、雷蒙.錢德勒等名家相提並論,稱他是「挪威犯罪書寫的畢卡索」;德國《明鏡日報》則稱他是「斯堪地那維亞的奇蹟」。
哈利警探系列——
1. 《蝙蝠》(預計2015年底出版)
2. 《蟑螂》(預計2016出版)
3. 《知更鳥的賭注》(2011.05,已出版)
4. 《復仇女神的懲罰》(2011.08,已出版)
5. 《魔鬼的法則》(2011.11,已出版)
6. 《救贖者》
7. 《雪人》(2012.01,已出版)
8. 《獵豹》(2013.07,已出版)
9. 《幽靈》(暫名,預計2015出版)
10.《警察》(暫名,預計2015出版)
獨立作——
《獵頭遊戲》(2013.09,已出版)
譯者簡介:
林立仁
英國薩里大學企管研究所畢業,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肄業,現為專職譯者。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我看完了尤.奈斯博的最新犯罪小說《幽靈》,我超愛哈利系列。――007演員羅傑.摩爾
哈利系列中最寫實的一部……也可能是最黑暗的……雖然故事中的壞人比不上奈斯博筆下典型的心靈扭曲者,但卻更貼近平常我們在現實生活中可能遇見的人。――《紐約時報書評》
奈斯博早已超越「下一個史迪格•拉森」這個封號,他的作品比近年的瑞典犯罪小說都來得出色,想像力更豐富、故事更精彩、人物更多元、敘事方式更令人著迷、探討主題更有深度……《幽靈》是哈利系列中相當簡潔俐落的一部……先前多著重於呈現哈利的各個面向,這次全面剖析哈利的內心世界。――《柯克斯評論》
奈斯博以情感動盪的家庭事件為中心,開始鋪陳精細美麗的情節……最後一切都回到哈利以及他所承受的痛苦上,他一直努力想建立一個有別於這個世界的平靜生活,但他的過去卻不放過他。――《書單》
透過書中人物,奧斯陸醜陋又暴力的地下毒品世界赤裸裸地呈現眼前。節奏明快、曲折盤繞、引人入勝,兩條故事線最後重疊交錯,為讀者投下一顆震撼彈。奈斯博堪稱是和馬丁•貝克系列的瑞典夫妻檔作者荷瓦兒與法勒並駕齊驅的北歐犯罪作家。――《圖書館雜誌》
奈斯博對家鄉奧斯陸瞭若指掌,也非常擅長在小說中製造張力,挑起讀者心中的期待……本書不光只是按部就班地交代劇情……奈斯博以賈斯托的視角來敘述,讓人覺得彷彿是一場夢,這也是哈利系列中首見的敘事方式,效果出奇地好,如同施展魔法般將盤根錯節的故事逐漸建構起來……。除了解謎之外,《幽靈》也是一則愛情故事,奈斯博和其他北歐犯罪小說家如史迪格•拉森和賀寧•曼凱爾一樣,用他們對女人的感情和了解來描寫女人。奈斯博對蘿凱雖然著墨不多,但精準深刻,讓人明白為何哈利總是對她魂牽夢縈。――《匹茲堡新聞郵報》
深刻撼動人心……這次的案件跟哈利個人最為密切,但奈斯博絕不容許哈利為人父的情感掩蓋他對真相的堅持,不論付出的代價有多麼巨大。――《出版者週刊》
哈利雖然是最吸睛的主角,但《幽靈》的第二主角替這本小說帶來令人意外的深度,這個第二主角就是奧斯陸。――《波士頓環球報》
哈利•霍勒迅速成為全球最受歡迎的警探,他的心魔幾乎也跟他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一樣成為傳奇焦點。本書敘述的是目前為止哈利最令人牽掛也最跟他個人有關的旅程。――英國《鏡報》
奈斯博發揮純熟功力,讓痛苦與甜美交替出現,堆疊張力。隨著故事結局的逼近,令人震撼的真相有如雪崩般「吞噬一切,包括哈利在內,最後留下的謎團就是在經過雪崩摧殘之後,到底還有什麼可以留下。」――英國《每日快報》
「《幽靈》從許多層面來說都是一則悲劇,但它卻不讓人感覺到一絲典型的北歐陰冷氛圍。最重要的是,它是一流的驚悚小說:哈利不斷處於危難之中,情節複雜曲折,人物經過仔細刻劃而非只是空殼,幾番轉折都會讓你倒抽一口氣,至少有一個轉折會讓你為之紅了眼眶。」――《倫敦標準晚報》
「對犯罪作家來說,能同時兼顧人物刻劃和故事布局就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此外本書一點也不囈語絮叨,就連愛情戲也十分真實,這在文學作品中相當少見。」――瑞典《西博滕人民報》
「奈斯博以前所未有的自信方式和對素材的掌握度來說故事。書中的諷刺文字讓人看得津津有味,這些文字通常只在漢密特或錢德勒那些以加州街頭為背景的小說中看得見。犯罪情節精彩逼人,轉折一個又一個,讓人看得直啃指甲。」――丹麥《日德蘭郵報》
媒體推薦:我看完了尤.奈斯博的最新犯罪小說《幽靈》,我超愛哈利系列。――007演員羅傑.摩爾
哈利系列中最寫實的一部……也可能是最黑暗的……雖然故事中的壞人比不上奈斯博筆下典型的心靈扭曲者,但卻更貼近平常我們在現實生活中可能遇見的人。――《紐約時報書評》
奈斯博早已超越「下一個史迪格•拉森」這個封號,他的作品比近年的瑞典犯罪小說都來得出色,想像力更豐富、故事更精彩、人物更多元、敘事方式更令人著迷、探討主題更有深度……《幽靈》是哈利系列中相當簡潔俐落的一部……先前多著重於呈現哈利的各個面向,這次全面剖析...
章節試閱
身穿亞麻西裝的男子搭乘機場特快列車在奧斯陸中央車站下車,心中猜想他的家鄉一定是溫暖晴朗的天氣,因為此時的空氣依然溫和宜人。他提著一個幾乎可說是滑稽的小帆布行李箱,踏著迅速敏捷的步伐走出車站南側的出口。來到室外,他感覺到奧斯陸的心臟以一種柔和的韻律跳動著,那是夜晚的韻律,儘管許多人認為奧斯陸根本沒有心臟。路上車子不多,正繞著環狀「交通機器」行駛,交通機器彷彿將一輛輛車子彈射而出,往東射向斯德哥爾摩和特隆赫姆,往北彈向奧斯陸其他地區,朝西射向德拉門和克里斯蒂安桑。交通機器的大小和外型酷似雷龍,是個瀕臨垂死的龐然巨物,再過不久就會消失,被奧斯陸光鮮亮麗新市區的住宅和辦公大樓所取代,壯麗的歌劇院新建築也在這一區。男子停下腳步,看著坐落在交通機器和峽灣之間如白色冰山的奧斯陸歌劇院。這棟建築已贏得世界各地的建築獎項,義大利大理石鋪成的屋頂傾斜而下,延伸至海中,上頭漫步著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偌大的玻璃窗所透出的燈光就跟灑落其上的月光一樣明亮。
男子心想,天啊,真是一大進步。
他眼中看見的不是新都會發展的未來承諾,而是過去。這裡原本是奧斯陸的「注射場」,毒蟲聚集的地盤,他們在這裡施打毒品,躲在棚屋後方享受強烈欣快感,是一群迷失在都市裡的孩子。他們和對此毫無所知、懷抱善意、信奉社會民主主義的父母之間,只隔著一道薄弱的分野。他心想,真是一大進步。他們在更美麗的環境中朝地獄前進。
上次他站在這裡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一切都是新氣象,一切都是老樣子。
毒蟲躲在車站和高速公路之間宛如路肩的草坪地帶,跟往常一樣陷入迷幻世界,躺在地上,閉著眼睛,彷彿陽光太強。他們聚在一起,找尋仍堪注射的靜脈,或是彎腰站立,呈現駝背弓膝的吸毒者姿態,不確定究竟是要來或是要走,臉上的面容依然是老樣子。這些毒蟲跟他以往在這裡走動時見到的活死人不是同一批,那批人早就死了,一了百了,但他們有著相同的面容。
托布街上可以看見更多毒蟲。由於毒蟲和男子這趟回來的原因息息相關,因此他盡量收集眼前景象,試著判斷吸毒人數是增加還是減少。他注意到布拉達廣場又恢復了毒品交易。這是個位於鐵路廣場西側的小型柏油廣場,漆成了白色,對奧斯陸其他地區來說,這裡好比經貿開放的台灣。此處由政府當局建立,可以自由交易毒品,以便隨時監控廣場上的活動,有時還可以攔截首度購毒的年輕買家。但隨著毒品交易持續成長,布拉達廣場呈現出奧斯陸的真實面貌,也就是歐洲地區海洛英相當氾濫的都市,這廣場也成了不折不扣的觀光景點。日益攀升的海洛英交易和用藥過量案例,長久以來都是這座挪威首都之恥,但這些都不如布拉達廣場這個汙點來得那麼刺眼。報紙和電視將大白天裡陷入迷幻狀態的年輕人有如僵屍般在市區晃蕩的影像,傳送到全國各地。政治人物成了眾矢之的。右翼派人士掌權時,左翼派開始叫囂。「我們的治療中心不夠。」「監禁刑罰創造出吸毒者。」「新階級社會在移民區創造出幫派和毒品買賣。」左翼派當權時,輪到右翼分子叫囂。「警察不夠。」「尋求政治庇護的管道太過容易。」「囚犯中每七人有六個是外國人。」
最後奧斯陸市議會被逼得走投無路,只能做出無可避免的決定:自我拯救。他們決定關閉布拉達廣場,把這些烏煙瘴氣的鳥事全都掃到地毯底下,眼不見為淨。
亞麻西裝男子看見一個身穿紅白相間阿森納足球隊球衣的年輕男子站在階梯上,前方站著四個人,不時變換站姿。年輕男子就是藥頭,他像雞隻般快速地左右轉頭,另外四人的頭動也不動,雙眼只是直視藥頭。藥頭正在等待人數充足,也許等到聚集五、六個人,組成一支隊伍之後,才會接受購毒金,帶他們去拿毒品。藥頭的搭檔可能在角落或後院等候。這是個簡單原則,持毒者絕不碰錢,收錢者絕不碰毒。如此一來,警察就難以取得對他們不利的販毒鐵證。然而亞麻西裝男子相當驚訝,因為他所看見的是八、九○年代常見的販毒手法。自從警察放棄緝捕街頭毒販之後,毒販就不再使用聚集買家這種繁複手法,直接跟上門的買家交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難道警方又開始逮捕街頭毒販了?
一名單車騎士經過,他身穿全套單車服裝,頭戴安全帽,臉上戴著橘色護目鏡,身穿耀眼的彩色緊身衣,氣喘吁吁。他的大腿肌肉在緊身短褲下賁起,腳下單車看起來十分昂貴。這應該就是為什麼當他和隊伍裡的其他人跟著藥頭彎過轉角,前往建築物的另一側時,手裡還牽著單車的原因。一切都是新氣象,一切都是老樣子。但毒蟲似乎少了點,是不是?
船運街街角的妓女用口音濃重的英語對他說話――嘿,寶貝!等一下嘛,帥哥!――但他只是搖搖頭。此人堅持守貞或可能口袋空空的傳言,似乎傳播得比他的走路速度還快,因為前方的妓女頓時都對他興趣缺缺。在他那個年代,奧斯陸妓女的打扮比較樸實,只穿牛仔褲和厚外套。當時妓女不多,屬於賣方市場。如今競爭比較激烈,妓女穿起了短裙、高跟鞋和網襪。路上那個非裔妓女看起來已經開始覺得冷了。他心想,到了十二月妳就慘了。
他向前走到夸拉土恩區,這裡曾是奧斯陸最早的鬧區,如今是由柏油和磚塊構成的荒漠,這一區的行政和辦公大樓容納了二十五萬名有如工蟻般的員工,他們一到四、五點就趕著回家,把空間讓給夜間活動的齧齒目動物。自從國王克里斯蒂安四世根據文藝復興時代的幾何秩序理念把奧斯陸打造成棋盤式市鎮之後,此地人口就一直用火來抑制。民間傳說指出,每到閏年夜晚,你會看見許多人全身著火,在房子之間跑來跑去,你還會聽見他們高聲尖叫,看見他們燃燒殆盡,化為柏油路面上的一層灰。如果你能在這層灰被吹散之前抓住它,那麼你所住的房子將永遠不會失火。為了防火,克里斯蒂安四世下令建設以奧斯陸窮人眼光看來十分寬廣的馬路,房子也開始以非挪威傳統建材的磚塊來建造。
亞麻西裝男子沿著這些磚牆行走,經過一家大門敞開的酒館,傳出槍與玫瑰樂團〈歡迎來到叢林〉(Welcome to the Jungle)一曲的雷鬼舞曲新編版,此曲不僅褻瀆了雷鬼鼻祖巴布.馬利,也褻瀆了槍與玫瑰樂團成員羅斯、史萊許和史塔德林。酒館門口站著幾個正在抽菸的人,亞麻西裝男子被一隻伸出來的手臂給攔下。
「有火嗎?」
一個將近四十歲、胸部豐滿的肥胖女子抬頭看著他,口中叼的菸在鮮紅嘴唇間挑逗地上下跳動。
他揚起雙眉,朝女子的女性友人看去,她站在女子背後,正哈哈大笑,手裡拿著亮著火光的香菸。胸部豐滿的女子聽見朋友的笑聲也跟著笑了起來,並往旁邊踏出一步以取得平衡。
「反應別這麼遲鈍嘛。」她說的是跟挪威王妃一樣的南挪威口音。男子曾聽說市場裡有個妓女因為長得像、說話像、打扮像王妃而大發王妃財,她的收費是一小時五千克朗,服務項目還包括一個塑膠王位,提供客人免費使用。
男子決定繼續往前走,女子把手搭在他手臂上,倚過身子,朝他臉上噴出帶有紅酒味的氣息。
「你長得真帥,要不要替我……點個火呀?」
他轉過頭,用另一側臉頰對著女子,他難看的那側、不那麼帥的那側臉頰。他感覺到對方看見他在剛果用指甲在臉上留下的痕跡之後,大吃一驚,手也立刻鬆開。那道疤痕從嘴角延伸到耳際,猶如一道縫合拙劣的撕裂傷。
他繼續往前走。酒館的音樂換成了超脫樂團的〈保持本色〉(Come As You Are),這次播的是原始版本。
「哈希什?」
這聲音從一處門口傳來,但他沒停步也沒轉頭。
「速必?」
他已戒毒三年,不想開戒。
「小提琴?」
現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毒品。
前方人行道上有個年輕人被兩名藥頭攔下,那人開口說話,同時拿出某樣東西給藥頭看。亞麻西裝男子向前走去,年輕人抬起頭,一雙灰色眼珠以搜尋的目光朝他望來。他心想,那是一雙警察的眼睛。他低下頭,穿越馬路。他這樣反應也許有點過度,因為那年輕員警應該不至於會認出他來。
街上有家名叫萊昂的廉價旅館。
這家旅館坐落在此簡直像是棟荒廢的屋子。他看見對面街燈下有個毒販跨坐在單車上,旁邊是個身穿專業單車服裝的男子,毒販正在幫男子把毒品注射到脖子裡。
亞麻西裝男子搖了搖頭,抬頭望向眼前的樓房。
樓房外掛著同樣的廣告橫幅,上頭沾滿灰塵,灰撲撲地,就掛在四樓和頂樓之間的窗戶前。「一晚四百克朗!」一切都是新氣象,一切都是老樣子。
萊昂旅館的櫃員是新來的,是個年輕小伙子,他用令人訝異的禮貌笑容迎接亞麻西裝男子,而且他的笑容並未帶有懷疑神態,這對萊昂旅館而言非常令人意外。櫃員熱誠地對他說「歡迎光臨」,口氣中聽不見一絲嘲諷意味,並請他出示護照。男子知道櫃員以為他是外國人,因為他有褐色肌膚,還穿亞麻西裝。他遞出紅色的挪威護照,護照磨損嚴重,裡頭蓋滿海關印章。印章太多,顯示這本護照的主人過得不算太好。
「好的。」櫃員說,遞還護照,拿出一張表格放在櫃台上,又遞了一支筆。
「請填寫打勾的欄位就行了。」
男子十分驚訝,心想現在萊昂旅館竟然需要填寫入住表格?也許有些地方終究還是改變了。他接過了筆,看見櫃員盯著他的中指瞧。那根手指原本是手掌上最長的一根手指,但在侯曼科倫山遭到割斷,如今第一段關節被灰藍色霧面鈦合金義肢所取代。這節義肢沒多大用處,但能在他抓東西時替周遭手指提供平衡,而且因為很短所以不會形成阻礙,唯一的壞處就是在通過機場安檢時必須多費唇舌解釋一番。
他填入名字和姓氏。
出生日期。
他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比較像是個四十五歲左右的男人,三年前他離開挪威時看起來簡直像是個受創老人。他嚴格要求自己規律運動,攝取健康食物,獲得充足睡眠,而且絕對不碰上癮物質。這套飲食生活方式並不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年輕,而是為了避免死亡。況且他也喜歡這樣生活。事實上他總是喜歡例行公事、紀律和條理。既然如此,他的人生為什麼反而充滿混亂、自我毀滅和一連串在酒醉的黑暗時期所產生的破碎關係?表格上的空白欄位對他發出問號,但這些欄位太小,無法容納他的答案。
永久住址。
這個嘛,三年前他離開後,蘇菲街的公寓就賣掉了,他父母在奧普索鄉的老家同樣也賣了。正式地址對他目前的職業而言具有某種程度的潛在危險。因此他寫下他平常登記住房時會寫的地址:香港重慶大廈。反正這也跟事實相去不遠。
職業。
命案調查。他沒這樣寫。這個欄位沒打勾。
電話號碼。
他胡亂寫了個號碼。手機會被追蹤,對話和發話地點同樣也會被追蹤。
親屬電話號碼。
親屬?哪個入住萊昂旅館的丈夫會願意寫下妻子的電話號碼?畢竟這家旅館是奧斯陸最近似公共妓院的地方。
櫃員似乎讀出他的心思。「你身體不適的時候我們有人可以聯絡。」
他點了點頭。言下之意就是以免客人在從事劇烈運動時心臟病發作。
「也不一定要寫啦,如果你沒有……」
「有。」他說,看著親屬這兩個字。他有小妹。小妹患有她口中所謂的「一點點唐氏症」,但她面對人生的方式要比她哥哥來得高明多了。除了小妹,他就沒有其他親人了,一個也沒有。儘管如此,親人終究還是親人。
他在付款方式的欄位上勾選「現金」,簽上了名,把表格交還給櫃員。櫃員把表格看了一遍,男子終於看見櫃員臉上浮現懷疑神色。
「請問你……你就是哈利.霍勒?」
哈利點了點頭。「有問題嗎?」
年輕櫃員搖了搖頭,吞了口口水。
「那就好,」哈利說:「可以給我房間鑰匙嗎?」
「喔,抱歉!這是鑰匙。三○一號房。」
哈利接過鑰匙,看見櫃員瞳孔擴大,聲音緊縮。
「這……這家旅館……」櫃員說:「是我叔叔開的,他以前常坐在這裡跟我說你的事。」
「我想他說的一定都是好事吧。」哈利說,提起帆布行李箱,朝樓梯走去。
「電梯在……」
「我不喜歡搭電梯。」哈利頭也不回地說。
客房跟以前沒有兩樣,簡陋窄小、還算乾淨。不對,窗簾是新的。綠色窗簾看起來十分硬挺,可能是快乾型的料子。他把西裝掛在浴室,打開蓮蓬頭,讓蒸汽除去西裝皺褶。這套西裝是他花了八百港幣在彌敦道的旁遮普屋買的,對他的工作來說這是必要的投資,因為穿著邋遢不會有人尊敬。他站到蓮蓬頭底下,熱水讓他起雞皮疙瘩。沖完澡後,他赤裸著身子穿過房間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三樓。後院。外頭一扇打開的窗戶傳來激情的呻吟聲。他抓住窗簾桿,倚身出去,望向樓下打開的垃圾桶,聞到垃圾發出的甜味。他吐了口口水,擊中垃圾裡的紙張,但隨之而來的窸窣聲並非來自紙張。突然劈啪一聲,硬挺的綠色窗簾落在兩側地板上。該死!他從窗簾縫邊裡抽出細桿,那是一種舊款的窗簾桿,兩端有突出的圓球。這根窗簾桿之前斷過,有人用褐色膠帶把它黏了起來。哈利在床沿坐下,打開床邊桌,裡頭有本《聖經》,書衣以淺藍色合成皮製成,此外還有一套縫紉工具,也就是一捲黑線纏在紙卡上,上頭插著一根縫衣針。哈利仔細一想,覺得這家旅館真是貼心,客人辦完事後可以縫上遭扯飛的鈕釦,閱讀原諒罪愆的篇章。他在床上躺下,看著天花板。一切都是新氣象,一切……他閉上眼睛。他在飛機上沒有闔眼,無論有沒有時差、有沒有窗簾,他都需要睡眠。他開始做夢,這三年來他每晚都做同一個夢:他在走廊上奔跑,逃離發出震天怒吼的雪崩,雪崩吸走所有空氣,讓他無法呼吸。
重點在於繼續往前跑,繼續閉上眼睛,把眼睛再多閉一會。
他的思緒脫離他的掌控,飄離而去。
親屬。
親。屬。
親屬。
他是某人的親屬。這就是他回來的原因。
身穿亞麻西裝的男子搭乘機場特快列車在奧斯陸中央車站下車,心中猜想他的家鄉一定是溫暖晴朗的天氣,因為此時的空氣依然溫和宜人。他提著一個幾乎可說是滑稽的小帆布行李箱,踏著迅速敏捷的步伐走出車站南側的出口。來到室外,他感覺到奧斯陸的心臟以一種柔和的韻律跳動著,那是夜晚的韻律,儘管許多人認為奧斯陸根本沒有心臟。路上車子不多,正繞著環狀「交通機器」行駛,交通機器彷彿將一輛輛車子彈射而出,往東射向斯德哥爾摩和特隆赫姆,往北彈向奧斯陸其他地區,朝西射向德拉門和克里斯蒂安桑。交通機器的大小和外型酷似雷龍,是個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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