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上帝不行其職,就得有人幫祂!
然而,救贖帶來的並非永生,而是死亡。
這是最後一項任務。這項任務只需要一發子彈。
他是人們口中的「小救主」,執行任務時從不懷疑,毫無畏懼。
然而,如果你無法懷疑,就無法真的相信。
如果你感覺不到害怕,就沒辦法活很久……
※ ※ ※
聖誕節前夕,奧斯陸最繁忙的市中心正舉辦一場街頭慈善義演活動。就在此時,一名救世軍成員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槍殺。凶手從近距離開槍,並迅速逃離現場,手法有如職業殺手。紛飛的大雪阻擾了警方的追查,現場沒有有效的證人,沒有刑事鑑識證據、行凶動機不明。唯一的線索,只有凶手脖子上繫的一條紅領巾。
奧斯陸警局最離經叛道的警探哈利,正面臨職業生涯和私人生活的雙重低潮,他雖然揪出了警界害蟲「王子」,卻遭同事孤立;一向默默支持他的上司轉調到卑爾根,空降的新長官和他不對盤;前女友蘿凱已然展開新生活,而他的戒酒之日仍遙遙無期。此時救世軍成員遇害的案子,帶他再度回到追緝罪惡之路。
哈利和同事貝雅特從現場照片中發現,嫌犯身上繫的紅領巾,打的是一種特殊的克羅斐結,源自克羅埃西亞;他循線遠赴該國,發現了前南斯拉夫解體後不為人知的歷史悲劇;而命案的源頭,則要追溯到一樁十二年前發生在救世軍夏令營的強暴事件。當他們一步步進逼,卻沒想到破案所付出的代價,竟如此難以承受……
這次,需要寬恕的不是罪行,他要得到的是救贖……
暨「奧斯陸三部曲」之後,奈斯博再度打造引人入勝的曲折故事,發揮其揉合歷史事件與小說情節的優點,佐以擅長的快速切換場景敘述,拋出謎團製造懸疑緊張氣氛。哈利這個沒有信仰、總是跟隨自己的嗅覺、自己的腳步的警局獨行俠,這次不只要和冷靜的殺手周旋,還有自己內心的善惡道德。書中刻畫挪威的現實黑暗面,包括吸毒問題、槍擊事件、被剝削的難民、社福團體背後的利益交換等等,並且深入探索了心理與神學面向。
作者簡介:
作者 尤.奈斯博
「北歐犯罪小說天王」尤.奈斯博是挪威史上最暢銷的作家,每一部作品都是挪威排行榜冠軍暢銷書。挪威圖書館借閱率排行榜,前20名有5本是奈斯博的作品。他拿過所有北歐的犯罪小說大獎,包括玻璃鑰匙獎、挪威史上最佳犯罪小說、書店業者大獎等,還獲得英國的「國際匕首獎」和美國的「愛倫坡獎」提名,作品被翻譯成40種語言,在50多個國家出版。全球銷量突破一千八百萬冊。
奈斯博曾是挪威知名的搖滾巨星,白天任職於金融業,利用晚上和週末時間演出。不久之後,他考上金融分析師的證照,被挪威最大的證券公司高薪挖走,然而工作和樂團越來越難以兼顧,瀕臨崩潰的奈斯博決定休半年長假,他帶著筆電,跳上飛機,前往地球最遙遠的彼端:澳洲,在那裡寫下日後讓自己聲名大噪的「哈利.霍勒警探」系列的第一集《蝙蝠人》。
奈斯博的讀者族群廣泛,涵蓋純文學讀者、冷硬推理、黑色小說讀者,以及通俗驚悚小說讀者。此外還受到英美犯罪小說名家一致擁戴,麥可.康納利稱讚他是「我最喜歡的驚悚作家」。評論家普遍認為奈斯博可與丹尼斯.勒翰、詹姆士.艾洛伊、麥可.康納利、伊恩.藍欽、雷蒙.錢德勒等名家相提並論,稱他是「挪威犯罪書寫的畢卡索」;德國《明鏡日報》則稱他是「斯堪地那維亞的奇蹟」。
哈利警探系列——
1. 《蝙蝠人》(預計2015年底出版)
2. 《蟑螂》(預計2016出版)
3. 《知更鳥的賭注》(2011.05,已出版)
4. 《復仇女神的懲罰》(2011.08,已出版)
5. 《魔鬼的法則》(2011.11,已出版)
6. 《救贖者》
7. 《雪人》(2012.01,已出版)
8. 《獵豹》(2013.07,已出版)
9. 《幽靈》(暫名,預計2015第一季出版)
10.《警察》(暫名,預計2015第三季出版)
獨立作——
《獵頭遊戲》(2013.09,已出版)
譯者簡介:
林立仁
英國薩里大學企管研究所畢業,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肄業,現為專職譯者。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系列全球銷量1,800萬冊,版權賣出40餘國
◎蟬聯挪威暢銷榜116週
◎入圍2009年英國犯罪作家協會國際匕首獎決選
◎《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獨立書商協會》、《出版人週刊》暢銷榜
「《救贖者》太讚了!尤‧奈斯博是我的驚悚小說家新歡,哈利‧霍勒是我的新英雄。這本小說從頭到尾都讓我的心跳維持在紅色警示狀態。」――麥可‧康納利(紐約時報暢銷作家、犯罪小說大師)
杜鵑窩人(推理評論家) 專文推薦
范立達(TVBS資深新聞評論員)、
高翊峰(小說家、FHM總編輯)、
陳國偉(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國文化所副教授)好評推薦
孤狼的私法正義╱杜鵑窩人(推理評論家)
挪威偵探小說作家尤.奈斯博在台灣的第七本作品《救贖者》終於要出版了,這本書的重要性其實在整個哈利.霍勒系列中是無庸置疑且不可或缺的。因為這本書正是作者要為《知更鳥的賭注》、《復仇女神的懲罰》和《魔鬼的法則》這三部曲後做出一個的真正總結,讓讀者可以清楚地知道哈利.霍勒在解決了身邊的害群之馬,同時也實現了為因公殉職犧牲的同事報仇的誓言後的心情和處境。正因為經過了這本書的說明和演繹,後面的《雪人》、《獵豹》相關的故事也才能繼續鋪陳下去。當然讀者如果沒有先閱讀過其他作品,並不會妨礙單獨優先欣賞這本《救贖者》,但讀者若真的行有餘力,倒是可以延伸閱讀其他的系列作品,這樣將會更了解這位作家的優秀推理小說創作能力,也可以進一步了解男主角哈利.霍勒這匹孤狼的魅力!
其實說哈利.霍勒是一隻孤獨的狼,不僅僅是讀者在閱讀這整個系列作品後,會在心中產生的感覺而已。作者尤.奈斯博本人應該也是這樣看待他。在《救贖者》這本書中作者就是藉由瑪蒂娜這個角色對著哈利.霍勒徹底地說了出來,明明白白地指出男主角的這個重要的個性,也就是與群體格格不入並且喜歡依自己的心思獨來獨往,自行其事。而作者也在書裡同時利用了哈利.霍勒和貝雅特的對話表達了一個理念,警察雖然因為身分所限,只能維持法律和秩序卻不審判,但是在哈利.霍勒的心目中,充滿了漏洞的法律常常是讓好人無法受到救贖卻讓壞人逍遙法外,不如由我自己來做最後的審判。這種私法正義雖然跨越了界限,挑戰了司法正義的權威,卻是一種賈斯提莎(Justitia)式正義天平衡量的真正表現。對於辛苦追查的偵探和警察,看著應該被懲罰的壞人利用各種法律漏洞和財力、勢力的資源來逍遙法外,而感到憤怒和氣餒。倒不如讓壞人自作自受,進而自我毀滅來得好一些。畢竟「好人流眼淚,壞人笑到累」的情形已經在現實中宛如揮之不去的噩夢,推理小說中若依然如此還真是情何以堪?所以,哈利.霍勒的私法正義雖然破壞了司法正義,卻真正地讓自己能從是非對錯中釐清一切糾葛,不再陷入黑與白,正義與犯罪的無限迴圈中自尋煩惱。
偵探推理小說的好看之處,除了足以吸引讀者的精采故事和成功欺騙讀者的優秀詭計之外,小說中主角的魅力也是極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從福爾摩斯到菲力普.馬羅無一不是以其特有的魅力來吸引讀者的目光。尤.奈斯博筆下的哈利.霍勒也是如此;他對於刑案鑑別的眼光極為精準,《知更鳥的賭注》開頭那一幕就是最好的例子,能夠在重重的迷霧掩閉之下,看穿事件的本質,並且成功地推理出謎團背後的真相。但是很不幸的,就因為他是身處在嚴格官僚的警察體制下,單獨突出的天才不僅不容易受到賞識,更容易引起同儕和上司的忌妒眼光中,很難逃脫被打壓和孤立的命運。有時候我也在想,很多冷酷派的名偵探在開偵探社之前,好像也有許多人是從警察隊中被踢出來的;那麼他們之前在警隊中是不是就像哈利.霍勒一樣被排擠?這個絕對不是擴大解釋,馬修.史卡德也是在警察生涯中飽受創傷,酗酒成癮,才黯然退出警隊的。哈利.霍勒也是有著酗酒的惡習,在《救贖者》中也常是要去參加匿名戒酒協會,而其實在本書之前的作品中已經是留校察看的黑名單,後來更因為他的嫉惡如仇,不論犯罪者的身分而咬緊不放,進而被同事排擠,被上級所打壓。
其實這並不是特例,軍隊和警察乃至醫療團隊都是非常講究紀律和團隊精神的,非最高領導者的個人突出的成就通常會引來同儕的側目以對,頂頭上司害怕其「功高震主」的卓越表現。所以許多推理小說的名偵探似乎都難逃這條與體制格格不入,且不為團隊的面子和上司升官發財之路著想,被官僚體系所排擠而被踢出去的不歸路。傑克.李奇就是這樣被踢出軍隊,被迫成了『浪人神探』;而推理小說中被團隊所排擠的警察名偵探,更是不計其數,例如《寂寞芳心》的芮尼克、《黑與藍》的雷博思、《無臉殺手》的韋蘭德以及《懸案密碼》系列的莫爾克都是僵化體制下被排擠的天才名偵探。而其中很多人也是因為警察工作的壓力下,酗酒成癮的。如果說這些人是警察體制下的冷酷派名偵探應該也不為過吧。雖然有警察的身分和國家賦與的公權力充當護身符,但是內心其實就宛如一個對自己信念和推理能力極具信心的冷酷派名偵探,不懼怕壓力和人情阻攔,只做自己心中認定分所當為之事,縱使因為環境所限制而不能隨心所欲卻也是率性而為吧。
或許有讀者會產生疑問,為什麼這些有點白目的名偵探會引起大家的共鳴呢?其實我們在一般的職場也會有類似的情形,中年的男性在職場中剛好卡到中間的位置,下面有虎視眈眈,等待上位的後輩,和讓人不爽心的新人要教導;前面則有交情好壞參半的前輩擋著,上面則有想安全下樁的老人在等日子;如此的後有追兵,前有攔路虎的情形下,如果再加上私人的情感與家庭親子的牽絆,中年男子如何不鬱悶呢?借酒澆愁只是逃避的一種手段,人生的徬徨才多著呢!讀者在相似的情境投射下,又看到主角哈利.霍勒依然可以殺出重圍,一手解決案件,這對於讀者何嘗不是另一種心情的救贖呢?
媒體推薦:
「很少看見推理小說成功達到這麼多層次,隨著情節開展,《救贖者》深入探索心理與神學面向,超越世俗的善惡概念。奈斯博不僅是推理小說家,更開創獨樹一格的文學風格,北歐犯罪小說天王的稱號當之無愧……本書建構了精彩、豐富、邪惡的故事線……最後拼圖完成,故事也朝無比震撼的高潮推進。」――《科克斯書評》
「若你正在尋找讓自己上癮的新書,那我建議你挑一本尤‧奈斯博的哈利‧霍勒系列來看……《救贖者》可能是奈斯博到目前為止最複雜、完成也最高的作品。等你看到結局,一定會驚詫不已,甚至有點頭暈目眩,因為奈斯博讓你經歷了峰迴路轉的情節,令人大呼過癮……整體而言,《救贖者》稱得上是終極的殺手小說。」――美國報書者網站
「有一籮筐缺點的哈利依然故我:難相處、不禮貌、聰明過人、直覺敏銳……文字強而有力,令人捨不得把書放下。」――《出版者周刊》
「令人屏息的警探驚悚小說……節奏明快,充滿驚奇與意外轉折,以及奧斯陸冬季冰寒晶澈的風光……從怪誕到尖刻,從槍戰到宿醉,奈斯博的敘述緊扣讀者心弦,既有舒緩緊張的幽默話語,也有寡言的哈利安慰或讚美同事時微妙的心理變化。」――《華爾街日報》
「緊張刺激,懸疑詭譎,布局巧妙,讀來令人心滿意足,是力道強勁的續集作品。」――《克里夫蘭誠報》
「《救贖者》是奈斯博的第四本小說,跟前三本比起來毫不遜色,書中刻畫挪威首都奧斯陸的現實黑暗面,包括吸毒問題、公共場所槍擊事件、被剝削的難民,再加上引人入勝、曲折懸疑的情節……克羅埃西亞殺手是個迷人角色,他既是昔日的英雄,又具有致命的同志吸引力……奈斯博的作品經常出現這類散發獨特風格的細節,只希望奈斯博不會讓厭惡世界的哈利太早退休或被踢出警界。」――英國《標準晚報》
「殺手在飽受戰火摧殘的巴爾幹半島所經歷的童年,替峰迴路轉的故事平添深度,令人難以揣度,並證明即使品德高尚之人也有貪欲、色欲和復仇之欲。」――英國《每日電訊報》
「新一代的瑞蒙.錢德勒。」――《都市報》(英國)
「北歐犯罪作家人才濟濟,奈斯博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逐步攀升,到了《救贖者》,他筆下桀傲不遜、擇善固執警探哈利‧霍勒成了我的最愛……書中營造的震撼、張力、氛圍堪稱一流。」――《泰晤士報》
「上乘之作。奈斯博建構的情節縝密,令人嘆服,一旦翻開書本就捨不得闔上。書中敘述的是連續殺人犯的故事,衝擊力道驚人。」――英國《環球郵報》
「奈斯博找到了人生使命:撰寫令人愛不釋手的小說。」――《諾克》新聞周刊(荷蘭)
「非凡的奈斯博一如往常玩起他擅長的遊戲,但這次卻是在極高的層次上……他的小說懸疑萬分,極度令人上癮。」――《鹿特丹商報》(荷蘭)
「奈斯博獨樹一幟……好的驚悚小說如今在挪威很難見到。尤‧奈斯博足以和美國一流驚悚小說家相提並論,像是柯本、康納利、迪佛、葛里遜等人……」――《卑爾根時報》(挪威)
「奈斯博的筆調文風和多視角敘事方式是同類型小說中最優雅的。」――《奧普蘭工人報》(挪威)
「正中紅心……尤‧奈斯博拉動弓弦,瞄準並正中目標。他有文采,他有懸疑劇情,他還有哈利‧霍勒。這回尤‧奈斯博竟寫出一本道地的犯罪小說。他也是說故事高手,絕不容許讀者有片刻喘息機會,全書從頭到尾精彩萬分……若你尚未得到尤‧奈斯博的救贖,現在正是時候。」――《卑爾根日報》(挪威)
「尤‧奈斯博的《救贖者》是絕佳犯罪小說……翻開第一頁就被它迷住,看了幾行你就知道這本書將令你腎上腺素飆升,而且也的確如此……尤‧奈斯博熟練地將文字排入高速檔,從第一頁狂飆到最後一頁。」――《腓特烈斯塔報》(挪威)
名人推薦:◎系列全球銷量1,800萬冊,版權賣出40餘國
◎蟬聯挪威暢銷榜116週
◎入圍2009年英國犯罪作家協會國際匕首獎決選
◎《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獨立書商協會》、《出版人週刊》暢銷榜
「《救贖者》太讚了!尤‧奈斯博是我的驚悚小說家新歡,哈利‧霍勒是我的新英雄。這本小說從頭到尾都讓我的心跳維持在紅色警示狀態。」――麥可‧康納利(紐約時報暢銷作家、犯罪小說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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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偉(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
章節試閱
他站在奧斯陸最繁忙的人行步道最高點,這條街道以瑞典及挪威國王卡爾.約翰為名。他記下飯店提供給他的地圖,知道西方那個建築輪廓是皇宮,奧斯陸中央車站在東邊。
他打個冷顫。
房屋高牆上的溫度計以紅色霓虹燈顯示出零下溫度,即使是空氣稍微流動,也會覺得像是冰河穿入他的駝毛大衣。在此之前,他還對這件他在倫敦以便宜價格買下的大衣十分滿意。
溫度計旁的時鐘顯示為七點。他朝東走去。狀況看起來很好。天色頗黑,街上有很多人,只有銀行外設有監視器,而且都對準提款機。他已排除用地鐵作為逃脫工具,因為地鐵裡監視器太多,乘客太少。奧斯陸比他想像中來得小。
他走進一家服飾店,找到一頂四十九克朗的羊毛帽和一件兩百克朗的羊毛外套,但不一會又改變心意,因為他發現一件一百二十克朗的薄雨衣。他在試衣間裡試穿雨衣時,發現巴黎的除臭錠依然在他西裝外套的口袋裡,已被壓碎。
那家餐廳位於人行步道左側數百碼之處,他立刻發現餐廳寄物處沒有專人服務。很好,這讓他的工作更為簡單。他走進用餐區,見有半數桌子坐了客人。他站在這裡視野很好,每張桌子都盡收眼底。一名服務生走了過來。他預訂隔天晚上六點的靠窗座位。
離開之前,他先去廁所查看。廁所沒有窗戶,所以第二出口必須穿過廚房。好吧,沒有一個地方是完美的。他需要備用的逃脫路線,這點非常重要。
他離開餐廳,看了看錶,朝車站走去。路人都彼此避免目光相觸。這雖然是個小城市,但仍有首都的冷漠氣息。很好。
他來到機場特快列車的月台上,又看了看錶。距離餐廳六分鐘路程。列車每十分鐘一班,行車時間十九分鐘。換句話說,他可以在七點二十搭上列車,七點四十抵達機場。飛往札格瑞布的直航班機九點十分起飛,機票就在他口袋裡,是他用北歐航空的優惠票價購買的。
他感到滿意,走出新落成的鐵路總站,步下樓梯。上方的玻璃屋頂顯然屬於舊的離站大廳,但現在這裡開了許多商店,並通往開放廣場,地圖上說這裡叫鐵路廣場。廣場中央有個邁步而行的老虎雕像,體積是真實老虎的兩倍,位在電車、汽車和行人之間。但他到處都沒看見女櫃員所說的電話亭,只看見廣場盡頭的候車亭聚集了一群人。他走上前去,只見有些人戴著衣服兜帽,交頭接耳。也許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或是鄰居,正在等同一班巴士。然而這副景象讓他另有聯想。他看見有些東西從一人手中過到另一人手上,又看見瘦巴巴的男子快步離開,弓背彎腰,走進寒風之中。他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他在札格瑞布和其他歐洲城市見過海洛因交易,但沒有一個地方像這裡這麼公開。接著他明白自己聯想到了什麼,他想到的是塞爾維亞軍撤退之後,人們聚集在一起,他也在其中。這些人稱為難民。
然後巴士真的來了。那是一輛白色巴士,在快到候車亭的地方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但沒人上車,反而車上下來一名身穿制服的年輕女子。他立刻認出那是救世軍的制服,於是放慢腳步。
制服女子走到一名女子旁,扶她上車,兩名男子跟著上去。
他停下腳步,抬頭望去,心想這只是巧合罷了。他轉過身去,就在此時,他在小鐘塔底下看見三個電話亭。
五分鐘後,他打電話回札格瑞布,告訴她說一切看來都很好。
「這是最後一項任務。」他又說一遍。
此外,弗萊德告訴他說,他支持的札格瑞布迪納摩隊,中場在麥西瑪爾球場以一比零領先里耶卡隊。
這通電話花了他五克朗。鐘塔上的時鐘指向七點二十五分。倒數計時已經開始。
眾人聚集在維斯雅克教堂大廳裡。
這座磚砌小教堂位在墓園旁的山坡上,通往教堂的碎石徑兩旁堆著高高的雪堆。空曠大廳裡共有十四人坐在椅子上,牆邊堆放許多塑膠椅,中央設有一張長桌。若你無意間踏進這個大廳,可能會以為這是一般的社團集會,而且從這十四人的臉孔、年齡、性別或衣著,都難以看出這是什麼性質的社團。刺目燈光反射在窗玻璃和油地毯上。紙杯發出不安的窸窣聲。一瓶法里斯礦泉水嘶的一聲被打開。
七點整,交談停止。長桌盡頭舉起一隻手,小鐘響了一聲。眾人目光轉向一名三十五歲左右的女子,她以直接而無懼的眼神一一和眾人目光相觸。她的嘴唇窄小嚴肅,唇膏讓它軟化不少,濃密的金色長髮用夾子固定,一雙大手放在桌上,流露出冷靜和自信。她姿態優雅,這表示她有一些迷人特質,但還不夠優美,沒能達到挪威人所謂的「甜美」標準。她的身體語言述說的是控制和力量,並由她堅定的聲音所強調。下一刻,她的聲音充滿整個寒涼大廳。
「嗨,我的名字叫奧絲琪,我是個酒鬼。」
「嗨,奧絲琪!」眾人齊聲回應。
奧絲琪打開面前書本,開始朗讀。
「加入匿名戒酒會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想戒酒的意願。」
她繼續往下說,桌前熟悉「十二傳統」的人跟著背誦。她停下換氣時,聽得見教會合唱團正在樓上練唱。
「今天的主題是『第一步』,」奧絲琪說:「也就是說:我們承認我們無力對抗酒精,而且我們的生活一團混亂。我可以開始說明,但我會長話短說,因為我認為我已經跨過了第一步。」
她吸了口氣,露出簡潔的微笑。
「我已經戒酒七年,每天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對自己說我是酒鬼。我的孩子並不知道這件事,他們認為媽咪以前常會喝得爛醉,每次喝醉就變得脾氣暴躁,所以後來就不喝了。我的生活需要一定比例的真相和謊言才能維持平衡,也許這樣我會分裂,但我只能一天算一天地維持下去,避免自己喝下第一口酒,而現在我已經進行到第十一步了。謝謝大家。」
眾人一起鼓掌,二樓傳來教會合唱團的練唱聲,彷彿同聲讚美似的。「謝謝妳,奧絲琪。」鼓掌後一名成員說。
奧絲琪對左邊一名平頭金髮的高大男子點了點頭。
「嗨,我叫哈利,」男子用粗啞的聲音說,大鼻子上分布的紅色血絲證明他已經遠離清醒很久了。「我是個酒鬼。」
「嗨,哈利。」
「我是新來的,這是我第六次參加聚會,或是第七次。我還沒完成第一步,也就是說,我知道我酗酒,但我認為我可以控制自己的酗酒行為,所以這跟我坐在這裡有點衝突。但我之所以會來,是因為答應了一位心理醫生,他是我的朋友,總是為我的利益著想。他說只要我能捱過第一個星期有關上帝和靈性的談話,就會發現這個方法有效。呃,我不知道匿名酗酒者可不可以自我幫助,但我願意試試看,反正有何不可?」哈利往左轉頭,表示他發言完畢,但大家還來不及拍手,奧絲琪就說話了。
「哈利,這是你第一次在聚會中發言,這樣很好,但既然你開口了,要不要再多說一點呢?」
哈利看著奧絲琪,其他人也看著她,因為對團體任何成員施加壓力明顯違反規定。奧絲琪直視哈利。在之前的聚會中,哈利曾感覺到奧絲琪在看他,但他只回看她一次。不過後來哈利就把她看個夠,從頭到腳反覆打量一番。其實哈利還滿喜歡他所看見的,但他最喜歡的是當他的視線從下往上時,見到她臉泛紅暈。到了下一次聚會,他就把自己隱形起來。
「不要,謝謝。」哈利說。眾人發出猶豫的掌聲。
隔壁成員發言時,哈利用眼角餘光觀察奧絲琪。聚會結束後,奧絲琪問他住哪,說可以順道載他回去。哈利稍有猶豫,這時二樓的合唱團正好唱到最高音,高聲讚頌上帝。
一個半小時後,他們靜靜地各抽一根菸,看著煙霧替陰暗的臥室添上一抹藍暈。哈利那張小床上的潮濕床單依然溫暖,但房內的寒意讓奧絲琪把白色被子拉到下巴。
「剛才很棒。」奧絲琪說。
哈利沒有答話,心想奧絲琪說的這句話應該不是問句。
「這是我第一次跟對方一起達到高潮,」她說:「這可不是……」
「所以妳先生是醫生?」哈利說。
「你已經問第二次了,對,他是醫生。」
哈利點了點頭。「妳有沒有聽見那個聲音?」
「什麼聲音?」
「滴答聲,是不是妳的手錶?」
「我的錶是數位的,不會發出滴答聲。」
奧絲琪把一隻手放在哈利臀部,哈利溜下了床,冰寒的油地毯燒灼他的腳底板。「要不要喝杯水?」
「嗯。」
哈利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看著鏡子。她剛剛說什麼來著?她可以看見他眼中的孤寂?哈利傾身向前,卻只看見小瞳孔周圍有一圈藍色虹膜,眼白遍布血絲。哈福森得知哈利和蘿凱分手後,就說哈利應該在其他女人身上尋求慰藉,或依照他充滿詩意的說法,將憂鬱逐出他的靈魂。然而哈利既沒力氣、也沒意願來做這種事。因為他知道,他碰過的女人都會變成蘿凱,而這正是他需要忘記的,他需要讓蘿凱從他的血液中離開,而不是什麼美沙酮式的性療癒。
但他可能是錯的,哈福森可能是對的,因為這感覺很好,這感覺的確很棒。他並沒有感到壓抑一個慾望以滿足另一個慾望的空虛感,反而覺得電池充飽了電,同時又得到放鬆。奧絲琪得到了她需要的,而他喜歡她所用的方式,那麼對他來說是不是也可以這麼簡單?
他後退一步,看著鏡中的身體。他比去年瘦,身上少了許多脂肪,但肌肉量也相對降低。不出所料,他開始變得像他父親。
他拿了一大杯水回到床上,兩人一起分享。之後她依偎在他身旁,起初她的肌膚濕濕冷冷,但很快她就開始讓他溫暖起來。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她說。
「告訴妳什麼?」哈利看著繚繞的煙霧形成字母。
「她叫什麼名字?你有個她,對不對?」字母散去。「她是你來參加聚會的原因。」
「可能吧。」
哈利說話時看著紅光侵蝕香菸,起初只侵蝕少許。他身旁這個女子是個陌生人。房裡很暗,話語浮現而後消融。坐在告解室一定就是這種感覺,可以卸下肩頭負擔,或像匿名戒酒會說的,讓其他人分擔問題。所以他往下說,告訴她蘿凱的事,說蘿凱一年多前把他踢出家門,因為她認為他像著魔似的不斷追緝警界害蟲「王子」,又說當他終於替王子設下陷阱,王子卻把蘿凱的兒子歐雷克從臥房擄走,挾持為人質。歐雷克對這件事應付得很好;以他遭受綁架,還目睹哈利在學生樓的電梯裡殺了王子來說算不錯了。反倒是蘿凱無法接受。兩星期後,蘿凱得知所有細節,就告訴哈利說她無法再跟他一起生活,也就是說,她無法再讓哈利跟歐雷克一起生活。
奧絲琪點點頭。「她離開你是因為你對他們造成的傷害?」
哈利搖搖頭。「是因為我還沒有對他們造成的傷害。」
「喔?」
「我說這件案子已經了結,但她堅持說我已經走火入魔,只要那些人還逍遙法外,這件案子就永遠不會了結。」哈利把菸按熄在床邊桌上的菸灰缸裡。「而且就算沒有那些人,我還是會找到其他人,其他會去傷害他們的人。她說她無法承擔這種後果。」
「聽起來好像走火入魔的是她。」
「不是,」哈利微微一笑。「她是對的。」
「是嗎?你要不要說明一下?」
哈利聳了聳肩。「潛水艇……」他開口說,卻突然猛烈咳嗽,把話打斷。
「潛水艇怎樣?」
「這是她說的。她說我就像潛水艇,總是下潛到冰冷黑暗的水底深處、讓人難以呼吸的地方,每兩個月才浮上水面一次。她不想陪我到那麼深的水底。很合理啊。」
「你還愛她嗎?」
哈利不確定自己喜歡這個分擔問題的談話所進行的方向。他深吸口氣,腦子裡播放著他和蘿凱最後的對話。
哈利的聲音甚是低沉,每當他憤怒或恐懼,聲音就會變得低沉:「潛水艇?」
他揚起雙手。「當然了,很棒的意象。那這個……醫生呢?他是什麼?航空母艦嗎?」
蘿凱呻吟一聲。「哈利,這件事跟他無關,重點是你、我和歐雷克。」
「妳可別躲在歐雷克後面。」
「躲……」
「蘿凱,妳把他當做人質。」
「我把他當做人質?我有綁架歐雷克,拿槍頂著他的太陽穴,好讓你消解復仇的渴望嗎?」
蘿凱頸部的靜脈突出,尖聲大吼使得她的聲音變得不堪入耳,彷彿是別人的聲音;她的聲帶無法承受這種憤怒吼叫。哈利轉身離去,在背後輕輕把門關上,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他轉頭看著床上這個女人。「對,我愛她。妳愛妳先生嗎,那個醫生?」
「我愛他。」
「那為什麼還找上我?」
「他不愛我。」
「嗯,所以妳是在復仇?」
她用驚訝的神情看著哈利。「不是,我只是寂寞,而且我喜歡你,我想這跟你為什麼會讓這件事發生的原因是一樣的。難道你希望事情更複雜嗎?」
哈利咯咯一笑。「沒有,這樣就好。」
「你為什麼殺了他?」
「誰?」
「還有誰?當然是那個王子啊。」
「這不重要。」
「也許不重要,但我想聽你……」她把手放在他雙腿之間,蜷伏在他身旁,在他耳畔輕聲說:「……詳細說明。」
「還是不要吧。」
「我想你誤會了。」
「好吧,可是我不喜歡……」
「喔,少來了!」她發出惱煩的嘶嘶聲,用力握住他的小弟弟。哈利看著她。她的眼睛閃爍藍色亮光,黑暗中看起來甚是冷酷。她趕忙露出微笑,用甜美的聲音說:「說給我聽嘛。」
臥房外的溫度持續下降,使得畢斯雷區的屋頂發出咯吱聲和呻吟聲。哈利一五一十說了出來,並感覺到她聽了之後身體僵直。他移開她的手,輕聲說她應該聽得夠多了。
奧絲琪離開後,哈利站著聆聽自己臥室的聲音,聆聽咯吱聲和滴答聲。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外套,以及先前他們從前門衝進臥室隨手亂丟的衣服。他找到了滴答聲的來源,原來是莫勒送的道別禮物,手錶的玻璃鏡面閃閃發光。
他把錶放進床邊桌的抽屜,但滴答聲一直跟隨他進入夢鄉。
***
他付了帳,把牙籤放在菸灰缸裡,看了看錶。六點五十七分。肩套摩擦著他的胸肌。他從內袋拿出照片,看了最後一眼。時間到了。
他起身朝廁所走去,餐廳裡沒有一位客人注意他,連隔壁桌的一對男女也沒注意。他走進廁所隔間,鎖上門,等候一分鐘,抑制住檢查手槍是否上膛的衝動。這是他跟波波學來的:如果你習慣每件事都要檢查兩次,就會失去敏銳度。
一分鐘過去了。他走到寄物處,穿上雨衣,綁上紅領巾,戴上帽子壓到耳緣,打開通往卡爾約翰街的餐廳大門。
他快步走到這條街的最高點,並不是因為趕時間,而是因為他發現這裡的人走路都很快,所以他必須跟上步調,以免突顯自己。他經過街燈旁的垃圾桶。昨天他就計畫好了,要在回程時把手槍丟棄在這個位於熱鬧人行步道上的垃圾桶裡。警方會找到這把手槍,但沒關係,只要手槍不是在他身上搜出來就好。
遠遠地就聽得見音樂聲。
數百人在樂團前方圍成半圓。他抵達時,一首歌正表演完畢。眾人齊聲鼓掌,這時鐘聲響起,於是他知道自己準時抵達。半圓內的樂團前方有個黑色鍋子掛在三根木柱上,鍋子旁邊的男子就是照片中的人。這裡的光線只來自於街燈和兩個手電筒,但他十分確定,尤其是男子身上穿戴著救世軍的制服和帽子,令他更為確定。
主唱歌手對麥克風喊了幾句話,眾人鼓掌歡呼。音樂再度奏起,一個手電筒熄滅。音樂聲震耳欲聾,鼓手每次敲擊小鼓都高高舉起右手。
他穿過人群,來到距離那名救世軍男子九呎之處,並查看後方是否有障礙物。他前面站著兩名少女,正把口香糖的氣味呼到冷空氣中,兩人都比他矮。他腦子裡沒有特別想法,也不趕時間,只是來執行任務,不需要任何客套。他掏出手槍,伸直手臂。如此一來,距離縮短到六呎。他瞄準目標。鍋子旁的男子身影變成了兩個。他放鬆身體,兩個身影變成了一個。
現下他們面對面站立,但身穿救世軍制服的男子似乎並未看見他。他冷靜呼吸,手指扣在扳機上,緩緩施力。這時他的腦際閃過一個念頭,男子看起來既不驚訝也不害怕,正好相反,男子臉上似乎掠過瞭解的亮光,彷彿看見這把槍之後,讓他困惑已久的問題得到解答。接著槍聲響起。
假如槍聲和小鼓的鼓聲同時響起,音樂聲可能會蓋過槍聲,但是沒有,因此槍聲讓許多人轉頭朝雨衣男子望去,並看見他手上的槍。這時他們看見救世軍男子的帽子上出現一個洞,就在字母A的下方。他的身體往後倒下,雙臂前甩,宛如玩偶一般。
他站在奧斯陸最繁忙的人行步道最高點,這條街道以瑞典及挪威國王卡爾.約翰為名。他記下飯店提供給他的地圖,知道西方那個建築輪廓是皇宮,奧斯陸中央車站在東邊。
他打個冷顫。
房屋高牆上的溫度計以紅色霓虹燈顯示出零下溫度,即使是空氣稍微流動,也會覺得像是冰河穿入他的駝毛大衣。在此之前,他還對這件他在倫敦以便宜價格買下的大衣十分滿意。
溫度計旁的時鐘顯示為七點。他朝東走去。狀況看起來很好。天色頗黑,街上有很多人,只有銀行外設有監視器,而且都對準提款機。他已排除用地鐵作為逃脫工具,因為地鐵裡監視器太多,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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