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大偉專文導讀;太陽臉封面繪圖
九把刀&宅女小紅,聯名推薦
只要讀過,一生不會忘記布魯諾的原創故事,年度奇書
★ 亞馬遜網站 2011年2月當月選書
★ 《紐約客》New Yorker讀書俱樂部2月選書
★ 邦諾書店2月份當月主推新銳作家-班傑明‧海爾★
★ 《紐約時報》《出版人週刊》《娛樂週刊》A級書評推薦★《進化吧,布魯諾》是一本原創、驚人、趣味、諷刺的小說。藉由一隻會說人話黑猩猩逃出實驗室,進化為人的歷程,去探尋「人性」究竟是什麼?
書中主角是號稱史上第一隻有人類語言能力的黑猩猩「布魯諾」,藉由「布氏」觀點,全書第1人稱敘述布魯諾逐步進化成人的精采歷程,及至犯下殺人罪遭到逮捕,一部原創驚人的處女作。
布魯諾利特摩爾相較於世界上的黑猩猩,與眾不同。早熟自覺加上天賦優異,自幼布魯諾就從小鎮動物園被發掘,投入大學靈長類動物實驗室女學者莉迪亞利特摩爾的懷抱。發現布魯諾的獨特天份,莉迪亞將牠從實驗室抱回家中,就近觀察牠的學習狀況並培育牠熱衷的繪畫。儘管天賦異稟,布魯諾體內的原始衝動卻令牠騷動。牠無常地爆發失控最終害得莉迪亞丟了飯碗,雙雙被趕出實驗室,自此展開人生旅程,成就了堪稱近代文學史最原創獨特且難以忘懷的旅程,以及最傷感的愛情故事。
《進化吧,布魯諾》作者班傑明海爾以源源不絕的創意,將成長小說的故事說得幽默、暴力、令人心碎又不時錯愕。「動物說人話」的敘事手法見諸文學史雖是老梗,但這本透過布魯諾虛構而成的進化旅程,將「人類就是如此」的精準捕捉,書寫實在既精采又驚人。藉由小說男主角黑猩猩的進化,我們瞭解到人類可以真正感受到愛、失去、學習、渴望、領悟和失敗。
作者簡介:
班傑明‧海爾(Benjamin Hale)
畢業於愛荷華作家工作室培訓班,獲得教務長獎助金(Provost's Fellowship)完成了這部小說,並以本書贏得米奇納-哥白尼獎(Michener-Copernicus Award)。他當過夜班麵包師傅、保全員、錯視畫家、漫畫家、插畫家與技術文件撰述員。他在科羅拉多州長大,現居紐約。
譯者簡介:
李建興
台灣台南市人,輔大英文系畢,曾任漫畫、電玩、情色、科普、旅遊書等編輯,路透新聞編譯,譯有《失落的符號》、《日本動畫瘋》、《殺手的祈禱》、《把妹達人》系列等數十冊。samsonli@ms12.hinet.net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名人推薦
紀大偉、九把刀、宅女小紅
「節奏明快,滔滔不絕。看哪,撒旦勸誘夏娃偷嘗禁果。這部書是撒旦,而我們是夏娃。」
——紀大偉(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助理教授)
國際書評
「超級精采!完全原創的驚人構想,博學、自負、挑戰人性,值得一讀。」
──茱迪.皮考特(Jodi Picoult),《姊姊的守護者》作者
「我第一次讀到這本小說時,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只恨它不是我寫的作品。書中充滿神奇的真實感,肯定會進入文學史。」
──布萊恩.莫頓(Brian Morton),美國作家,著有《黃昏時出發》
「班傑明‧海爾是我近年來認識最有才華最迷人的年輕作家。值得注目的作家……彷彿四○年代末期在奧克拉荷馬州當球探,看到這小子在內野跑來跑去,你問身邊的人『那是誰呀?』對方說,『我不確定,好像叫做米奇˙曼托。』」
──強納森‧艾姆斯(Jonathan Ames), Wake Up, Sir!、The Extra Man 作者
「班傑明‧海爾的才華罕見又令人振奮。我們將會持續閱讀他的大作。趕快開始看。」
──安東尼˙史沃佛(Anthony Swofford),《鍋蓋頭》作者
「本書像個巨大美麗的百納袋。班傑明‧海爾的風光出道作令人想起杭柏特˙杭柏特(《一樹梨花壓海棠》主角)的尖刻嘲弄跟奧斯卡˙馬策拉斯(《錫鼓》主角)的高音尖叫。海爾的敘事方式像結合活潑、懇求、渴望、失落、瘋狂、血腥、搞笑、哀求的奇觀。」
──艾德華˙凱瑞(Edward Carey),《望樓館追思》作者
「花點時間進入海爾的燦爛世界,你很快會得到滿足:本書的妙趣交織在字裡行間……提供了我們在自己小說裡要求的一切:豐富的娛樂性與喜劇,真誠不膩煩的情感,還有滿足自身設定之崇高目標的能力。」
──雅各˙席佛曼(Jacob Silverman),出版市場網站
「以一隻猩猩爬上進化階梯的故事,新銳小說家海爾探索身為人類的意義……就像他書中主角,海爾顯然熱愛語言,用字精準(讀者可能必須查字典)又有趣……本書可能冒犯某些讀者,也有人會認為這是一面奔放不羈又優良的人類借鏡。」
──《書單》雜誌
【專文導讀】
退化吧,時間:
閱讀《進化吧,布魯諾》
紀大偉(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助理教授)
看完這部節奏明快、滔滔不絕的小說,我開始崇拜書中主人翁布魯諾。黒猩猩布魯諾說出我心裡早就想講的話,幹了一樁樁我不敢做的事。他鮮活描繪出芝加哥、科羅拉多、紐約等地的蒼涼孤寂,這些地方我都去過但不敢多加回想它們的暴戾。芝加哥風雪刺骨讓人活得像學究(所以從經濟學到建築界都出了芝加哥學派),科羅拉多逼人放空過度(請回想傑克尼克遜主演的《鬼店》),紐約是全世界失戀個案(即: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個案)最多最高的城市。天賦異稟的布魯諾大半的生命關在學院研究室裡供科學家觀察,而我關在政治大學的研究室裡考究布魯諾所拿手的語言符號──好學如他,他讀過的文史哲群書讓我瞠乎其後,我只能默默在書上寫點眉批,自我安慰:至少,我有時候還知道他在掉甚麼書袋……。他冷眼旁觀學術界內部的權力位階,我點頭稱是。他騷動不安,好學不怠,好色不倦;我依稀理解他的心頭亂暴,巴望自己跟他一樣好學。至於好色,我自願輸給黒猩猩。
他很愛偷偷把電池頂住舌頭,享受觸電的感覺。這我也想試試。
大家說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我想加一句:猿猴是人類最危險的朋友。試想《金剛》中大個子和他握在掌心的娜歐蜜華滋。孫悟空和唐三藏。《迷霧森林十八年》(Gorillas in the Mist: The Story of Dian Fossey)中的雪歌妮微佛和黒猩猩。以《感官世界》聞名的導演大島渚所拍的《邁克思,我的愛》(Max Mon Amour)呈現了犀利人妻跟人猿小三的戀情。猿猴危險,因為在物種圖鑑上牠們跟人類毗臨,牠們跟人類的身體差異性(corporeal difference)有限。在物種圖鑑上距離人類稍遠的狗兒並不至於挑戰人性,但人類的鄰居卻可能在越界跨入人性的疆域。遠親不如近鄰可怕,因為近鄰總是可能逾越:中國古人提倡遠交近攻,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是喋血對峙的鄰居,中國印度的邊界爭端不斷。
猿猴離人性太近。且慢,何謂人性?這個問題讓我們面面相覷,我們大概只能說人性處於獸性的對立面,人性在獸性的對照之下才獲得定義。(就好像女性的概念定義了何為男性,同性戀定義了何為異性戀等等。)我們也可以指出,在追求性慾多元發展的社會,在同性戀雙性戀跨性別等等慾望(冰河期一般龜速地)被合法認可的過程中,人獸戀/人獸交仍然是極致的忌誨。人獸戀/人獸交會對社會帶來何等具體的禍害?我想到一種禍害:人性和獸性交合後,我們將不知如何區人與獸。這種對於人/獸不分的焦慮,對社會大眾來說遠遠比已婚男女的外遇具有威脅感。
布魯諾可以信心滿滿大喊,「進化吧,布魯諾!」;而我卻想悄聲呢喃:「退化吧,人類……」聽起來我好像把人類視為偏安的南宋,而布魯諾是大舉南下的北國大軍。
但我並不想真的宣告「退化吧,人類」,一方面因為人類幾乎跟禽獸無異的事實早就是千百年來的老生常談(在日本統治台灣的時候,日本人和台灣人都曾蔑稱對方為畜牲),一方面禽獸化為人是進步而人化為禽獸是退步的說法預設了人類比動物優越,也太對不起禽獸同胞(很多人已經斷然宣稱他們的貓狗寵物遠勝情人)。持平而論,人性跟獸性之間的辨証一直是學界的課題,晚近的哲學家也都在乎動物給予人類的啓示(我無意掉書袋,只是我不好意思輸給布魯諾太多)。在2000年代,解構主義大師德希達(Derrida)的《動物故我在》(The Animal That Therefore I Am)以動物為師,挑戰了人類自戀的「我思故我在」信條,而鼓吹生化人的先鋒唐娜哈樂威(Donna Haraway)出版《寵物宣言》(The Companion Species Manifesto)(而她早年的成名作是《生化人宣言》),儼然將貓狗寵物視為足以取代生化人/賽柏格光環的新物種。
雖然我很想說:「退化吧,人類」,但我更想吶喊:「退化吧,時間」。也就是說,我的重點放在時間性(temporality),而不是人性。我企圖把焦點從人性挪到時間性,是想要跳出人性/獸性的(假)對立。這個(假)對立是個死胡同,而我希望將時間當作重新觀看人與獸的第三個立足點。所謂獸,就是生老病死每一段過程的總合,某些階段忙著求偶交配,完事之後不再留戀,死後通常不厚葬(某些寵物例外)──這就是獸的時間。而人,就是在生老病死過程中投資大量而不成比例的時間金錢心機算計在於戀愛,性慾,與懼死──這種人的時間。人的時間是獸所不懂的;獸不必看懂張愛玲。吾輩年幼時期大抵希望時間快轉,讓我們早日抵達可以喝酒戀愛的年紀,但不久之後我們跪求時間擬止,只要時間逆流我們戒酒戒色都願意。但來不及了。
我們大致認定時間是向前跑的,而且聰明人都該順應時間的動向。誰敢反逆時間就被認為落伍,長不大,而且浪費:時間就是金錢。跟不上時代就會被淘汰,優勝劣敗適者生存。因為我們虔信時間的進步,所以我們看不起失業者和棄業者,卡奴,沒有理財養老計畫的人,沒有在適婚年齡結婚的人,深陷失戀情緒而走不出來的人。錯過(一般認定的)時機的認人,就是錯的人。就是人渣。(以上的這番話,其實在藥物文學名著《猜火車》就慷慨陳述過。)我們相信科技始於人性,卻忘記人性死於科技。然而我們這樣聰明計算時間,就窄化了對於人生的想像:人生本來就充滿了錯過和過錯。
剛才我說這部小說節奏明快、滔滔不絕──我在暗示這部小說一直放送時間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半夜鐘錶的秒針,一格一格提醒失眠者時間的死亡。時間節拍是布魯諾的進行曲,鼓舞牠向前進;但同樣的節拍對於布魯諾身邊的人類──尤其牠所心愛的女科學家──卻是輓歌,預示他們終將老朽。容我將布魯諾和女科學家(其實就是本書的男女主角)在時間中的行進比擬為龜兔賽跑:聰明的布魯諾像兔子,跑得快,在途中「跟人睡覺」,醒來後落在烏龜後面。但在時間的賽跑中本來就不必爭先──何必比別人老得快?老實的女科學家像烏龜,因為投身學術才得以脫離前途無亮的務農老家,兢兢業業待在學界按步就班爬階梯,然後她突然抵達人生終點,一無所有。龜兔賽跑,誰是贏家?男女主角都是離家出走之徒──他們的自願/非自願離家行動都被視為逃出蠻荒進入文明的進步之舉,但賽事結束之後他們也回不了不文明的老家。他們也沒有新家可去。事實上在男女主角的生命歷程中,最能安身立命的家就是研究布魯諾的實驗室。就是要在這個被上級監控、藥劑和研究經費按照管理辦法釋出的、像培養皿一樣被觀察紀錄的實驗室內,他和她的時間才能有效率地被管理,成功(即:騙局)才指日可待。但我們也別笑他們以實驗室為家。我們模擬IKEA樣品屋的家,跟靈長類實驗室也差不多。而且我們還很人性地天真以為我們是時間的主人。
整個資本主義社會就如同書中的實驗室。也像電影《發條橘子》中的人體實驗室。也像《飛越杜鵑窩》的醫院。也像IKEA樣品屋。我們都待在一切都被控管的實驗室,想像人生會持續進化下去,未來會更美好。我們跟實驗室內的黒猩猩大同小異──從布魯諾的觀察心得可以明白看出書中諷刺:布魯諾固然被關在籠子裡,女科學家也遭受多重有形無形的拘禁,其他擺臭臉給布魯諾看的科學家們也都是囚徒。布魯諾在紐約參與了莎士比亞戲劇《暴風雨》(曾經被怪咖導演葛林納威改編為電影《魔法師的寶典》),寓意明顯:《暴風雨》中的主人翁魔法師就像科學家,他稱霸的小島就等同實驗室,只要關在島上的凝止時間之內,他就可以為所欲為,無視島外世界的變遷。《暴風雨》中的卡利班在後殖民研究中,是人氣第一名的文學角色;卡利班以反抗人類霸權著稱,一心想要獨立自主。卡利班成為許多反殖民運動者的象徵,在書中這個象徵當然是由布魯諾詮釋。但就算布魯諾走下《暴風雨》的舞台,逃出一個又一個實驗室,他還是關在封閉空間裡:這整部小說都是布魯諾的獨白,他自圓其說天衣無縫,別人闖不進獨白的泡泡裡,而他自己也走不出來。
似乎只有身心障礙者能夠跳出時間的膠囊。如,最早跟布魯諾對話的那個大個子工友。他不被視為正常人,也因此有機會在非主流的時間(正常人都已經下班的時刻)跟黒猩猩聊天。工友被視為心智退化者,而布魯諾心智正向前進步,這兩者的頻率就偶然交錯契合了。這整部小說強調對於(獸的與人的)肉身控管,跟身心障礙研究(disability studies)的緣分也就不僅止於工友這個角色而已。人類文明習慣將身心障礙者和某些疾病的受害者貶斥為畜牲,也難怪書中女主角飽受身心折磨之際看起來不似人類而像受傷的野獸。女主角血跡斑斑,被迫演出本書作者一再指稱的怪物秀(freak show)──所謂怪物秀,乃人權和動物權還未伸張時,某些動物和人類在馬戲團等地提攻的娛樂節目。台灣原住民、中國人、各地少數民族都曾被強國送去帝國首都的博覽會,當作奇珍異獸來娛樂帝國民眾──這就是怪物秀。電視台以新聞節目之名播放的三頭蛇大戰五腳狗,少女生出多胞胎連體嬰等等影像,也是怪物秀。而身心障礙研究指出,馬戲團經常吸收身心障礙者(如截肢者)進行怪物秀表演,因為民眾愛看。民眾愛看甚麼?大家愛看自己得以置身事外的落伍時間,我們看越多怪物秀,就越能(自我感覺良好地)証明我們是進化的正常人。此書作者在書末也承認,這整部小說就是一場怪物秀。
如果此書真是怪物秀,那麼此書的讀者豈不成為消費弱勢(含布魯諾,身心障礙的女科學家,其他在實驗室被迫表演被迫接受藥物實驗的小動物)的背德共犯?我只能說這部小說的確在處理道德倫理的困境,而且並不容許讀者逃脫──讀者別想當個自我感覺良好的消費者,卻要準備像書中角色一樣越快樂越墮落。書中多種文學名著的引言都搔到癢處(我通常很厭倦小說作者在書中引用文學名著,但此書例外:它讓我很癢),此書召喚米爾頓《失樂園》尤其讓我心頭一震:看哪,撒旦勸誘夏娃偷嘗禁果。這部書是撒旦,而我們是夏娃。
別人看我若有所思的時候,其實我都在偷偷想像禁果。歌德名著《浮士德》中,出賣靈魂給魔鬼換取淫樂的浮士德,忘神感嘆道:「你是如此美好!請時間留步!」但禁果終究紛紛熟爛成糞土。
張愛玲說,讀她的小說前最好泡茶焚香。而我建議,讀布魯諾的故事之前,還是先準備好半打2A電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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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大偉、九把刀、宅女小紅
「節奏明快,滔滔不絕。看哪,撒旦勸誘夏娃偷嘗禁果。這部書是撒旦,而我們是夏娃。」
——紀大偉(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助理教授)
國際書評
「超級精采!完全原創的驚人構想,博學、自負、挑戰人性,值得一讀。」
──茱迪.皮考特(Jodi Picoult),《姊姊的守護者》作者
「我第一次讀到這本小說時,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只恨它不是我寫的作品。書中充滿神奇的真實感,肯定會進入文學史。」
──布萊恩.莫頓(Brian Morton),美國作家,著有《黃昏時出發》
「班傑明‧海爾...
章節試閱
第一部
……但是人類,驕傲的人類,
掌握到一點短暫的權威,
就把自己最確定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像玻璃般易碎的本質,像隻憤怒的人猿
在上帝眼前玩弄奇妙的把戲
讓天使們都要哭泣;如果像我們的脾氣,
他們笑都會笑死。
-─莎士比亞,《惡有惡報》
第一章
我名叫布魯諾‧利特摩爾:布魯諾是別人取的,利特摩爾是我自己取的,在催促之下我終於決定,大方地把我的回憶錄公佈給這個低下又瘋狂的世界。我送這個大禮的目的是希望人們能啟發、著迷、警覺、學習,或許還能獲得娛樂。然而,我發現實際動手寫作的沉悶實在難以忍受。除了原始得慚愧的「一指神功」之外,我一向懶得學習更流利地打字 ,至於用紙筆,我的雙手形狀怪異,雕刻那麼多考究的小符號很容易疲倦。所以我決定用口述方式寫我的回憶錄。因為錄音機照例不合我用,我得有個聽寫員。現在是單調無聊的九月某日上午十一點十五分,我有點慵懶但十分舒適地躺在沙發上,脫鞋但穿著襪子,手裡拿著一杯安祥地叮噹作響的冰茶,還有個叫關‧古普塔、語氣溫柔的年輕女子陪我坐在這房裡,用鉛筆、黃色記事本與雷射般精確的專注力紀錄我的話。我的聽寫員小關是在我居住的研究中心實習的大學生。她扮演助產士把我心中想到、用肺與舌頭表達、從口中說出的話,用文字的處理方式注入一股文學的莊嚴與持久性。
開始吧。該從哪兒說起呢,小關? 不,別說出來。我就從初次遇見莉迪亞開始吧,因為有莉迪亞我才會在這裡。
但是開始之前,我想我應該簡短描述一下目前的環境與困境。你可以說我被囚禁了,但是這個字眼暗示我希望在別的地方,其實不然。如果有人問我,「布魯諾,你好嗎?」我很可能回答,「很好,」而且這是實話。我知道我衣食無缺。我不自認為被囚禁,而是半退休狀態。你知道的,我是個藝術家,受到我的照護員認同與尊重,讓我從事對我的靈魂最重要的兩項藝術:繪畫與戲劇。說到前者,研究中心慷慨地供應我顏料、畫筆、畫布等等。我的畫作甚至在外界出售-─讓我已經興趣缺缺的世界-─我聽說,作品仍然賣得到高價,收入歸於研究中心。所以我讓他們發了財,真是混蛋。我不在乎。叫他們都去死吧,小關:我畫圖只是為了撫慰我受創心靈的傷口,其餘都是汙穢的經濟學。至於後者-─戲劇─-我正準備主演德國作家畢希納的《伍采克》,由我執導並飾演標題主角,我們的小劇團幾週後就要為研究中心員工跟他們的親友公演。不是什麼百老匯大製作,連外百老匯都算不上─-但是能夠(稍微)滿足我的表演慾,對於瞭解我的個性或許很重要。我朋友里昂‧史摩勒(Leon Smoler)偶爾會來看我,這種場合我們會談笑懷舊。有時我們玩雙陸棋,有時我們聊哲學話題直到清晨我窗外的天空中出現朦朧的黎明藍邊。研究中心允許我活得很舒適,並享有任何人都會希望的相對隱私權-─其實,更多,因為我並不在意維持每天在這世界上保持曝光度。我甚至隨時想要就能出去,當我心情很想學梭羅獨處的時候,我可以在森林裡散步,跟長滿青苔跟各種真菌、體型粗大的許多老樹進行心靈交流。研究中心位於喬治亞州,我被重新安置之前從未到過這地方。我承認以我有限的見識來看,喬治亞似乎是個相當宜人、草木茂盛的漂亮地方,潮濕的亞熱帶氣候對我的體質有益。老實說,大多數日子裡我感覺像住在度假村,而非因為我或多或少犯下的謀殺罪被強迫囚禁(附帶一提,如果時光能倒流,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再幹一次)。因為疑似謀殺這檔事在我人生中只是個不重要的小事,我就等到後段再提起吧,但是至少表面上這跟我現在的居所有關,所以也跟你們的計畫有關。不過我不是普通的罪犯。我猜我被留在這裡的原因不是為了懲罰而是研究我,我假設這就是你們計畫的終極目標。我倒不是責怪他們-─或你─-想要研究我。我很有趣的。我是個特殊案例。
其實啊,小關,我應該為了起初一再拒絕妳要求訪談而道歉。光說出開場這幾段話就讓我發現,我迄今的經歷沒什麼比妳紀錄這個故事的主意更能滿足我在哲學上永垂不朽的人性慾望─-來自源頭原汁原味的正確紀錄,流傳給後世子孫:我的回憶,我的愛,我的忿怒,我的意見與我的熱情-─也就是說,我的一生。
開始吧。我先說我第一個重要的回憶,就是初次認識莉迪亞。當時我還是個六歲左右的小孩。她跟我立刻產生了共鳴。她抱起我來,吻我的頭,把玩我柔軟的小手,我也雙手環抱她的脖子,抓著她手指,把她的一撮頭髮放在嘴裡,她笑了。或許我已經愛上她了,而我唯一知道的示愛方法就是吸她的頭髮。
在我正式開始之前,我覺得該為大家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你們關注的顯微鏡聚焦在這個樣本,這個女人,莉迪亞‧利特摩爾。多年之後為了紀念她,我甚至沿用她歌唱韻律般的三音節姓氏。莉迪亞很重要:她的為人,她的存在,她佔據空間的方式,她在我的意識中持續佔據一席之地的方式。還有她的外表。她的味道。她皮膚上散發出無法言喻的香味-─完全超越我先前的嗅覺體驗,我不知所措。她的頭髮是金色的(那對我也很陌生)。她的頭髮金黃到看起來發亮,彷彿,或許,在黑暗中,她的頭髮會自然發出生物冷光,像螢火蟲,或是某種奇形怪狀的深海魚。我們初次見面那天,她一如慣例,把那頭神奇的金髮綁在腦後呈嚴肅的馬尾狀,以免遮住眼睛,但是有三四撮頭髮鬆脫;在她臉上飄動,她老是習慣用手指把頭髮撥到耳後。完全沒用!─-因為那些頭髮很快又會一根一根鬆脫,或在她偶爾摘下眼鏡時全部掉下來。莉迪亞工作時,她的雙手似乎不斷在跟頭髮與眼鏡奮戰。摘下眼鏡,綁在耳環邊的掛帶上,現在(看!)像護身符掛在脖子上晃盪,這兩片薄稜鏡在女性最大的兩個性徵-─她的乳房!─-附近對你發光然後(看!)又戴上去,稍微放大她的眼睛,如果你走到她背後就會看見掛帶垂在她肩胛骨之間。戴上去,摘下來,從不長時間停留在她鼻樑上(在纖細的鼻樑骨兩側留下兩個橢圓形印記,每當她感覺開始頭痛就會用手指按摩)或掛在胸口。其實有一次─-那是許久之後,我在學習數字-─我曾經短暫地沉迷於數東西,而且我觀察她工作一小時,數了莉迪亞摘下眼鏡與戴回去的次數,也數了她把頭髮撥到耳後的次數。結果:在一小時之內,莉迪亞戴上眼鏡卅一次,摘下卅二次,並且把頭髮撥到耳後五十三次。平均將近每分鐘一次。但我想這些習慣只是顯示她在同僚身邊的緊張不適,因為她跟我獨處時,除非她在進行必須集中視力的工作(例如閱讀),眼鏡都收在眼鏡盒裡,頭髮也都自由披散。
現在我談談她的身體、穿著風格與一般行為。 可想而知,她比我高得多,但以女人而言不算特別高,或許五呎五吋左右,不過她的手腳像鳥類一樣敏捷,容易讓人誤以為她更高。至少對我是如此。她經常運動,吃得很健康,從來不像我這麼容易被有害身體的零食誘惑,她天生聽不見邪惡食物的妖魅歌聲;例如,她只在社交場合飲酒,而且喝得不多。她的雙手關節突出,幾乎像男性,指甲因為輕微勞動與習慣性咬嚙而磨損(她的少數惡習之一);那是很實用的手,算不上優美;不是庸俗詩人可能形容為「乳白」的那種玉手,也不是電視廣告推銷從黑暗非洲大地上搶奪來的明亮鑽石時會套上戒指那種纖細的手。她穿著很嚴肅,有點保守。她很有格調但是並不太引人注目。不,誇張不是她的作風。(是我的作風。)黑色高領毛衣適合她。淡褐色緞紋運動衣適合她。法蘭絨圍巾適合她。她都在Marshall Field's(中西部起家的老牌百貨公司)買衣服。她戴髮夾。她在夏天會穿涼鞋。她在冬天穿靴子。她只在特殊場合戴首飾,但在所有場合都輕鬆散發出一種平安喜樂的光芒。她穿綠色很好看。
接著談談她的講話聲。我剛認識她那天就留下了深刻印象。大多數人會用成人哄騙小孩或動物那種討厭的誇張變音口氣跟我講話。但是莉迪亞不同。不,她用對待別人一樣那種認真的語氣跟我講話,一開始就輕易贏得我的好感。她的聲音有種微弱但清晰可辨的鼻音;她出身阿肯色州鳥不生蛋的窮鄉僻壤小鎮上某個勞工家庭,但她像我一樣靠教育擺脫寒微出身,而且講起話就像是芝加哥大學的年輕女博士 ,因為她確實有學位。她的句子文法嚴謹,連標點符號都聽得出來:句號、括號、冒號、有時甚至分號也是。聽她講話就像聆聽全編制交響樂團演奏古典作品,稍微有個樂器凸槌躲在弦樂區裡寂寞地照譜叮叮噹噹。
再談談她的臉。莉迪亞的臉色蒼白很像北歐人,即使出現在柏格曼導演的黑白片裡也毫不突兀,不過她的瞳孔顏色不是你預期我會形容的那種清澈藍色。她的眼睛是帶著金色斑點的綠色。她的虹膜像極了海龜殼,或略帶青銅色花瓣的綠玫瑰花冠,還有透過望遠鏡觀測到,在十億光年外另一個銀河系爆炸的兩顆金綠色恆星。在她駕照相片上面描述是「淡褐色」。她的長臉蛋在薄嘴唇與稍微分裂的下巴最尖端之間頗有距離。她的蒼白膚色在陽光下看來接近粉紅而非褐色。太陽穴上有兩條細緻分叉的藍色血管幾乎看不出來。她的鼻樑是筆直的斜線,但是鼻頭圓滑,上翹的角度從正前方看來,碰巧可以看到她的鼻孔裡面。她額頭很寬,眉弓上方稍微有點隆起。 她的顴骨不高,在強烈燈光下才看得出來。她很少化妝,即使有也是淡妝,因為在她臉上塗抹太多裝飾品只會適得其反。牙齒不齊的笑容像是童年清寒的遺跡。我們認識時她廿七歲,去世時才卅四歲。
但是為什麼-─我為什麼花這麼多精力,還有你我的時間來描述這個女人,或許在你心目中只會扭曲而非闡明她的形象?因為莉迪亞是我的初戀。記得要用大寫字母L,小關。乾脆「初」這個字的F也大寫好了。因為莉迪亞是我(大寫)唯一的愛人,至少是我唯一敢大寫強調的愛人。
現在可以認真開始了。請跳接下一章。
第二章
剛認識莉迪亞時,我年幼單純,並不知道我參與了科學實驗。我被帶進一個怪異的白色空房間:每個人的鞋子在光亮的硬地板上吱吱作響,頭頂上日光燈的高頻噪音讓我心神不寧。我們三個─—我,布魯諾,我的白癡哥哥,餅乾,還有小妹塞莉絲蒂─—被放出搬運用的籠子,讓我們有點時間輕鬆地適應新環境,眼睛調適刺眼的亮光,認識諸位科學家。我就是這時認識了莉迪亞:她彎下腰來對我張開雙手,我跑過去爬到她懷裡,然後一整天就留在那裡,讓她抱著,呼吸她的香味,當時我一定非常性興奮─—除了她忙著工作,或他們把我拉開對我進行什麼白癡實驗的時候。
我想我不該說白癡,因為一開始就是那個實驗讓我與眾不同。當然那時候我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我還沒學會說話,所以無法表達我的思想。(附帶一提,這正是較晚學習語言的諷刺之處:當思緒的無言風暴在你腦中旋轉而突然顯現時找不到適當的文字可以形容;從無語言期到語言期的大躍進絕對是無法言喻的領域。)就我所知,事情經過是這樣的:我被帶進一個空盪的白色小房間,牆上裝了長方形的鏡子。(現在我知道那是單向鏡,後面或許有另一個科學家像偷窺狂把眼睛湊到鑰匙孔在看著我。)帶我進房間的科學家並非稍後我認識的莉迪亞(是妳在鏡子後面觀察嗎,莉迪亞?),而是個讓我沒啥興趣、滑稽的鬍鬚胖子老酒鬼。地上有個透明塑膠箱。科學家從他的白袍口袋裡掏出一顆桃子——動作像業餘魔術師一樣誇張。
桃子啊,小關─—他就像蛇,而我像夏娃。當時,我純真地赤身裸體,他穿著惡魔的白袍,用我渴望但是禁忌的果實引誘我。唯一的差別是環境:我們身邊不是草木茂盛的性感伊甸園,而是單調的白牆。還有,那個水果在符號學上象徵女性生殖器,不是嗎?所以賽尚才愛畫桃子?—─〈桃子靜物〉?─—因為,那就像一大碗顫抖的陰戶在餐桌上冒汗,等著被你吃掉!
但是回到那顆桃子:那個科學家接著咬了一口,作出津津有味的聲音,嗯嗯,邊揉他的肚子,你知道的,想讓我嫉妒。在我印象中,確實有效。當時我比較單純。我記得當時我好想好想吃那個桃子。媽的,我願意出賣靈魂交換那顆桃子。(從某方來說我確實這麼做了。)我記得我討厭,不,痛恨那個傲慢的老胖子用水果作威作福的樣子。他咬了一口,咬破表皮,釋放出濕黏飽滿的美妙香氣瀰漫室內,然後那個混蛋在我伸手想拿時把我推開。他轉向箱子—─還記得地上的透明塑膠箱吧?─—操作了什麼裝置讓蓋子彈開,把桃子放進去關上蓋子。我好奇又混雜著罪惡情緒地看著他的動作:貪婪、羨慕、暴食、肉慾。然後,現場示範:開箱的機制包括一個按鈕跟一個拉桿;他按下按鈕;再用指節輕敲箱蓋三下,像這樣─—叩,叩,叩;他拉動拉桿,箱蓋彈開。他伸手進去─—同樣地,用裝腔作勢的噁心動作,彷彿希望坐在四周遠處的人看清楚他在做什麼,作出這種表情,「看,布魯諾,這是什麼?」—─拿出了桃子。
我又伸手去拿。他又把我推開。他把桃子放回箱子裡,隨即離開房間關上了門。布魯諾落單了。
獨自面對箱子,鎖在裡面的桃子清晰可見,偏偏布魯諾拿不到。我看了一會兒。我按下按鈕,在蓋子敲三下,拉下搖桿,打開箱蓋拿出桃子。我敢吃掉桃子嗎?當然敢。
我就這麼失去了我的純真。
房門打開,我被帶出去換我哥哥餅乾進來,我知道同樣的程序也會發生在他身上。片刻之後我們三個─—餅乾、塞莉絲蒂跟我—─都通過了第一回合,我被帶回房間裡,直到他們認為隔了夠久足以引起我的胃口。
不過這次—─這次是莉迪亞─—香噴噴的莉迪亞,我的人形桃子─—帶我進放著箱子的小房間。光是跟這女人在房裡獨處就夠了。這時她從白袍口袋拿出一顆桃子,滋滋作響地咬了一口之後慢慢咀嚼。她又把桃子放回箱裡,等了一下,按鈕,用指節敲三下箱蓋,叩-叩-叩,拉拉桿打開蓋子拿出桃子。再度鎖上之後她離開房間,即使我渴望她留下。落單之後,我再次依序按按鈕,敲-敲-敲,拉拉桿然後吃掉桃子:但是這顆桃子比第一顆好吃多了,因為上面充滿她觸摸的魔力─—就是她的嘴唇─—還有舌頭!─—我看到了她把嘴巴放在這東西上!這個間接接觸讓我的慾望瘋狂。我寧可她把桃子嚼成漿狀然後性感地混合著她的體液分泌出來到我嘴裡。我把它吃得乾乾淨淨,每一根纖維與每一滴汁液,再吸吮果核一個小時直到—─我生氣了!—─別的科學家想把果核拿走:我把它牢牢含在臉頰裡說什麼也不肯交出來,直到,沒錯,莉迪亞,莉迪亞親自用手放在我嘴邊哄我交出來,終於,我心甘情願地吐出沾滿唾液的果核,落在她漂亮的手心裡。
總之,這個怪異又(對當時的我而言)高深莫測的程序整天不斷重複,直到我們似乎都再也吃不下他們那些該死的桃子。
事後很久,莉迪亞‧利特摩爾博士才向我解釋為什麼我當天的表現顯得與眾不同。回想起來我才瞭解當時我的感受。我說過了,我還不會語言。並不是說那些日子我就沒有意識,或沒有思想─—我當然有─—但是我沒有工具捕捉並且保留它,就是文字。當時我的思想只能像液態從腦中滲出來:試圖清晰思考就想試圖用雙手捧水喝:在真正喝到之前大多數水都從指縫溜走了,你還是很渴─—口渴,又無知。當我的意識凝結到足以理解,莉迪亞告訴我我參與了他們對兩組動物進行的心理實驗,人類嬰兒與幼年猩猩。實驗是這樣的。用透明的樹脂玻璃箱,蓋子可以藉由兩階段過程的機制打開:按按鈕與拉拉桿。在箱子裡放入嬰兒或猩猩應該想要的東西,以我為例就是桃子,我認為這是實驗設計最有問題的一點:有什麼真正的動物會一直想要桃子?如果我不餓呢?我應該像隻食慾無窮的沒腦動物,一有機會就把地球上每顆桃子往饑渴的肚裡塞嗎?過了一陣子,當我坐在芝加哥大學個體經濟入門的課堂上,我發現經濟學家總是這麼想像他們的同類。他們稱之為理性選擇理論:所謂的經濟人(Homo economicus)。白癡!像你我這種理性生物的定義,小關,正是因為我們未必永遠理性。
恕我離題了。你把桃子放進箱裡然後對受測者示範如何打開。科學家按鈕,敲三下箱蓋子拉下拉桿。然後單獨留下受測者觀察他怎麼做。盡量在最大數量的樣本組身上令人厭煩地重複這個流程 。實驗目標是觀察幼年人類或猿猴是否會發現敲三下蓋子是不必要的步驟。他們典型的人類沙文主義假設認為所有天生優越的人類小貝比會比猩猩更快放棄愚蠢地敲箱蓋。結果正好與預期相反。除了一隻猩猩(他們測試了五十幾隻猩猩與同樣多的嬰兒)之外都很快想通敲蓋子是浪費時間的多餘之舉,所以在第二或第三輪實驗放棄這個行為。有幾隻受測的猩猩,包括我哥哥餅乾(這是他的典型表現),在第三輪只把箱子抬起來砸到牆上就打開了。但是人類─—嬰兒們每次都乖乖地敲蓋子。每個人,每次都是。呃,小關,妳認為這是什麼意思?我告訴妳吧。意思是:對人類受測者而言,整件事的重點不在獎勵而在過程。懂嗎?他們並不很想要桃子,只想參與這個神祕的儀式,執行這些動作,念他們的禱告詞。因為只有人類擁有荒謬的信仰,有迷信,有女妖跟鬼怪,有巫術跟占卜,有魔法、靈藥、巫毒人偶、魔鏡跟裝神弄鬼,你們無謂地拿世俗的問題從天體運行中尋求神靈的答案,把全宇宙幼稚化,你們有圖像與符號,有預兆跟警示,你們驚恐地回頭在黑暗中張望,自問除了影子還有什麼東西跟在你身邊,你們吟誦咒語,吻戒指畫十字,在自己身上又刺青又鑽洞,割掉自己身體的一部份,把自己塗成藍色,燒死女巫或拿長子獻祭,在噩夢中尖叫或跟天使搏鬥直到天亮!他們竟然以為我們會為了好吃的桃子繼續浪費寶貴的幾秒鐘去敲箱子,即使這個行為對結果顯然無關緊要?太荒謬了!那只是搓神燈!那只是魔法,只是宗教。那只是上帝旨意的陰影。那只是顯示你們人類對自身多麼無知的另一個例子。
總之,重點是:在一百多隻受測樣本黑猩猩(學名Pan troglodytes)之中有誰獨一無二,像人類嬰兒一樣,從不停止敲箱蓋?沒錯,就是我。我,布魯諾,不知何故在基礎層面上瞭解到(如同莉迪亞事後發現,實驗結束、意外結果被妥善紀錄檢視與思索之後,他們終於靠這些資料扭轉了一些人類沙文主義的觀點)身為人類的意義。而且莉迪亞記得我—─我,布魯諾,愛上她的猩猩─—也認出我來,找到了我,開始帶領我離開動物界的愚昧。
第一部
……但是人類,驕傲的人類,
掌握到一點短暫的權威,
就把自己最確定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像玻璃般易碎的本質,像隻憤怒的人猿
在上帝眼前玩弄奇妙的把戲
讓天使們都要哭泣;如果像我們的脾氣,
他們笑都會笑死。
-─莎士比亞,《惡有惡報》
第一章
我名叫布魯諾‧利特摩爾:布魯諾是別人取的,利特摩爾是我自己取的,在催促之下我終於決定,大方地把我的回憶錄公佈給這個低下又瘋狂的世界。我送這個大禮的目的是希望人們能啟發、著迷、警覺、學習,或許還能獲得娛樂。然而,我發現實際動手寫作的沉悶實在難以忍受...
目錄
推薦序 退化吧,時間:閱讀《進化吧,布魯諾》 紀大偉 005
第一部 019
第二部 079
第三部 179
第四部 231
第五部 267
第六部 367
致謝 406
推薦序 退化吧,時間:閱讀《進化吧,布魯諾》 紀大偉 005
第一部 019
第二部 079
第三部 179
第四部 231
第五部 267
第六部 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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