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五年前,科學家宣佈小行星即將於八年後撞上地球,帶來世界末日。在這消息公布之後,恐怖與絕望遭致無數殺人、放火、強盜……等暴行。當世界陷入嚴重的混亂之中,住在仙台市某集合住宅社區「山丘小鎮」的居民,又將如何渡過最後的三年時光?本書共收錄八則短篇故事,描述各形各樣的人面對世界末日將來臨之前的內心掙扎。 【作者簡介】 伊坂幸太郎(Isaka Kotaro) 1971年出身於日本千葉縣松戶市,東北大學法學部畢業,現與家人居於仙台。在從事系統工程師的同時投稿文學獎,2000年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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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的fool
1
「該走了。」
我說完,拿起塑膠袋便從長椅上站起來。五公斤重的白米沉甸甸地折磨著我的肩膀和腰部。
靜江顯得有些依依不捨,但還是回了聲「說的也是」就站了起來。
這座公園位於高處,可以俯瞰西沉的夕陽逐漸將仙台市區染成一片紅色。鮮紅的色彩也反映在遍布天際的卷積雲表層。靜江大概還想要繼續眺望眼前的風景,但是我早就覺得不耐煩了。
「我們大概有十年沒有到這座公園了。」
「是嗎?」
二十年前剛搬到附近的公寓時,我們幾乎每個禮拜都會來這裡,但最近我甚至已經忘記這裡有一座公園了。
我們居住的「山丘城鎮」是位在仙台市北部的集合住宅社區,公園座落在視野最好的地帶,算是這個社區的「賣點」之一。
公園大約五十公尺見方,四周圍著柵欄,地上鋪著砂礫,四邊的入口處各矗立著一根圖騰柱,據說是小學生的畢業作品。東南方的角落設有兒童遊樂設施,包括溜滑梯、鞦韆等。公園中央種了一棵櫻花樹,另外還有十張長椅朝著仙台市南區的方向,坐在那裡可以享受極佳的視野。
集合住宅剛落成的時候,每到週末「山丘城鎮」的居民就會來到這座公園。到了四月上旬,大家就會在僅此一棵的櫻花樹下爭奪賞花座位,甚至還常常發生衝突。
居民們大概是覺得住宅貸款裡也包含了這座公園坐擁的視野和賞花節目,所以才會想要努力撈回本吧?至少我當時是這樣想的。
然而,這座公園此刻也變得空蕩蕩的,除了我們之外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遛狗的女人,另一個則是滿面愁容地坐在鞦韆上的中年男子。根據靜江的說法,這兩人都跟我們住在同一棟公寓。她還跟我說,「你看那個男的,常常出現在電視上」,但我卻完全沒有印象。
「那男的是誰?」
「他是節目主持人。我聽說他在一年前帶著家人去別的地方,不過看樣子他們又回來了。」
「現在到哪裡都一樣。」我斬釘截鐵地說,並催促靜江:「快點走吧。」
「親愛的,你看。」
我們剛去買晚餐的材料回來。最近店裡已經很少發生搶奪食料的情況,街頭搶劫案件也減少很多,因此靜江通常都一個人去買菜。不過碰到要買白米之類重量比較重的商品時,我也會陪她一起去。雖說已經年過六十,但是和小學生般嬌小的靜江比起來,我的力氣還是比她大一些。
「秋天真的已經來臨了。」
靜江面向仙台市區的方向,伸出食指在空中比劃。我原本以為她指的是遠處的街道,但卻看不到什麼新奇的風景,直到我把視線移到近處,才發現她指的是什麼。
是蜻蜓。十幾隻蜻蜓宛若在空中游動的大肚魚般飛舞。牠們的顏色和夕陽相近,無聲地飄浮在半空中。這些蜻蜓大概原本停在柵欄或看板上休息,當我們經過時才受到驚嚇而飛了起來。
「真不敢相信我們只剩下三個秋天了。」靜江以低沉的聲音說。
「傻瓜。」我反射性地回答。「別說那種喪氣的話。」
「但這是事實啊。」
「真羨慕妳這種傻瓜,可以說得這麼輕鬆。」
「親愛的……」靜江看著我,露出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表情。
「什麼事?」
「拜託你,在康子面前別擺出那樣的表情。」
她的語調很認真,甚至接近哀求。
「我天生就長得這麼一張臭臉。」
「看你突起下嘴唇的樣子,好像把人家當傻瓜一樣,眼神也好可怕。」
「誰叫妳說的話太白痴了!」
「所以我說,」平常靜江很少反駁我,但今天卻堅持到底。「難得康子要回來,拜託你了。」她還加上一句,「已經十年沒看到她了。」
「幹嘛要對自己的女兒低聲下氣?傻瓜!」
我其實心裡也有些緊張,但還是以粗魯的回應蒙混過去。
走出公園後,我們便沿著細長的道路往東走。靜江跟在我後頭。
「山丘城鎮」和其他集合住宅社區一樣,並排建著好幾棟造型相近的建築,其間密布著網狀的小徑,一不小心就會搞不清自己所在的位置,甚至失去方向感。
「妳記得嗎?」我放慢腳步等候靜江跟上,接著緩緩地開口問。這段往事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們搬到這裡之前住的地方,也是像這樣很難搞清楚方向,小孩子動不動就會迷路,常常在路上徘徊。」
「嗯。」
「有個小孩為了怕迷路,還在柏油路上畫箭頭,標示回家的路程。」
「對呀。」靜江露出懷念的神情,輕輕點了點頭。「後來其他小孩也紛紛仿效,結果地上到處都是箭頭,根本搞不清楚是誰畫的。」
「那真的很好笑。」
靜江的表情沒有變化,斜著眼睛偷偷瞄了我一眼,說:「親愛的,你忘了嗎?最早開始畫箭頭的就是和也。」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靜江,一時無法立刻回答。我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提起和也的名字。
和也是我們的長子,十年前年僅二十五歲時就死了。我感覺像是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被對手狠狠打了一拳。
「那孩子是用學校的粉筆在地上畫箭頭。」
「這樣啊。」
「你那時候很生氣,罵他傻瓜,怎麼連回家的路都不記得。」
我雖然已經不記得這件事,但事情大概就像她所說的吧。當時我擔任電話公司的管理職,壓力很大,每天為了一大堆問題和遲遲沒有進展的工作而感到焦慮,又不能在部下面前吐苦水,只能深刻地體認到自己的能力不足。那時候我也許是因為懼怕自己的無能遺傳到兒子身上,才會表現出那麼冷淡的態度。
——爸爸老是說媽媽和哥哥是傻瓜,可是其實罵人家傻瓜的人才是傻瓜。
康子這句話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不記得她是什麼時候說的,但卻清楚記得她歪著嘴巴、扭曲著臉說出這句話的模樣。
『你有沒有想過哥哥的心情?』康子也這麼說過。
怎麼搞的!直到現在我才驚愕地發現,當時的我從未想過要顧及他人的心情,也根本不在乎和也怎麼想。怎麼會有這種父親!怎麼會弄到這種地步!
「在路上畫箭頭是和也想出來的點子。」靜江再一次強調地說。
「那又怎麼樣?」我的語氣比預期的還要強硬。
「這孩子的想法還真特別。」
和也死後,我們夫妻之間幾乎沒有提過兒子的話題,也因此我現在感覺有些不知所措。「妳最近是不是打掃了他的房間?」
「被你發現啦?」
「妳在半夜打掃,吵得我睡不著覺,怎麼可能不發現?」
「說的也對,真抱歉。」
「別提這個,」我改變話題。「康子為什麼突然決定要回來?她已經十年沒有回家了。」
靜江搖搖頭說:「只剩下三年了,她大概想要至少再見我們最後一面吧。」
「她在電話裡有沒有說什麼?」
「沒什麼特別的。」
「但她總該有說點什麼吧?」
靜江露出責備的眼神,似乎在質問我為什麼不乾脆自己接電話。「她只告訴我『來了再說』。她也許是有話要對你說吧。」
「有話對我說?她該不會到這時候還要來罵我吧?」
「搞不好是這樣。」
「喂!」
「開玩笑的。」
2
康子從小成績就很優秀,考試分數和學業成績總是排名全校第一。就我所知,她成績即使再差也頂多落到二、三名。她的長相雖然沒有學力出色,但也還算清秀,人緣亦很好。康子一次就考上東京的國立大學,畢業後立刻獲得錄取為國家公務員,讓為人父母的感到無比榮耀。
康子是我最值得驕傲的孩子,然而這也不禁讓我常常抱怨:「相較之下,和也怎麼會這麼差勁?」
每次看到孩子們帶回家的成績單,把和也和康子的成績放在一起比較,就會讓我想到「失敗品與傑作」這樣的標題。我或許是因為不想承認和也柔弱與笨拙的個性是遺傳自我,才想把他視為「偶然出現的失敗品」吧。
和也是否察覺到我的想法?他一定察覺到了——另一個我這樣回答。他會不會為此感到難過?他一定會感到難過吧。
每當想到和也當時的感受,我的內心就會充滿絕望。
十年前,康子在我們面前宣稱:「我再也不要回到這個家。」那是在和也死去的兩個月前。
她並沒有說謊。事實上在那之後除了參加和也的喪禮之外,康子再也沒有回到「山丘城鎮」,甚至不再踏入仙台一步。六年前我父親——也就是康子的祖父——舉行喪禮時,我們曾經碰過面,但康子並沒有和我說話。
喪禮之後,靜江以手肘推我一下,說:「你去跟康子說說話吧。」但我沒有讓步。雖然和女兒交惡讓我感到很不自在,也很想和她說話,然而我卻回答:「除非她跟我道歉,否則我才不理她!」這也是我的真心話。
老實說,我那時仍以為自己的人生還很長,也因此相信康子總有一天會主動來跟我道歉。我完全沒有想到,隔年竟然會聽到「只剩八年壽命」這樣的宣告。而且那不是指「我的壽命」,而是「世界的壽命」。事情的發展完全超乎我的想像之外。
我想起康子宣布要和我們決裂的情景。
那是在三月,她還沒開始上班,趁放假的期間回到仙台。
吃完晚餐,當大家都在客廳休息的時候,康子開口了。
「哥哥,我覺得你最好別再念書,趕快離家比較好。」她對攤開筆記本的和也說。現在回想起來,康子大概就是為了說這句話才回家的。
「是嗎?」和也雖然已經念完當地的大學,但卻沒有上班,只是拚命地念書,想要考取不可能考上的資格考。
「哥哥的腦筋很好,應該更自由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妳這麼說,」和也露出平常慣有的溫和笑容。「是在明褒暗貶吧?」
和也不喜歡與人爭執,總是盡可能避免衝突。這點讓我很不滿意,因為我自己也有這種傾向。
「不是啦,哥哥其實比我更聰明。」
「比妳聰明的傢伙怎麼可能為這種考試傷腦筋呢?」和也苦笑著說,而我心裡也唱和著同樣的台詞。
「我說的不是這種聰明。哥哥從小就有獨特的想法,而且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什麼?」
「你很溫柔。」
「溫柔和怕事只是一線之隔。」和也低聲地說。
「康子,別說了。」
這時我插嘴了。我不是要替和也辯護,只是覺得眼前的場景像是優秀的女兒在安慰哥哥,心裡實在看不下去。
然而,這時康子卻兇狠地瞪我一眼。「爸爸大概到死都不會知道,哥哥其實比我聰明一百倍。」
「別說傻話!」我立刻反駁。
「爸爸,你以為聰明是什麼?你一定以為成績、學力或地位才能反應一個人聰不聰明吧?但那些責任由我來承擔不就好了嗎?你真笨。我老實說,就是因為爸爸太笨了,才會讓哥哥不幸。」她指著妻子和我,提高音量,彷彿在告發罪人一般。「哥哥可以完成更偉大的事情。」
和也顯得很狼狽,不安地窺伺著我們。靜江也放下洗碗的工作,從廚房走出來。我面對女兒突然發怒雖然很驚訝,但卻感到更大的憤怒,因而大聲怒斥:「妳怎麼可以說自己的父親是笨蛋?」
「我從小就一直在忍耐。」康子調整一下呼吸,抑制興奮的情緒,噘起嘴巴又說:「我一直想要說出來。」
「說什麼?」
康子深深吸一口氣,開口說:「你無法理解哥哥的厲害,實在是個大傻瓜。你太笨了。」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冷淡的客觀批評,宛若一根利針般深深刺痛我。
「妳說什麼?」
「別這樣,康子。」和也慌張地制止康子。
「和也哪裡厲害?妳說啊!妳說他哪裡不像個失敗品?」這時我情不自禁地高喊。我被康子的話惹怒,心裡既焦慮又憤怒,忍不住毫無顧慮地說出這種話。
隨著一聲巨響,放在櫃子上的酒瓶破了——因為康子將手邊的時鐘丟出去。不知是刻意瞄準還是偶然,射中了前年秋天我榮獲董事長獎時得到的葡萄酒瓶。紅酒如鮮血般流出來。
「妳在做什麼?」我怒吼。「出去!」我無意識地指著門口。違逆父親的女兒理應被逐出家門,在我心中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我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家。」康子平靜地說,隔天就回到東京。
康子當時的眼神,彷彿是在憐憫我一般。
如果沒有那場爭執,或者至少如果我沒有用「失敗品」這樣的詞彙,和也或許就不會在兩個月後跳下地下鐵軌道自殺了。
但是,現在的我已經無從得知正確答案。
3
道路左右兩旁的屋子都緊鎖著大門。有的院子裡針葉樹的樹枝折斷了,有的二樓窗戶玻璃破了也沒換。
「滝沢一家人好像在上個禮拜就搬出去。」靜江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視線便這樣解釋。她所說的滝沢家,大概就是住在剛剛走過的那棟房子吧。「聽說他們的兒子住在關西,所以決定要到那裡生活三年。」
我哼了一聲。
「這條街上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人,大廈的住戶大概也只剩一半不到吧。」
「或許吧。」
「今天我們去的佐伯先生那家店,」靜江提起米店老闆的名字,「他原本一直硬撐下來,不過最近似乎也打算收起店鋪。」
「那我們以後要去哪裡買米?」
「聽說不久後超市會重新營業,不過我也不太清楚。」靜江說到後來,語調便失去自信,變得吞吞吐吐的。
我又哼了一聲。
過一會兒,靜江突然以開朗的聲音說:「對了,我昨天做了一個夢。」
「夢?」
「我夢見我一打開電視機,就看到美國總統出現在螢幕上——那應該是叫衛星轉播吧?」靜江有些遲疑地說。「我夢見美國總統在一大堆麥克風前面發表演說。」
「說什麼?」
「他說,『這一切都是假的』。」
「別傻了。」我嗤之以鼻。
「夢裡的美國總統紅著臉,一直低頭道歉說:『根據重新計算的結果,發現小行星不會撞上地球。不好意思惹出這麼大的風波。』」
「妳連做夢都這麼悠閒。」
「嗯,美國總統怎麼可能會說日語呢。」
「傻瓜,我不是在說這個。」我已經懶得加以解釋。
靜江似乎很在意「傻瓜」這兩個字,露出悲傷的眼神,但沒有多說什麼。
我們繼續默默地走了一段路,路上沒有車子經過。回想起五年前的情景,感覺就像一場夢般虛幻。
當時每個人都把行李塞到車子裡準備逃亡, 每一條道路都在塞車,處處可以聽到駕駛人之間的爭吵和喇叭聲。
小行星都要撞上地球了,不論逃到哪裡都一樣,但許多人卻驚慌失措地開車四處亂竄。他們大概是無法忍受靜靜地待在原地什麼都不做吧?我其實也感受到相同的焦慮,如果有車,大概會採取相同的行動。
「最近情況終於穩定下來了。」
「的確,真的穩定了許多。」靜江的聲音聽起來很悠閒。「算是維持在緩和狀態吧。」
「緩和狀態?」
「之前真的很難預期這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靜江的表情顯得相當疲倦,大概是想起這五年來的騷動。
這幾年的局勢真的很糟糕。人們受到恐懼與焦慮折磨,在各地掀起暴動,商店和百貨公司遭到暴徒攻擊,連警方都無法控制局面,甚至也出現強暴婦女或胡亂殺人的傢伙。
想起來也相當諷刺,如果事情繼續像那樣發展下去,也許在小行星來襲之前這世界就要毀滅了。連我都不禁感嘆自己竟然得以倖存下來。
然而到今年,各地的暴動卻不約而同地平息下來。
治安好轉的原因之一,當然是嚴格取締掠奪與暴動的結果。但在我看來,還有一個很大的因素是——人們開始放棄掙扎了。
無法承受恐懼壓力的人大部分都死了,倖存的人們也許都開始思索要如何有意義地渡過餘生吧。大家開始發現,如果因為毫無思慮地鬧事而被槍殺或送進監獄,未免太不值得了。一定是這樣沒錯。
「等到更接近那一天的時候,大家或許又會開始鬧起來。」
靜江這麼說,我也有同感。這種緩和狀態一定只是暫時性的。當死期接近,沒有人能夠保持冷靜,我也不例外。現在只是短暫維持在和平局面而已。
夕陽西沉的速度很快,四周一下子就變暗,彷彿街上的某處有一個調整明暗的開關,被人一口氣往左旋轉,將照明一下子調暗——雖然現在才下午五點半而已。
我們在街角左轉,一陣咖哩的香氣越過左方的圍牆撲鼻而來。
「今天的晚餐大概是咖哩吧。」我不經意地脫口而出。想到還有人過著日常的生活,就讓我感到高興。
「的確。」靜江的聲音也顯得有些活潑。門口的燈籠微微照亮靜江的臉。我這時才發現她的臉蒼老許多,嘴角的皺紋比以前更清楚,肌膚也相當乾燥。
「你想不想去租錄影帶來看?」靜江突然提議。
我拿著裝了米的塑膠袋,皺起眉頭。「租錄影帶?」這幾個字讓我感覺不免有些輕率。
「有什麼關係?」靜江小聲地說。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央求,也像是在抱怨。「不久之前我還常常租來看。」
「我想起來了,妳以前常常悠閒地在家看電視,原來妳看的是錄影帶呀。」
「這附近有一家錄影帶出租店,我們去看看吧。」
「喂!」我用不耐煩的聲音說,「妳到底明不明白現在是怎樣的狀況啊?」
「狀況?」
「我們只剩三年可活了,為什麼要浪費時間看錄影帶呢?」
「可是,康子今天很晚才會到家。」靜江縮著脖子回答。「在那之前我們要做什麼呢?」
被她這樣一問,我也無法回答。
康子似乎是打算沿著國道慢慢開車回來。雖然不知道她出發的時間,但等她抵達家門口,大概也超過晚上十點了。在不清楚康子為了什麼理由回家的情況下,要我什麼都不做地靜靜等待,實在是不太可能。
「話說回來,到了這種時候,還有人在開錄影帶店嗎?」
「嗯,那家店應該還在營業。最近大家很少看錄影帶,都改用那種不知道叫什麼的機器,不過我們家附近還有一家店在出租錄影帶。」
我裝出不情願的表情,勉強點頭答應。「真拿妳沒辦法,我們就去看看吧。」
「好。」
不知道為什麼,靜江顯得很高興的樣子。
末日的fool 1「該走了。」我說完,拿起塑膠袋便從長椅上站起來。五公斤重的白米沉甸甸地折磨著我的肩膀和腰部。靜江顯得有些依依不捨,但還是回了聲「說的也是」就站了起來。這座公園位於高處,可以俯瞰西沉的夕陽逐漸將仙台市區染成一片紅色。鮮紅的色彩也反映在遍布天際的卷積雲表層。靜江大概還想要繼續眺望眼前的風景,但是我早就覺得不耐煩了。「我們大概有十年沒有到這座公園了。」「是嗎?」二十年前剛搬到附近的公寓時,我們幾乎每個禮拜都會來這裡,但最近我甚至已經忘記這裡有一座公園了。我們居住的「山丘城鎮」是位在仙台市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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