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讀者震撼:「宮部老師的時代小說從沒出現過這種情節發展,讀到最後時,我不禁流下眼淚。」
療癒人心的時代小說新傑作!
他不舞刀弄劍,
但一支筆,遠比刀光劍影更鋒利!
懷抱復仇心的文系武士,
遇上了古靈精怪的櫻花精靈。
人與人的相遇,是美好的奇蹟,
或是,謊言的序幕……?
★AMAZON大獲好評!每兩個人,就有一個人給這本書五顆星評價!
★日本人氣書評網站讀書METER,超過兩千五百名讀者感動迴響!
★2014年由NHK電視台改編,玉木宏領銜主演!
他隻身前往江戶,為了尋找害死父親的仇人,
他的職業和生活,全是掩人耳目的偽裝……
「我不記得簽了這份文件,但這確實就是我的筆跡。」一紙借據證明了古橋家的當家收取賄賂,最後在倉庫切腹。他的妻子和長子都認為他畏罪自殺,只有次子笙之介深信父親受人陷害。笙之介的母親總認為他軟弱無能,好讀書,不如兄長野心勃勃,但得知陷害父親的人在江戶,他毅然前去。
找仇人如大海撈針,笙之介在精心安排下住進富勘長屋,表面上幫租書店老闆謄寫文書為生,實際暗中打探消息,過著雙重生活。沒想到,這群非親非故的房客像一陣熱鬧滾滾的風,把他捲進另一種未曾想過的生活之中--醉到好像沒清醒過的老爹、笑口常開的寡婦、人小鬼大的少年、暗戀自己的女孩、躲在門簾後嘮叨的老婆婆、辛勤工作的鰻魚店夫婦檔……大家的境遇如豐富的藏書,大開他的眼界!
唉呀呀,原來人情世故是這麼回事,原來生活這麼有趣,笙之介更邂逅了一名精靈般可愛的女子,原以為人生重新開始,但真相總不識趣地找上門來,而他的身分,還是要被揭穿……
【宮部美幸的話】
《落櫻繽紛》的舞台是江戶城中的長屋,一篇一篇故事藉著發生在長屋住戶人際關係中的小事件一點一點建構起來,主角經歷種種事件而逐漸成長。我編織這些故事時也獲得很大的樂趣!(出自「落櫻繽紛」時代劇官方網站)
作者簡介:
宮部美幸
Miyabe Miyuki
1960年出生於東京,1987年以《ALL讀物》推理小說新人獎得獎作〈鄰人的犯罪〉出道,1989年以《魔術的耳語》獲得日本推理懸疑小說大獎,1999年《理由》獲直木獎確立暢銷推理作家地位,2001年更是以《模仿犯》囊括包含司馬遼太郎獎等六項大獎,締造創作生涯第一高峰。
寫作橫跨推理、時代、奇幻等三大類型,自由穿梭古今,現實與想像交錯卻無違和感,以溫暖的關懷為底蘊、富含對社會的批判與反省、善於說故事的特點,成就雅俗共賞,不分男女老少皆能悅讀的作品,而有「國民作家」的美稱。近來對日本江戶時代的喜好與探究,寫作稍偏向時代小說,近期作品有《怪談》、《暗獸》、《附身》等。2007年,即出道20週年時推出《模仿犯》續作《樂園》。2012年,再度挑戰自我,完成現代長篇巨著《所羅門的偽證》。
譯者簡介:
高詹燦
輔仁大學日本語文學研究所畢業。現為專職日文譯者,主要譯作有《蟬時雨》、《隱劍秋風抄》、《劍客生涯》系列、《光之國度》、《夜市》等書,並有數百本漫畫譯作。
個人翻譯網站:www.translate.url.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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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推薦:
讀宮部美幸小姐的原作時,我馬上就對主角古橋笙之介一見鍾情!他雖然生為武士,但完全是個文系青年,我尤其喜歡他對武術笨拙,但喜愛文學的這一面。──大森美香(編劇家,出自「落櫻繽紛」時代劇官方網站)
笙之介這男人的性格實在很真摯直率,周遭人們都因此很支持他。──玉木宏
這是江戶的人情劇,也是豐富的群像劇,堪稱是宮部現代小說風的時代小說。看著被執念附身而墜入地獄的人們身上無數遭遇,我的心情比起憎恨,更感到對他們的無比哀憐。人們受到應當信賴的人背叛,而看似無緣的人們締結起感人肺腑的羈絆。這部作品的核心主題無疑就是「人性」,一部完美之作。──たこ地蔵(日本AMAZON讀者★★★★★推薦)
閱讀時,故事一直帶給我「這就是宮部老師呀」的印象,讓人心情愉快,但好像少一點什麼,但讀到後面時完全被震撼了。宮部老師的時代小說從沒出現過這種情節發展,讀到最後時,我不禁流下眼淚。──ginmaru(日本AMAZON讀者★★★★推薦)
名人推薦:讀宮部美幸小姐的原作時,我馬上就對主角古橋笙之介一見鍾情!他雖然生為武士,但完全是個文系青年,我尤其喜歡他對武術笨拙,但喜愛文學的這一面。──大森美香(編劇家,出自「落櫻繽紛」時代劇官方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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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笙之介誕生於文化十二年。聽治兵衛說──
「那年江戶市內正好流行栽種牽牛花。一些熱中此道的人,對各種牽牛花進行配種,努力想栽培出不同顏色或形狀的新品種。當初我靠那方面的入門指南書大賺了一筆。」
笙之介的出生地──上總國搗根藩,沒聽說過在當時曾流行栽種牽牛花。就算當時真的流行過,他父親古橋宗左右衛門應該也不會知道。他在小納戶 任職,主要工作是管理衣服和日用品,對和服、陶瓷器、漆器多少有些相關知識,但無一專精。說到他的嗜好,就屬養狗了,一聽到誰家的狗生了小狗,便馬上去要回家養,看到骨瘦如柴的狗,就不自主的拿食物餵養,最後變成養在自家庭院裡,惹來妻子里江一頓痛罵。
笙之介是家中的次男。大他兩歲的大哥勝之介,遵循搗根藩的藩風,個性驍勇,自幼便投入劍術修行中。多年苦練有成,習得一身精湛劍術,年方二十便擔任藩內道場的代理師傅。
主家千葉氏當初師承鹿島新陰流,融入居合拔刀術的呼吸法,創立獨門劍法「都賀不念流」,流傳至今。身為都賀劍派創始者的劍士,姓「不念」,意思是「出刀時不存雜念」。在持劍交鋒時,腦中若存有太多雜念,往往會導致落敗。它的意思應該是指心無雜念,全神貫注於迅捷如電的一刀。這並非只是單純的居合拔刀術,當中有兩、三回的交鋒技巧,裡頭還融合了體術。
換言之,這是完全適合實戰的劍術。宗左右衛門的父親,亦即笙之介的祖父那一代,著重的是槍術。因為昔日在戰場上,槍的威力凌駕在刀之上。
擅長此種流派的劍術,充分展現出自身個性的強悍。勝之介是位個性精悍,充滿武士氣概的男人。
至於笙之介,講白一點,就是懦弱。劍術也不擅長。被人用竹劍打得滿臉和手腳紅腫,從道場返回家中後,又挨里江一頓訓,這種情形不勝枚舉。以架設在庭院的稻草人當對象,請大哥指導劍術,結果被罵得狗血淋頭,這種情況不知凡幾。如今雖已化為無限懷念的回憶,但每次回想起,還是會感到隱隱作疼。
不過,與其說笙之介不像他大哥,不如說勝之介是古橋家的異類。因為宗左右衛門的劍術完全不行。他年輕時,城下外郊有隻飢餓的野狗向他狂吠,宗左右衛門雖然拔出佩刀,可是非但沒能斬殺那隻野狗,就連靠近也不敢,就此落荒而逃。最後那隻狗被他的朋友斬殺,從那之後,他就此淪為眾人的笑柄,大家都說「古橋的劍法不是不念流,而是連狗也斬殺不了的不犬流」。
父親應該也覺得顏面無光吧。不過,就算有人想起過往,聊及這件醜事,父親也從不生氣。也不會為自己辯解。就只是一臉難為情,沉默不語。
笙之介喜歡這樣的父親。
父親之所以沒能斬殺野狗,並非是因為膽小,應該是憐憫那隻野狗吧。不過,倘若那隻狗染上狂犬病,放任不管會有危險,而且狗本身也會受苦,父親考量到這點,應該就會加以斬殺。他就是如此深具責任感的人。
──連野狗都餓肚子,表示治理這塊土地的人領導無方。
父親曾對笙之介這樣說道。
母親和兄長各自因不同的原因而與父親不合。
親子之間也有投緣與否的問題。看在個性剛直好勝的勝之介眼中,應該會覺得父親的溫和是怯懦,而父親面對和自己個性南轅北轍的長子,很早便對他有所顧忌。經這麼一提才發現,兩人不論是長相還是體格都沒半點相似。
勝之介小時候聽別人嘲笑父親是「不犬流」,覺得很不甘心,因而勤練劍術。歷經千錘百鍊,待人們都對他另眼看待後,倒是他自己開始瞧不起自己的父親。而尚武的藩內風氣,更助長了他這種想法。笙之介認為,大哥與父親之所以關係不睦,就是源自於此。這是個不幸的循環。
至於母親里江,她和父親感情不睦的原因,更是一看便知。里江的娘家新嶋家,位階遠比古橋家來得高。甚至有在藩內擔任重臣的親戚。照理是不會嫁入古橋家才對。
那為何里江會如此落魄,嫁入古橋家呢?全因為里江是梅開三度。她的第一任丈夫早逝,嫁給第二任丈夫後,深受婆媳問題所苦,兩人爭吵不斷,再加上始終沒有生育,兩年後就此離異。
兩度回到娘家的里江,就連娘家的人也不知該如何安置她。原本武家的女人就不該待在娘家裡。他們很想替里江找個歸宿。但里江是個敢和婆婆對罵的悍婦,這項消息傳開後,甚至有人說里江的第一任丈夫就是被她剋死的,所以要找到再嫁的對象自然不易。
於是當時剛繼承古橋家家業的宗左右衛門,就此雀屏中選。也許是看準了他沒多大出息,硬是將里江和他送作堆。那已是二十四年前的事了。
笙之介深愛父親溫和的個性。但他認為,當時父親應該將天生的溫和個性拋在一旁,拒絕這門婚事才對。不過話說回來,若真是這樣,笙之介也就不會降生這個世上。
說來也實在諷刺,里江嫁入古橋家後,過沒多久便生下了勝之介。接著又生下笙之介。
里江一直背負名門之後的身分。儘管娘家已無她的容身之所,但正因如此,她更緊守著這份矜持。面對這降格不少的第三度婚姻,她當然不覺得幸福。而且看在好勝的里江眼中,丈夫愈看愈像是一頭被雨溼透的喪家之犬。每件事她都看不順眼。
不過,沒想到她所生的長男卻擁有剛毅的個性。隨著年歲漸長,他的才幹逐漸展現。與丈夫形成強烈對比。里江對這孩子疼愛有加。勝之介自然也很敬愛里江。而他也逐漸養成輕視自己父親的想法。所以母子倆才會如此意氣相投。
笙之介對於自己的老家,倒也不全然都是討厭的回憶。儘管他像父親一樣個性敦厚,與大哥相比,一無是處,但里江並不曾虧待過他。母親就像是要彌補自己與丈夫之間感情疏離的遺憾,對兄弟倆投注了濃濃的愛。不過,當天真無邪的孩子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個性逐漸養成時,笙之介從中明白,母親對他大哥充滿期待,但對他卻幾乎什麼也不求。其實應該說,母親所要求的,他沒有一樣具備。
繼承家業的是大哥。笙之介覺得這樣他反而輕鬆許多。不過,想到自己日後離開這個家,不知道父親會變成怎樣,心中不免擔心。父親低調的擔任基層職務,在家中養狗,與傭人們親暱的閒聊,在庭園自闢的菜園種蔬菜和地瓜,每次望著父親的背影,便隱隱感受到一股落寞之情,久久無法言語。
如今回想,那種程度的不安和寂寥,與現實中向他襲來的感受相比,根本不值一哂。
前年天保五年(一八三四)七月一日,古橋宗左右衛門突然被藩內的目付 傳喚訊問。
據說他疑似向御用商道具店(波野千)收取賄賂。這是該名商家提出的控訴。對方說,他從五年前便一直配合古橋大人的要求,但每年繳納的賄款不斷增加,如今他已無法承擔,雖知自己也有錯在先,但迫不得已,還是提出控訴。
宗左右衛門完全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古橋家向來生活儉樸。若說到有什麼比較奢侈的作為,應該就是里江懷念昔日娘家的生活,同時也為了誇耀自己的出身,儘管家中奉祿不多,卻雇了不少傭人。對了,父親在庭院種田,並不是為了貼補家用,他單純只是喜歡種田。像古橋家這種奉祿不高的武士家,雇用的侍從大多不是武士,而是領地內的農家子弟,宗左右衛門就是向他們學習如何種田。他似乎這認為這是自己奉祿的來源,最好能對它的實際情況有一番了解。但里江卻很討厭他這麼做。的確,這不像是一般小納戶會做的事。
波野千的控訴具有強力的證據。那就是宗左右衛門給他的文件,上頭記載了賄款的收授、金額、藏匿的方法等。細部不太一樣的文件,多達五年份,全保留了下來。波野千的店主應該就是為了防範有這麼一天,才暗中保留了這份文件。
宗左右衛門大為錯愕。因為他完全不記得有這麼一件事。
但文件上的筆跡,怎麼看都像是他親筆所寫。
勝之介身為父親職務的接班人,當時已在小納戶裡擔任下級差吏。年方二十的笙之介則是在藩校「月祥館」就學。這裡的老師佐伯嘉門之助很賞識他,讓他一面在此求學,一面替他安排,想拔擢他為右筆 。
在搗根藩,於主君身旁服侍的右筆,都是代代世襲,少有變動。不過,擔任其他職務的武士,若是兒子成材,佐伯老師總是悉心栽培,替他們安排適合的職務。像這種時候,最省事的辦法,就是讓藩內重臣招贅收為養子,事實上,笙之介也有婚事上門。因為藩內最資深的右筆加納家,沒有兒子繼承家業,亟欲為女兒招贅。
對笙之介而言,這是求之不得的事。雖然武道不行,但文道卻是他的強項,而且也是他的最愛。雖然尚未見過婚事對象,但這只是個小小的藩國,所以略有耳聞。傳聞對方長得就像夏日綻放於搗根海邊的文殊蘭。這樣自然更是好上加好。對此,笙之介的父母也很高興。
偏偏這時突然冒出宗左右衛門的收賄疑雲。
上級接連審訊了數日,但始終沒有進展。因為一直都在死胡同裡打轉。宗左右衛門不記得有這麼一件事。但文件鐵證如山,怎麼看都像是他的筆跡。但他根本沒寫過。不管上級如何要求他解釋,他也只能說自己沒寫過這種東西。
另一方面,波野千的說辭前後一致,店主那惴惴不安的模樣,同樣感覺不假。他一本正經的說,他是為了守護波野千的招牌以及其他搗根藩的御用商家,抱著被判死罪的覺悟,前來提出控訴。
說到五年前,確實是這家店以藩國御用商家的身分,獲准在城內進出的那年。根據投標的結果,由這家店替換先前的御用商家。
當時負責安排投標的,正是古橋宗左右衛門。波野千說,賄賂的收授就是從那時候開始。
這下宗左右衛門已無路可退。
隨著深入的調查,對宗左右衛門不利的事就此浮上檯面。那就是他收取賄款的使用流向。
小納戶算是文官。是很適合宗左右衛門的職務。但繼承家業的勝之介卻是藩內有名的劍士。他其實想擔任武官,周遭人也都深知他的心思。
母親里江也和勝之介一樣,很希望他能擔任武官。
因為照搗根藩的傳統,不憑世襲,而是憑實力取得重臣職位的人,向來都是武官出身。雖然感覺這種風氣有點跟不上時代潮流,但在崇尚武藝的傳統風氣下,這已是多年來的慣習。
里江請娘家新嶋家幫忙,暗中四處託人幫忙。這少不了得花錢打點。里江上下使了不少銀子,憑古橋家的奉祿根本沒這個能耐。如今上級追查的,就是這筆錢從何而來。
只要查明原因便會明白,那一定是里江的娘家在背後幫忙。當時和現在,笙之介都是這麼認為。除此之外,再也沒其他可能。向來對里江態度冷淡的新嶋家,也對勝之介充滿期待,這並不足為奇。
然而,暗地裡使錢謀求職位,這種作法向來為武士所不齒。如今既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揭露,與藩內重臣關係密切的新嶋家,自然不可能承認有這麼回事。
里江被逼進了死胡同。
走到這一步,宗左右衛門終於招了。他承認收賄,說那全是他一人所為,錢都用在請人替勝之介媒合武官的職位上。
聽聞父親認罪時,笙之介並不驚訝。因為處在這樣的困境下,父親一定早已有這麼做的心理準備。只為了保護母親和勝之介。
然而,上頭卻遲遲沒下達處分。聽說主君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認為此事講得過於簡單,難掩不悅之色。
搗根藩主千葉有常,當時四十五歲。家臣們並不認為他是位英明的賢君。但他可一點都不昏庸。聽佐伯老師說,搗根藩千葉家表面上沒有內訌,但血緣至親與姻親間暗中較勁,勢力爭奪,並不是這幾天才有的事。此事主君比誰都清楚。這次的收賄風波,其實也是這樣的糾葛浮出檯面,古橋宗左右衛門只是顆被犧牲的棋子,或是代罪羔羊。主君早已看穿,此事背後另有內幕。
宗左右衛門被免除職務,奉命閉門思過。屋子周邊架設起竹刺籬,並有衛兵把守。笙之介深信,這並非是最終處分,而是在查明案情真相前的暫時處置。
然而……
閉門思過三天後,天尚未明,古橋宗左右衛門於自家庭院前切腹。令人眼花繚亂,宛如一場惡夢的夏天已過,黎明將至,秋蟲在前庭輕聲鳴唱。
沒有介錯人 。最早發現異狀的人是勝之介,他見父親腹部血流不止,狀甚痛苦,急忙揮刀斬下他的首級。這算是後介錯。晚一步趕到的笙之介躍下庭院時,宗左右衛門已斷氣。
──為什麼?
笙之介聽到臉色蒼白的大哥手持染血的長刀,如此沉聲低語。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叫我替你介錯。
爹應該是覺得這樣對你太殘酷了。笙之介不自主的應道。勝之介聞言,朝他撲了過來,就像要一刀斬了他似的。
──那這樣就不殘酷嗎?這樣就不悲慘嗎?
太難看了。勝之介不屑的說道。
笙之介無話可說。
古橋家就此被廢除家名。勝之介與笙之介由新嶋家看管,里江也遵從這項處分。波野千的店主遭磔刑,他的妻子被逐出藩外,外加三百兩罰金,只有波野千的招牌保留了下來。其實這次他們就算被沒收財產也不足為奇,但因為店主自行控訴此案,其行可敬,因此罪減一等。
事件就此落幕,風波平息。
勝之介與笙之介在新嶋家閉門思過一個月。之後上級准許勝之介重回道場,笙之介重回月祥館。就勝之介來說,應該是會仰賴新嶋家安排出路,至於笙之介,則是有佐伯老師替他安排。月祥館原本是身為儒學家的佐伯老師經營的個人私塾,後來在前任藩主主政時被立為藩校,背後有在千葉家代代擔任家老 的黑田家作其後盾。如今老師官拜搗根藩「藩內學問指南」的職務,擁有藩儒的地位。至今仍與黑田家往來密切。老師利用這次的機會,請託讓笙之介當自己的助理書生。
「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你的青雲之路已經斷送。」
老師命笙之介坐在面前,向他曉以大義。當然了,右筆加納家招贅一事已經告吹。
「如果你認為,既然這樣,再繼續追求學問也無濟於事,那也無可厚非。助理書生說來好聽,不過,今後你的身分與下人無異。同儕們想必也會以輕視的眼神看你。儘管如此,如果你仍想追求學問,那我仍舊是你的老師。」
笙之介這時流下淚來,挨了老師一頓罵。
接著每天都在忙碌中度過。說他與下人無異,是誇張了點,不過三十幾名藩士全聚在月祥館裡上課,要張羅的事務繁多,笙之介能打開書本,坐在硯臺前寫字,只有一早與深夜。其他時間全被雜務追著跑。
當北風吹起時,笙之介已由新嶋家遷往佐伯家居住,開始照料起老師的生活起居。他此時的身分是助理書生。老師的妻子早逝,又無子承歡膝下,獨自寡居,有一名駝背的女傭負責打點。這位名叫阿添的女傭,教導笙之介煮飯、燒洗澡水、打掃茅廁的方法。她也是位嚴厲的老師。
雖然看不見未來,但入睡後,清晨便會到來,又是新的一天開始。新的一天和昨天一樣,一再重複,儘管如,笙之介心中還是抱著期待。
關鍵在於主君的心思。
少了古橋宗左右衛門這位活證人,小納戶與波野千掛鉤一事,最後無人聞問。但主君應該仍舊心中存疑。他的懷疑應該還沒完全解開才對。
或許日後又會有所行動。
店主被處以磔刑,儘管招牌留了下來,但理應也已成為空殼的波野千,竟然在隔年天保六年馬上就獲准重新營業,此事令笙之介覺得不對勁。而且新店主是之前淪為罪人的前任店主的弟弟。
這樣的懲罰未免太輕。這當中應該另有隱情。只有我這麼覺得嗎?笙之介常這樣自問自答。難道就沒有其他人對此感到懷疑嗎?主君又是如何看待此事呢?
此事尚未完結。還有內幕未公諸於世。笙之介禁不住這麼想。
光陰如流,從不停下腳步回顧潛藏於人們心中的牽掛和渺小的希望。在月祥館工作的笙之介,他過的日子就像流水般,晃眼即逝。轉眼又是新的一年,眼看梅花的新苞即將綻放,鏡櫻會在短暫的燦放後凋謝,為搗根藩的山腳下布滿新綠。梅雨季來臨時,阿添嚴格教導他防止書籍長黴的方法,歷經幾次滂沱雷雨後,惱人的烏雲散去,悶熱的夏季即將到來。
笙之介與昔日在老家生活時相比略顯消瘦,眼睛更為有神。而就在夏日的某天,笙之介的母親里江意外來訪。
暌違許久的母親,與父親剛過世時相比,氣色已好轉不少。儘管雙肩仍舊消瘦,但原本一度瘦削的臉頰線條,已恢復原本的圓潤。
以前人們常批評里江沒有幫夫運,是名悍婦,當時因為她姿色秀麗,所以才會常落人口實。聽說年輕時,她非但在搗根藩傲視群芳,甚至還號稱是上總國第一美女。儘管如今已年老色衰,但餘韻猶存。
母親已恢復生氣,令人高興。雖然這樣感覺有點孩子氣,不過能再次與母親重逢,笙之介不勝欣喜。
自從宗左右衛門切腹後,里江臉上不再有任何表情。笑容自然就不用提了,就連淚水也不曾見過。眼神冷若寒霜。里江感覺就像身體的皮囊底下完全結凍,那厚實的寒冰一角,從兩道眼皮間外露而出。
她很少說話。偶爾開口,說的也盡是固定的問候語與感謝詞。經這麼一提才想到,從那之後,母親從沒叫過笙之介的名字。
對於他大哥,則是在各種情況下都稱呼他──勝之介大人。
有時像是畏怯,有時像在討他歡心,有時則像在訓斥,母親會改變口吻來稱呼大哥,但就是沒叫過笙之介。
今日母親是自己徒步前來。她眼中的寒霜已融。笙之介因為太過開心,腦中完全沒想到母親前來所為何事。
「娘一點都沒變……不,氣色看起來更好了。我大哥他……」
笙之介急切地問道,里江馬上打斷他的話。
「勝之介大人和我都還是老樣子。而你也一樣。」
里江眼中的寒冰雖已融解,但仍舊冷澈如昔。
「今天我來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沒時間聊那些不必要的事。」
笙之介話說到一半,嘴形就此定住不動,為之無言。
走廊傳來阿添的聲音。紙門敞開著。里江與笙之介的身分是罪人的妻兒,儘管兩人是母子,但還是得極力避免私下密談。
「您好。」
駝背的阿添,背弓得更彎了,她手置於榻榻米上,端來熱茶。里江連頭也不點一下,以冷峻的表情望著阿添的動作。阿添也沒看里江一眼。
見現場沉默的氣氛凝重,笙之介開口道:
「阿添女士,這是家母。」
阿添低著頭,雖然行了一禮,卻沒說話,就此步履蹣跚的離去。里江始終不發一言,把臉別開。
「那位是這戶人家的女傭對吧?」
待阿添離去後,里江壓低聲音問道。
「是的。」
「你竟然稱呼女傭『阿添女士』?」
太丟人了──里江緊咬著嘴脣。
笙之介頓時慌了起來。並不是老師要我這麼做的。因為阿添教導我很多事,所以我很自然的這樣稱呼她。
「如果對方是佐伯大人的夫人倒還另別論,但她不是女傭嗎?」
里江的語氣強而有力。那是叱責的聲音。這正是母親里江。笙之介受您關照了──母親可有向阿添這樣問候一聲?完全沒有。
「我聽說你都在這裡煮飯、汲水。是真的嗎?」
笙之介差點就點頭了,但他極力忍住,抬起臉來,朗聲回答道「沒錯」。
里江眉頭為之一蹙。
「和女傭一起工作對吧。」
「這也是助理書生的工作之一。」
「你不是為了求學問才留在這裡嗎?」
「照料老師的起居,也是求學問的一種。行住坐臥,老師的一切全都值得學習。」
里江再度緊咬著嘴脣,咬得嘴脣都發白了。
「你不覺得很不甘心嗎?」
里江低語似的問道,接著就像是要打消剛才的問話般,搖了搖頭。
「現在說這些也無濟於事。只是浪費時間罷了。」
其實是這樣的……里江趨身向前,突然悄聲說道。
「笙之介,我要你去江戶。」
笙之介為之瞠目。因為事出突然。
「要我去江戶?」
他的聲音在顫抖。
「為了什麼?」
「去拜訪在藩邸 擔任留守居的坂崎大人。坂崎重秀大人。」
留守居是常駐於江戸藩邸,負責替藩國與幕府交涉,並聯絡諸項事務的重要職務。對沒能獨立,總是窩在老家,也從沒去過江戶的笙之介而言,除了聽過這個名稱外,其他一無所悉。
「我已經和坂崎大人講好了。書信往返太費事,不如直接請你去江戶一趟,這是坂崎大人的吩咐。」
說到這裡,里江挺直腰板,這才露出淺淺一笑。那表情就像在說──這樣你就全明白了吧。
笙之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我到江戶見到坂崎大人後,該做些什麼才好?」
里江馬上收起臉上的笑容。就如同冰雪尚未融解前的初春淡雪。
笙之介猛然憶起。在很多事情上,只要一見笙之介比不上他大哥,母親總會露出這種表情。期待的笑臉倏然從她臉上消失。接著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就像在說……
──唉,果然不出我所料。
母親移膝向前,以手勢示意要笙之介也靠近。
「我要你請坂崎大人幫忙,重立古橋家。和他商討此事。」
笙之介大吃一驚。那不是出其不意的震驚,而是原本凌亂沒有頭緒的事,突然一下子完全兜攏所產生的驚詫。
要重立古橋家,意思當然是指立勝之介為古橋家之主。請江戶藩邸的人居中協調……。
里江看著笙之介的眼睛,重重地頷首。
「坂崎大人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再也找不到這麼有力的幫手了。」
這下笙之介終於明白,令母親眼中的寒冰融解的的力量,原來就是這個。
江戶的留守居握有強大的權力,有時甚至能左右藩國的興亡。因此這並非人人都能擔任的職務。必須智慧與經驗兼具。人脈也很重要。搗根藩代代都是由坂崎家擔任,特別是現今的留守居坂崎重秀,更是知名的厲害人物。笙之介也聽過人們對他的評價。
而且坂崎重秀與里江並非素不相識。儘管與她的娘家新嶋家以及古橋家素無淵源,但與里江卻有那麼一層關係。
坂崎重秀與里江已故的第一任丈夫,是叔姪的關係。雖然兩人年紀相差一輪,但從小關係親如兄弟。所以里江與他也很熟識,而他也將姪兒這位如花似玉的媳婦當成自己的妹妹般看待,對她疼愛有加。
說到笙之介為何會知道這段往事,自然是從里江那裡聽聞得來。對古橋家和宗左右衛門深感不滿的里江,每次話及當年,總是直接跳過婆媳不合的第二段婚姻,聊的全是純粹因命運捉弄而破滅的第一段幸福婚姻。里江往往無限懷念地談起這段往事,引以為傲,然後對眼前的落魄牢騷滿腹。里江可能自己也很明白這點,所以講這件事情時總會挑對象。年幼時的笙之介常是她挑中的人選。
里江想再次透過昔日的人脈來運作。
「可是……」
笙之介先冒出這麼一句,在接著往下說之前,他極力在腦中思索。
江戶留守居確實是重要的職務。而坂崎家也算是歷史悠久的名門,在藩內權大勢大。但正因為是留守居的職務,所以坂崎重秀長年待在江戶,應該不太熟悉藩內的情勢。像這次小納戶收賄一事,從頭到尾都是發生在搗根藩內的事件,笙之介不認為詳情會傳進人在江戶的重秀耳中。
「坂崎大人畢竟也不是萬能吧。」
最後他以這樣的口吻回答。
「而且現在這麼做尚嫌太早。」
里江陡然眼尾上挑。「你應該也知道。波野千都已經重新掛上招牌營業了。贈獻賄款的一方,已獲得上級原諒。」
而原諒收取賄款的一方,卻還嫌太早,哪有這種事呢──里江說。
「娘,您的心情我了解。我也認為這樣的懲處太寬鬆。可是這……」
里江完全沒聽笙之介說。她目露精光,眼中冰冷的水,隱隱透著寒光。
「你爹切腹自盡,這場收賄的罪行已有了交代。勝之介尚有大好的未來在等著他呀。不,你也是。」
笙之介是後來才補上的。
「坂崎大人很同情我們的遭遇。我這裡有他寫的信,上頭提到古橋家一定能再重立,也理應重立。」
看來,母親似乎多次與江戶魚雁往返。和坂崎大人是吧。
「關於此事,新嶋家怎麼看?」
里江略顯怯縮,頻頻眨眼。笙之介察覺他神色有異。
「娘,難道……」
「新嶋家什麼都不知道。」
里江沒看笙之介,低頭望向膝蓋,很快的說道。
「就算他們察覺出什麼,我這也是為了勝之介好。他們應該會默許我這麼做吧。」
怎麼可能會沒察覺。里江不論是派人前往傳話,或是委託信差送信,寄人籬下的她,舉手投足全瞧在新嶋家眼裡。
笙之介感到相當洩氣。
至今他仍堅信父親宗左右衛門的收賄風波,是遭人捏造陷害。父親是蒙受不白之冤。不過,有不利於父親的證據。而和這項證據息息相關的,不是別的,正是母親的求官行動。
明明已嘗過一次苦頭,怎麼還學不乖呢?新嶋家如果已察覺此事,為什麼還默許她這麼做?是因為他們認為母親請江戶留守居幫忙,根本就找錯對象,最後終究只是白忙一場,所以才任由她去做。難道就沒人來訓斥她,勸阻她嗎?
「我大哥知道這件事嗎?」
面對笙之介的詢問,里江用力頷首。「勝之介大人看過坂崎大人的信之後,非常欣慰。很期待你的表現。」
新嶋家是里江的娘家,他們收容了被處以閉門思過處分的笙之介兄弟倆。要提出重立古橋家的要求,並非不可,但需要時間。因為在這場風波平息前,不宜輕舉妄動。
和古橋家沒有血緣關係,而且與這起事件無關的藩內重臣若能代為發聲,將會是最有效的辦法──里江的盤算不難理解,但這終究只是她自己打的如意算盤。
然而,母親此時眼中堅定的目光是怎麼回事?大哥也是這樣的眼神嗎?
拜託,爹的冤屈你們已經不在乎了嗎?母親和大哥期望能重立古橋家這件事,與洗刷父親的汙名,不是同一件事嗎?
「大哥他期待我的表現……」
笙之介暗自低語。這不是在確認,而是希望里江能感受到他心裡的想法,才刻意壓低聲音緩緩說道。
但里江渾然未覺。
「沒錯。你為你大哥效力的時刻終於來了。」
不──里江急忙改口。
「是為古橋家效力。」
好遙遠啊……笙之介暗忖。
原本母親與大哥就離他無比遙遠。儘管如此,父親在世時,他們畢竟還身處同一條道路上,就只是彼此有段遙遠的距離。
但現在不同了。他們身處在不同的道路上。也許同樣是身處在對世人有所忌憚的立場,彼此距離相近,但雙腳所踩的道路卻截然不同。
娘,爹是為了袒護妳,才切腹自盡的。那是妳認為很窩囊,從來不曾真心接受過的男人,對妳最大的體貼。妳不會完全不知道吧?妳是怎麼想的呢?是否懷有一絲歉疚呢?可曾心存感謝?
笙之介想問個清楚,但話語來到喉頭時,他緊抿雙脣,雙手握拳擺在膝上,久久無法言語。
他害怕逼問後,會從母親口中聽到的回答。
里江似乎也從笙之介的沉默中感覺到了什麼。道出了極為造作的一番話。
「若能重立古橋家,最高興的人莫過你爹了。笙之介,這你應該也知道吧?」
打從剛才起,里江一直都採用「你爹」這種說話方式。
他不是妳的丈夫嗎?
「娘,您好像忘了。」
笙之介以略帶挖苦的口吻說道。
「現在的我,是在這裡受佐伯老師關照看管。如果沒有老師的許可,別說去江戶了,連要踏出領地半步都辦不到。」
里江的表情無比開朗。
「這點你不必擔心。坂崎大人會請黑田大人安排。」
「這話怎麼說?」
「黑田大人會向佐伯老師下令,讓你到江戶去為月祥館辦事。」
所以才來找你幫忙啊,笙之介──里江的聲音顯得很興奮。
「勝之介找不到藉口前往江戶。但你有。」
佐伯老師昔日曾在江戶的昌平坂學問所求學。現在仍會請人從江戶送許多書本過來,而且在那裡有不少熟識。誠如里江所言,要找藉口的話多的是。
笙之介深感錯愕。這麼說來,母親與坂崎重秀直接跳過佐伯老師,擅自在推動這件事。
笙之介再也無法按捺。「佐伯老師是看我遭受閉門思過的處分,心生憐憫,才提出要雇我當助理書生的要求。這是莫大的恩情。我絕不能用這種方式來利用老師。」
里江絲毫不以為意。「老師和黑田大人不是很熟嗎?所以要收你為助理書生,是很容易的事。既然這樣,這次不也是一樣的情形嗎?」
沒救了。笙之介頓時曉悟。娘沒救了。她得了恣意妄為的病。這就像熱病一樣。要讓她徹底退燒冷靜下來,光是好言相勸根本沒用。唯有讓她去試個鼻青臉腫才會明白。
感覺就連那位人稱厲害角色的坂崎重秀,似乎也就此洩了底。被里江耍得團團轉,言聽計從,還給了里江最想要的回覆,像他這樣的男人靠得住嗎?
我知道了──笙之介應道。眼下也只能這麼做了。而且現在他只想早一點請里江離開這裡。
目送踩著輕快腳步離去的里江背影,笙之介甚至懶得嘆息,直接收拾好茶具,來到廚房。
阿添人在廚房。她正蹲在地上,手伸進醬菜桶裡。
這名老婦以眼角餘光確認是笙之介走進後,挑明著說道:
「好一個高傲的女人,傳言果然不假。」
這擺明著是在批評自己母親,但笙之介無從反駁。
阿添拉出醃黃蘿蔔乾,以骨瘦嶙峋的雙手用力搓揉。就像她此時的動作般,阿添繼續毫不客氣的說道:
「明明只有那麼點女人的淺薄見識,卻還愛耍權謀。難怪古橋家會垮。」
阿添女士──笙之介以羞愧的聲音喚道。「請您行行好,就別再說了。」
「老師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咦?」
這下更令笙之介羞愧了。
「因為昨天黑田大人派人前來傳話。我端茶去的時候,老師還笑呢。」
佐伯老師為此事笑了。
「是談到要派我去江戶的事嗎?」
阿添替醬菜桶蓋上蓋子,嗨咻一聲站起身。她不論是蹲還是站,背始終都一樣彎。
「那可不是愉快的笑容。是苦笑。」
可想而知。
「老師說,如果古橋夫人日後還是這樣沒完沒了,也許笙之介去遠一點的地方也是個好辦法。」
就算阿添所說的內容和老師說的一樣,但在表現方式上應該有所不同。笙之介希望有所不同。
「要求學問,不論在哪裡都行。」
阿添面向醬菜桶說道。
「到外頭去,仔細想想自己所面臨的遭遇,對往後的路會有所助益。」
這次應該就是仿照老師的說話口吻了。
「家母想暗中派我去江戶,但好像保密得不到家。」
新嶋、黑田、佐伯知道此事,甚至連阿添都知道。
「誰叫她見識淺薄呢。她以為只要行動隱密,就不會被人發現。」
當初替大哥展開求官行動時,母親不也是採取同樣的作法嗎?
──所以才造成那樣的結果。
應該是被人利用了。
「笙之介先生。」阿添喚道。
「在。」
「你還真是『落櫻紛亂』呢。」
她說了什麼?
「在甲州有句話是這麼說的。」
阿添那張臉,活像是洗得皺巴巴的皺綢直接曬乾似的,皺紋滿布。很難判斷那究竟是笑臉還是怒容。
此時他眼中帶著笑意。
「因為經歷了各種風風雨雨,備嘗艱辛,引發軒然大波時,人們都會這麼說。」
阿添出身於甲州韮崎。佐伯老師當初在江戶求學時,阿添便以女傭的身分服侍他,就這樣跟著他來到搗根藩。阿添當初為何離開自己生長的地方來到江戶,有無親人,笙之介一概不知。也許就連老師也不清楚阿添的來歷。
「落櫻紛亂是吧。」笙之介試著重複一遍。「這句話聽起來真美。」
雖然心情並未因此而變得輕鬆,但至少略感安慰。
笙之介誕生於文化十二年。聽治兵衛說──
「那年江戶市內正好流行栽種牽牛花。一些熱中此道的人,對各種牽牛花進行配種,努力想栽培出不同顏色或形狀的新品種。當初我靠那方面的入門指南書大賺了一筆。」
笙之介的出生地──上總國搗根藩,沒聽說過在當時曾流行栽種牽牛花。就算當時真的流行過,他父親古橋宗左右衛門應該也不會知道。他在小納戶 任職,主要工作是管理衣服和日用品,對和服、陶瓷器、漆器多少有些相關知識,但無一專精。說到他的嗜好,就屬養狗了,一聽到誰家的狗生了小狗,便馬上去要回家養,看到骨瘦如柴的狗,就不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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