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生是一個年輕的菜鳥和尚。因為爸爸去世,於是他幫年邁的爺爺一起分擔寺院的工作,正式繼承家業。雖然一些寺院的事務他從小看到大,也經常幫忙,但今天是他第一次自己主持守靈,卻得抱病上陣。在海生唸經唸到昏昏沉沉之際,彷彿看到一個穿針織衫和牛仔裙的女生,光著腳側坐在往生者的棺木上。但這影像瞬間就消失,他以為是自己發燒產生幻覺,沒想到儀式結束後,他竟然又看到那個女生,還對他說話,甚至跑到家裡堵他。後來海生才發現,自己看到的女孩,就是他守靈過的已逝女大學生碕澤碧!而只有海生才看得見她。
原來碕澤碧剛開始並不能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實,她一醒過來就看到自己躺在棺木裡,旁邊有人替她守靈。然而只剩下靈魂的她行動非常不便,她摸到的任何東西都像石頭一樣堅硬冰冷,也無法移動任何東西,更不能穿牆移動,她聽不見大家說話,大家更看不見她。碕澤碧唯一的救贖就是海生,因為只有海生聽得見、看得到她,給她人的溫暖觸感。於是,兩人不知不覺中建立起了一種奇妙的革命情感,碕澤沒有了海生幾乎哪裡也去不了,海生為了不讓她無聊,就帶她一起去工作、去遛狗,甚至吃飯逛街,甚至還買了一台電視放在房間裡讓她打發時間。後來他們發現,只要是海生親手遞給碕澤的東西,她就能拿得動,於是海生還幫她買了一些日用品、零食,還一起打牌、玩遊戲。後來海生還建議她寫信給家人,她先用手寫,海生再幫她打字。
兩人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海生除了工作之外的時間幾乎都陪著碕澤,也開始拒絕朋友的邀約。碕澤開始覺得不妙,常常說要一個人出門,一去就是一、兩天。海生顧慮她的安危,還特地辦手機給她,然而海生發現碕澤雖然能做的事情變多,卻越來越不快樂,同時自己的生活也因碕澤有了重大的改變。某天,碕澤說要出門一趟,到了約定的時間還沒回家,海生突然領悟,碕澤或許再也不會出現了,但他還是習慣開著門等她回來。後來,碕澤的四九儀式也是由海生負責,他又來到碕澤家,但直到儀式結束,仍然沒有見到碕澤。海生總覺得心裡有一些打不開的結,到了節氣灑豆子的時候,海生的爺爺幫自己過世的兒子灑了同歲數的豆子,海生問爺爺,活著的人究竟能替過世的人做些什麼?爺爺說,逝者已矣,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想法和心意。海生這才豁然開朗,回歸到原本的生活。
作者簡介:
白岩玄 一九八三年出生於京都。高中畢業後曾在英國留學,目前就讀於�。二○○四年,以小說《野豬大改造》出道,不但熱賣七十萬冊,被改編為電視劇,更榮獲第四十一屆日本文藝獎,並入圍第一百三十二屆「芥川賞」,成為當屆最年輕的入圍者。 白岩玄擅長運用新人類的用語,文筆詼諧卻具有淡淡詩意,他的作品多以青春世代為背景,寫出年輕男女初長成的徬徨與迷惘,十分受到年輕人的重視與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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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外面抬頭一看,天色已經暗了,四周一片漆黑,飄散著冰冷的空氣,對面出現郊外營火的燈光,只能勉強點綴這片黑暗。
我跟在爺爺身後,不知不覺間就來到設有靈堂的寺院內,臨時架設的靈堂裡擺著成排的花圈,寫著「接待處」的標示牌映入眼簾。正殿前有幾位殯葬公司的工作人員正在待命,雖然這一切是如此理所當然,但我這時才總算有了正在參加法會的真實感。
一踏上石階,就聽到堂內傳來法僧入場的廣播聲。看到爺爺一派從容地入場,我也趕緊點了頭,跟上前去。堂內完全變了一個樣,我暗自提醒自己保持鎮靜,但我終究是凡人,還是壓抑不了內心的真實感受。
看到祭壇我不禁心想:「真豪華!」不過這麼想對死者實在太不敬了。
堂內氣氛肅靜莊嚴,坐在住持斜後方的我趁隙整理了一下服裝儀容。在殯葬公司的代表說完制式的發言後,便開始舉行誦經的儀式。爺爺一往如常誇張地乾咳了一聲後開始誦經。或許是我顧慮太多,想到爺爺在那麼多人面前曝露他的習慣,我還是很不好意思。
雖然一開始有些緊張,過了一會兒也就適應了,我悄悄瞥向前方,對上祭壇中央的遺照。往生者是碕澤家的千金,當初拍這張照片時也許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照片裡的她張大了嘴開心地笑著。或許是在戶外拍的,她的笑容讓我想起夏日的太陽,健康又充滿活力,我忍不住直盯著瞧。
……不行,現在可不是看照片的時候。
我重新整頓心情,連忙將視線轉移到手邊的經書上,試圖忘掉遺照中的笑容,卻怎麼也揮之不去,索性閉上眼,想靠念力去忘記,卻仍然徒勞無功,最後只好作罷,越去想就越在意,那就順其自然吧。我靜靜地睜開眼,集中精神開始誦經,過了一會兒那個笑容就像在水中溶解般消失了。
我對經文的內容早就瞭若指掌,那感覺就像用乾掉的毛筆快速掃過經文一樣,絲毫沒有停頓,非常地流暢。明明唸得很順,時間一久我卻感到頭越來越重,像在不知不覺間吸收了什麼不好的東西,然而當我開始覺得不妙的時候,那陣隱隱的疼痛感又消失了。
殯葬公司的代表再度發言,告知參與法會的人開始上香。就我先前在本堂看到的人數,少則二十分鐘,多則三十分鐘才會結束,看樣子有得等了。我故作鎮定的隨手翻了翻手裡的經書,視線移向祭壇兩旁多到數不清的白菊,凝視著眼前這片雪白的世界。突然,夾雜在白菊之間,出現了我沒看過的影像!有如一圈圈稍縱即逝的漣漪,原以為消失了卻又再度出現,並在一放一收的過程中變得越來越大,就像水窪裡下著大雨一樣。完了,我該不會是得了什麼重病吧……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那個扭曲的空間又突然消失無蹤。
然後,我看見一個女人坐著,就坐在亡者的棺木上,無力地低著頭,一頭烏亮的長髮垂在黑色長袖針織衫上,牛仔裙下露出一雙沒穿鞋的腿。眼前這異常清晰的幻覺就像幅靜止畫般毫無動靜,只剩我的腦中彷彿有隻鳶不停地繞著圈。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當我回過神,誦經儀式已經結束。爺爺回過頭看我,
我跟著準備起身,就在此時腳突然拐了一下,差點跌倒。剛剛那個女人早已不見蹤影,我揉揉眼,搖搖晃晃地回頭張望,只見所有參加法會的人全盯著我看。
我頓時覺得像從夢中醒來,大腦不再昏沉沉,只剩下些許的麻痺感。爺爺誦經的聲音清楚地傳到我耳裡,身穿喪服的與會人士及站在一旁的殯葬公司人員是那麼真實地存在著,好像只有我來錯了地方。
「昨晚的守靈法會還好吧?」
轉過身,只見老媽在餐桌上擺著碗筷,不時地看向我,也許是我正漫不經心地看著電視的關係,老媽的話傳到我耳裡後,花了點時間才被解讀出來。
「喔,守靈法會啊……應該算是很順利吧。」說著說著,我都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了。
老媽停下手朝我看了一會兒,然後只說了句「這樣啊」就走回廚房了。
現在已過了八點半,電視上仍舊播著吵雜笑鬧的畫面。明明是一小時前的事,
但一想起守靈法會的事我就覺得頭痛了起來,有股厚厚的陰影籠罩著,讓我無法好好思考。
「今天的誦經還順利嗎?」見到比我晚進客廳的爺爺,我馬上問道。
爺爺點點頭「嗯」了一聲,然後看了看餐桌上的飯菜,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看來應該沒什麼問題,那我就放心多了。老實說我還是有些驚訝,我的狀況那麼差還能讓法會順利結束,總覺得是爺爺為了顧慮到我的心情才那麼說的。
晚餐後我又看了一下電視,爺爺叫我早點去睡,於是我便回房了。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鋪好的,被子裡還放著熱水袋,我將熱水袋抱在胸前躺下,突然覺得重力加倍,身體變得好沉好重。
睡夢中彷彿聽到有人在叫我,於是我睜開眼醒了過來,現實推開夢境,而且急速地膨脹起來。過了一會兒,眼前的一切總算恢復正常,我這才發現自己流了一身汗,大概是因為我不習慣抱著平常不用的熱水袋睡覺的關係,就連運動服下的內褲都濕透了。天花板看起來還是暗暗的,我按下鬧鐘的夜間顯示燈一看,現在是凌晨兩點半。
我想還是先換下這身衣服,免得感冒惡化。
我起身從衣櫥裡拿出乾淨的內褲和睡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出一身汗的關係,此刻覺得頭完全不昏了,本來想再鑽回被窩躺一會兒,但一想到被子也被汗弄濕了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乾脆去拿條浴巾來鋪好了,我撿起脫下的衣服走出房間。
夜晚的走廊一片寂靜,好像也陷入了睡夢中,我經過熄燈的客廳,抬頭一看,走廊上面向院子的玻璃門被月光照亮,我探出頭找尋月亮的蹤影,高掛在空中的月亮看起來幾乎是滿月的狀態,就像是要拚過太陽似的,卯起來用力發光。
──請問。
我順著聲音的來源回過頭,似乎有人站在走廊的暗處。由於事情發生得實在太突然了,我的心狂跳了起來。就在我瞇著眼想看清楚對方的時候,出現在眼前竟然是守靈法會上的那個女人!頓時間我出不了聲,而站在暗處的她則是一直朝我這兒看,那姿勢看起來像是上半身向後仰的感覺。
──請問……你看得見我嗎?
聽到她這麼問,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原以為是幻覺中出現的女人以蹣跚的步伐又朝我前進了兩、三步,這下子她完全被月光籠罩住,烏亮的長髮、黑色長袖針織衫與牛仔裙,沒穿鞋的腳下映出黑影,在一片青白色月光中的走廊上,只有那裡看起來黑黑的。
──你看得見我,對吧?
她把手貼在胸前,神情認真地看著我,看來她似乎很想知道我的答案。不斷靠過來的她讓我不禁向後退,因為真的太害怕了,我連忙伸出雙手示意要她別再靠近。那女人看到我這樣便停下了腳步,而我就像被下了暫時不能動的指令一樣動彈不得。
過了一會兒,那女人緩緩地捂住嘴,縮著身體無精打采的模樣。
「怎麼啦?」正當我感到疑惑的時候,又聽到輕輕的啜泣聲,她好像哭出來了。
我按著持續狂跳的心臟,凝視著眼前這似現實又非現實的情景。現在我眼前這個低著頭的人的確是祭壇上的那女人沒錯,月光之下她身上的衣服看起來有些透著銀光,但和我在守靈法會上看到的感覺完全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存在感。此刻的她看起來太真實了,就像真的有個人站在那裡,在我眼中的她,無論是穿的衣服或肌膚的質感,簡直就跟真人沒兩樣。
我突然感到口乾舌燥,硬是吞了吞口水潤潤喉,那女人細細的哭聲在空氣中迴盪,聽起來格外清楚。我湊上前想看清楚她長髮下的臉龐,雙眼卻先被她一雙露在裙下的大腿吸引了過去。因為裙擺向上拉的緣故,她那露出來的大腿在月光照射下顯得更加光滑有彈性。喂,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我不禁在心裡暗罵自己,重新將視線向上移,原本一直低著頭的她猛然抬起頭,長髮下的雙眼泛著淚光。
──我是不是……了?
因為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我便回了聲:「什麼?」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說完後,那女人擦去臉上的淚,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慢慢地將身體向後退。那女人的長髮已撥開,整張臉露了出來,我暗自祈禱這一切只是老天爺在開玩笑──想不到出現在眼前的這張臉,竟然和法會上那張遺照一模一樣!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一邊大叫、一邊狂奔,迅速躲進廁所裡把門鎖上,因為來不及開燈,廁所裡也是一片漆黑,但我還是摸黑找到了門把,鎖好門後又用雙手緊緊拉著,狂跳不已的心再也停不下來。我反問自己幹嘛躲進廁所裡,卻又想不出答案,只好無奈地搖搖頭。
──求求你,不要躲我。
門外傳來苦苦哀求的聲音,哀求聲中還帶著哭聲,雖然如此,我還是不想輕易鬆開門把。惡鬼快走、惡鬼快走!我邊祈禱、邊喃喃唸著。雖然那女人還是一直哀求我把門打開,所幸的是,她並沒有用力敲門。
──求求你,聽我把話說完。
因為雙手都抓著門把,就算想捂住耳朵也沒辦法,我只好閉上眼,繼續唸著快消失、快消失!巨大的恐懼感讓我的眼角泛起了淚,雙腿也不停發抖,我好怕再這樣下去我會沒命。又過了好一會兒,聲音突然不見了,門外恢復了安靜,我心想該不會是她在故弄玄虛,但又過了好一會兒外頭還是無聲無息,我有些懷疑地把耳朵湊到門上……什麼都聽不到。剛剛她明明還在門外喊著,現在怎麼可能連個呼吸聲都聽不到,我努力靜下心聽,果然沒有聲音了。
她死心了嗎?
我困在黑暗的廁所裡,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海生?」是老媽的呼喚聲,我聽到拖鞋在走廊上嗒吧嗒吧作響的腳步聲,看樣子老媽好像在找我。
「老媽!」我回了她一聲,丟出求救的信號。
「你在廁所嗎?」老媽的聲音隨著拖鞋聲越來越近。
「我剛剛好像聽到你大叫,還好嗎?發生了什麼事?」
隔著門傳來老媽的聲音,讓我覺得好像回到現實,總算可以鬆一口氣,和老媽對話的時候,我想起了那個女人。她究竟去了哪裡?
「老媽,外頭沒有人嗎?」
確認之後,我戰戰兢兢地打開門,只見老媽皺著眉、手裡抱著真和站在那兒。碕澤小姐不見了。就和守靈法會那時一樣,完完全全消失無蹤。
「昨晚你幹嘛大叫?」晚一步進客廳的我來到餐桌旁坐下,正在看電視的奶奶這麼問道。
我一下子不知該怎麼回答,我也覺得奶奶或許有聽到,但沒想到她會那麼直接地問我。
「快點回答我。」
想到奶奶正在等我回話,我趕緊想該編怎樣的理由。
「昨晚寺裡有往生者的家屬留宿呢。」見我沒回話,奶奶隨即用斥責的語氣打破沉默。「你有沒有在聽?」奶奶又問道。
我連忙回了聲:「有。」
最後奶奶對我說:「以後別再這樣了。」
我低頭道歉,向她說了聲:「對不起。」往旁邊一看,爺爺露出討厭的笑容從報紙後探出頭,雖然心裡很嘔,但現在的我沒力氣跟他計較那麼多。
吃早餐時氣氛一如往常的緩慢,好像只有我被隔離在別處一樣。昨晚我到底遇到了什麼?我試著從模糊的記憶中找出答案,但就是想不出個合乎現實的答案。
乾脆當成是夢一場吧,可是印象卻又那麼清晰。
在盥洗室刷完牙後,我經過院子前,不經意想起這裡正是昨晚遇到那女人的地方。稍微看了一下四周,似乎沒有什麼異狀,在早晨的陽光中一切看來都與昨晚不同,別說是毫無跡象可尋,就連昨晚的記憶好像都變得模糊起來。
走在走廊上,感覺像在參加試膽大會一樣,轉個彎,不經意地向前看卻看到讓我忍不住叫出聲的畫面。碕澤小姐正從走廊的另一頭走過來。
──啊。
對上眼的那瞬間我趕緊想要逃跑,但腳卻絆住了,碕澤小姐叫道:
──等一等!
她抓住我的手腕,由於她的力道太強,我們幾乎呈現相互推擠的狀態,我使出全力想甩開她的手,沒想到用力過猛,她被我推到牆邊在走廊上倒了下來,由於太過突然,我馬上回過神,她撐起上半身繼續向我苦苦哀求。
──求求你,拜託,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只求你聽我說話就好!
碕澤小姐舉起雙手像在對我投降一樣,臉上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到她那副模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僵持了好幾秒後,她看到我似乎不再那麼反抗,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望著我。
──你,聽得到我說話是嗎?
我不禁皺起眉,因為她問的是很理所當然的事,雖然有些困惑,但我還是點了點頭。碕澤小姐又嘆了一口氣,直接在原地跪坐了下來並用手整理起頭髮。
──啊,對了,我要先向你說聲對不起,未經同意就隨便進來你家。
聽到她突如其來的道歉,我有點不知所措。碕澤小姐接著低下頭停了一下又繼續說。
──我知道這麼做很不好,可是我現在只能靠你了……
語畢,她一臉有事相求的表情看著我。頓時間我不知該如何回話,但我想她是希望得到我的理解。
──你……聽得到我說話吧?
我暫時閉上雙眼,心中用力默念著快消失、快消失!然後馬上睜開眼,眼前情景依舊,我不再感到失望,但這一切實在太不合常理,我感到無比的焦躁,卻又無可奈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時候走廊傳來腳步聲,從拖鞋聲我立刻聽出那是老媽,但身體還是有點僵硬。我試著回頭看,經過轉角的老媽這才發現到我,差點跌倒。
「你在幹嘛?」
老媽火大地看著我,我卻擠不出半句話,看樣子老媽好像是要去整理垃圾,她的左手拿著半透明垃圾袋。我用手指向跪坐在身後的碕澤小姐,試圖引導老媽往那兒看,但她看了一眼後卻只是皺起眉頭。
「什麼?」
果然,老媽看不到,這下該怎麼說才好。老媽歪著頭似乎不懂我到底想表達什麼,接著起身離去,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對著我說:「今天有人送我們紅豆糯米糕唷!」並用手指向客廳。
老媽的拖鞋聲漸漸遠離,走廊再度恢復了安靜,氣氛陷入不舒服的沉默中。碕澤小姐有些猶豫,用客套的語氣問道:
──剛剛那位,是你母親嗎?
我不自覺地回答:「是。」卻又後悔起自己幹嘛要回答。
──那個,我想你應該也已經發現了,其他人看不到我。
雖然無法回話,但她的話我可以理解,也許是過了一段時間的關係,此刻的我比剛剛冷靜多了,說是重新面對也有點怪,我吐了一口氣後朝碕澤小姐望去。
她仍跪坐在走廊上,而且動也不動地看著我。沒錯!這是現實,假如說這是幻覺,那我看到的一切不就也都是幻覺了。
「那個……我可以請問妳一件事嗎?」
雖然聲音有些顫抖,但對方似乎有聽懂我說的話,她睜大眼,一副「什麼事?」的表情望向我,我重新調整呼吸,試著說出心中的疑惑。
「……妳是碕澤小姐對吧?」
我用手指向她,她似乎有點吃驚,但仍點點頭。
──是。
我也輕輕地點點頭,待心情比較平靜之後又接著問:「……妳是不是已經過世了?」
原以為會聽到「是」的回答,但她卻好像不太清楚地歪著頭,沉默了一會兒,碕澤小姐困惑地低下頭說。
──我,真的已經死了嗎?
走到外面抬頭一看,天色已經暗了,四周一片漆黑,飄散著冰冷的空氣,對面出現郊外營火的燈光,只能勉強點綴這片黑暗。我跟在爺爺身後,不知不覺間就來到設有靈堂的寺院內,臨時架設的靈堂裡擺著成排的花圈,寫著「接待處」的標示牌映入眼簾。正殿前有幾位殯葬公司的工作人員正在待命,雖然這一切是如此理所當然,但我這時才總算有了正在參加法會的真實感。一踏上石階,就聽到堂內傳來法僧入場的廣播聲。看到爺爺一派從容地入場,我也趕緊點了頭,跟上前去。堂內完全變了一個樣,我暗自提醒自己保持鎮靜,但我終究是凡人,還是壓抑不了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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