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詩意的絕對驚悚!
他拿起一把裝了滅音器的手槍,對準三人的頭部各擊發一槍。一切在轉瞬間結束,快到令他幾乎記不起剛才發生的事。然後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台小型照相機,拍了一張相片,僅此一張。畫面宛如一幅十八世紀野宴圖,只不過有人不小心將鮮血潑到了圖畫上……
仲夏節前夜,三位穿著古裝在自然保護區舉辦秘密聚會的年輕人遭殺害。察覺事有蹊蹺的警員史威柏也遭毒手,被槍轟掉了半邊腦袋!除了一張被隱藏在暗櫃的女子照片,所有線索就此斷絕。
不久,一名年輕女子在孤島上的秘密洞窟裡被槍殺身亡,甚至連一對拍攝婚紗照的新人都難逃毒手!眼看遇害人數彷彿無止盡的不斷攀升,但韋蘭德卻遍尋不著任何蛛絲馬跡。參加這場死亡宴會的人越來越多,連韋蘭德自己都將成為兇手名單上的下一個客人……
作者簡介:
歐洲首席推理小說大師
賀寧‧曼凱爾HENNING MANKELL
一九四八年出生於瑞典北部的小鎮,於七○年代成為劇作家,在瑞典是作品最常被搬上舞台的劇作家之一,並曾經擔任劇場演員、導演與經理。此外,他有許多以兒童和青少年為對象的作品獲頒許多重要的獎項。
曼凱爾於一九七三年出版第一本小說後,正式開始了小說寫作生涯,其中『韋蘭德探案』系列推理小說本本轟動,不但風靡世界各地,並已被拍成電視影集及電影,備受好評。
《無臉殺手》曾榮獲一九九一年瑞典犯罪小說獎和斯堪地那維亞犯罪小說作家協會獎,《死亡錯步》則獲頒二○○一年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金匕首獎』。他的作品已被譯成三十五種語言,全球銷量超過二千四百萬本!曼凱爾小說的魅力顯然早已超越文化、地域的隔閡,成為全世界犯罪小說迷的共通語言!
曼凱爾在非洲旅居多年,如今定居於莫三比克,擔任當地劇團團長,並不時返回瑞典,持續關心社會議題,儼然就像他筆下充滿人性關懷的熱血警探韋蘭德!
譯者簡介:
林立仁
1972年生於台北。英國薩里大學企管研究所畢業,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肄業。現專事翻譯工作,譯作有《血宴》等書。
章節試閱
一九九六年八月八日晚上,是庫特•韋蘭德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夜。黎明時分,他拖著蹣跚步履走出小北街那棟公寓,卻怎麼也走不出這場難以置信的夢魘。
在那個漫漫長夜,他所見到的一切是如此真實,如此駭人。刑警生涯多年中,他見識過無數殘暴血腥的場面,然而都不如這次這樣深切。他破門而入時,還不確定史威柏家裡有什麼在等著自己。但是鐵撬嵌入門縫的那一瞬間,他害怕了起來,害怕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事可能相當具有震撼力。他的恐懼成真了。
兩人噤聲通過門廊,如同踏入敵軍陣營一般,馬丁森緊挨在他身後。門廊黑沉沉地,唯有盡頭透出些許燈光。兩人在原地佇立了一會兒,不敢發出一絲聲響,他聽見身後的馬丁森呼著緊張濃重的鼻息。兩人移動腳步,緩緩接近客廳,他猛然往後一退,撞上馬丁森。馬丁森不禁往前探身,看看他究竟見到了什麼。
他永遠忘不了馬丁森發出的聲音,那種孩童似的嗚咽聲,而馬丁森面前的地板上,便躺著他所見到的那具模糊難辨的物體。
那具物體,是史威柏。他的一條腿垂掛在斷了的椅子扶手上,身軀以詭譎的角度扭曲著,彷彿沒有脊椎似的。
韋蘭德僵立在走廊上,驚恐莫名。映入瞳孔的,錯不了,就是史威柏。這位與他共事多年的老同事,已經遇害身亡,不在人間了。史威柏再不會坐在會議室的老位子上,用鉛筆末端搔著頭頂的禿髮處了。
史威柏的禿髮處其實已不存在,他的半個頭顱已經被轟掉了。距離屍體不遠處躺著一把雙管獵槍。翻倒的椅子後方,數公尺外的雪白牆上,紅殷殷的血跡濺滿一牆。
韋蘭德的腦海裡閃過一個怪誕的念頭:這下子史威柏再也不必擔心什麼蜜蜂恐懼症了。
『怎麼會這樣?』馬丁森語帶顫抖。韋蘭德知道馬丁森的眼淚就要奪眶而下,自己卻連一點想哭的感覺也沒有。對於完全無法接受的事,他哭不出來。眼前的景象教他難以理解,史威柏怎麼可能會死?他四十來歲,他是刑警,他明天會坐在老位子上跟大夥一起開例行的案件調查會議,他有禿頭,他有蜜蜂恐懼症,他喜歡在每星期五晚上享用局裡的蒸氣室。
躺在地上的人,不可能是史威柏,只是長得跟他很像的人而已。
出於反射動作,韋蘭德低頭看了看錶:凌晨兩點零九分。兩人在門口多待了一會兒,才又走進門廊。韋蘭德打開燈,只見馬丁森渾身顫抖。他心想,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怎麼樣。
『通知所有單位進入紅色警戒。』
門廊的桌上有支電話,但不見答錄機。
馬丁森點點頭,伸手去拿話筒,卻又被韋蘭德攔了下來。
『等一下,我們需要一點時間思考。』韋蘭德說。
只是,要思考什麼呢?也許韋蘭德希望奇蹟發生,也許史威柏會突然出現在他們背後,剛才所見都不是真的。
『你記得莉莎的電話嗎?』韋蘭德問道。
同事這麼久,他知道馬丁森對地址電話一向過目不忘。局裡有兩個人擁有這種天賦,一個是馬丁森,一個是史威柏。如今只剩一個了。
馬丁森囁嚅著唸出一組數字。韋蘭德撥了電話。鈴響兩聲後,莉莎接了起來。電話一定就在她床頭。
『我是韋蘭德,抱歉把妳吵醒。』
莉莎似乎立刻就清醒了過來。
『我在小北街史威柏家裡。』韋蘭德說:『請妳馬上過來,馬丁森在我旁邊。史威柏死了。』
韋蘭德聽見莉莎低呼一聲。
『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他中彈身亡。』
『天哪,是被人槍殺的嗎?』
韋蘭德想到地上的獵槍。
『不知道。』韋蘭德說:『還不清楚是他殺還是自殺。』
『你通知倪貝克沒有?』
『我第一個就打給妳。』
『我穿個衣服,馬上過去。』
『我們會通知倪貝克。』
韋蘭德伸出手指按下話筒掣鈕,將話筒遞給馬丁森。
『從倪貝克開始打。』韋蘭德說。
客廳有兩個出入口。馬丁森撥打電話時,韋蘭德走進廚房。廚房裡,一個抽屜橫陳在地上,櫥櫃的櫃門微開,紙張與發票散落一地。
韋蘭德將眼前所見,一一記在心底。馬丁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正在跟禹斯塔警局的鑑識組組長倪貝克通話。韋蘭德繼續往前走,每踏出一步前,都先小心評估,才決定落腳之處。走進史威柏的臥室,他看到衣櫥裡的三個抽屜都被拉了出來,床鋪一片零亂,被子滑落地上。他滿心悽楚。史威柏的床單滿花稍的,花花綠綠一床的野花。他繼續前進,來到小小的書房。書房位於臥室與客廳之間,裡頭擺著幾個書架和一張書桌。史威柏是個很愛整潔的人,警局裡的辦公桌總是收拾得整整齊齊。但是在書房裡,書架上的書給拽了下來,書桌裡的東西被翻了出來,滿地盡是紙張。
韋蘭德再度走進客廳,這回是從另一邊進入。獵槍就躺在眼前,史威柏的扭曲身軀遠在另一頭。他站定腳步,將整個客廳收入眼底,仔細觀察事發現場的每一個小地方。問題一一閃現腦際。有沒有人聽見槍聲?槍聲有幾響?現場所有跡象都指向強盜殺人,但是案發時間呢?除此之外還發生了什麼事?
馬丁森出現在另一頭的門廊口。
『他們在路上了。』
韋蘭德循著原路慢慢往回走,走到廚房便聽見德國狼犬的吠叫聲以及馬丁森激動的說話聲。他加快腳步。一進門廊,一名警犬隊員迎面而來,門外還聚著幾個裹著浴袍的人。牽著警犬的警察姓艾蒙森,剛調來禹斯塔不久。
『我們接獲通報,說這裡疑似發生竊盜案。』一見到韋蘭德,艾蒙森便以不確定的口吻說:『屋主叫作史威柏。』
韋蘭德一聽便知道艾蒙森不認識史威柏。
『很好。這裡發生了刑案,屋主是史威柏警官。』
艾蒙森的臉色忽地轉白。
『我不知道是這樣。』
『沒關係,你回警局吧,支援人手待會兒就到了。』
艾蒙森望著韋蘭德,臉上滿是疑惑。
『發生了什麼事?』
『史威柏死了,目前只知道這樣。』韋蘭德答道。
話一出口,韋蘭德就後悔了。外頭樓梯間的鄰居正側耳傾聽屋內動靜,搞不好會有人通知媒體。他最不希望的,就是一堆記者在公寓裡跑來跑去。
警察神秘死亡,向來是新聞焦點。
艾蒙森下樓去了。一個念頭隱隱閃過韋蘭德腦際:不知道那頭警犬叫什麼名字?
『鄰居交給你負責好嗎?』韋蘭德對馬丁森說:『如果他們沒什麼線索可以提供,至少也該聽到幾聲槍響吧,這樣就能確定死亡時間了。』
『擊發的不止一槍?』
『不知道,不過總有人聽到些聲音吧。』
一樓大門砰地一聲關上,樓梯間傳來蹬蹬上樓的腳步聲。馬丁森將睡眼惺忪又憂心忡忡的鄰居,好言好語請進隔壁公寓。
莉莎自樓梯間倉皇地跑了上來。
『妳要有心理準備。』韋蘭德說。
『有那麼慘?』
『史威柏的頭部被獵槍近距離射擊。』
莉莎做了個苦臉,旋即挺起胸膛。韋蘭德跟著她通過門廊,往客廳走去。來到門廊口,莉莎霍然轉過身,身子搖晃了一下,就要暈倒似地。韋蘭德趕緊上前抱住她的肩膀,扶她走進廚房。莉莎垮在廚房的藍色椅子上,雙眼瞪得大大地望著韋蘭德。
『是誰做的?』莉莎問道。
『我不知道。』
韋蘭德從杯架上取下一個玻璃杯,倒了些水遞給莉莎。
『昨天史威柏沒來上班,可是沒有通知任何人。』韋蘭德說。
『那有點反常。』莉莎說。
『非常反常。我半夜醒來,覺得不太對勁,就開車過來看看。』
『所以說你不認為是昨天發生的?』
『對。馬丁森正在查問鄰居,看有沒有人聽見不尋常的聲響。應該會有人聽到些什麼,獵槍的聲音很大的。不然就要等驗屍報告出來了。』
自己剛才做的邏輯推論,在腦子裡反覆迴盪。韋蘭德覺得反胃欲嘔。
『我知道他沒結婚,他有親戚嗎?』莉莎問。
韋蘭德回想了一下,只知道史威柏的母親幾年前過世,對他父親則一無所知。韋蘭德只知道史威柏有另一位親人,幾年前偵辦一起謀殺案時見過。
『他有個堂姐叫瑜薇•布凌,是婦產科護士。其他的我就不認識了。』
門廊傳來倪貝克的聲音。
『我先在這裡坐一下。』莉莎說。
韋蘭德走出廚房,倪貝克正一隻隻踢掉腳上的鞋子。
『是出了什麼大事啊?』
倪貝克是高明的鑑識專家,但脾氣不好,和他一起工作有時是麻煩了點。他似乎不知道今晚的緊急事件與警局同事有關,而且這位同事已經死亡。也許馬丁森忘了告訴他。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韋蘭德小心翼翼問道。
倪貝克白了他一眼,面露慍色。
『不就是小北街上一間公寓嗎?』倪貝克答道:『馬丁森在電話上支支吾吾的,到底什麼事啊?』
韋蘭德定定望著倪貝克。倪貝克見韋蘭德神情有異,靜了下來。
『這裡是史威柏的家。』韋蘭德說:『他死了,看來像是他殺。』
『你是說小卡?』倪貝克一臉不可置信。
韋蘭德點點頭,喉頭哽咽了一下。局裡只有少數人直呼史威柏的名字,倪貝克便是其中一人。史威柏的全名是卡爾•艾維•史威柏,倪貝克口中的小卡,是對史威柏的暱稱。
『對,他就在裡頭。』韋蘭德答道:『獵槍直接命中臉部。』
倪貝克頓時滿面愁容。
『裡面是什麼情況,不用我多說了吧。』韋蘭德說。
『不用。』倪貝克說:『不用多說。』
倪貝克往公寓內走去,走到門廊口,他猛然轉了個身,就和其他人一樣。韋蘭德稍等片刻,讓倪貝克接受眼前的事實。過了一會兒,韋蘭德才走上前。
『有個問題想先請教你,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韋蘭德說:『你也看見了,槍跟屍體之間的距離少說有兩公尺。我問你,如果史威柏是自殺,槍有可能彈得這麼遠嗎?』
倪貝克想了一下,搖搖頭。
『不可能。』他答道:『拿著獵槍對自己開槍,槍身不可能被彈到那麼遠的地方。』
不知為何,韋蘭德突然覺得鬆了口氣。史威柏不是自殺的。
門廊裡,眾人紛紛來到。法醫來了,漢森也來了。一名鑑識員正打開袋子。
『請大家注意一下。』韋蘭德說:『裡面的被害人是我們的同事史威柏警官,目前研判有可能是他殺。請各位做好心理準備,現場的情況慘不忍睹。大家都認得他,也都替他感到難過。他不只是我們的同事,也是我們的朋友,所以大家的心理負擔都會更加沉重。』
韋蘭德停頓下來。他覺得應該再說幾句話,卻不知該說什麼。他找不到話可說。他回到廚房,倪貝克和幾名助理正開始工作,莉莎還坐在餐桌前。
『如果史威柏只有他堂姐這麼一個親人,那我應該打電話給她。』莉莎說。
『我來打好了,反正她已經認識我了。』韋蘭德說。
『跟我大概說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這要問馬丁森,我去叫他。』
韋蘭德走進樓梯間,隔壁住家的大門虛掩著,他敲敲門,走了進去。馬丁森和四個人在客廳裡,四人當中,一人穿著整齊,另外三人仍裹著浴袍,共是兩女兩男。韋蘭德做個手勢,請馬丁森過來。
『請各位先待在這裡。』韋蘭德對四人說。
兩人來到史威柏家的廚房,馬丁森的臉色白得像紙。
『我們從頭說一遍。』韋蘭德說:『最後見到史威柏的是誰?什麼時候見到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馬丁森說:『禮拜三早上大概十一點左右,我在餐廳看到過他。』
『當時他看起來怎麼樣?』
『就跟平常一樣吧,我沒多留意。』
『禮拜三下午你打電話給我,我們說好禮拜四早上開會。』
『跟你講完電話之後,我就去史威柏的辦公室找他,可是他不在。詢問處的人說他回家了。』
『他什麼時候走的?』
『我沒問。』
『後來呢?』
『後來我打電話去他家,留了言說禮拜四早上開會。之後我又打了好幾次,可是都沒人接。』
韋蘭德集中精神思索。
『禮拜三,史威柏離開局裡,時間不明。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禮拜四他就沒進局裡了,不管他有沒有聽到你的留言,這一點都很反常。史威柏如果有事不能進局裡,一定會通知我們。』
『也就是說,案發時間最早可能在禮拜三。』莉莎說。
韋蘭德點點頭。
他尋思:到底是什麼時候,正常變成了反常?我們得查出確切的時間。
韋蘭德突然想到另一件事,馬丁森曾抱怨說他家的答錄機壞了。
『你們在這邊等一下。』韋蘭德說,隨即走出廚房。
他走進史威柏的書房,答錄機就在書桌上。他繼續往客廳走去,倪貝克正蹲在獵槍旁邊。韋蘭德做個手勢,請他過來。兩人進了書房。
『我想請你聽一下答錄機裡面的錄音,可是又不想破壞任何線索。』
『聽完留言,再把錄音帶回轉到原來的地方就好了。』倪貝克說。他手上戴著乳膠手套。韋蘭德點點頭,倪貝克按下播放鍵。
馬丁森留了三則留言,每次留言都有留話時間。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留言。
『我還想聽聽史威柏錄的問候語。』韋蘭德說。
倪貝克按下另一個鍵。一聽見史威柏的聲音,韋蘭德往後縮了一下。倪貝克也一臉悽然。
我不在家,請留言。
短短兩句話。
韋蘭德回到廚房。
『你的留言還在答錄機裡,可是沒辦法判定有沒有人聽過。』韋蘭德說。
廚房一片靜默。每個人都在思考韋蘭德剛說的話。
『鄰居怎麼說?』韋蘭德問。
『沒有人聽見什麼聲音,真奇怪。』馬丁森答道:『也沒有人聽見槍聲,而且他們幾乎都在家。』
韋蘭德皺起眉頭。
『他們不可能什麼都沒聽到。』
『我再去問問。』
馬丁森走出廚房。一名員警走了進來。
『外面有個記者。』員警說。
可惡。韋蘭德心裡暗咒,有人通知了媒體。他望向莉莎。
『我們得先通知家屬。』莉莎說。
『媒體那邊最晚拖不過中午。』韋蘭德說。
他轉身對那名員警說:『目前不予置評,可是最晚今天中午會發表聲明。』
『十一點鐘發表。』莉莎說。
員警轉身離去。客廳傳來倪貝克的喝斥聲,之後一切又陷入寂靜。倪貝克的個性火爆,不過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韋蘭德走進書房拾起地上的電話簿,回到廚房餐桌前翻查瑜薇的電話,並以探詢的眼神望向莉莎。
『電話讓你打。』莉莎說。
通知家屬突來的死訊,是一項難以啟齒的工作,每當必須告知死訊時,韋蘭德總會找警局的牧師作陪。儘管這工作他做過無數次,卻從來未曾真正習慣。即使瑜薇只是史威柏的堂姐,他還是覺得很難啟口。接通的鈴聲一響,他全身立刻緊繃了起來。
是答錄機的聲音,瑜薇留言說她在醫院值夜班。韋蘭德掛上電話,忽然想起自己兩年前和史威柏去醫院找過瑜薇。如今史威柏已不在人世,他依然無法置信。
『她在醫院,我得親自跑一趟。』韋蘭德說。
『事不宜遲,史威柏可能還有其他我們不認識的親屬。』莉莎說。
韋蘭德點點頭。莉莎說得對。
『要不要我跟你去?』她問道。
『不用了。』
韋蘭德想到可以找安布莉一起去,但馬上想起還沒有人通知她。應該找她來這裡跟其他人一起辦這件案子才對。莉莎起身離開廚房。韋蘭德在莉莎剛剛坐過的椅子上坐下,拿起電話撥給安布莉。話筒傳來懶懨懨的男性聲音。
『請問安布莉在嗎?我是韋蘭德。』
『誰?』
『我是警局的庫特。』
男子的聲音雖然還是懶懶地,但聽起來已透著怒意。
『搞什麼鬼啊?』
『這裡沒有安布莉•霍格倫這個人嗎?』
『媽的,沒這個人啦。』男子忿忿地咕噥說,隨即甩上電話。韋蘭德幾乎可以感覺到對方甩電話的勁道。他撥錯了號碼。於是他一個鍵一個鍵地再按了一次安布莉家的電話號碼。電話響了兩聲,安布莉就接了起來,速度和莉莎不相上下。
『我是庫特。』
安布莉的聲音聽起來並不慵懶。她會不會還沒睡?她會不會因為心煩而難以入睡?韋蘭德心想:這下子她又有一件事得煩了。
『什麼事?』
『史威柏死了,可能是他殺。』
『不是真的吧。』
『很不幸的,這是事實。現場就在他家,在小北街。』
『我知道他家。』
『妳可以過來嗎?』
『我馬上過去。』
韋蘭德掛上電話,一動不動坐在餐桌前。一名鑑識員往廚房裡探頭,韋蘭德揮了揮手,示意要他離去。韋蘭德需要思考,即使只有一分鐘也好。他覺得這案子有點離奇,似乎有哪裡不對頭。那名鑑識員折了回來,走進廚房。
『倪貝克請你過去。』
韋蘭德起身走向客廳。可想而知,在客廳裡工作的員警,情緒都很低沉。史威柏雖不風趣,但人緣很好,想不到竟會慘死槍下。
法醫蹲在屍體旁,照相機的鎂光燈不時在屋內一閃即逝。倪貝克正在寫筆記。韋蘭德在門廊口停下腳步,倪貝克走了過來。
『史威柏有槍嗎?』
『你是說那把獵槍?』
『對。』
『我不知道,不過我很難想像他這樣的人會有槍。』韋蘭德說。
『兇手會把凶器留在現場,這件事看來很怪。』
韋蘭德點點頭,這也是他想到的第一個問題。
『還有沒有發現其他不尋常的地方?』韋蘭德問道。
『同事的頭被轟掉一半的時候,每個地方看起來都很不尋常。』倪貝克瞇著眼睛說。
『你知道我的意思。』
韋蘭德不等倪貝克回答,轉身便要離開,卻見到馬丁森迎面而來。
『怎麼樣?確定案發時間了沒?』
『沒有人聽見什麼聲響。如果我計算得沒錯,從禮拜一開始就有一個外人一直待在這棟公寓裡。不是到這層樓,就是到樓下。』
『可是沒人聽到任何聲響,那怎麼可能?』
『那個退休的高中老師好像有點重聽,其他人都很正常。』
韋蘭德無法理解。應該有人會聽到一聲或幾聲槍響才對。
『你繼續詢問鄰居,我得去趟醫院。』韋蘭德說:『你記得史威柏的堂姐嗎?那個助產士?』
馬丁森點點頭。
『她可能是史威柏最親近的家屬。』
『他不是還有一個阿姨住在西哥德蘭省?』
『我會去問瑜薇。』
韋蘭德走下樓梯,他需要呼吸些新鮮空氣。大門外佇候著一名記者,韋蘭德認出是《禹斯塔日報》的記者。
『三更半夜,所有單位都被召集到卡爾•艾維•史威柏警官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無可奉告,十一點鐘我們會發表聲明。』韋蘭德說。
『你是無可奉告還是不想說?』
『真的無可奉告。』
這位姓魏柏的記者點點頭。
『這表示有人死了,要等到親屬接到通知,才能對外發布消息對不對?』
『如果是這樣的話,打電話不就得了?』
魏柏的臉上浮起一抹確定但不懷好意的微笑。
『不對,你會先去找警局牧師,看他們有沒有空。史威柏是不是死了?』
韋蘭德累到懶得發脾氣。
『你喜歡怎麼猜是你家的事。』韋蘭德說:『我們十一點會發表聲明,在此之前我無可奉告。』
『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透透氣。』
韋蘭德沿著小北街步行。走過幾條街後,他突然一個轉身。魏柏並沒有跟蹤他。於是韋蘭德右轉史萊德街,再左轉來到大北街。他既口渴,又想上廁所。街上空盪盪地沒有車輛行駛。他走入一棟大樓,上過洗手間,再回到街上。
他邊走邊琢磨:不對勁,這整件事都不對勁。他想不出哪裡不對,卻又愈發覺得事有蹊蹺。胃裡傳來陣陣灼熱刺痛。史威柏為什麼會被人槍殺?他的頭被轟掉一半,那副情景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韋蘭德來到醫院,走進急診室入口按鈴。搭電梯前往婦產科時,往日景象倏地浮現眼前。上一次來找瑜薇,史威柏陪著他,如今史威柏卻不在了。好像史威柏不曾存在過一樣。
越過雙層玻璃門,韋蘭德一眼就看見了瑜薇。兩人四目交接,瑜薇愣了幾秒才想起他是誰,然後走過來開門讓他進去。瑜薇的表情告訴他,兩人交換眼神的那一剎那,她已經知道史威柏出事了。
一九九六年八月八日晚上,是庫特•韋蘭德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夜。黎明時分,他拖著蹣跚步履走出小北街那棟公寓,卻怎麼也走不出這場難以置信的夢魘。在那個漫漫長夜,他所見到的一切是如此真實,如此駭人。刑警生涯多年中,他見識過無數殘暴血腥的場面,然而都不如這次這樣深切。他破門而入時,還不確定史威柏家裡有什麼在等著自己。但是鐵撬嵌入門縫的那一瞬間,他害怕了起來,害怕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事可能相當具有震撼力。他的恐懼成真了。兩人噤聲通過門廊,如同踏入敵軍陣營一般,馬丁森緊挨在他身後。門廊黑沉沉地,唯有盡頭透出些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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