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顏寫真：曾敏雄人物攝影筆記

第一章
轟動武林 驚動萬教
掌中戲大師．黃海岱（1901-2007）

十幾年前，每週二、四的下午，車水馬龍的街道，因為愛國獎卷開獎，全民瘋大家樂的關係，變得冷冷清清，大家都擠在電視機前，人手一組號碼，希望能夠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那陣子，如果你到過一些鄉鎮市的小書局裡就會發現，最熱門的不是書與文具，而是賣數字的籤詩。由於影響層面太大，逼得政府不得不出面干涉。

但在三十幾年前，有一種比大家樂更瘋狂的全民運動，一樣守在電視機前，只是所有人的焦點不在數字，而是藏鏡人今天又要使出甚麼絕招，雲州大儒俠史豔文又會以何種化身露面。劉三的智謀、哈麥二齒的爆笑、祕雕的神祕……。在當時，如果你無法掌握今天的劇情發展，那麼，朋友們聚會聊天時，你一定只得坐冷板凳。

引發這個風潮的正是「真五洲劇團」的黃俊雄，他是黃海岱的兒子。雲州大儒俠史豔文是由黃海岱時代就開始，卻在兒子手中發揮到極限。我算幸運！小時候恭逢其盛，雖然僅抓住史豔文的尾巴，但也夠令人回味的。

黃海岱住在雲林縣，是縣裡的國寶級人物。一家三代都是掌中戲的權威，除了兒子黃俊雄將史艷文推上巔峰外，孫子黃文澤更是將布袋戲現代化（俗稱金光戲）的代表人物之一。我與黃海岱見面時，他已經一百零二歲，因輕微中風康復後，正在復健中。他老人家的精神比我預期的要好。見到這位在幕後舞動史艷文的老師傅，我滿懷興奮，但非常可惜的是史艷文、藏鏡人、祕雕、劉三等等，我小時候的偶像戲偶都不在家裡面。於是，一邊安裝燈光道具，並請家人拿出現有的布袋戲偶來。當戲偶一出現在面前，黃海岱毫不猶豫就想伸手去拿，掌中戲之手的靈魂，像瞬間復活般。只是很可惜，老人家的手因為還在復健中，尚無力撐起戲偶的頭，即便是重量最輕的戲偶，仍然顯得欲振乏力……。

面對這種情況，我仍然期待重建黃海岱時代舞動布袋戲的場景。我安排戲偶在前，老人家在後，拍了幾張，但總覺得還缺少了什麼？正苦思對策時，突然靈機一動，將前面的戲偶拿開，我請老人家單純的伸出雙手來，瞬間按下快門，當下我就知道拍到了好照片。相片被沖洗出來時，我真的為之驚豔，這是張多麼令人震撼的作品；老人家佈滿皺紋的手，像是道盡一輩子掌中風華的最佳寫照。

2007年黃海岱老先生百年之後，文建會委託張照堂老師及劉振祥先生出面，邀請拍過黃老先生影像的攝影家提供作品，舉辦了「百年榮耀攝影展」，而這張舉著大手的作品，在當時著實地引起大家的驚嘆！

黃海岱有一個外號叫作「紅岱仙」。在江湖闖蕩多年，我曾看過他抽煙的照片，他媳婦告訴我，他已有一段時間不抽了，但並非因為身體健康因素。於是，我請她拿香煙來，沒想到「紅岱仙」一看到香煙，竟然燦爛得笑了，彷彿小孩子看到好久沒有吃到的糖。他邊抽邊斜著眼看他的媳婦，心裡面大概還在為今天怎麼突然有煙抽而覺得狐疑呢！霎時間，我的快門又捕捉到精彩的神韻了。

由於年事已高，再加上中風康復不久，我只讓老人家坐在沙發上拍些照片，不敢再找其他的場景。拍過照，正收拾好攝影棚用具時，黃海岱手上拿出一顆復建用的軟橡皮球按來按去，我忍不住又拿出Leica的全自動傻瓜相機，裡面裝的是彩色正片，不知不覺又按了幾張。幾個月後，在台北藝術大學頒給他與陳奇祿兩位榮譽博士學位的典禮轉播中，電視螢光幕裡，老人家看來精神很好，布袋戲偶終於能撐直了起來。當下我的內心深深地為了「紅岱仙」堅強的生命力感到敬佩。

史豔文實在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每次都以不同的新身分出現。到現在，我還有一個疑問（或許年代已久忘了），六合善師與一頁書到底是不是史艷文？還有藏鏡人每次出現時，總來上這麼一段「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成了小孩子那時的順口溜。為了追求史豔文最後結局的真相，2009年7月，黃俊雄帶著戲班子到台中，說是要演出藏鏡人大戰史豔文的完結篇。但劇情依舊沒有結束，藏鏡人戰敗後竟然棄邪歸正，繼續替史豔文與黑白郎君展開決鬥……。

三十年前的農業社會，每次到了播放時間，街頭巷尾彷彿清場一般，幾無人煙，引發當時政府的強力禁演。自此，屬於台灣的布袋戲文化逐漸式微。走過黃海岱這位「通天教主」的年代，彷如見證了台灣布袋戲的一頁滄桑史。望著我所拍攝老人家佈滿歲月痕跡的手，內心卻逐漸溫熱了起來。史豔文、藏鏡人、劉三、二齒、祕雕，這幾個已走入歷史的角色，又在我的記憶裡鮮活了起來……。

第一章轟動武林 驚動萬教掌中戲大師．黃海岱（1901-2007）十幾年前，每週二、四的下午，車水馬龍的街道，因為愛國獎卷開獎，全民瘋大家樂的關係，變得冷冷清清，大家都擠在電視機前，人手一組號碼，希望能夠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那陣子，如果你到過一些鄉鎮市的小書局裡就會發現，最熱門的不是書與文具，而是賣數字的籤詩。由於影響層面太大，逼得政府不得不出面干涉。 但在三十幾年前，有一種比大家樂更瘋狂的全民運動，一樣守在電視機前，只是所有人的焦點不在數字，而是藏鏡人今天又要使出甚麼絕招，雲州大儒俠史豔文又會以何種化身露...

序：台灣人物肖像的星圖／吳音寧
序：男人四十，想飛／曾敏雄

012
轟動武林 驚動萬教
掌中戲大師．黃海岱

020
他的臉像蠟筆小新
畫家．楊啟東

026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國台交創團團長．蔡繼琨

034
你的體力夠嗎？
人類學家．劉其偉

042
我的風霜歲月
作家．巫永福

048
黃昏的故鄉
畫家．張義雄

056
既傳統又現代
書法版畫鐵雕家．陳庭詩

062
在野的紅薔薇
作曲家．郭芝苑

068
神秘的黑膠帶是詩的實驗
詩人．周夢蝶

076
我的朋友們都老了
文學評論家．齊邦媛

082
啊！跟你講了你又不認識
文學家．葉石濤

088
台灣人三部曲
文學家．鍾肇政

094
當唱針落在唱片的溝槽裡
樂評家．曹永坤

102
讓我們再來喝一點「屁酒」吧！
攝影家．柯錫杰

110
氣質出眾的文建會前主委
音樂教育家．申學庸

116
無伴奏
小提琴教師．李淑德

122
虛空有盡，我願無窮
宗教家．聖嚴法師

128
熱愛追求美麗的異性
詩人．楚戈

134
我終於苦盡甘來
亞洲鐵人．楊傳廣

140
掰開太極話人間
雕刻家．朱銘

148
請體會他離鄉背井的心情
作曲家．蕭泰然

154
日據時代台灣美術運動史
美術評論家．謝里法

162
雨港素描
作曲家．馬水龍

168
勇敢面對生命的勇士
作曲家．李泰祥

176
照堂三十
攝影家．張照堂

186
我也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模特兒．林絲緞

194
這個年紀的人也許就適合這個光線
舞蹈家．林懷民

200
我的爸爸媽媽叫我去流浪
原住民歌手．巴奈

208
可以時尚也可以理直氣壯
作家．吳音寧

214
我的平克．佛洛依德不見了
閃靈重金屬樂團主唱．Freddy

222
簡歷

序：台灣人物肖像的星圖／吳音寧
序：男人四十，想飛／曾敏雄

012
轟動武林 驚動萬教
掌中戲大師．黃海岱

020
他的臉像蠟筆小新
畫家．楊啟東

026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國台交創團團長．蔡繼琨

034
你的體力夠嗎？
人類學家．劉其偉

042
我的風霜歲月
作家．巫永福

048
黃昏的故鄉
畫家．張義雄

056
既傳統又現代
書法版畫鐵雕家．陳庭詩

062
在野的紅薔薇
作曲家．郭芝苑

068
神秘的黑膠帶是詩的實驗
詩人．周夢蝶

076
我的朋友們都老了
文學評論家．齊邦媛

082
啊！跟你講了你又不認識
文學家．葉石濤

088
台灣人三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