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後會亂性?!原來電視和小說真的沒騙人,幾杯葡萄酒,就讓言季秋終結掉了小舞珍貴的初夜,從此之後,和她在一起,他連燒酒雞都不敢吃。但是有了第一次,就會很自然的有第二次、第三次……於是,原本的交心知己,演變成掛羊頭賣狗肉的把戲,表面上是打著朋友名號,背地裡實則暗渡陳倉,她說,等她滿二十五歲那年還嫁不出去,就要他娶她,但是相愛的兩個人真就能保證白頭到老嗎?他以為,只要漫無止盡的包容、守候與付出,她若倦累,便永遠有他的懷抱可以棲息;直到他漸漸發現自己的愛竟牽絆住她想飛的翅膀,他終於明白,鳥兒就該在空中飛翔,單方面撐持付出的婚姻太苦,他,決定放她去飛……
章節試閱
楔子
清晨柔和的白光透過百葉窗灑落窗櫺,言季秋在呼吸困難的前一秒醒來。
不需去思考害他肺腔缺氧的肇因,兩手很習慣性地摸索到纏在頸間的光滑玉臂,在發生命案之前將它扯落。
雙手往下移,是一具活色生香的嬌胴,但他卻沒有一丁點軟玉溫香抱滿懷的銷魂滋味,纏巴在胸前的重量,壓得他快斷氣,更別提他胸前那片微濡的水漬。
他嘆了口氣。
有誰會相信,外人眼中精明強悍、成熟嫵媚的女強人蘇妍舞,睡癖竟如此之差,偶爾還會流點口水,全無形象可言?
將纏在他身上的纖纖長指一根又一根的扳開,動作熟稔地將她安置回右邊的床位,完全沒驚擾到她──沒辦法,一天一回,一年三百六十五回,想不熟練都不行。
很奇怪,她常常睡呀睡的,就會滾到他這邊來,那滾過來也就罷了,冬天好取暖,夏天大不了冷氣開強一點,可問題就出在,她不只靠過來,還纏上來,而且還是無尾熊巴住尤加利樹的那種纏法。
後來他就想,既然她對左邊的床位情有獨鍾,那他讓賢就是了。
然而,隔天早上,他再一次無力地發現,他親愛的老婆又捨棄了左方的枕被,跨越楚河漢界,爬到他身上來繼續流口水。
真不知該怎麼說她,交往之初,他就知道她極重睡眠品質,所以佈置新居時,他還很貼心的挑了張柔軟舒適的超大雙人床,任她怎麼滾怎麼睡都行,結果呢?他的體貼完全白費,她唯一鍾情的,是他的身體。
既然改變不了,也許他該試著催眠自己,培養出陶醉享受的情緒,可是每天早上四肢痠麻、呼吸困難的殘酷事實,已經斬斷他最後一絲「吃苦當吃補」的癡心妄想。
拜她所賜,他養成了從此早起的習慣,但是無論如何,他仍然很高興那個每天早上冒著被謀殺風險的男人是他。
側過身,凝視枕邊人依舊酣睡的嬌顏,甜美純淨得教他捨不得移目。
言季秋淺淺一笑,溫柔地撥了撥她額前的髮絲,印下一記輕吻才起身梳洗,準備兩人的早餐。
半個小時過後,轉回臥室,發現沒老公可抱的她,已經聊勝於無地摟到他的枕被上去了,美麗的容顏整個揉入枕頭中,似在掬取他殘留的氣息。
「小舞,起床了哦!」他上前抽掉枕頭,以免她窒息。
「唔……」細細的嚶嚀聲逸出,半夢半醒中,她很自動自發地伸手摟下他,準確無誤的送上一記火辣辣的法式熱吻。
「啊!」冷不防被吻得透不過氣,暈眩的腦子忍不住要想,這麼高難度的任務,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真是神奇!
無數次被偷襲成功後的現在,他依然想不通。
「小、小舞……」唇齒糾纏間,他喘著氣,間歇吐出話來。「妳上班……會來不及。」熱情的小手,已經摸到他胸前去了!
「哦……」她模糊地哼應了聲,似乎覺得很可惜。
收了手,水眸輕啟,意猶未盡地又啄了他一口才起身。「今晚等我。」
言季秋搖頭失笑,早已習慣她所有出人意表的奔放熱情,重新理好被她弄亂的儀容,先到飯廳去等她。
不到半個小時,她已打理妥當出現在飯桌上,一如她俐落明快的行事風格。
言季秋抬頭瞥了她一眼。恰如其分的淡妝,巧妙掩去原本的純真甜美,太過夢幻的黑亮長髮已綰成高雅大方的髮髻,一身剪裁合宜的套裝,襯出她優雅而不失嫵媚的女性特質,柔軟的衣料充分勾勒出曼妙細緻的曲線,窄裙下是一雙勻稱修長的美腿。
「還喜歡你所看到的嗎?」蘇妍舞偎暱過去,纖指挑弄著他的衣領,意態嬌媚。
「喜歡。」他微微一笑,拉下她的手,將準備好的蜂蜜煎餅推向她。
她努努嘴,不甚情願地埋頭啃了幾口,明眸轉了轉,看見一旁半熟的荷包蛋,她再度揚起詭黠的笑,三兩口吃掉。
「吃飽了。老公,我上班去嘍!」旋即,迎向他送上一記吻別,吻了個結結實實。
直到她甘心收手,言季秋悶聲低噥:「我還是不喜歡生蛋黃的味道。」
她心知肚明地在心底偷笑。「為了你親愛的老婆,你得努力習慣。」撈起公事包,擺了擺手。「走嘍!晚上見。」
「等一下,小舞!」言季秋拎起茶几上的鑰匙追上去。「妳又忘了!」
「對哦!」她心虛地笑了笑。
想起什麼,言季秋急忙對著發動的汽車喊道:「晚上回家吃飯嗎?」
「我要吃──蔥爆牛肉、九層塔炒海瓜子,還有水煮豆腐丸子!」
「知道了,妳路上小心,別開太快。」
看著車子啟動,言季秋正想轉身進屋,蘇妍舞冷不防又倒車回來,搖下車窗,探頭補上一句:「忘了告訴你,我好愛你哦,老公!嫁給你讓我覺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我知道。」言季秋微笑頷首,看著車子再一次駛離視線。
都二十七歲了,偶爾還是覺得她很孩子氣。例如每天早上,她一定會重複一次方才那句話,從結婚的那一天至今,沒一日中斷過。
她說,她要一直講、一直講,一天講一遍,一年講三百六十五遍,十年講三千六百五十遍,五十年就講了一萬八千兩百五十遍,讓他無時無刻都記得牢牢的,這樣他就不會忘記她有多麼、多麼的在乎他了。
好傻氣的舉動,然而,他卻也不自覺的默默記牢她說過的次數。
她也許不知道吧?他最愛的,不是那張人人戀羨的美麗容貌,而是她這股偶然流露的赤子純真。
一直沒告訴她,他愛她素淨清恬的容顏,勝過描繪妝點後的風韻;心動她長髮束成馬尾如鄰家小妹的率真,勝過綰髮後的嫵媚;喜歡那個穿著T恤、牛仔褲纏暱在他身邊天南地北閒扯的陽光女孩,勝過如今這個明豔照人,精明幹練的女強人……
回到屋內,他收拾好餐桌,洗淨碗盤,一如往常的打理家務。
將客廳、臥室整理出他要的整潔清爽;再拖過地板後,他將待洗衣物一件件收拾妥當,並分類處理。
小舞是家事白癡,老是分不清什麼衣服該乾洗,什麼衣服又會褪色,才會在心愛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的報銷後,心痛得哇哇叫,看得他又好氣,又好笑。
難怪立冬會說,他這輩子做過最大的善事,就是娶了蘇妍舞。
做完每日例行的家務,他來到書房,開了電腦,順手開了新檔,盯著空白的電腦螢幕發呆。
前幾日剛交稿,過了幾天清閒日子,目前還沒決定該以什麼樣的體裁去下筆。
手邊等著他去完成的故事很多,而且每一個都被讀者催到他幾乎要跳樓的地步。
他寫稿一向不按牌理出牌,端看哪個故事與他產生的共鳴頻率最強烈,所以往往一個系列人物未完成,又挖了另一個坑讓自己跳下去,演變到如今稿債累累的地步。
他是個很任性的文字工作者,他承認。
而此刻,他最想寫的,依然不是那些個陳年老債中的任何一本,他已經開始相信,交出這本稿子後,編輯大人一定會因為他的任性,以及那幾本欠到地老天荒的稿子而掐死他的。
然而,那又怎樣?
寫作憑的是抓住那一瞬間的情感律動,感覺不對,他寧可不寫。
沈思的眸光,飄向一旁的相框。那是一張甜蜜的兩人合照,照片中的女孩笑得好甜、好滿足。
他想留住這一刻最美的心動感覺。
目前他還沒準備好該怎麼寫,然而卻有股強烈的衝動,想將屬於他的愛情腳本記錄下來,想將這漲滿心臆,濃得胸口發痛的幸福化諸文字,洋溢於字裡行間。
視線再度移回螢幕上,他心中也已有了決定。
以文字藝術師構築成的柔和色彩下,一字字敲出標題:季、秋、情、漫、舞──
第一章
他們相識於最青春洋溢的年少時期。
那年秋末,她十七歲,正是少女情懷的明媚年華。
「好啦,學姊,讓我拜託一下啦──」放軟了語調,努力扯著方歆衣角扮可憐。
她已經ㄋㄞ了足足一個小時,卑躬屈膝到骨氣全無的地步了,偏偏方歆就是「心肝卡硬鐵」,買都不買帳。
「要我向那隻自戀的公孔雀低頭?!免談!」回得好有個性。
「又沒人要妳向仲夏學長低頭,妳只要隨便嗲個兩聲,他哪件事不依妳?」
「就像妳現在這樣?哼哼,打死不幹。」這次回得更絕。那種丟人現眼的事,豈是她堂堂女中豪傑做得出來的?
「學姊──」這次的ㄋㄞ叫,加入一絲惹人憐惜的泣音。「妳就同情同情我嘛,為了這回的校刊,全編輯社的成員已經連續吞了一個禮拜的普拿疼了,挑不到好文章,我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總不能拿些不三不四的東西來濫竽充數,虐待你們的眼睛吧?那我們能想得到的,當然是所有人一致公認的校園第一才子言仲夏嘍,妳就幫我們去跟他說說看好不好?」
被纏到煩了,方歆索性回她:「要去妳不會自己去啊!又不是不知道,我討厭死他了,叫我求他,擺明了要我去看他的囂張嘴臉。」
討厭?!蘇妍舞不服氣地反駁:「那天我明明看到妳和他在灌木叢下接吻!」
向來大而化之的方歆,竟奇異地臉紅了。「那是……他強吻我!」
「可是我看到妳吻得比他還激烈!」她又補充。
「那……那是在掙扎!」
「噢。」妍舞點頭,冷不防又追加:「那我還看到妳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啊,我知道,那一定是我看錯了,所以妳後來摟他摟得那麼緊,也一定是想掐昏他好逃跑……」
「不要再說了!」方歆被調侃得無地自容。這死小舞,她是故意的,一定是!
「可是我還沒說,妳連腳都纏上去了……」
「我還差點剝了他的衣服,怎樣!」反正早丟人丟到太平洋了,還顧忌什麼?
「所以妳是真的很討厭、很討厭他,才會剝他的衣服,害他名節受損,沒臉見人。」蘇妍舞很受教地點頭。
「夠了妳,蘇妍舞!妳的目的不過就是要篇文情並茂的短篇小說罷了,我負責替妳弄來就是了,現在可以閉上妳那張鳥嘴了吧?」真是見鬼了!為什麼她會覺得自己活似在付遮羞費?
「當然可以。」何止可以?她快樂得不得了。
「不要爽得太早,我有條件。」
「請講。」只要挖得到稿,萬事好商量。
「我想,以妳八卦集中營的美名,應該不會不知道,這陣子傳得如火如荼,說言仲夏瘋狂迷戀沈雅蓉這道謠言的幕後真相吧?」
「什麼八卦集中營?真難聽,人家我只是消息比別人靈通一點罷了……」
「好,學姊我為一時的失言道歉,重點呢?」
眼看蒙混不過,蘇妍舞只好認命地說:「小曼告訴我,那天她碰巧聽到咱們高傲的沈大校花向仲夏學長示愛,學長當然是以你們是未婚夫妻的理由回絕啦!那沈雅蓉就說,她有問過妳,妳說那只是鬧著玩的,不能當真……欸,白癡學姊,妳頭殼壞去了哦!幹麼對自己的情敵這麼說?真不怕學長被去嗎?」
「言仲夏又不是我什麼人,他要被誰去關我屁事!」方歆不屑地用鼻孔哼人。
「是這樣的嗎?既然妳一點都不在乎仲夏學長,憑我和妳的交情,與其便宜了沈雅蓉,不如讓給我,如何?」
「去啊!看要清蒸還是紅燒,儘管挾去配,別跟我客氣。」
還真大方啊!
蘇妍舞嘆了口氣,忍不住同情起言仲夏來。
真受不了這粗線條的女人!幸好仲夏學長的情操太堅貞了,否則十個言仲夏都不夠人。
「算了吧!愛慕仲夏學長的女人光這所校園加起來都可以組個進香團了,我就算吃太飽也寧可撐著,才不去湊那個熱鬧。何況,妳知道仲夏學長怎麼回答沈雅蓉的嗎?他說就算妳是鬧著玩,在替妳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他心中卻是無比認真的,不是其他人不好,而是除了妳,他誰都不要。都還沒戀愛就注定要失戀了,我還談個鬼啊!」
方歆心中一動。「妳少鬼扯,言仲夏才不會說這麼噁心巴拉的話咧!」一個只會形容她的身材和洗衣板沒兩樣的男人,他喜歡她哪一點?肯定又是在利用她當擋箭牌了,害她老是莫名其妙的被一群女人怨恨,這個卑鄙小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就解釋得通了──沈雅蓉因愛生恨,造謠生事!
沈大校花愛慕者眾多,這種事只需交代一聲,根本不需她自己來,所以嘛──
「妳應該知道謠言是從哪傳出來的,走,陪我去扁人!」
「啊?這樣不好吧……」她記得仲夏學長好像說過,要再讓他知道方歆打架,他就讓她死得很難看……「妳不是說討厭死仲夏學長?幹麼還要替他出氣?」
「那不一樣!討厭歸討厭,只有我能欺負他,別人敢侵犯到我的權利就死定了!」
「可是我還是覺得……」
「除非妳不想要稿子了,否則就給我閉嘴!」
「那……好吧!」唉,她已經開始懷疑了,為了一篇小說出生入死……划得來嗎?
★★★
就在那一天,蘇妍舞正式見識到了神力女超人的狠勁。
以一敵七,揍到七個大男人滿天金條,從此不敢亂嚼舌根。
扁人扁得很痛快,但是──問題來了。
得知事情始末的言仲夏極其不爽。
「帶妳去打架,還想要我的稿子?叫她去吃屎!」回得很毒,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在外頭威風凜凜、俠情萬丈的方歆,一遇到言仲夏完全沒轍。
她知道言仲夏說一不二的個性,言仲夏也知道她一向重承諾,要她食言不如殺了她,他是故意要給她一個教訓。
嗚嗚!死小舞,她騙人!說什麼只要她嗲個兩聲,言仲夏什麼都會依她,可是她已經嗲到只差沒脫衣色誘了,他少爺依然不為所動,一臉酷樣。
她甚至想過要趁他洗澡時偷拍裸照來威脅他,但是尚未付諸行動,他一盆冷水就這樣涼涼潑來。「打消妳腦中任何一個低能至極的想法,人蠢也就算了,不必這麼致力於將它發揚光大。」
苦惱了一個禮拜,實在想不出辦法,直到有一天,在言家閒晃──
「怎麼了,歆歆?垂頭喪氣的,又和二哥鬧彆扭啦?要不要我幫妳去說?」在前庭除草澆花的言季秋,抬頭關切地問了句。
「唉呀,不用了啦,這件事你幫不上忙的啦……」用快要死掉的力氣揮了揮手,正要進到屋子裡,忽然一道靈光劈來,她用很白癡的姿態倒退著走回來。「我改變主意了,這件事你幫得上忙,非常、非常幫得上……」
「歆歆,妳小心不要……」
「啊──」碰,咚!外加一記慘叫,為言季秋的話做了印證。
「跌倒。」他嘆息著將未完的字句吐出。
「呵呵!」方歆由地面上爬起,尷尬地揉了揉剛出爐的腫包。「你們家的地板……好像不太平哦!」
言季秋看了看天空,然後決定假裝沒聽到她缺乏智商──易言之,就是言仲夏常形容的「白癡」言論。
「妳剛才想說什麼?什麼忙要我幫?」
對咩,眼前不就有個書卷味濃厚,文學素養更是沒話說的才子型人物,如果她沒記錯,言季秋常有寫些散文、小說的習慣,自家校刊及報紙副刊常有他言三少的大作,那她又何必低聲下氣去求另一個跩兮兮的傢伙?她之前居然沒想到,真笨!
「呵呵,那個不重要啦,你在做什麼?澆花嗎?我幫你!」這次她學聰明了哦!
施點小惠給他,來招先禮後兵,那看在她努力幫他的分上,他總不好意思拒絕她的請求吧?
「歆歆,不是那個樣子──」來不及了,她已經整勺水給他淋下去了!
言季秋又嘆了口氣。「仙人掌不需要那麼多水,妳這種澆法盆栽會被妳弄死的。」
「啊?怎麼會!」口氣好訝異。
「如果水沒流出來,根部長時間浸在水裡,妳說會不會?」
「哦!那我把它倒出來。」
「啊──」又一聲尖叫,方歆傻眼地看著連根倒出的仙人掌,言季秋想阻止已來不及。
沒見過有人笨到這種程度的。
言季秋三度嘆息。由於眼前的人,有百分之一千的可能性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他的二嫂,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說二哥的眼光很……嗯,獨到。
「那我幫你除草好了。」急於彌補自己的過失,她挽起袖子,很努力地拔、拔、拔──
「啊!」這一回,慘叫聲來自於言季秋。「那是我前幾天剛種下的香水百合……」居然無緣見它開花,好想哭……
「是嗎?」她眨眨眼,好意外地看著左手中「綠色的葉子」。
「原來香水百合『小時候』長這個樣子,我都不知道耶!」口吻恁得無辜。
言季秋閉了下眼,很堅強地吸上一口氣,命令自己不可以拿頭去撞牆。
他想,他現在很能理解,為什麼二哥老是和她拳腳相向了,能和她相處這麼多年而依然健在,二哥簡直令人敬服!
他終於明白,什麼叫「良人者,忍人所不能忍也」,直到這一刻,他更是肯定,這世上除了二哥,再沒人有能耐娶她了。
可他不是二哥,他功力不夠!
徹底投降之餘,他數不清第幾次嘆氣。「歆歆,妳有話可以直說。」不說也不行了,她的下一個目標已經相中他心愛的蝴蝶蘭,他實在不忍心見她再辣手摧花。
「呃……」實在很羞於啟齒,方歆硬起頭皮,囁嚅道:「其實我是有事想請你幫忙。」
「那就說啊!」只要她不來搞破壞,萬事好商量。
「可是我好像沒幫到你什麼,不大好意思開口耶……」
其實他很想告訴她,只要妳答應不幫我的忙,我什麼忙都願意幫!
「嗯……咳咳!」他清了清喉嚨,選擇比較溫和的方式。「妳說沒關係。」
「就是啊,我有一個學妹啊,她在負責策劃校刊,可是啊,還缺個短篇小說,所以啊,我就想說叫言仲夏幫忙,啊誰知道啊,那個傢伙沒情沒義,啊沒血沒淚,啊我又答應人家了啊……」
言季秋被她啊來啊去的說話方式逗笑了,很配合她的口氣反問:「啊然後呢?啊妳的重點是什麼?」
「啊不就是……」她停了下來。「你說話幹麼啊來啊去的?好奇怪耶!」
深呼吸,吐氣,然後順利開口。「好,我不啊來啊去,重點?」
「我還沒說嗎?」方歆感到十分困惑地思考著。她記得她明明講了好多話。
言季秋感覺到體內某條叫「耐性」的弦宣告斷裂──
「妳、沒、說。」事實上,她除了玩死他一盆仙人掌,拔掉他小心呵護、好不容易發芽的香水百合,以及啊來啊去的哈拉了一串言不及義的話之外,什麼合理的解釋都沒給他,好讓他的花花草草們死得瞑目些!
「就是要請你代寫篇三千字以內的短篇小說啊!你文筆又不比言仲夏差,看他的便秘臉不如來向你三跪九叩還比較甘願──」
「好。」言季秋連想也沒有。
「什麼?你真的要我三跪九叩哦?不要啦,好歹我們也認識這麼久了,我一直都覺得你比言仲夏還可愛耶,你怎麼可以……」
「我說好,我答應給妳稿子。」言季秋差點笑出來,真不知道她話都怎麼聽的。
「啥?」反而是她愣住。「你為什麼連考慮都沒有?」
「有必要嗎?」又不是什麼重大的人生抉擇。
「我覺得要。」在言仲夏那個一字難求的小器鬼那兒受了太濃的挫敗感,此刻輕易而來的成功,反而讓她有種不真實感。
言季秋又看了看天空,沈默了好久才又開口:「我經過慎重的考慮過後,決定答應妳,這樣可以了嗎?」
「可以!」方歆眉開眼笑。「你真是個好人,至少比言仲夏那個差勁的傢伙好多了,我要是再年輕個三歲,就嫁給你了。」
不要吧?他一輩子奉公守法,路上從不亂吐口香糖,坐公車還會讓座給老弱婦孺,上蒼怎麼可能殘忍地拿這個懲罰他?
這麼偉大的任務還是留給毅力堅忍的二哥好了,他無福消受!
「呵呵──」乾笑聲像吞了一條苦瓜。「這話千萬不要讓二哥聽到。」
「怕什麼?那傢伙敢動你,我替你揍扁他。」
好同情二哥。
仰頭看著天空白雲,默默為言仲夏默哀了一分鐘,稍盡為人手足之義務。
「啊,對了,言仲夏在哪裡?」像想起什麼,她左右張望。
他指了指屋內。
「記住哦,三千字以內的短篇小說!你放心,稿費我會轉交給你,絕對不會『暗坎』的!」走了幾步,不忘又倒退回來,補上一句:「還有,我有看氣象報告了,最近都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不會下雨的,你不必一直擔心地看著天空。」
留下錯愕無言的言季秋,獨自面對連根拔起的香水百合,以及奄奄一息的仙人掌發呆。
下意識地,又看了看天空──
下雨?!如果要他說,他這舉動,正確的解釋應該是叫──無、語、問、蒼、天、吧?
★★★
看到稿件後的蘇妍舞,簡直喜愛得不得了,讀完後沒多久,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角落的署名──
「咦?季秋?!」她滿天全問號。「這不是仲夏學長寫的哦?」
「不是。」
「哎喲,難怪嘛!我就說這麼婉約細膩的筆調,怎麼可能會是出自於仲夏學長一介大男人之手。我猜呀,寫這篇小說的人,一定是名很有氣質的大美人,有著一頭又黑又直的飄逸長髮,一顆多愁善感的纖細心靈,還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說這些話時,她好像看到方歆的表情很怪異,像是便秘了一個禮拜拉不出來……
「她是何方神聖啊?我要認識她,一定要!」興奮得猛扯方歆衣袖,情緒高亢得不得了。
「他是──」好不容易壓抑住狂竄的笑意,方歆清了清喉嚨,正欲開口──
「啊,妳不用說,我知道了!她也姓言,對吧?」
咦?她怎麼知道?方歆正想點頭,下一句話害她沒坐穩,差點摔下椅子。
「那就沒錯了,她一定是言仲夏的妹妹!」
「咳!」如果她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那兇手就是蘇妍舞!
「那個……小舞啊,他是叫言季秋沒錯,但是……」是弟弟,不是妹妹。
後頭的話沒機會出口,就讓蘇妍舞沾沾自喜的高論給截去。「我就說嘛,一個是仲夏,一個是季秋,季節味那麼濃厚,說沒有關係誰信?如果我沒猜錯,該不會還有個老大叫孟春吧?」
「也沒錯。」到最後,方歆竟只落了個附和的地步。
「季秋、季秋──」她陶醉地柔柔低吟。「真是文章美,連名字都美得詩情畫意,幾時引見我認識一下這個美得像首詩的清麗佳人?」
「這個嘛……」難得的壞心眼冒出頭來,方歆打消了解釋的意圖,勾起一抹賊笑挨近她。「這個禮拜天有空嗎?我向言仲夏借了本書,妳幫我拿去還他,如果有緣,自然有機會認識言季秋,一切全看妳的造化了。」
她才不會笨得去替他們引見。第一,小舞保證會二話不說,當場一掌劈死她;第二,那哪有她自行摸索真相來得有趣?
「好啊!」不知情的蘇妍舞回得好乾脆,殊不知方歆已經在心底笑翻了。
呵呵,這下有好戲可看了,她已經等不及要看小舞晴天霹靂,大受打擊的表情了。
楔子
清晨柔和的白光透過百葉窗灑落窗櫺,言季秋在呼吸困難的前一秒醒來。
不需去思考害他肺腔缺氧的肇因,兩手很習慣性地摸索到纏在頸間的光滑玉臂,在發生命案之前將它扯落。
雙手往下移,是一具活色生香的嬌胴,但他卻沒有一丁點軟玉溫香抱滿懷的銷魂滋味,纏巴在胸前的重量,壓得他快斷氣,更別提他胸前那片微濡的水漬。
他嘆了口氣。
有誰會相信,外人眼中精明強悍、成熟嫵媚的女強人蘇妍舞,睡癖竟如此之差,偶爾還會流點口水,全無形象可言?
將纏在他身上的纖纖長指一根又一根的扳開,動作熟稔地將她安置回右邊的床位,完全沒驚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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