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作家都從夢裡面挖東西,就算不是超現實主義者也是如此。醒著的大腦,對於藝術來說是最沒有用處的。寫作的過程中,一個人是在拚命地把未知的那部分自己掏出來。——亨利.米勒
文稿集結的尾聲,遇到陸上颱風警報發布,氣旋、雲圖、降雨量、迎風面……氣象預報員權威地宣告麥德姆的威力、路徑與速度,即將是今年首度登陸、且暴風籠罩圈擴大、極有可能達到放假標準的颱風,在電視新聞如末日將至的驚悚音效渲染下,臉書動態霎時被颱風文淹沒,揣臆、猜測、簽賭下注式的發言,「掌握最新颱風動態」,彷彿人類之於天象已擁有天眼開通的預知能力,能狠狠地盯住頭上那團龐然的雲層(於是人人皆是諸葛先生?),但卻料不到颱風過境之際,一顆名樹頹倒將涮起的心緒漣漪,從來人心就比風向難測,意念的瞬息起滅,窮天絕地,一秒千劫,可能有任何儀器抓得住可測的訊號或遠距感應嗎?於是驚覺,這不就是本期《短篇小說》多位作者巧妙扣合的命題嗎?關於「訊息的拼湊臆測」與「人性實驗」。
旅居加拿大的文學家馬森打頭陣,擬設了一個名為「自殺滋味」的心理學實驗,三個中年學者藉酒相互調侃,卻一步步走向「虐人」與「被虐」的陷阱。同樣旅居加拿大的香港作家惟得以悠揚的小提琴獨奏接力登場,先是巴哈,而後拉威爾,〈波麗露〉演繹吉卜賽人一生的坎坷,而音樂廳與地鐵站同曲殊異的觀感,測試的或不是「品味」,而是拉扯出感官與表象的貧乏。江文瑜〈心臟盒子〉將思緒拉至日本,三一一大地震以及更早之前廣島原爆的浩劫時間,遭逢巨變的生命,還能繼續傳遞思念的心跳嗎?「那騰騰升起的煙,是靈魂的重量。」楊明以火葬場黑煙的飄繞,叩擾年輕生命的夢想與失落。徐念慈與邱敬瀚則同步偵測到懸浮於巷弄鄰里的不安微粒,同理那被惡意的尖酸削薄的人生。
本期字母會的關鍵字母H,以「偶然」(Hasard)為思索的起點,「文學因為與偶然與域外的關係而總是意味著自由,這便是書寫所存活的文學空間。」每一次的書寫均是記憶與形式的剪補拼織,重新進入的經驗,某一瞬在「自己之外」的看見。
章節試閱
【內容簡介】
所有的作家都從夢裡面挖東西,就算不是超現實主義者也是如此。醒著的大腦,對於藝術來說是最沒有用處的。寫作的過程中,一個人是在拚命地把未知的那部分自己掏出來。——亨利.米勒
文稿集結的尾聲,遇到陸上颱風警報發布,氣旋、雲圖、降雨量、迎風面……氣象預報員權威地宣告麥德姆的威力、路徑與速度,即將是今年首度登陸、且暴風籠罩圈擴大、極有可能達到放假標準的颱風,在電視新聞如末日將至的驚悚音效渲染下,臉書動態霎時被颱風文淹沒,揣臆、猜測、簽賭下注式的發言,「掌握最新颱風動態」,彷彿人類之於天象已擁有天眼開通的預知能力,能狠狠地盯住頭上那團龐然的雲層(於是人人皆是諸葛先生?),但卻料不到颱風過境之際,一顆名樹頹倒將涮起的心緒漣漪,從來人心就比風向難測,意念的瞬息起滅,窮天絕地,一秒千劫,可能有任何儀器抓得住可測的訊號或遠距感應嗎?於是驚覺,這不就是本期《短篇小說》多位作者巧妙扣合的命題嗎?關於「訊息的拼湊臆測」與「人性實驗」。
旅居加拿大的文學家馬森打頭陣,擬設了一個名為「自殺滋味」的心理學實驗,三個中年學者藉酒相互調侃,卻一步步走向「虐人」與「被虐」的陷阱。同樣旅居加拿大的香港作家惟得以悠揚的小提琴獨奏接力登場,先是巴哈,而後拉威爾,〈波麗露〉演繹吉卜賽人一生的坎坷,而音樂廳與地鐵站同曲殊異的觀感,測試的或不是「品味」,而是拉扯出感官與表象的貧乏。江文瑜〈心臟盒子〉將思緒拉至日本,三一一大地震以及更早之前廣島原爆的浩劫時間,遭逢巨變的生命,還能繼續傳遞思念的心跳嗎?「那騰騰升起的煙,是靈魂的重量。」楊明以火葬場黑煙的飄繞,叩擾年輕生命的夢想與失落。徐念慈與邱敬瀚則同步偵測到懸浮於巷弄鄰里的不安微粒,同理那被惡意的尖酸削薄的人生。
本期字母會的關鍵字母H,以「偶然」(Hasard)為思索的起點,「文學因為與偶然與域外的關係而總是意味著自由,這便是書寫所存活的文學空間。」每一次的書寫均是記憶與形式的剪補拼織,重新進入的經驗,某一瞬在「自己之外」的看見。
【目次】
馬森 自殺的滋味
惟得 鞠一個躬
江文瑜 心臟黑盒
楊明 煙
徐念慈 紹興南街
邱敬瀚 父子
亨利‧米勒《巴黎評論》.作家訪談
楊凱麟 H—偶然 H comme Hasard
陳雪/童偉格/駱以軍/顏忠賢/胡淑雯
【精彩試讀】
自殺的滋味
馬森
認識閻君快要十年了。
大約十年前,閻君、卓君和我先後受聘在這所尚稱聲名卓著的大學裡擔任講師,雖然不同系,但因年齡相若,很快就彼此熟悉了。我尊稱他們閻君與卓君,只因他們長我兩三歲;對我,他們不稱我王君,逕叫我阿志。我們的共同點是都剛剛在國外著名的大學裡取得碩士學位回國任教,不免意氣風發;特別是閻君,因為來自國外H開頭的名校,更加趾高氣揚不可一世。閻君學的是心理學,研究的是虐人與被虐的問題;卓君是學歷史的,論文寫的是明代的太監制度;我呢,專攻社會學,寫過何以中國未產生資本主義的問題,主要是反駁或認同韋伯的一些意見。卓君和我雖出身國外大學,研究的主題仍與中國有關,閰君研究的則是純外國學問,自覺又高人一等。但是他的論文不外夫子自道,叫人覺得怪怪的。閰君自己卻不以為忤,他認為每個人不是有虐人的傾向,就是有被虐的傾向,或者是二者兼具。他也很坦白地告訴我們,為了寫這樣的論文,需要自身體驗,連婚姻都搞垮了。但他接著說,即使沒這樣的問題,婚姻也保不准就能維持。他很看得開,可我們感覺他很不平常。過去,我總以為學術研究不過是一種腦力的操練,認識閻君以後才知道學術研究也可身體力行,像閻君,就是知行合一的學者。
那時候國內大學還是舊制,講師可以直升副教授,然後再升教授,只要年資夠了,有沒有論文都沒關係。那日子,碩士學位還算響噹噹,比我們年長的老教授們不過是大學畢業,連研究所都沒進過呢!誰想到好景不長,不到幾年,各大學居然追隨美國大學的學制增加了助理教授一級,而且這助理教授麼,還得要有博士學位才能取得,像我們這種只有碩士頭銜的恐怕要以白頭講師退休了。
卓君素性風流,有女人緣,早早結了婚,婚後一連生了三個孩子,經濟未免窘迫,到處忙著兼課、編書,賺取外快,早沒有升等的打算了。我呢,雖說是孤家寡人,但興趣忒廣,並沒把升等看在眼裡。只有名校出身的閻君嚥不下這口氣,掙扎著非要再讀一個博士學位不可。在我看來,人生苦短,何苦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頭銜虛擲一去不回的寶貴光陰?但知行合一的閻君不這麼想,他向來自以為是學者中的學者,菁英中的菁英,豈能久居人下?他又是行動派,即知即行,說做就做,立竿見影,博士論文的題目和大綱已經獲得他的母校H開頭的著名學府通過,指導教授仍然是過去指導過他的碩士論文的曾經獲得諾貝爾獎提名的名教授中的名教授。
我接到閻君的電話時仍然不免嚇了一跳,他說今晚要跟卓君來拜訪我,要我和卓君見證他的論文實驗。這麼快,已經到了實驗的階段?為什麼一定要來我家見證他的實驗呢?他說他住的房子鄰居太近,進出的人多,不方便實驗,卓家有老婆、孩子,更不成,只有我住得僻靜,不會有外在的干擾。啊?原來如此!
什麼實驗,需要見證?我想起來了,半年前閻君很慷慨地請我和卓君去吃日本料理,主食是沙西米,趁我們被特強的芥末辣得眼淚直流,頭昏腦脹的時刻,他拿出一份同意書來要我們簽字。他說他讀的是實驗心理學,是科學,需要實驗,校方規定要有兩個witness,當然最先想到的就是我們哥們兒了。當時我們被芥末嗆得頭腦不清,也沒看內容就簽上了名字。現在想起來未免懊惱,因為這見證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弄不好,會出人命!
「沒事兒!」閻君說:「即使出人命,you know,也不關你們的事,你們不過是個witness罷了。」說著掏出香菸分給我和卓君。我不抽煙,他們兩人開始吞雲吐霧,使我不得不把兩面的窗戶都打開,我可不想患上肺癌。我從冰箱裡搬出一打罐裝啤酒來招待他們。他們的酒量都了得,一開罐,就要乾杯。
「到底要……要我們見證什麼?」卓君灌下一罐啤酒後忍不住這麼問。
「見證自殺呀!suicide!」閻君爽快地回答。
「誰自殺?」我問。
「當然是我了,not you!不會是你們!」閻君面帶微笑地說。
這我事前真沒想到,寫篇論文,犯得著自殺嗎?
「你的論文到底要寫什麼?寫不出來,就要自殺嗎?」
「你不懂,阿志!不是寫不出來才自殺,On the contrary,而是要先自殺才寫得出來。」
「有這種事兒?」
「我也不懂!」卓君很沮喪地說。
「喝酒!喝酒!Cheers!」閻君滿面紅光,高舉著酒罐。
「總得先弄清楚吧?」
「你們簽過字的同意書上寫得很明白!」
「可是當時我們忘了仔細看內容。」我說。
「也許看過,可現在也忘了。」卓君說。
「那我就再說一遍,」閻君先灌下一大口酒,眼珠在我們兩人臉上來回溜了兩遍,示意要我們注意聽著,於是繼續道:「我的論文題目是The Taste of Suicide,譯成中文就是《自殺的滋味》。這是個實驗心理學的題目,you know,要通過科學實驗,才能獲得可靠的資料。沒自殺,怎麼會知道其中的滋味呢?」
「所以你要自殺,嚐嚐是什麼滋味?」
「開始我也沒想這麼做。」閻君說:「我本想蒐集自殺者的資料,可是太難了!自殺成功的人,you know,沒法子再問他什麼問題了;自殺失敗的人,還沒嚐到真正的滋味。唉!Too difficult!太難了!最後想來想去不如自己試試,自己試,you know,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嘛!」
「可是,你一旦嚐到了滋味,還能繼續完成你的論文嗎?」
「所以這就要你們幫忙了。」
「幫忙你自殺?」
「Right!幫忙自殺,還要幫忙死不了。Tell you the truth,一切我都想好了,自殺的方法很多:for example,跳樓、投海、挨槍子兒,都會死得很爽、很痛快,可說死就死,難救得回來。Terrible!Right?」閻君停頓一下,兩眼瞪著我們,像要徵求我們的同意,但還沒等我們張開嘴巴他就接著道:「割腕呢,不容易死,也好救,但是太痛。Too painful,you know?No,you don’t know,but I know!想來想去。只有上吊最好,」閻君兩手作勢勒著自己的脖子,並且伸出舌頭:「you see,這時候只要有人在旁邊,on the crucial moment,伸伸援手,人就可以從鬼門關回來了。哇!好主意吧?no?所以呀,你們不但見證我真的自殺過,而且也扮演那從鬼門關拉我回來的救星。You will be my savers!」
聽了這番話,實在令人汗毛直豎,如果一旦時刻把握不準,豈不害了一條人命?我於是堅決不肯接受這個差事。
「你說呢,卓君?」
「我……我……我沒意見。」誰知卓君竟如此諾諾,本來是個伶牙俐齒的人,自從兩年前發生過一次違紀事件,幾乎砸碎了飯碗,變得沉默寡言了,而且變得有些口吃。
閻君於是從皮包裡拿出從前我們簽過的同意書要脅我們說:「你們同意過的事情如今又反悔不做,在道義上對朋友失信;在法律上則是違約,You violate the law,you know?會吃上官司!」
「這……這麼嚴重?」卓君又諾諾然。
「可不,事關重大嘛!」閻君嚴正地說。
「人命關天,當然重大!」
「Wrong!重大的不是人命,是我的論文─my dissertation!寫不成論文,就不能升等;不能升等,還活著幹啥?」
卓君和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閻君一面猛灌啤酒,一面接著說:「有你們見證,我真地嚐到了自殺的滋味;有你們協助,我不怕到鬼門關走一遭。」
「你未免太高估我們了吧!」我說:「倘若我們措手不及,使你進入鬼門關後無法回頭,不是害了你嗎?」
「Wrong!」閻君拔高了聲調:「那對我一樣前程如錦。你們知道我老子吧?Don’t you?他現在陰間做閻王爺啦,你們明白嗎?」
卓君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有…有這種事兒?」
「你認為我們白姓閻了嗎?」閻君一本正經地說。
「本來不是做過大官的嘛?」我補充說。
「部……部長,是吧?」卓君也知道。
「蔣政府宋子文後又一個留美的財政部長,難怪死後也受到重用。」我再顯示對閻君的瞭解。
「我可不是瞎掰的!」閻君瞪著兩隻大眼,義正嚴詞地說:「當年我老子活到九十八歲,眼看就成了百歲的人瑞,you know,沒病沒災,忽然有一天,他自己穿戴整齊,把我們家人招到床前說:我就要走了,你們不要難過,我是去出任另一個世界的要職。誰叫咱姓閻呢?到了那裡,我就是閻王爺了!你們該為我慶賀,知道了吧?We were all stupefied!說罷,兩眼一閉,就此無疾而終了。」
我笑說:「成了名符其實的『閻君』了!閻君,你在仿《聊齋誌異》吧?」
「什麼《聊齋誌異》?我沒看過!」
「就是蒲松齡寫的那部講鬼話的書呀!」
「你說蒲松齡是吧?I see,我倒是看過他的一部小說─《醒世姻緣》,那裡頭老婆凌虐老公可夠味兒了,棒打、火烙,外加剪肉……My god!」閻君裂開嘴倒吸一口冷氣:「You see,Les femmes fatales!中國的婦女發起狠來,可不是男人招架得了的!」
「這個,你最懂,是吧?」我問他。
「阿志,老實說,我還沒這樣的運氣!我老婆心太軟,we couldn’t match,我們不對頭!」
「我懂了……我懂了,」卓君接過去:「所以你才專選這樣的題目寫論文,過過乾癮是吧?」
「這次可是認真的喔,要身體力行。」
「所以要自殺?要嚐嚐自殺的滋味?」
「Right!我怕什麼?」閻君再度兩眼瞪著我們:「有個現任閻王爺的老子,when I get there,我至少也是個官二代,是吧?我怕什麼?」
「你不怕,我們怕!」我說:「你去做官二代,逍遙了;那我們呢?不要承擔見死不救的責任?」
「不會的,do not forget,你們簽過的同意書上寫得明白,如果當事人當真死了,是他心甘情願的,you know,見證人不負任何法律責任。」
「既然如此……如此,」卓君口吃地說:「我們就照……照你的意思辦吧!」 (未完)
【內容簡介】
所有的作家都從夢裡面挖東西,就算不是超現實主義者也是如此。醒著的大腦,對於藝術來說是最沒有用處的。寫作的過程中,一個人是在拚命地把未知的那部分自己掏出來。——亨利.米勒
文稿集結的尾聲,遇到陸上颱風警報發布,氣旋、雲圖、降雨量、迎風面……氣象預報員權威地宣告麥德姆的威力、路徑與速度,即將是今年首度登陸、且暴風籠罩圈擴大、極有可能達到放假標準的颱風,在電視新聞如末日將至的驚悚音效渲染下,臉書動態霎時被颱風文淹沒,揣臆、猜測、簽賭下注式的發言,「掌握最新颱風動態」,彷彿人類之於天象...
目錄
馬森 自殺的滋味
惟得 鞠一個躬
江文瑜 心臟黑盒
楊明 煙
徐念慈 紹興南街
邱敬瀚 父子
亨利‧米勒《巴黎評論》.作家訪談
楊凱麟 H—偶然 H comme Hasard
陳雪/童偉格/駱以軍/顏忠賢/胡淑雯
馬森 自殺的滋味
惟得 鞠一個躬
江文瑜 心臟黑盒
楊明 煙
徐念慈 紹興南街
邱敬瀚 父子
亨利‧米勒《巴黎評論》.作家訪談
楊凱麟 H—偶然 H comme Hasard
陳雪/童偉格/駱以軍/顏忠賢/胡淑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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