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2019年春季號《就係香港》在3月21日春分正式跟讀者見面。在傳統24節氣之中,春分是第四個節氣,排在意味著萬物蘇醒的驚蟄之後。這一天太陽直射赤道,所以晝夜時間完全均等,而春天已過了一半,萬物生機最盛。所以春季號的《就係香港》亦以香港植物公園內各種顏色的大紅花作為序幕,Spring is here。
作為名詞,Spring是春天,是溫泉水,是彈簧發條;延伸開去,spring up,spring in your step,spring to life⋯⋯都有新生,活躍的涵義。沿著這份春天活力柔韌的氣息,今期REvisit REthink REcreate的主題為香港的公園。書封海報綠意盎然的九龍公園固是值得一再重遊,但我們更想將焦點放在看似微不足道的口袋公園之上。
#Park is Life
現代都市尤其像香港這種高度密集的例子,空間運用經常聚焦在高速和效率之上,且往往以數字去概括空間的價值,而忽視了人的需要。城市規劃的最終極目的,應是讓人活得快樂,而不只是活得有效率。至於怎樣才是快樂,當然因人而異,但高廈林立的都市之所以需要公園,就像人需要呼吸一樣基本。所以像紐約和倫敦等大都會,市中心都有著不少面積偌大的公園,並在其中極力重現大自然的氣息,市民無論甚麼年齡階級,都可以隨時享用;而口袋公園與中央或地區性公園的分別,不僅在於面積大小,更在於功能上的不同與互補。中央公園可以成為城市的重要景點(如紐約曼哈頓的中央公園、倫敦海德公園,或香港的維園及九龍公園等),面積廣袤可以容納不同類型的活動進行,也可以有較大型的地景及設施規劃;而面積有時甚至小於一百數十呎的口袋公園雖然空間有限,但因為散落在城市各大小角落,地點方便就腳,無論在附近工作或居住的人,活動能力如何,都可以隨時放空休憩,在擠得滿滿的生活節奏中稍一停息。也因為口袋公園與社區的關係息息相關,亦能夠凝聚社區,成為社區的特色之一。所以當下的城市規劃者對於口袋公園的設計更形重視,務求在有限的空間和條件下,發揮創意和想像,為人口愈益密集的都市帶來更多喘息休憩的空間,補充人的精神健康。
在香港鬧市旺區如中上環灣仔或油尖旺等,口袋公園或休憩處為數其實不少。但每次路過這些空間,每每看到的卻是維修及清潔的失效,空間佈局的錯置或呆滯,場內各類型設施包括遊樂場、健身設備、桌椅及亭子的單一重複,圍欄和規則無處不在,連原意為帶來生氣的花草樹木都顯得奄奄一息⋯⋯更遑論不少口袋公園其實位置甚差(例如在垃圾站或車輛頻繁的道路旁邊),或者根本談不上是「公園」。呆板、髒亂、破落,它們就像城市中的「死場」,令人不想親近,白白浪費了珍貴的都市空間。
一直以來,香港人都是活用空間的能手,再細的地方,都可以變出新意,滿足生活各種需要,我們的口袋公園卻未有發揮應有的智慧。當中原因眾多,但重新認識它們的重要性,拋開既定思維和做事方法,才能釋放想像和創意。這一期,我們追溯了多年來本地休憩公園的規劃及發展,又仔細檢視市區近百個口袋公園的問題,同時呈現了Design Trust信言設計大使策動的四個再造口袋公園項目(項目被命名為Micro Park「微型公園」;執筆之時,四個設計已全部通過了區議會,將於今年內開始動工建造)外,我們更以油麻地榕樹頭為Reimagine的對象,邀請關注公共空間的組織、設計師和藝術家分享他們對此的想像。榕樹頭公園是歷史悠久的公眾休憩空間,雖說是重要景點(加上有天后古廟),整天卻只見行色匆匆的人,或者活在城市邊緣的露宿者徘徊,一般人甚至區內人士,真正使用的甚少。曾經熱鬧繁盛的公園廣場只能變成通道甚至一般人望而生畏的地方,像在提醒我們,小如一個公園,背後的社會問題是如何深層糾結,也更需要正視和反思,才能為重生、活化帶來基礎。這些口袋公園,有可能嗎?香港,有可能嗎?
#Art is Well Being
若說口袋公園可以提供生活中的休憩空間,藝術則可以滋養和延展人的心靈空間,甚至可以療癒人心。英國作家Alain de Botton與藝術史家John Armstrong在聯合著作《Art is Therapy》中,對應人類情感的特質和需要(Remembering記憶 / Hope希望 / Sorrow哀傷 / Rebalancing平衡 / Self-Understanding自我認知 / Growth成長 / Appreciation珍惜),去定義藝術的七種功能。這種討論甚麼是藝術,以及其價值的角度及方法,出發點跟藝術市場、學術和創作都不同。簡單點去說就是:Art is Well Being,讓我們能夠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
九十後的鄭婷婷,八十後的黎清妍,或者資歷更深的梅卓燕、朱興華;乃至已辭世的大師唐景森和韓志勳,這一群香港藝術家都在不同界別進行創作的追求和成就。這次我們嘗試從「人」出發,從生活切入,講藝術家的故事,更是講人的共鳴故事──人的成長、孤獨;時間和人生的流轉,對過去及未來的記憶⋯⋯這些不單是藝術家個人創作的主題,更是人共同面對的人生命題。藝術家的故事和作品可以移情,inspire我們更深刻去感受、思考和沉澱,進而修煉成為更好的一個我。這興許是藝術讓人面對生老病死的永恆法則,或當代生活裡的焦慮和不安,還有環境變遷及天災人禍的無力無助時,依然能夠為自己和他人乃至社會全體的存在,here and now,找到心的安適和落腳點。而近年在香港開始備受關注的藝術治療Art Therapy,無論是哪種形式,正是將藝術的價值放在慰藉人心和推動社會的正向兩大方面去討論。Art Therapy結合心理學、社會學及其他社會科學知識,但切入點是藉著藝術手法,釋放人慣性的思考和表達方式,學習創新的手法跟自己跟別人溝通,緩解問題。
當下用於藝術治療的方式十分多元化,畫畫 / 音樂 / 戲劇 / 身體舞動 / 寫作等,或多樣結合都有。有的經已建立完整的系統,如表達藝術治療、一人一故事劇場或心理劇治療;有的則仍在民間發展,如頌缽Singing Bowl;而專門推動藝術治療的組織亦有不少,如已逾20年歷史的「藝術在醫院」等。對談部分邀來曾文通、萱寧、廖佩芳和鄭嬋琦四位嘉賓,分享他們在各自範疇如何以藝術療癒人心,也反詰香港在推動藝術治療的現實性和可能性。但無論甚麼方法,怎樣冠名,人心的療癒往往不能由數理邏輯去推算,一如藝術的本質無法完全以理性去分析,也不能只用市場價值去評估。喚起人本能的反應,或者潛藏著的、混沌的的志向;與他人能共感、分享,接納與被接納,藝術也如這輕柔的春天氣息,不經不覺在接近。
專題內還會介紹長期支持藝術活動的太古地產ArtisTree的故事:怎樣藉著藝術去滋養一個商業區,令工作環境變成有生命力的社區,紓緩工作的壓力,甚至激活人更多效率和創造力。隨書附刊中,我們則與品牌BVLGARI聯乘,以Pop Art為主題,由紐約的Andy Warhol說起,當80年代的歐美有Warhol / Roy Liechtenstein / David Bowie / Madonna / Keith Haring等等等等,其時的香港亦身在這份狂野的創新精神當中:陳福善 / 蛙王郭孟浩 / 烈火青春 / 哥哥張國榮,乃至街上霓虹招牌的璀璨不滅,這個Wild Pop Art scene,香港從來不是旁觀者而是參與者。我們邀來年輕藝術家Vivian Ho(何博欣)以插畫將80年代本地和外國的Pop Art icons再現出來,曾經的Dare to be different的精神,還可以往前走多遠?
#Camellia is Hong Kong
這期春季號我們以各式大紅花作序幕。春天的香港真是花多眼亂,不必到維園花展去也可以在城中各處賞花:木棉、杜鵑、洋紫荊還有蔓山生長的野花,春意正盎。在芸芸之中,今期的Rediscover我們聚焦在茶花Camellia身上。「茶花和一代人的故事」由英國人怎樣到世界各地尋找不同物種,包括由中國移植第一朵茶花開始講起,來到殖民香港的階段,又建立本地第一個花園(即後來的動植物公園)和植物標本室,記錄本地繁盛的花樹,當中便包括了多種本地原生的茶花包括「大苞山茶」和「香港茶」等。Retouch部分特意將香港植物標本室提供的早期茶花標本及繪圖,以特別的印刷方式呈現出來,也希望讀者可以用全新的眼光去看待這些香港重要的自然遺產。
在這當中,不得不說的是香樂思(Geoffrey A. C. Herklots,1902-86)的故事。有別於一般殖民者的予取予攜,香樂思多部著作不但詳細記錄了香港的花鳥魚蟲等動植物,是本港最重要的博物學家,成為葉靈鳳等早期香港作家書寫本地自然的重要依據外,更有份發起本港漁護署、蔬菜統營處和嘉道理農場等的建立。彭玉文先生去年中將香樂思的著作翻譯並出版了《野外香港歲時記》一書,我們也特意邀請他撰文進一步演述書中未有發表的香樂思故事。From take to give,香樂思以一個外來者身份卻為香港帶來重要貢獻,對香港出生成長的我們,又可以有甚麼啟示?這個春天,或可作為思考和行動的起始。
最後要鳴謝藝術家周俊輝用全新創作的畫作為我們Reread導演杜琪峰四齣電影中的不同人物,雖然性格、背景和處境都不同,面對壓抑時反應亦各異,但他們身上都有我們熟悉的影子,他們都是熬過逆境的香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