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春天緩慢地到來
大約國小三、四年級,我開始寫很多信。媽媽在家鄉受過教育,有一些情同姊妹、兄弟的同學、好友,也
輾轉來台,散布各地。媽媽是獨生女,他們就像自己的親人一樣。煞費苦心輾轉聯絡上,於是開始通信。媽媽嫌自己字醜,我得了幾次學校作文比賽優勝,就把寫信的任務交給我。媽媽口述,我筆錄修潤,一直到高中畢業北上讀書為止。從小接觸磨練,也養成了我愛寫信的習慣。中學寒暑假參加救國團活動,營隊結束後,每天準時在籬笆牆外,狀似悠閒,其實心中忐忑,盼著第一時間接到那封信,生怕郵差大聲嚷嚷,被也在等信的媽媽聽到攔截。那種怦然心跳的感覺,現在回想,歷歷如昨。
本期專題「復刻手寫,浪漫手民—作家的手寫信」,也是水到渠成。原本為了呼應「台北文學季」而舉
辦的「回憶伏流—作家手寫信記事」特展,沒想到展場已完工百分之九十,仍因疫情不得不取消,改為線
上展。幸運的是,我們當初策畫的手寫信專區,讓這個充滿不同時代印記的豐富內容留存了下來。專題涵
蓋:手寫信的記憶,親情、愛情及友情,儘管是禁錮鐵窗洩漏的一線光亮,也能陪伴他們走過漫長人生之
路;手寫字轉為文創的再現,以詩心詩情觀看字體字形字意的美感;以及追尋文學遞嬗過程中的歷史信件,去發覺作家的相濡以沫,其中更有不同信仰的論辯、思想的互相啟迪,這時候寫信不只是傳遞訊息,承載的又何止是人生的悲歡離合?
此波疫情,於我而言,不只要對自己身體史無前例,幾近疑神疑鬼的注意及保護。因為頻繁外出開會,在
《文訊》和紀州庵之間往返走動,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成了病毒載體,拖累了同仁;此外,幾個月來心中糾結,就是如何在公私、群己間取得平衡。《文訊》做為事業體的創始成員,自有她屬於文學紙媒的歷史與榮耀。但新世紀以來,文學閱讀與傳播丕變,她的主體性與存在樣貌,不斷受到考驗與挑戰。在堅持下去與適度調整的過程中,必須改變經營及另覓生路。編纂工具書、經營文學館舍、承辦文學活動與展演,正是我們目前工作的主軸。
我們承辦的活動多屬公部門委託的標案,之前每年都能圓滿執行穩定質量的專案。此次遇到史無前例的嚴
酷疫情,決策或判斷的依據,已不再是單純損益數字的考量,而是因應防疫需要,群體利益、公共安全列為優先下,個人或企業在夾縫中如何圖存,如何有所作為,才能安渡面臨的空前危厄。
多年來摯友、前輩常勸誡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時成為寬慰自己最佳的箴言。有了這個醒
悟,看著籌辦多時的活動一一取消、延期或變更形式,營運受創,不再那麼難過。
紀州庵及早做了館舍消毒、量體溫、戴口罩的措施,之後又徹底實施進館人員實名制。同仁日常談話的焦
點都在怎麼防疫,怎麼買到口罩、酒精、額溫槍……。這麼勤奮地執行防疫工作,同仁們心心繫念的還是如何搶救一直下滑的業績,拚命想點子,企畫之妙,動作之快,讓我欣喜感動,不禁轉念,要感謝疫情對我們大伙的砥礪磨練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都很難。邱七七大姊3月23日清晨過世;郭漢辰正值壯年,3月26日屏東過世;景翔
的身體每況愈下,這幾年定期去探訪,3月27日病危,一顆心懸著,怕漏接任何來電,也不斷要回答媒體詢
問;4月9日趙玉明過世;4月13日景翔終究不敵病魔。作家接二連三離世,讓人心弦緊繃,措手不及。非常時期,許多事不宜、不能做,除了專文,就讓我們靜默地,在心中緬懷、悼念他們。
花謝花再開,春天緩慢地到來,偶晴時陰,霏雨微寒,祝願大家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