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一座隱形的橋樑】
我近期的讀物之一是義大利女作家艾琳娜.斐蘭德的《我的天才女友》,小說中虛構的故事發生在一九五○年代貧窮、狂躁的義大利那不勒斯,文字之下的文化記憶(Cultural Memory)跟著一對「塑料姐妹花」的步伐,車窗風景似地透出紙背。說是「女作家」也不對,艾琳娜.斐蘭德寫作至今對於隱私非常保護,從來沒露過臉,也沒有經營社交媒體,更別說出席新書發表會、座談會等公開場合,除了是一位義大利籍作者,這是正確無誤的,其他關於「他」的資訊都是謎。不管艾琳娜.斐蘭德露臉與否,都不防礙「那不勒斯四部曲」的傳播,至今已經外譯成四十多種語言,HBO影集也在2018年播出。戰後六十年的故事,戰後六十年的義大利,透過艾琳娜.斐蘭德的紙筆(或是鍵盤)推向世界。
想起研究所時期,逃不開的一個課堂討論是「什麼是世界文學」,有些老師還會拋出「真的有所謂『世界文學』嗎?」而後又會論及何謂「民族」,以及什麼叫做「地方」。研究所時期,我非常喜愛聽課,博士班的課堂當然也不錯過,羅崗老師上午九點整的博士生課程,我會在八點半抵達教室占位子(有時候八點半也不一定能占到座位),跟來自中國大陸各省、臺灣、韓國的同學一起思考「中國革命的起源」。但是,離開課堂,僅僅作為一位沒有閱讀邊界的讀者,我所設想、所想像的是,有沒有可能,在一個陌生的彼方,一個西方第一世界大國或是一個發展中的東南亞小島,會有其他的讀者和我一樣,對陌生的異國、異地充滿好奇心。
本期專題,由中興大學榮譽教授邱貴芬教授領航,帶領《文訊》跨越邊境、越過海洋,來一趟「臺灣文學的世界之旅」。專題邀請海內外長期關注臺灣文學的學者,以及三位臺灣作家,從他們的國家、專攻領域向讀者述說臺灣文學在世界的發展。王惠珍、關首奇(Gwennaël Gaffric)、韓可龍(Henning Klöter)、路丹妮(Táňa Dluhošová)、白瑞凡(Federica Passi)、莊華興、吳家榮(Chia-rong Wu)、謝欣芩分別寫作臺灣文學研究與翻譯在日本、法國、德國、捷克、義大利、新馬、紐西蘭、美國的發展進程。陳榮強(E.K. Tan)以紐曼華語文學獎作為切點,切入臺灣文學作品在國際文學獎中的位置。張誦聖教授和讀者介紹他們近年積極推動線上的臺灣文學論壇Taiwan Lit。吳明益、曾貴海、紀大偉從作者的角度,言說他們面對「世界讀者」時,正在思索著什麼。幾位學者認為,臺灣文學在世界當中仍是小眾,但近年出版界和學生對臺灣文學表現出的興趣,這樣的「熱情」是可以期待的。而已經躍升國際的作家吳明益說:「身為一位作者,我盡量不去思考作品的『命運』,而盡力去寫自己想寫、有創作衝動的作品。」
今年的五月初,文訊舉辦六月專題的講座,對談人作家朱天心,提起去年年底前去羅馬宣傳義大利文版《想我眷村的兄弟們》的經過,朱天心提到,義大利讀者的踴躍提問讓她非常驚喜,她沒有想過:「關於1949,他們是如此的希望聆聽。」構思此文時,才恍惚想到,同樣是出於戰後的「那不勒斯四部曲」和《想我眷村的兄弟們》,很巧妙地、有機緣的地,產生了對話的空間。我正在閱讀艾琳娜.斐蘭德,而彼端的義大利讀者正翻閱《想我眷村的兄弟們》,作者與作者、書本與書本、讀者與讀者,這之中似乎有著一座隱形的橋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