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讀 3月號/2024 第145期：札幌 黑與白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編輯室報告】

〈北海道民哪，お元気ですか？〉

執行總編輯／鄺介文

負責主編本期封面故事的同仁滿月，還等不及回臺，便隔三岔五捎來幾張照片與短訊，熱烈分享札幌採訪點滴，興奮地說：「從未試過哪次出差，出到不想回來的！」撓得人在臺北的我們心癢難耐。十分遺憾至今未曾造訪札幌，然而一個小時車程以外的小樽，倒是一直名列我的「一路玩到掛清單（Bucket List）」之中，原因無他，全是為了岩井俊二。

導演岩井俊二作品當中，回憶與當下的牽連是永恆母題。宛如歧路花園、宛如蝴蝶效應，過去一個不明所以的選擇，往往埋伏在時間深處，層層疊疊傳傳遞遞，歷經無數排列組合來到現在，等在毫無防備的一瞬給予當頭棒喝。尤其《情書》可以說是一套老派約會之必要大全──放課後的停車場、同花順借書卡、值日生與班級幹部選舉、套著紙袋騎車的惡作劇、不願放棄的百米短跑，任誰也難忘窗簾浮動後的、車燈映照下的、藤井家門外的柏原崇的臉──人手一機就能暢行無阻的如今，那些土法煉鋼的交往守則回頭看去，都像是世界遺產。

電影透過女藤井樹與渡邊博子（卻是中山美穗同一張臉）魚雁往返，將那說不出口的（男藤井樹的）死訊、說不出口的（男藤井樹的）暗戀，一前一後，在一切都沒被說破的前提底下進行著。所有的朦朧曖昧、所有的相像／相似／相同／相仿，似乎都在迎接最終一刻的柳暗花明──中山美穗於雪地上聲嘶力竭的那句「お元気ですか」。

於是，當我讀到滿月所寫「北海道民似是以明暗／深淺層度（而非色彩）感知世界」的時候，近乎豁然開朗，對於《情書》的理解便又加深一層。往往，我們總以「非黑即白」形容事物二元，彷彿世間極致莫過於黑與白，殊不知色彩的盡頭即是黑白，它們有明暗深淺、有朦朧曖昧，看似非黑即白的札幌，自然也有深黑淺黑深白淺白。

讀著本期札幌歷史，我另想到電影《神鬼獵人》對白：「如果你只望著樹枝，你會想像它將坍折；如果你只望著樹幹，你會意識它的強韌。」札幌能從黑白來到五顏六色，可能因為原住民／開拓者／移居者只望著樹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