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國寶級女作家瑪格麗特‧愛特伍最經典、最廣為人知的代表作,被譽為當代西方女性主義文學經典。
沒有讀過《雙面葛蕾斯》,就不算認識瑪格麗特‧愛特伍!
靜宜大學英文系副教授孫安玲導讀。
名作家蔡素芬、名評論家南方朔大力推薦瑪格麗特‧愛特伍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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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讀書人版》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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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集會】密集選書
《雙面葛蕾斯》是愛特伍繼《使女的故事》後最滿意的作品。在迷人的混亂中帶我們回到十九世紀,寫下備受爭議的謎樣人物。
葛蕾斯被判謀殺了她的主人湯瑪斯和情婦南西。但有人認為他是無罪的,也有人認為她是邪惡的化身。在服無期徒刑監禁中,葛蕾斯聲稱她完全不記得這起謀殺事件。
西蒙醫生在當時發展很快的心理疾病方面,是個非常積極的專家。雖然有很多人反對他的作法,但他仍耐心傾聽葛蕾斯的故事,慢慢的帶她回溯當天的記憶;最後,葛蕾斯會想起她封鎖的記憶嗎?葛蕾斯真的是萬惡不赦的惡徒嗎?還是她是那個時代的犧牲者?
作者簡介:
瑪格麗特‧愛特伍 Margaret Atwood
1939年11月18日/ 美洲
1939年出生於加拿大渥太華。高中時即展現文采,在校刊發表散文及詩作,後就讀多倫多大學維多利亞學院,並繼續於拉德克利夫學院攻讀維多利亞時期英國文學,獲碩士學位。
1966年自從她的第二本詩集《圈戲》(The Circle Game)出版後,愛特伍在加拿大文學界嶄露頭角。而她的小說創作更是引人入勝,寫作風格獨特,大量採用意識流和寓言式寫作技巧,女性主義色彩濃郁。
獲獎紀錄無數,1996年以《雙面葛蕾斯》獲加拿大文學吉勒大獎;2000年8月《盲眼刺客》甫出版,便得到英國布克圖書獎;2008年更榮獲西班牙阿斯圖里亞斯王子獎。
作品有《盲眼刺客》、《使女的故事》、《末世男女》、《雙面葛蕾斯》、《當半個神不容易——愛特伍隨想手札》、《女祭司》等,共出版作品四十餘種,在世界三十五國出版,是最被看好的諾貝爾獎候選人。目前擔任國際筆會副會長,並與夫婿作家格姆‧吉伯森(Graeme Gibson)同為世界鳥盟「稀有鳥類俱樂部」榮譽主席。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2007-07-24 國外獎項 >> 加拿大吉勒獎(Scotiabank Giller Prize) >> 1996年榮獲加拿大最重要的文學獎吉勒獎(Scotiabank Giller Prize)
2007-07-24 國外獎項 >> 加拿大國家級總督文學獎(Governor General's Literary Awards) >> 1996年加拿大國家級總督文學獎(Governor General's Literary Awards)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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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作家蔡素芬、名評論家南方朔大力推薦瑪格麗特‧愛特伍作品!
得獎紀錄:2007-07-24 國外獎項 >> 加拿大吉勒獎(Scotiabank Giller Prize) >> 1996年榮獲加拿大最重要的文學獎吉勒獎(Scotiabank Giller Pr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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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48
他們在昆內爾夫人家的圖書室裡等著。每人都坐著靠背椅,都情不自禁地面對開了條縫的門。緊拉著的窗簾是用紫茄色的長毛絨做的,四周一圈黑邊和流蘇,使西蒙想起聖公會的葬禮。一盞點燃著的球形檯燈放在一張長方形的橡木桌中間。他們圍著桌子坐著,像審判前的陪審團般一聲不響,滿懷期待的心理,彬彬有禮,小心翼翼。
昆內爾夫人卻很放鬆,兩手平靜地放在膝蓋上;她期望見到奇蹟,但不管是什麼樣的奇蹟,她顯然都不會感到吃驚。她那神情就像是個專業導遊,好像她對尼加拉瓜大瀑布的景色已司空見慣,但仍舊樂於共用初次遊客的驚訝和狂喜。典獄長夫人臉上露出一種渴望的虔誠,攙雜著無可奈何的順從。而維林格牧師卻使自己看上去慈祥而不甚贊成;他眼睛周圍有圈微光,像是戴著眼鏡,但他沒戴。莉蒂亞坐在西蒙的左邊,身穿飄逸、發亮的裙子,淡紫紅底上混織著白色的紗。領子開得很低,露出她迷人的鎖骨,身上散發出鈴蘭濕潤的芳香。她在緊張地絞動著手絹,但當她的目光與西蒙的目光相遇時,她微笑了。
西蒙呢,感到自己露出一絲讓人不愉快的嘲笑,但那是假象,內心裡他卻像個過節的小學生一樣期待。他對什麼都不信,期望著看把戲,並急於知道那把戲是如何耍的。
但同時他也希望感到吃驚。他知道這樣的心態很危險:他必須保持客觀性。
有人敲門,這時門開得更大了。傑羅姆.杜邦醫生拉著葛蕾斯的手把她帶進來。她沒戴帽子,盤起來的頭髮在燈光下映出紅光。她的領子是白的,身穿一件他從來沒見過的衣服,顯得異常年輕。她走起路來步子不穩,像是個瞎子,但她的眼睛卻睜得很大,畏怯地盯著杜邦。西蒙這才意識到,葛蕾斯此時的畏怯,蒼白,無聲的乞求正是自己一直想得到,卻沒能得到的。
「我看大家都到了,」杜邦醫生說,「我對諸位的興趣,或許也可說對諸位的信任很滿意。必須把燈從桌上拿走。昆內爾夫人,這樣行嗎?請把燈捻小,把門關上。」
昆內爾夫人站起來,悄悄把燈挪到角落裡的小桌子上去。維林格牧師把門關緊。
「葛蕾斯坐這兒。」杜邦醫生說。他讓她背對窗簾坐下。「你坐得舒服嗎?很好。別害怕,這裡沒人會傷害你。我已向她解釋過,她只須聽我的話,睡著就行了。你明白嗎,葛蕾斯?」
葛蕾斯點點頭。她坐得很直,嘴唇緊閉著,瞳孔在很弱的燈光下顯得很大。她用兩手緊緊抓住椅子的扶手。西蒙在醫院的病房裡見過這樣的情形,這是那些疼痛難忍,等著做手術的病人表現出的動物的恐懼。
「這是完全科學的程序。」杜邦醫生說。他這句話是對其他人,而不是對葛蕾斯說的。「請拋棄所有關於催眠術的想法,以及其他騙人的作法。布雷德理論系統是具有邏輯性,非常可靠的。它經過歐洲專家們的證明,是絕對不容置疑的。這個程序包括人為的放鬆,重新調整人的神經,從而引起神經催眠狀況下的睡眠。這一現象可在魚身上觀察到(當你輕輕撫摸魚的脊鰭時),甚至也可在貓身上發生。不過,用在高等動物身上,結果當然會更複雜。我請求諸位不要突然走動或高聲喧譁,否則,會對治療對象產生震驚,甚至是非常有害的結果。我請求你們在葛蕾斯入睡之前保持安靜,等她入睡之後才可以低聲交談。」葛蕾斯的眼睛盯著緊關著的門,似乎在考慮逃跑。她非常緊張,西蒙幾乎能感到她像拉緊的繩子一樣在發抖。他從來沒見過她這麼害怕。杜邦在把她帶進來之前對她說了或做了什麼?似乎他威脅過她;但是當他跟她說話時,她總是用信任的眼光看著他。不管怎麼說,她不是害怕杜邦。杜邦把燈又擰小一點。室內的空氣似乎因為一層幾乎看不見的煙霧變得渾濁了。除了她眼睛裡那玻璃似的光彩,葛蕾斯的臉處於陰影之中。杜邦開始他的療程。他先提到頭暈想睡;然後他告訴葛蕾斯她的四肢浮起來,飄起來,好像在水裡往下沉,沉,沉。他的聲音單調,但使人感到安慰。葛蕾斯的眼皮耷拉下來,呼吸變得深沉而均勻。
「你睡著了嗎,葛蕾斯?」杜邦問她。
「是的。」她說。她的聲音很慢,充滿倦意,但非常清楚。
「你聽得見我。」
「是的。」
「你只能聽見我?很好。你醒來時,會對這裡的事一點也記不得。現在再往深處走走。」他停頓了一下。「請抬起你的右手。」那手像被一根線拉著慢慢抬起來,直到伸直為止。杜邦說:「你的手是根鐵棍。沒人能把它弄彎。」他朝其他人看了一圈說,「有沒有人想試試?」西蒙有點動心,但決定還是不要冒那個險。這會兒他既不想相信又不能不信。
「沒人想試試?」杜邦說。「那讓我來吧。」他把兩隻手放在葛蕾斯伸出的手上,然後向前壓。
「我在用我全身的力氣,」他說。那手沒彎。「好了,你可以把手放下了。」
「她的眼睛是睜開的!」莉蒂亞驚慌地說。
葛蕾斯的上下眼皮之間確實有兩道半月形的眼白。
「這很正常,」杜邦說,「但不重要。在現在的情況下治療對象即便眼睛閉著,似乎也能辨明一些東西。這是神經組織的一種特殊現象,這裡一定牽扯一些不能用已知方式衡量的感覺器官。還是讓我繼續。」他俯下身來,好像在聽葛蕾斯的心跳。然後他從身上的一個暗袋裡拿出一塊方布——女人用的淺灰色的面紗——把它輕輕地蓋在她的頭上,那布便一起一伏地動起來。現在只剩一個頭了,面紗下面才有個臉的輪廓。這毫無疑問地讓人想起裹屍布。
這太戲劇化,太庸俗了,西蒙心想,這很像十五年前小鎮禮堂裡的情況。聽眾都是些容易上當的店員,悶聲不響的農夫和他們的乏味的妻子。口若懸河的江湖醫生時常給人超然的謬論和庸醫的醫學忠告,為掏聽眾的腰包找藉口。他想對這事付之一笑,但脖子後面已在起雞皮疙瘩了。
「她看上去這麼——這麼怪。」莉蒂亞低聲說。「所有答案與補償的希望何在?深隱於面紗之下,面紗之下。」維林格牧師引經據典地說。西蒙弄不清他是不是想引人發笑。
「你說什麼?」典獄長夫人問。「噢,對了,是親愛的丁尼生先生的詩句。」
「這面紗有助於集中精神。」杜邦醫生低聲說,「把外部的視覺擋住後,內部的視覺會更加敏銳。現在,喬丹醫生,我們可以安全地回到過去了。你想讓我問她什麼?」
西蒙不知從哪兒開始。「問她關於金尼爾家的房子,」他說。
「哪一部分?」杜邦說,「一定要具體。」
「陽臺。」西蒙說,他認為開始不能快。
「葛蕾斯,」杜邦說,「你在金尼爾先生家的陽臺上。你在那兒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花了。」葛蕾斯說。她的聲音很深沉,而且有些沮喪。「日落了,我真高興。我真想留在這兒。」
「要她站起來,」西蒙說,「走進房子。要她走到前廳裡的活板門,也就是通往地窖的那個門那兒去。」
「葛蕾斯,」杜邦說,「你必須……」突然有巨大的敲門聲,幾乎像聲小爆炸。是從桌子那兒,或是門那兒傳來的?莉蒂亞尖叫一聲,一把抓住西蒙的手。如果他掙脫開,會顯得很粗魯;所以他沒動,這時他感到她渾身像樹葉一樣發抖。
「噓!」昆內爾夫人壓低聲音尖聲說。「我們有個客人來了!」
「威廉!」典獄長夫人輕聲哭叫著。「我知道這是我的寶貝!我的小乖乖!」
「我請求你們,」杜邦不耐煩地說。「這可不是招魂會!」
葛蕾斯在面紗下面焦躁不安地動著。典獄長夫人往手絹裡擤著鼻涕。西蒙瞥眼朝維林格牧師看去。光線很暗,難以看清他的面部表情。他臉上像是帶有嬰兒肚子脹氣時會有的那種痛苦的微笑。
「我很害怕,」莉蒂亞說,「把燈捻大!」
「還不行。」西蒙拍著她的手低聲說。又有三聲很大聲的敲打聲,像是有人在敲門,非要進來不可。
「這太過分了,」杜邦說,「請叫他們走開。」
「我試試看,」昆內爾夫人說,「但是今天是星期四。他們已習慣星期四來了。」她低下頭,拍起手來。過了一會,聽見一陣斷斷續續的劈啪聲,像是一把小石子從下水管道劈哩啪啦滾下去。
「好了,」她說,「我想這樣就沒事了。」
一定有個同謀,西蒙心想:門外或桌子下可能裝了什麼裝置或機制,這是昆內爾夫人的房子。但誰知道她是怎麼裝上的呢?桌下只有他們的腳。這是怎麼操縱的呢?坐在這兒他感到一切很荒誕,像個無知的阿斗,一個傻瓜。但他現在已不能離開了。
「謝謝你!」杜邦說,「醫生,請原諒這個插曲。我們再繼續問。」
西蒙越來越意識到握在手中的莉蒂亞的手又小又熱。其實整個房間擠得很讓人不舒服。他很想把手鬆開,但是莉蒂亞像鐵鉗一樣夾著他。他希望沒人看見。他的手顫抖起來;他把兩腿交叉起來。他忽然看見瑞吉兒.韓弗理的腿,除了還穿著的長襪,空無一物。他的手放在那兩條腿上,她掙扎著,他把她按倒。她故意一面掙扎,一面透過她那幾乎閉上的眼睛的睫毛觀察她對他產生的效力。她像狡猾的泥鰍般扭動著,像囚犯一樣求饒。身上滑滑的,有層汗,是他的還是她的?每晚她的濕頭髮都蓋著自己的臉,蓋著他的嘴,被囚禁了。他舔過的地方的皮膚像緞子一樣閃閃發亮。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他說:「問她是否與詹姆斯‧麥莫特有過關係。」他沒打算問這個問題,至少一開始沒打算,也沒想問得如此直接。現在他明白了:難道這不是他最想知道的一件事嗎?杜邦用平穩的聲調向葛蕾斯提了這個問題。葛蕾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起來。那像是別的笑聲,因為那笑聲不像葛蕾斯。
「關係,醫生?你這是什麼意思?」那聲音有氣無力,有些顫抖,像是水的聲音,但很清楚,很清醒。
「說真的,醫生,你真是個偽君子!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吻過他,跟他睡過覺,是不是他的情人!是不是?」
「是的,」西蒙說。他感到震驚,但絕不能讓別人看出來。他原來期望能從懶洋洋的、發愣的葛蕾斯嘴裡問出「是」「否」等一些單音節的回答;一些在被強迫的,在催眠狀態下的回答,而不是這樣粗野的嘲弄。這聲音不可能是葛蕾斯的,但到底是誰的聲音呢?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做了你想和抓住你的手的那個小賤貨一起要幹的事?」聽見一聲乾笑。莉蒂亞噎了口氣,手像被燒著了似的縮了回去。葛蕾斯又笑了。「你想要知道,我就告訴你。是的,有關係。我常穿著睡裙在月光下,在外面(在院子裡)與他幽會。我會緊緊抱著他,讓他吻我,摸我,全身上下都摸,醫生,就是那些你想摸我的地方。我總是能猜到你和我一起坐在那個沉悶的縫紉室裡時想些什麼。不過就這些關係,醫生。我只讓他做這些。我這樣可以操縱他;我對金尼爾先生也一樣。我讓他們倆都聽我的話!」
「問她為什麼。」西蒙說。他不能理解眼前發生的事,但這可能是讓他理解這一切的最後機會。他必須保持鎮定,注意用直截了當的方式詢問。他的聲音在自己的耳朵聽起來像是沙啞的烏鴉叫。
「我會這樣呼吸。」葛蕾斯說著發出大聲的嬌喘,「我會把身子扭來扭去。然後,他就說他什麼都願意。」她說完偷偷笑起來。
「為什麼呢?醫生,你總是問為什麼。總是喜歡探聽別人的事。你這麼好奇!俗話說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這你應該是知道的,醫生。你應該當心你身邊的那隻小老鼠,當心她那毛茸茸的小老鼠洞!」使西蒙感到吃驚的是,維林格牧師咯咯笑起來,也許他在咳嗽。
「這太不像話了!」典獄長夫人說。「我不能坐在這兒,聽這樣的髒話!莉蒂亞,跟我一起走!」她已想站起來,裙子發出沙沙的聲音。
「請等一下,」杜邦說,「科學的利益大過於道德觀。」在西蒙看來,場面整個脫序了。他必須抓住主動權,至少要爭取抓住,不能讓葛蕾斯猜出他在想什麼。他聽說過處於催眠狀態中的人有洞察力,但他過去不相信。
「問她,」他嚴厲地說,「一八四三年七月二十三日,星期六那天她是否去過金尼爾先生家的地窖。」
「地窖,」杜邦說,「你必須想像地窖的情況,葛蕾斯。回到過去,走下階梯……」
「好的,」葛蕾斯用新的,有氣無力的聲音說。「沿著走廊,打開活板門;走下地窖樓梯。大酒桶,威士忌,還有蔬菜儲藏在滿是沙子的盒子裡。就在地上。是的,我去過地窖。」
「問她是否在那兒看見南西了。」
「噢,是的,我看見她了。」沉默了一會兒。「就像透過面紗我能看見你一樣,醫生,我也能聽見你說話。」
杜邦看上去很吃驚。「反常,」他咕噥著,「不過不是沒有前例。」
「她還活著嗎?」西蒙問道。「你看見她時,她是不是還活著?」
那聲音偷偷地笑著說。「她一半活著,一半死了。她需要」——一聲鳥似的顫抖的尖叫——「有人幫她解除痛苦。」
維林格牧師猛然倒吸了一口氣。西蒙可以感到自己的心在咚咚直跳。「你幫忙把她勒死的?」他問。
「是我的手絹把她勒死的。」又是一陣鳥似的尖叫,一陣格格笑聲。「上面有那麼漂亮的圖案!」
「無恥!」維林格輕聲地說。他一定在想他為她做的那麼多祈禱,花費的那麼多筆墨。那麼多信件,那麼多請願,以及對她的信念。
「很可惜我把那手絹丟了。那是我母親的,我已保存了很久。我本該把它從南西的脖子上解下來。但詹姆斯不肯,還有南西的金耳環他也不讓我拿。上面有血,可那血是洗得乾淨的。」
「是你把她弄死的?」莉蒂亞輕聲說,「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她話語中不禁流露出欽佩之情。
「是手絹把她弄死的。手拿著手絹,」那聲音說,「她非死不可。罪惡的代價是死亡。這次那位紳士也死了,至少也死了一次。公平合理!」
「噢,葛蕾斯,」典獄長夫人呻吟著說,「我沒想到你會做這樣的事!這些年來你欺騙了我們!」
聲音聽起來很高興。「別瞎扯了,」她說,「你們自己欺騙了自己!我可不是葛蕾斯!葛蕾斯一點也不知道這些!」
房間裡沒一個人作聲。那聲音開始哼起歌來,像蜜蜂一樣尖細著聲音哼著:「多年的岩石,為我開裂,讓我藏身於你!讓水與鮮血……」
「你不是葛蕾斯,」西蒙說。儘管房間裡很熱,他感到渾身發冷。「如果你不是葛蕾斯,你是誰?」
「為我開裂……讓我藏身於你……」
「你必須回答,」杜邦說,「我命令你!」又聽到一陣敲擊聲,響而有節奏,像是有人穿著木鞋子在桌子上跳舞。然後傳來一個很低的聲音:「你不能命令。一定要猜!」
「我知道你是個魂。」昆內爾夫人說,「他們能通過昏睡中的人的嘴說話。他們利用我們實際存在的器官。這個魂通過葛蕾斯的嘴說話。但你知道他們有時會說謊。」
「我沒說謊!」那聲音說,「我沒有說謊了!我已不需要說謊了!」
「你不能總相信他們。」昆內爾夫人說,似乎在談論一個孩子或僕人,「很可能是詹姆斯‧麥莫特到這兒來玷污葛蕾斯的名聲,來指控她。那是他生前做的最後一件事。那些死前懷有復仇的念頭的人常常困於塵世,上不了天堂。」
「請別說了,昆內爾夫人,」杜邦醫生說,「這不是魂靈。我們這裡所親眼見到的一定是自然現象。」他聽上去有些不顧一切了。
「不是詹姆斯,」那聲音罵,「你這老騙子!」
「那麼是南西。」昆內爾夫人說,她似乎絲毫不受辱罵的影響。「他們常常很粗魯,」她說,「他們罵我們。有些魂很生氣——那些留在塵世的魂不能接受死亡這一事實。」
「不是南西,你這個愚蠢的笨蛋!南西什麼也不能說,脖子被勒成那個樣子,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曾經有過那麼漂亮的脖子!但南西已不再生氣了,她不介意,南西是我的朋友。她現在明白了,要和別人分享東西。好了,醫生,」那聲音帶有哄騙性地說,「你喜歡猜謎語。你知道答案。我告訴你那是我的手絹,我把那條手絹留給葛蕾斯,當我,當我……」她又開始唱起了,「噢不,她的眼睛裡正顯露出真情,這使我熱愛瑪麗……」
「不是瑪麗。」西蒙說,「不是瑪麗.惠特尼。」
又有一聲拍手的聲音,好像是從天花板上傳來的。「我叫詹姆斯去做的。我催著他。我一直在那兒!」
「哪兒?」杜邦問。
「這裡!和葛蕾斯在一起,就像現在一樣。躺在地板上很冷,只有我一個人,我需要保暖。但是葛蕾斯不知道,她從來不知道!」那聲音不再取笑人了。
「他們差點絞死她,那會冤枉她的。她什麼也不知道!我只是借用了一會她的衣服。」
「她的衣服?」西蒙問。
「她在塵世的外殼,她的肉體服裝。她忘了打開窗戶,所以我出不去!但我並不想傷害她。你千萬不要告訴她!」那小聲音現在在求情。
「幹嘛不能告訴她呢?」西蒙問。「你知道為什麼,喬丹醫生。你是不是想讓她回到精神病院去?起初我很喜歡那兒,我能大聲說話,能笑;我還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沒人聽我的。」現在可聽見一個弱小而無力的聲音在抽泣。「沒人聽我的。」
「葛蕾斯,」西蒙說,「不要再玩把戲了!」
「我不是葛蕾斯。」那聲音有些躊躇地說。
「是不是真的是你?」西蒙問道,「你是不是在說實話?不要害怕。」
「你看,」那聲音嗚咽著說,「你還是老樣子,你不願聽我說,你不相信我,你想讓事情像你想像的一樣,你什麼也聽不見……」聲音漸漸地越來越輕,接著是一片沉默。
「她走了。」昆內爾夫人說,「你總是能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你可在空氣裡感到,是種電流。」很久沒人說一句話。然後,杜邦醫生先有了動靜。
「葛蕾斯,」他俯下身去說,「葛蕾斯‧馬克斯,你能聽見我嗎?」他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又沉默了很久。在這個期間他們可以聽見葛蕾斯喘氣,現在已不那麼均勻了,像是睡眠不安。
「能,」她終於說話了,這次用的是她平常的聲音。
「我現在要把你帶上來了。」杜邦說。他輕輕地把面紗從她頭上拿去,放在一邊。她的臉很平靜,光滑。「你正在向上浮,向上浮。從底層浮上來了。你不會記得這裡發生的事。我彈個手指,你就會醒來。」他走到燈前把燈捻大,然後回來把手放在葛蕾斯頭旁邊,彈響兩根手指。葛蕾斯動起來,睜開眼睛,迷惑地看看四周,朝他們微笑。這是冷靜的微笑,不再緊張恐懼了。是個溫順的孩子的微笑。
「我一定是睡著了。」她說。
「你是不是記得什麼事?」杜邦醫生急切地問,「剛才發生的事?」
「記不得。」葛蕾斯說。「我睡著了。但是我一定在作夢。我夢見我的母親。她浮在海裡,很平靜。」
西蒙鬆了口氣。從杜邦的表情看得出他也鬆了口氣。他拉著她的手,把她從椅子上扶起來。
「你可能會感到有點頭暈。」他輕聲對她說,「常有這樣的情況。昆內爾夫人,你是否能讓她在臥室裡躺一下?」昆內爾夫人和葛蕾斯一起離開房間,她扶著她的手,像扶個病人似的。但是葛蕾斯現在走起來輕快多了,似乎還挺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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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昆內爾夫人家的圖書室裡等著。每人都坐著靠背椅,都情不自禁地面對開了條縫的門。緊拉著的窗簾是用紫茄色的長毛絨做的,四周一圈黑邊和流蘇,使西蒙想起聖公會的葬禮。一盞點燃著的球形檯燈放在一張長方形的橡木桌中間。他們圍著桌子坐著,像審判前的陪審團般一聲不響,滿懷期待的心理,彬彬有禮,小心翼翼。
昆內爾夫人卻很放鬆,兩手平靜地放在膝蓋上;她期望見到奇蹟,但不管是什麼樣的奇蹟,她顯然都不會感到吃驚。她那神情就像是個專業導遊,好像她對尼加拉瓜大瀑布的景色已司空見慣,但仍舊樂於共用初次遊客的驚訝和...
推薦序
導讀:扭曲的真相——我讀《雙面葛蕾斯》 ◎孫安玲/
一八四三年加拿大多倫多發生了一起聳人聽聞的慘案。兩位涉案的兇嫌之一是一位年僅十六歲的小姑娘。這起慘案轟動一時,在加拿大成了當時的世紀大案。美國紐約的報紙以及英國倫敦的報紙均有登載。人們對這個「性.暴力.犯上」的案子非常感興趣,因為在那個時代很少有女人,尤其是這麼年輕、這麼美貌,而且是一位僕役階層的人,竟會涉及像這樣的案子。
前 言
加拿大多倫多的一位富農湯瑪斯.金尼爾(Thomas Kinnear)和他的管家兼情婦南西.蒙哥瑪莉(Nancy Montgomery)在一八四三年七月二十三日不幸雙雙遇害。驗屍的結果發現南西早已懷有身孕,所以是二屍三命。兇嫌是他家的兩名工人。馬夫詹姆斯.麥莫特(James McDermott)被處以吊刑。女僕葛蕾斯.馬克斯(Grace Marks)則以共犯身分被起訴。她被陪審團判為死刑,但法官以其年幼,且為女性,減刑為終身監禁。
對於此案,眾說紛紜。詹姆斯和南西到湯瑪斯家工作才三星期。在此之前,他們根本互不相識。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怎會嚴重到釀成這麼可怕的命案呢?
對於詹姆斯的涉案及其後的定讞,沒有人有意見。但對於葛蕾斯之是否涉案,則意見趨向兩極。有一半人覺得她真的是可怕極了,心腸狠毒,是整個事件的「幕後主導者」。另一半人則覺得她實在「太單純、又太年輕、太柔弱了。她只不過是一個沾上了一點邊的旁觀者」,目睹一切,驚慌失措,恐懼異常。事實上詹姆斯真的有開槍射擊她,警方在她所說的地方是有找到子彈。所以很可能她真的是嚇得發慌——想想看,詹姆斯已經殺了兩個人,又威脅要殺她,為了自保,她不得不在他的要脅下跟著他逃亡,所以她是個「嚇壞了的女性受害者」。
寫作緣由
作家的看法也是南轅北轍,相當分歧。例如,Susdnna Moodie的維多利亞短劇就從馬夫詹姆斯的角度來看整個事件。她把葛蕾斯寫成劇中的壞人,而詹姆斯則是被她所騙的那一位。是她唆使、是她導引、是她煽動一切的,因為她愛上了主人湯姆士、嫉妒南西。她要殺的是南西。她以己身作為誘餌讓詹姆斯幫她殺南西。但她只是說說,沒想到詹姆斯真的會動手。他殺了南西後,她嚇壞了。詹姆斯又臨時起意要殺主人湯姆士。葛蕾斯力阻無效,反而激怒了詹姆斯,他覺得他被利用了……
有一位在慘案發生時才九歲,常去湯姆斯家果園偷採蘋果的男孩,長大後寫文章指出,葛蕾斯既「仁慈」又「和藹」。葛蕾斯後來住的瘋人院的院長Dr.Workman也說她「真的很好、不抱怨」。「就連當時的政界也都分成二派,保守派反對她,改革派則支持她」。
加拿大名小說家瑪格麗特.愛特伍是從Moodie的作品Life in the Clearings中獲知這件事。她也唸了Moodie所寫的那個短劇。首先,她以Moodie的故事為本寫出了一個電視劇。她的作品內有許多錯誤的地方。歲月流逝,葛蕾斯.馬克斯的事一直盤據在愛特伍的腦海中,縈繞不去。葛蕾斯到底有沒有做壞事?她究竟是惡魔,還是可憐蟲呢?她決定要寫一本小說,採持平之論,讓葛蕾斯更完整的呈現在世人的眼前。於是她開始作詳盡的研究工作,查閱當時的報紙報導、法官的筆記,以及監獄的紀錄。她不僅鑽研那件謀殺案,也探究維多利亞時代生活的點點滴滴,包括當時的監獄生活。她發現人們在寫葛蕾斯.馬克斯的時候,把他們自己對於「女性的看法」安裝到她的身上。他們又把他們對於「僕役」、「性」、「犯罪學」、「發瘋」的所知也投注在她的身上。所以每個人心目中的「葛蕾斯.馬克斯」已經不是她本人了,而是他們意念中的「她」。(這可能是這本書被命為「雙面葛蕾斯」的原因吧。)對於這一點,愛特伍很感興趣。她對於公眾意見形成的過程,是怎麼形成的?人們如何把他們各人的想法擺入各種情況中的現象也很感興趣。她甚至發現每一個當時的見證人也都各說各話,各有版本。她決定把這些以及女性的屬性、男女之間的關係、以及思想和意識的問題都寫入她的小說《雙面葛蕾斯》中,讓讀者自行作判斷。她覺得有些事情很難釐清,雖有答案,但非我們所能知道。最後就算答案出來了,有的人也還是不相信。
寫作手法
《雙面葛蕾斯》一書部分是書信體,部分是敘述體,部分是詩文。共分十五章,愛特伍用Moodie在Life in the Clearings中所說的話、當時的新聞報導、英國詩人艾蜜莉、勃朗特(Emily Bronte)、白朗寧(Robert Browning)、伊莉莎白‧白朗寧(Elizabeth Barrett Browning)、丁尼生(Alfred Tennyson)、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美國詩人艾蜜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Willace Stevrens、朗費羅(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等人的詩句,Kingston感化院懲戒簿中的一頁以及一段一八五九年對於年輕未婚女性「歇斯底里」的描述等作為她各章故事的引言。
故事共有兩條主線,分別由葛蕾斯.馬克斯和西蒙.喬登(Simon Jordan)帶動。喬登是一位來自美國、在歐洲研讀記憶、發瘋和失憶理論的精神病醫生。他代表的是一群相信葛蕾斯是無辜的善心人士,要營救她做出了許多的努力。(這個角色是著者愛特伍杜撰的。)
小說由一八五一年葛蕾斯二十四歲,在感化院中服刑,但被借調到典獄長的家中服勤開始說起。一八五九年喬登開始到監獄來探望葛蕾斯,期盼能讓她恢復記憶,想起謀殺案發生時的情形。這是因為審判時她堅稱當時她昏了過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訪談中,為了要使葛蕾斯消除戒心,喬登引領她回溯過往,讀者因而得知葛蕾斯的身世、經歷、謀殺案時她的驚嚇、其後的被迫逃亡、出庭應訊、感化院的生涯等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她並不是律師叫她在審判期間裝出的那個呆子。她會讀、會寫、會觀察、會仔細的聽別人講話。事實上,她很會說話,可以侃侃而談。她敏銳、有智慧、她的不幸際遇,讓她的言辭中帶有一份諷刺。而事實上,就算她以前有多麼的單純,經歷了這麼多的世事磨難,也會完全變了個人吧。
因為和房東太太有糾纏不清的情愛糾葛,喬登功虧一簣,只好在完成他對葛蕾斯的研究前就離開了。可是其他的人,一些科學家、神職人員和女士們還是為她提出請願,使她得以獲釋,使故事有個美滿的結局。
但在一次和喬登會面前,葛蕾斯一面回想,一面考慮她要告訴喬登什麼。她說:「我記得被逮捕時我所說的話,還有律師先生說我該怎麼說,還有那些我甚至連律師都沒告訴過的事。我記得審判時我所說的話,和後來我所說的話,它們都是不一樣的。我也記得詹姆斯說我曾說了什麼,其他的人說我一定曾說過什麼。總是有那些人會把他們講的話放進你的嘴裡,說是你講的……」這段話反應出《雙面葛蕾斯》這本小說的主題——真相之被扭曲。人與事的真相很難得知,我們得到的訊息可能是多變、相互矛盾、不完整、令人不滿意的。葛蕾斯.馬克斯做了沒?她是善是惡,就留給每一位讀者自己去判定了。
媒體讚譽
瑪格利特.愛特伍是文史家、小說家、詩人。《雙面葛蕾斯》是愛特伍的第九本小說。對這本書,當然有褒亦有貶,但以讚美居多。《密爾瓦基報》記者大衛‧瓦爾頓(David Walton)稱讚:「它是一位好作家的巔峰之作,重寫一個老故事,一件歷史性的謀殺案。任何結論都只可能是疑測之辭,極端考驗一位作家的能力。」《華盛頓郵報》書評說:「《雙面葛蕾斯》的力道絕不比流沙差。它是一本棒極了的小說。一旦把你吸了進去,你就別想走……」《每日新聞報》認為:「《雙面葛蕾斯》使你有機會沈溺於一本書中。我們最有天分的一位作家,讓你得以今日的時光,走入過往,換取昨日的種種。」
《紐約時報》書評也很肯定的說:「在《雙面葛蕾斯》一書中,瑪格麗特.愛特伍超越了她自己。」
——原載《書評雙月刊》五十期(本文作者為靜宜大學英文系副教授)
導讀:扭曲的真相——我讀《雙面葛蕾斯》 ◎孫安玲/
一八四三年加拿大多倫多發生了一起聳人聽聞的慘案。兩位涉案的兇嫌之一是一位年僅十六歲的小姑娘。這起慘案轟動一時,在加拿大成了當時的世紀大案。美國紐約的報紙以及英國倫敦的報紙均有登載。人們對這個「性.暴力.犯上」的案子非常感興趣,因為在那個時代很少有女人,尤其是這麼年輕、這麼美貌,而且是一位僕役階層的人,竟會涉及像這樣的案子。
前 言
加拿大多倫多的一位富農湯瑪斯.金尼爾(Thomas Kinnear)和他的管家兼情婦南西.蒙哥瑪莉(Nancy Montgomery)在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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