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閱讀電影用文字和自己同行我經常醒在陽光薄澈,市聲隱約的時刻。這樣的清晨我總有置身時間之外的錯覺,就像將要動筆寫作的瞬間。或許這也是時間的本質。它是延續不斷的,但也是可以被打斷的。它開放給時間的步行者,在其中鑿開一個又一個的站立點。──張惠菁張惠菁的文字敏感且細膩,溫柔又疏離,她以一雙靈活的雙眼觀察週遭的人、事、物。她藉著觀察孩童而發現大人的幼稚行為;她寫台北六、七○年代快餐店記憶,也寫有些朋友的美好。她愛閱讀,只因耽溺於一個人的寂寞與虛榮,也愛電影那似幻似真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
作者簡介:
張惠菁,1971年生。台灣大學歷史系畢業。英國愛丁堡大學歷史系碩士:博士班研究。著有:文集《給冥王星》、《你不相信的事》、《告別》、《閉上眼睛數到十》、《流浪在海綿城市》,小說集《末日早晨》、《惡寒》,以及傳記《楊牧》。
章節試閱
與老鼠住在同一屋簷下
二○○五年的冬天,有隻小老鼠在我家住了一段時間。
一開始只是些細微的線索。一天早上我走進廚房,發現木瓜上面有幾道小小的牙印。我對著那個牙印看了很久,想要理清是否有任何的自然現象會造成水果表面凹下去,比如說溫度變化、熱漲冷縮啦,或是水果太熟了等等。總之逃避著不想面對可能的事實。
同樣的牙印在第二天出現在蘋果上,第三天在麵包上。這麼一來已經無法否認了──這個屋簷下,有另一隻動物在入夜後來到我的廚房,尋找沒被收好的食物,那……應該就是老鼠吧。
說起來還算是一隻蠻節制的老鼠,每次只啃掉水果的一點表面,還不到我一口的量呢,雖然如此也只好把被咬過的水果丟掉了。
於是每晚睡覺前,我和室友會把水果都收起來。倒不是可惜那一點食物,而是希望沒有東西吃,老鼠會自動地離去。沒想到這卻使老鼠的覓食技巧更加精進了。接下來的幾天,牠學會咬破裝米的塑膠袋底部,讓米漏出來;還把蘇打餅干的包裝紙也咬破(餅乾製造商一層又一層的過度包裝根本沒用),可能牠也學會了吃巧克力——有一天架上的盒裝巧克力掉落,我用可疑的眼光檢查每一片巧克力,到底是不小心掉的還是被老鼠推下的呢?
這樣,簡直變成人跟鼠之間的偵探遊戲,睡前我們把老鼠可能會吃的東西收進櫃子裡。然後半夜換老鼠上場,牠總能在我們自認收拾的很好的廚房裡,找到漏網的糧食。現在牠明白了,食物不一定都是像水果那麼平鋪直敘、簡單易懂,而可能是躲藏在塑膠或是紙張的另一面,必須有方法打開、摔開、扯開牠與食物之間的障礙──得到這個知識後,牠就算是進化成高階的家鼠了。我記得以前看過一本科普書,提到倫敦的麻雀因應城市生活型態,學會啄破住家門前牛奶瓶的錫箔封口,喝裡頭的牛奶。我們家的老鼠從吃水果,到會開塑膠袋,要不了幾天的時間,真是神奇的演化之路啊。
我的室友首先開始受不了家有老鼠。她聽人家說可以用一種捕鼠板,會把老鼠黏在上面。
「這太恐怖了吧。」我說。「也就是說老鼠會發現牠腳下多了一塊滑雪板,而且還脫不下來,這樣太不人道了啦。」
我比較能接受的方式是用捕鼠籠。我的想像是像卡通影片教我們相信的那樣,用一片大孔起司誘抓一隻米老鼠,然後再把捕鼠籠提到大安森林公園去,希望老鼠在青草地上安居樂業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當然這個老鼠生活在草地上的畫面也仍然是我一廂情願的想像。大安森林公園每天都有很多人去那裡溜狗,對老鼠而言,可能就像是把牠丟進羅馬競技場裡去餵獅子一樣。我聽說有人突發奇想去公園溜寵物兔子,結果兔子一去不復返。在公園裡眾多家狗的眼中,那可能就是一塊奔跑的火腿吧。人類的公園,小動物的屠宰場。
於是捕鼠計畫因現實與卡通的差距而被拖延了下來。有一天我們又發現小老鼠又學會了新的技能。
我的室友問我:「你前陣子買了栗子嗎?」
「有啊」。有一天我忽然想學食譜上的栗子雞湯,特別去買了栗子的。買到的栗子看起來營養不良,但還是湊和著用了。後來裝栗子的塑膠袋也被老鼠咬破,剩下的我就丟了。
室友告訴我,她在房間的角落發現了栗子。
也就是說,我們家的老鼠會存糧呢!我忽然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如果家裡養的狗會表演算術或是翻跟斗,主人以狗為貴露出驕傲的表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該不會是隻松鼠吧?」裕棻說。「錯把妳們家當樹洞了。」
這個推測我也沒有辦法證實。因為雖然住在同一屋簷下,我們卻是從來沒照過面。自從察覺家裡有老鼠後,晚上要進廚房前我都會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響,希望老鼠躲起來不要讓我看見。老鼠大概也是抱著同樣相見不如不見的心情,在這屋子裡活動吧。
這樣過了幾天,當我幾乎習慣了老鼠的存在時,牠又消失了。有一天我的室友把麵包忘在桌上沒有收起來,竟然沒有被咬。接下來第二天也是一樣。漸漸地,我們的水果、餅乾都回到了原位,也都不再有牙印出現在上頭。於是我們確信老鼠已經離開了。
究竟是什麼時候走的呢?什麼時候牠對我們這個廚房感到厭煩,出發流浪去尋找更豐美的遊牧地?還是我們破獲了牠的栗子糧倉,讓牠太傷心了呢?總之,小老鼠從廚房消失了。
又過了好幾個月,室友說她發現我們放在後陽台的垃圾袋被咬了一個洞。
是同一隻老鼠回來了嗎?我個人認為後陽台算是戶外,如果晚上真有老鼠經過,發現垃圾而停下來覓食,也就算了由牠去吧。不進到室內、也沒有在我們看電視時忽然衝出來橫越客廳,已經很謝謝牠了吧。實在不能貪心到把身邊的空間,都當成殖民地管控哪。
畢竟我們人類自己發明了房屋所有權的觀念,把室內空間劃為自己的,也沒有跟老鼠商量啊。於是我們雖然碎碎唸著把咬破的垃圾袋收拾了,卻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就這樣又度過一個,有老鼠路經同一屋簷的日子。
二○○五年
以嬰兒之名
姐姐的兒子出生了。
這件事情的實在感,首先是以email附加圖檔的形式來臨的。在我姐夫打電話來報告母子平安的消息後,我依照平日的通訊習慣知道該等著收email。果然,email很快就到,打開圖檔,跳出一個紅通通的嬰兒,哇哇大哭著正被放在磅秤上量體重。
如果我們和姐姐住在同一個城市,或者至少在同一個時區裡,大概會比較有臨場感,會分享到她待產、陣痛、要上醫院了的即時報導。可是我們和我姐之間有十二小時的時差,其結果是:一天早上我們醒來──「什麼?已經生了!」有種小孩從天而降的感覺。是靠著email傳來的那幾張照片,我才第一次對家裡多了個小孩這件事產生現實感。真的有這麼一個剛出世的小生物呢。可能是出生晚過預產期的緣故,他看起來比一般的新生兒成熟,望著相機鏡頭竟然一臉平靜。姐姐和姐夫暫時還沒想好中文名字,只取了英文名字叫威廉。
於是,在開始被朋友的小孩、以及路上不認識的小朋友稱作「阿姨」的多年後,我終於正式「阿姨化」了。證據就在我的電腦圖片檔案裡,現在專開了一個檔案夾,存放從我姐那裡寄來的威廉的照片。姐姐跟姐夫就像許多第一次當爸媽的人一樣,專為嬰兒買了新的數位相機。
然後,過年期間我和媽媽去了一趟紐澤西,那才是照片中的嬰兒獲得更進一步現實感的時候。我們到達紐澤西時是下午,聽說先前幾天美東大雪,一夜之內道路都埋沒了。但我們抵達時卻是陽光晴好,積雪溫馴地被成堆鏟在路邊,完全看不出它們曾經造成怎樣的嚴酷,白顏色把四周返照得亮晃晃的。
這樣的午後我到了位在一靜謐社區的姐姐家。在被請來臨時看護半天的表嫂懷裡,第一次看到剛喝完奶一臉昏昏欲睡表情的我的外甥。
這個小生物的存在,在見面的瞬間立刻以各種感官形式獲得補充,身體的觸覺,溫度,聲音,還有一臉奶味,超過了網上傳來的照片,完整地真實起來了。
家裡有了新生兒,帶來的第一個變化,不是他在大人群中逐漸地長大,而是大人全都在他面前嬰兒化了。
不覺間大家都發生返祖現象,擬仿幼兒說話。我媽抱著嬰兒時,都要以她孫子的身分發言。她不再對我說:「小菁,幫我拿一下毛巾。」而是說:「阿∼姨∼,幫人家把那個毛巾拿過來啦!阿∼姨∼快點啦!」我懷疑我媽是不是把她孫子當成布袋戲偶了。
我妹跟嬰兒溝通的語言策略,則是不斷發出單音節的字。威廉一哭她就:「喔、喔、喔、喔,好、好、好、好」,我們都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我想嬰兒應該是更一頭霧水吧。不過這樣連續的單音節發音,加上搖晃,有時竟然也會奏效,讓威廉止住不哭。我想威廉應該是認為:「這個大人好奇怪,還是別指望她了吧!」於是非常睿智地安靜下來。
我是裡頭唯一努力要用一般大人口氣跟嬰兒說話的人(因此可能也是最不正常的一個),但這種做法有時不太受到其他大人的歡迎。有一天我媽在廚房準備晚餐時,我抱著嬰兒參觀廚房,並且向他介紹爐子上的各種食物:「你看,這個是人參雞湯,是外婆煮的嗎?不是。是表舅媽昨天拿來的。啊,這裡有包子,是外婆做的嗎?也不是,是奶奶包的。……那外婆請問妳到底會煮什麼?」這樣做的結果是被我媽趕出廚房,給威廉上了寶貴的一課:真相並不是中性的,事實的敘述有時會導致意想不到的結果。
這是家裡出現小嬰兒後對大人行為舉止的第一件怪異影響,大家的說話口氣都倒退到十歲以下的狀態,擬仿幼兒,用他作第一人稱發言。好像忽然得到時間特許,遂雨後春筍地幼稚了起來。
我懷疑每個人都有用另一種口氣說話、藉一個他者來發言的需要。嬰兒的在場提供了好機會,發揮類似戲劇裡面具的功用,讓大人可以隱身在他背後說話。
嬰兒是最沒有說話能力的人,卻有最多人以他之名發言。他還沒清楚發展出 「自我」的意識,週遭的人卻搶著替他扮演那個「我」。我們擬仿小孩口氣要為他爭取多一盎司的牛奶、多一條毯子、多一件衣服、多一個人來哄。我們不再直接用自己的身分說話,而是迂迴透過他存在的轉介,在一場共謀的扮演裡,達到彼此的溝通。
對這個時期,他長大後應該是不會有任何記憶的吧。一天下來,我看著他躺在小小的嬰兒床裡熟睡,睡得把兩隻手臂向上舉成「萬歲」的姿勢,只有小孩子才會有那麼放心的睡法。很快他將學會替自己說話,學會站起來伸出手拿到他指涉的物件。他並不知道,曾有一段時期,每一句話都是以他之名說出,承載一個大人在諧謔與擬仿的背後,一種突如其來,想在語言中失去自己的願望。
二○○五年
鄭成功的土地測量師
一六六一年,四月三十日的上午,在當時被荷蘭東印度公司統治的熱蘭遮城城堡上,升起了旗幟。隔著台江內海,在今天的赤崁樓、當時的普羅岷西亞城方向,有人遠遠看見了旗幟,但還不明白旗幟要表達的訊息。
那面早晨天空下無聲的旗幟,是在急切地訴說著一個事件。它想要叫喚荷蘭守軍進入緊急備戰狀態,因為在熱蘭遮城西面,晨霧之中,鄭成功的船隊忽然現身在海平面上。
從這一天起,鄭成功開始對熱蘭遮城長達十個月的圍城。次年二月荷蘭長官揆一投降,結束了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台灣的統治。那面早晨的旗幟,在一個朗朗春日裡,訴說著一歷史的轉向已然發生。
在駐守普羅岷西亞的荷蘭人當中,有一位土地測量師梅氏(Philippus Daniёl Meij van Meijensteen)。他在戰爭一開始曾遠遠地看見鄭成功,站在侍者為他撐舉的紅色絲綢華蓋下,近身侍衛一律紅衣,隱約有笛子和樂器吹奏的聲音。顯然鄭成功採用了一定的統治者儀仗與階級符號,而不只是一海商或海盜之子了。我懷疑他的父親,縱橫海上亦商亦盜的鄭芝龍,也曾有這樣的排場嗎?還是,這是他從明朝流亡政權,隆武帝、永曆帝身上學到的姿態呢?
梅氏在圍城期間所寫的日記,後來成為向東印度公司報告殖民地失守經過的文字實錄,保留在東印度公司檔案中。幾年前梅氏日記經江樹生先生譯成中文,並加註釋,我們因此得以看見延平郡王在神壇塑像之外的另一面形象。
梅氏在台灣住了十九年。推算起來,他初到台灣時應該只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大航海的時代,海外已知與未知的財富,如磁鐵一般吸引、捲動許多歐洲人命運。東印度公司有計畫地訓練培養殖民地需要的人力,把他們送到海外去擔任測量員、碉堡建築師、教師,或士兵等等。上船之後他們的命運就像海洋般難測,有人從殖民地發財回國,也有人葬身異鄉。
殖民地統治瓦解的前夕,荒野的力量反撲,強韌地掙脫了殖民法則的規範與束縛。殖民者結集在一起時,有軍隊與統治技術的後援而顯得強大,但在公司失的控制力消失後,又回復為軟弱的個人,於飢餓、恐懼、孤立中一個個耗損、仆折了。梅氏日記所記載的,正是這一殖民秩序瓦解的時刻,失去東印度公司後援的荷蘭人們的下場。
(鄭成功是否也體會震懾力的重要,因此早早就採取了統治的符號,以華蓋與紅衣侍衛鮮明地標示出權力來?)
不同於熱蘭遮城堅守了十個月,毫無準備的普羅岷西亞城在戰爭初期很快投降了。梅氏被派擔任荷方與鄭軍交涉的角色,我們因此在他的日記中看到更多近距離接觸鄭成功的紀錄。在梅氏的眼中,鄭成功似乎是個嚴厲易怒之人,不時發怒咆哮。鄭軍的軍令嚴苛,斬首的事每天都發生。
不久鄭成功就想到,該善用荷蘭土地測量師的專才。如果梅氏理解得沒錯,鄭成功似乎是在為領土訂下發展計畫,要在每塊領地的中央建一個城市,每個城市必須距離海邊約四小時路程,領地的邊界則要建鄉鎮。於是這些被俘虜的荷蘭土地測量師,便被派去為這些尚未存在的城市測量位置,立柱為記,並在每隔一小時路程的距離立一個路標。
以梅氏親身的經驗為例,他「從麻豆北邊一個半小時路程的小溪,是要去哆囉嘓的半路,中國人稱為Hoem Cangbooij的地方,開始測量第一個領地。經過了哆囉嘓、諸羅山、他里霧、貓兒干、虎尾壠,到達二林。據我的記憶,總共約走了二十四到二十五哩路。」沿路行進非常艱苦,飲食也差,一些測量師因而病死了。
這三百多年前的測量事業,後來怎麼了呢?那些曾被當作城市預定地,並插上了界樁的所在,現在都是什麼景象,可曾實現了鄭成功的預想,發展成了城市?在荷蘭人的測量之後,鄭成功可曾派遣軍隊去駐紮屯墾,點狀地架構起他的反清復明根據地?或者,是像台灣歷史上經常發生的那樣,無數沒有姓名流傳的移民,以其無計畫性的、自然的生命力,毫不知情地實現了一座城市的預想?
這些我們不清楚。想像一群荷蘭的土地測量師,為在普羅岷西亞城裡、華蓋之下的鄭成功,艱苦地丈量著田地與荒野。其中梅氏幸運存活下來,報告了圍城期間的史事。有一天鄭成功還向梅氏詢問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亞洲的事業,買賣胡椒的價格,甚至問東印度公司願不願意和他做生意?鄭成功似乎正如他自己所說,只想拿下土地,不對荷蘭人抱什麼敵意。如果荷蘭人說「請搞清楚,我們是敵人,不可能做生意」,他好像還會覺得很奇怪似的。或許那時他心裡已經有了攻打馬尼拉、掌握海上貿易,以對抗大清陸上帝國的盤算。
只是他還不知道他會猝然地早逝。生死是人世最不可丈量之事。
而我總會想起梅氏日記中的一段記述。一天早晨,鄭成功把梅氏叫到跟前。他的三個隨從,分別拿著短棍,每根短棍頂端有圓環,上頭貼著一枚錢幣大小的紅紙,是當作箭靶用的。鄭成功翻身上馬,馳騁而去,在奔馳中發了三箭,三箭都射穿那錢幣大小的紅紙。然後鄭成功問梅氏看清楚沒有,做不做得到?
在這場圍城之戰的一個早晨,鄭成功忽然向這倖存的荷蘭土地測量師進行了一次小小的炫技。那天,一個在東印度公司殖民事業中遠渡重洋、在台灣生活了十九年的荷蘭土地測量師,也許看見了鄭成功一回孩子氣的表情。
二○○五年
與老鼠住在同一屋簷下二○○五年的冬天,有隻小老鼠在我家住了一段時間。一開始只是些細微的線索。一天早上我走進廚房,發現木瓜上面有幾道小小的牙印。我對著那個牙印看了很久,想要理清是否有任何的自然現象會造成水果表面凹下去,比如說溫度變化、熱漲冷縮啦,或是水果太熟了等等。總之逃避著不想面對可能的事實。同樣的牙印在第二天出現在蘋果上,第三天在麵包上。這麼一來已經無法否認了──這個屋簷下,有另一隻動物在入夜後來到我的廚房,尋找沒被收好的食物,那……應該就是老鼠吧。說起來還算是一隻蠻節制的老鼠,每次只啃掉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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