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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真、李家同、胡志強、孫越、黒幼龍、白崇亮、連加恩、李晶玉、楊玉欣、呂政達、蘇絢慧、彭蕙仙、高有智、許承道、朱植森、周巽光、杜明達、張進益……等各界名人感動推薦!
麥肯帶著三個心愛的孩子在暑假結束前到山上露營,開心的假期正要結束,卻赫然發現小女兒蜜思失蹤了!經過警方地毯式的搜尋,最後只在一棟山間小屋發現了蜜思血跡斑斑的紅色洋裝……
事隔三年半,蜜思遇害的「巨慟」仍籠罩在麥肯心中。在一個郵差無法送信的暴風雪天,麥肯竟在自家門前的信箱中發現一封署名「老爹」的信,信中只邀請他週末到「小屋」碰面。「老爹」是麥肯妻子小娜對上帝的暱稱,而「小屋」則是他回憶中的至痛。這是某人開的一場惡意玩笑、殺害蜜思兇手的邪惡計畫,還是上帝真的送來了一封邀請函?
困惑、痛苦與憤怒的麥肯,決定獨自踏上重返小屋的旅程。不料在那兒等著他的卻是……他在小屋到底遭遇了什麼事?這一切跟蜜思、「老爹」又有什麼關係?
作者簡介:
威廉‧保羅‧楊(Wm Paul Young)生於加拿大一個傳教士家庭,幼年時曾遭長期性侵。成年後移居美國,因為對保守的教會系統感到沮喪,加上幼年受虐的傷痛經驗,使他認為傳統的教會制度只會對人造成不必要的傷害,因而決定放棄神職工作。之後他曾從事各種行業,出書之前,在一家朋友經營的小科技公司擔任製造商經理,晚上兼差做網頁設計,住在租來的房子裡。
威廉‧保羅‧楊一直有著寫作的習慣,但只是當做禮物送給朋友看看,直到他的太太力勸他為6個孩子寫下他對上帝的看法,以及內心經歷的療癒過程,《小屋》的初稿才得以完成。這本為孩子所寫的小書,原本只在一些好友間流傳,他的兩位好友鼓勵、協助他找出版社出書,卻遭到26家出版社拒絕。2007年,他們決定自己成立一家出版社來出這本書。他們只花了300美金宣傳本書,卻靠著口耳相傳,銷售持續上揚。後來經大出版社重新發行,首刷印量高達50萬本,並迅速登上《紐約時報》文學類暢銷書排行榜冠軍,至今仍熱銷不墜,持續引發話題與討論。全球已售出逾30國版權。
譯者簡介:
陳敬旻
蒙恩的基督徒,專職譯者。譯有《快樂,不用理由》《不抱怨的世界》《小島》《12個平凡女人勇敢逐夢的故事》等十餘本書。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戲劇所碩士,曾任編輯與教師。
各界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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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奧美集團 董事長 白崇亮
張老師月刊編輯總監 呂政達
馬偕醫院協談中心諮商心理師 蘇絢慧
作家 彭蕙仙 中國時報記者 高有智
台灣基督教長老教會總會牧師 許承道
基督教台北真道教會主任牧師 朱植森
台北靈糧堂青年牧區區牧長、約書亞樂團團長 周巽光
思恩堂主任牧師 杜明達
桃園縣基督教更生團契少年之家牧師 張進益 ……等各界名人感動推薦!
我真的以為這只是另一本普通的書。但是朋友們,相信我──這不是!每當流行風潮來襲,我通常都任它隨風而逝。但說到《小屋》,我不僅立刻跟上這股風潮,還不斷停下來呼朋引伴。我不記得之前有哪本書,更別說是哪本小說,對我的生命有如此巨大的療癒力。
——知名廣播節目主持人 竹.馬歇爾(Drew Marshall)
引人入勝、峰迴路轉的情節完全超乎你的期待。讀這本書不可能無動於衷。
—— 名作家 蓋爾.厄文(Gayle E. Erwin)
我們每個人都有與眾不同的失落,有著我們自己的「小屋」。……如果一直拒絕回到內心所害怕的「小屋」,就無法讓生命感受到希望、熱情與愛。……若我們願意以愛與良善回應創痛遭遇,療癒便能發生。
—— 馬偕醫院協談中心諮商心理師 蘇絢慧
當虔誠的信仰與受創的靈魂產生糾結時,你當如何面對自己、家庭及未來?藉由《小屋》這本書,我彷彿看見自己被刺入剖開,心中那隱藏不為人知的秘密,頃刻之間像透明般一覽無遺。《小屋》是你尋找答案的機會,你不可錯過。
—— 基督教台北真道教會主任牧師 朱植森
有的心理學家認為寬恕是德行中的德行,會原諒、寬恕他人的人可能是最快樂的人!《小屋》的作者就是要幫助我們更快樂,並且能將喜樂分享他人。
——卡內基訓練負責人 黑幼龍
我迫不及待地向每個人推薦此書。此書超乎想像,會讓人的精神或靈魂提升到另一層次的境界,讓人一次又一次地反覆回味無窮。這本書充滿著能量,是能讓人活起來的書,衷心極力推薦《小屋》。
——桃園縣基督教更生團契少年之家執行秘書 張進益
這是一部談論內心醫治的小說,作者的筆觸溫暖親切,透過一連串的對話探討人生的哲理,對於熟悉基督教文化的讀者會開拓原有的信仰視野,不同宗教信仰的讀者也可以從中得到啟蒙。這是作者的療傷心靈之旅,也適合提供給內心受傷的每一個人。當你試著敞開胸懷,相信都可以找到自己內心的「小屋」,享受一場洗滌心靈的對話。
——中國時報記者 高有智
當我們信主一段時日後,雖然從聖經、實際生活經歷裡會更「知道」神,對祂的認識卻仍然非常有限。光是書中以黑人女性呈現的「天父」、非常「人性」的耶穌、亞洲行動派女子「聖靈」來與主角對話的過程,就足以令我們瞠目結舌,也點出我們心中不可否認的衝突與矛盾。關於神、關於我們所以為的一切,甚至是我們面對的茫然與複雜……,本書跳出了原本的認定,可以讓我們不要「錯看」神!
——台北靈糧堂青年牧區區牧長、約書亞樂團團長 周巽光牧師
這本書會挑戰你,不管你的信仰與期待是什麼。
——Jean Peterson ( Seattle, WA, USA)
本書與生命中經歷過苦難的人特別有關。我真的認為《小屋》可能成為療癒與鼓勵的根源,它將不會是你所期待的,它也許會令人不舒服,而且絕對不符合傳統,但我百分之百推薦這是本值得一讀的書。
——公共神學研究者 蘇珊娜.克拉克(Susannah Clark)
如果上帝擁有大能與滿懷慈愛,那祂為什麼對世界上的痛苦與邪惡坐視不管?本書以驚人的創意及無比的清明回答這個古老的問題。是我目前為止讀過最好的書之一。
——作家 詹姆士.萊爾(James Ryle)
當作家的想像力與神學家的熱情交織,就孕育出像《小屋》這樣的小說。本書對我們這個世代的影響力,有可能媲美當年《天路歷程》所產生的影響。這本書就是有那麼好!
—— 溫哥華市維真神學院靈修神學榮譽教授 畢德生(Eugene Peterson)
我的眼眶泛淚、喉頭哽咽,一心只想到其他需要讀這本書的人。我也深信每一位讀過這本書的人,都會跟我有同樣的感覺。
——奇柔.渥克(Chyril Walker)博士
是最近淚腺鬆弛了嗎?讀這本書,我哭了。每個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地獄,當你逐頁閱讀,這本書或許也會將你從那樣的地獄中救出來吧!
——本書日文版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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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前言
當一個人宣稱自己和上帝共度了整個週末,而且還是在一棟山間小屋裡,有誰不會感到懷疑呢?這就是《小屋》的故事。
自從我和麥肯一起到鄰居家幫忙綑給牛吃用的乾草那天算起,我們已經認識二十多年了。從那時起,我和他便常常像時下年輕人所說的「廝混」在一起,共喝一杯咖啡──或者一杯滾燙的印度拉茶加豆奶。我們的對話有著一種深刻的樂趣,總是點綴了很多笑聲,偶爾也會留下一兩滴眼淚。老實說,我們年紀愈大,就愈常出去廝混。
他的全名是麥肯錫•艾倫•菲利浦,不過多數人都叫他艾倫。這是他們的家族傳統:男人的第一個名字都一樣,但大家都知道他們中間的名字,可能是為了避免一世、二世、三世或大麥肯錫、小麥肯錫等無謂的稱呼。這對辨識電話推銷員也很有效,特別是那些喜歡用跟你很熟的語氣稱呼你的人。所以他和他的祖父、父親,還有他的長子都有麥肯錫這個名字,但一般人都用中間的名字稱呼他們。只有他的太太小娜和親近的好友叫他麥肯。(不過我也聽過少數幾個陌生人對他大喊:「喂,麥肯,你在哪裡學開車的?」)
麥肯在中西部某處出生,是個愛爾蘭裔家庭的農場小孩,家規嚴厲,相信雙手勞動的價值。他的父親雖然表面上篤信宗教,但這位過分嚴格的教會長老卻是不為人知的酒鬼,尤其是不下雨、或太早下雨,以及介於兩者之間的多數時候。麥肯絕少提到他,只要一提,他臉上的表情就會像退潮般頓時失色,僅留下暗淡無光的眼神。從他告訴我的幾個故事,我知道他老爸不是那種「一睡解千愁」的醉漢,而是惡毒卑鄙的「先打老婆再求上帝饒恕」的酒鬼。
事情的關鍵點發生在一場青少年信仰復興特會上,十三歲的麥肯錫勉強向教會牧師袒露了心聲。麥肯受到當時牧師呼召的感動,淚眼坦承他不只一次目睹喝醉酒的爸爸把媽媽打得不省人事,而自己卻從來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幫助她。麥肯沒有料到的是,聽他懺悔的神職人員與他的父親在同一個教會服事,因此等他到家時,他爸爸已站在前廊等他,媽媽和姊妹們都離奇缺席。事後他才得知她們都被送到梅姑姑家,好讓父親能毫無顧忌地教訓這個逆子何謂尊重。他被綁在房子後面的大橡樹上將近兩天,每次他爸爸恍忽醒來、放下酒瓶,就會一邊念著聖經經文、一邊用皮帶鞭打他。
兩週後,當麥肯終於能再抬起腳走路時,他乾脆動身離家出走。但離開之前,他在農場的每個酒瓶裡都下了劇毒。然後他從外面的小屋旁挖出一個小錫盒,裡面裝了他所有的寶藏:一張全家福照片,每個人都因直視太陽而瞇著眼睛(他爸爸站在一邊沒有加入)、一張一九五○年路克•伊斯特(1)的菜鳥棒球卡、一個裝有約一盎司「我的印記」(他媽媽唯一搽過的香水)的小瓶子、一團毛線球和兩根針、一小架銀合金美國空軍F—八六噴射機,和他的畢生積蓄──十五塊十三分美元。他溜回屋子,在父親又喝醉躺著鼾聲大作時,把一張紙條塞入媽媽的枕頭下,上面只寫著:「希望有一天您能原諒我。」他發誓再也不回頭,而他也辦到了──只是為時不久。
十三歲根本還不算是個大人,但麥肯的選擇不多,而且適應得很快。關於之後那幾年的事,他說得不多。那段時間他多半待在海外,在世界各地工作,寄錢給外祖父母,再由他們轉交給媽媽。在某個遙遠的國度,我想他甚至在某種恐怖的衝突中拿過槍;自我認識他以來,他就極為痛恨戰爭。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二十多歲時,他終於在澳洲的一家神學院落腳。上夠了神學與哲學的課之後,麥肯回到美國,與媽媽和姊妹們取得和解,然後搬到奧瑞岡州,在當地認識並娶了娜內特•山繆爾森。
在口水滿天飛的世界裡,麥肯是個實際動腦與動手的人。他的話不多,除非你直接問他,而這又是多數人知道應避免的事。當他真的說話時,你又會納悶他是否是個外星人,因為他對人類思想與經驗的看法和每個人都不一樣。
問題是,他的道理通常讓人不舒服,因為這個世界上,多數人寧願只聽自己習慣的論調,而那些論調通常都乏善可陳。認識他的人大致還算喜歡他,只要他不表達自己的想法就好。他真的開口講話時,他們也不會不再喜歡他──只是他們都會對自己不再那麼滿意。
麥肯有一次告訴我,他年輕時會比較自由地表達心聲,但他承認這種言談多半是一種掩飾傷痛的生存機制,最後常常會把自己的痛苦發洩在周遭的人身上。他說他有一種指出別人的錯誤並加以羞辱、同時又維持自己虛假的權力感與控制感的方法。聽起來不太討喜。
行文至此,我回想自己向來認識的麥肯──相當平凡,絕對不是明顯特別的人,除非真正認識他的人才會這麼想。他將屆五十六歲,而且相當不起眼,是個微胖、頭髮漸禿、矮小的白人,很多男人都可以用這些詞語來形容。你在人群中可能不會注意到他,他在每週進城一次開業務會議的地鐵裡打盹時,你若坐在他旁邊可能也不會覺得奇怪。他在野貓路上家中的小辦公室完成大多數的工作,賣的是我不會裝懂的高科技組件:就是能讓一切跑得更快的小玩意兒,彷彿生活中的一切還不夠快似的。
你不會明白麥肯有多聰明,除非你剛好偷聽到他可能正在和專家進行的對話。我曾經聽過,他說出口的語言忽然不太像英文,我發現自己難以理解如寶石之河般滔滔湧出的概念。他幾乎對任何事都能言之有物,即使你感覺到他對事物有著強烈的信念,但他就是有種溫和的方式,能同時讓你也保有自己的信念。
他最喜愛的話題都是關於上帝與創造,以及人為什麼相信自己所做的事。他會眼睛一亮,嘴角上揚,露出微笑,而且忽然像小朋友般,疲憊消融了,人也變得年輕不老,興奮得幾乎無法自抑。但同時,麥肯又不太篤信宗教,他與宗教似乎有種愛恨交織的關係,甚至與他懷疑的上帝之間,也是這種憂鬱、遙遠、冷漠的關係。小小的冷嘲熱諷偶爾會從自制的縫隙中流出,像從他內心深井中射出的尖銳毒箭。雖然有時我們倆在禮拜天會同時出現在當地的傳統教會(我們喜歡稱呼那個教會叫「聖約翰浸信會第五十五獨立聚會所」),但是你可以看出他在那兒不太自在。
麥肯和小娜已結縭三十三年以上,過著相當幸福的日子。他說小娜救了他的命,也為此付出了珍貴的代價。出於某種難以理解的原因,即使我感覺他早年曾嚴重傷害過她,但她現在似乎比以往更愛他。我想既然我們的傷害多數都由關係而來,所以療癒也將從關係而來,我也知道對局外人而言,上帝的恩典很少是合理的。
無論如何,麥肯娶了條件比自己好的人。小娜是維繫家人情感的接著劑。麥肯在一個有著大片灰色地帶的世界裡掙扎,而她的世界則多半黑白分明。小娜自然而然地擁有許多常識,她甚至不認為這是一種恩賜。她為了養家而放棄了追求當醫生的夢想,但做為一名護士,她在自己選擇的照料癌症末期病人這份工作上,已經有傑出的表現,也獲得不少讚賞。麥肯與上帝的關係是寬廣,小娜則是深入。
這對奇特的佳偶有五個異常漂亮的孩子。麥肯喜歡說他們好看的外表都是遺傳自他,「……因為小娜的美貌依然不減。」三個男孩中有兩個已經離家:強新婚燕爾,在當地一家公司擔任業務,而泰勒剛從大學畢業,去外地攻讀碩士學位。賈許和妹妹凱薩琳(凱特)仍在家裡,在當地的社區大學就讀。然後是遲來的孩子梅莉莎,我們喜歡叫她蜜思。她……嗯,你會在接下來的書頁裡更了解他們其中幾個。
最近這幾年該怎麼說呢?應該是獨特非凡吧。麥肯變了,他現在比以前更不同、更特別。我認識他這麼久,他一向是相當溫和善良的人,但自從他三年前住院後,他變得……嗯,更親切了。他已經變成相當罕見的那種能對自己感到完全自在的人。在他身邊,我也感到無法在任何人身邊感受到的自在。每次我們要分開時,我總是會有一種剛剛經歷一場此生最精采的對話的感覺,即使通常是我在說話。關於上帝,麥肯的理解不再只是廣泛,而是極為深入。但他為這種探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現在和七年前的狀況截然不同,七年前「巨慟」進入他的生命時,他幾乎完全不說話。大約就在當時,而且將近有兩年的時間,我們不再一起廝混,好像彼此間有一種沒有說出口的協議。我只是偶爾在當地的雜貨店裡看到麥肯,在教會就更少見到他了。我們雖然通常會交換一個禮貌的擁抱,接下來卻不會多說什麼。他連正眼看我都很困難,或許他不想進行一段可能會撕裂他受創心靈的談話。
但在一場的嚴重意外後,一切都改觀了,那是跟……。我又來了,又差點偷跑。這一切我們都會在適當的時機一一提及。我只想說最近這幾年,麥肯似乎重新獲得了生命,也移除了「巨慟」的重擔。三年前發生的事完全改變了他的生命之歌,我也等不及要為你演奏這首曲子。
雖然麥肯的口語表達相當好,卻對自己的寫作技巧不太有把握──他知道我對寫作有熱情,便問我是否願意代為捉刀,「為孩子們和小娜」寫下這個故事──他的故事。他要用一種敘事的手法來幫助自己,向他們表達深刻的愛,也幫助他們了解他的內心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那個地方:那裡只有你一個人,如果你相信上帝,祂可能也在。當然,即使你不相信上帝,祂可能還是在。那就像祂的作風。祂被稱為愛管閒事大師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你即將讀到的是我和麥肯努力了好多個月才化為文字的內容。它有一點,呃……不,是非常奇幻。無論其中的某些部分究竟是真是假,我都不予評斷,只能說有些可能無法以科學證明的事,卻仍可能是真的。我會誠實地告訴你,身為這個故事的一分子,我的內心深處受到極大的影響,我過去從未碰觸過內心這片地方、甚至不知道內心存在著這樣的地方。坦白說,我巴不得麥肯告訴我的每件事都是真的。大部分時候,我會跟他一起待在那個世界,但有些時候──當具體可見的世界和電腦似乎才是「真實的」世界──我會跟他與那個世界失聯,也會產生懷疑。
最後有幾項不負責任的聲明:麥肯想讓你知道,如果你恰巧看到這個故事卻覺得很不喜歡,那麼他要說:「對不起……但這本來就不是寫給你的。」但話說回來,或許就是寫給你的。你即將讀到的是麥肯竭盡所能記住的事。這是他的故事,不是我的,所以我出現了幾次,都用第三人稱描述自己──這是以麥肯的眼光來看。
回憶有時是棘手的同伴,尤其是對意外的記憶。儘管我們一致力求精確,但書頁間若反映出一些與事實不符的錯誤及謬誤的回憶,我也不會太訝異。那些都不是有意造成的。我可以保證,書中的對話與事件都是就麥肯記憶所及如實紀錄,所以也請稍微高抬貴手,因為你會發現,這些都不是容易與他人談論的事。
──威利
1 殊途同歸
凍結成冰的雨滴刺痛他的臉頰和雙手,他小心翼翼,在略微起伏的車道走上走下。他心想,自己看起來八成像個醉茫茫的水手,正輕手輕腳地前往下一間酒吧。人面對暴風雨的力道時,根本無法滿懷自信地向前邁開步伐。狂風會把人痛毆一頓。麥肯必須先蹲下兩次,最後才能像擁抱失聯的朋友般抱住郵筒。
他暫停片刻,凝視這片被水晶吞沒的美景。萬物反射著光線,有助於營造傍晚明亮輝煌的景致。鄰居田地上的樹都披上半透明的斗蓬,每棵樹都獨樹一格,卻又在如斯的風貌下融為一體。那是個燦爛的世界,轉瞬間,儘管只有短短的幾秒,但那耀眼的光芒幾乎將「巨慟」從麥肯的肩頭移除了。
他花了近一分鐘才撬開緊緊封住信箱門的冰。這番功夫的報償是一封信,上面只打了他的名字,沒有姓、沒有郵票、沒有郵戳,也沒有寄信人的地址。他在好奇下拆開信封的一端,但這可不是容易的差事,因為手指已經開始凍僵了。他轉身背對凜冽的寒風,終於把那一小張沒有摺過的長方形信紙從巢中引出來。上面只用打字機打了幾個字:
麥肯錫:
好一陣子沒聯絡了,很想念你。
如果你想聚聚,下週末我會去小屋。
老爹
麥肯全身僵住,一股噁心的厭惡感輾過全身,隨即又轉為憤怒。他刻意盡量不去想小屋的事,但每每想到,他的思緒就不善良也不純正。如果這是哪個人想出來的惡作劇點子,那他的確成功了。而署名「老爹」更讓一切雪上加霜。
2 晦暗雲集
像冰風暴這種讓人分心的小事件,他倒是歡迎,可暫時讓他離開那一直隨侍在側的夥伴:巨慟——這是他的稱呼。小蜜思消失的那年夏天之後不久,>巨慟便籠罩在麥肯的肩頭,像一條隱形卻幾乎伸手可及的厚重棉被。那重量使他的眼神遲滯、肩膀下沉。連努力抖落那件棉被都令他精疲力竭,彷彿他的臂膀已植入那絕望的陰暗褶層,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它的一部分。他在這沉重的外袍下吃喝、工作、愛人、夢想、遊玩,彷彿穿著鉛製的浴袍,壓得他垂頭喪氣,令他每天都要跋涉穿越吸盡萬物色彩的消沉感。
有時,他可以感覺巨慟像擠壓盤繞的大蟒蛇般逐漸繃緊他的胸膛和心臟,從他眼裡擠出液體,直到他以為體內的水源枯竭為止。有些時候,他會夢到自己的腳陷入綿密不絕的泥淖,而他正好瞥見蜜思跑在他眼前的林木小徑上,樹林間閃動的野花一路點綴著她的紅色棉質夏季洋裝,她對背後跟蹤的陰影渾然不覺。雖然他發狂似地設法高聲警告她要小心,卻發不出聲音,而他總是太遲或無力搭救她。他會猛然從床上坐直,汗水從被折磨不堪的身體上滴下,一波波憎恨、罪惡、懊悔的狂潮,如超現實的潮汐洪水般向他襲來。
4 巨慟
「麥肯,我們找到東西了,但不是好消息。」
他在腦海中搜尋恰當的字眼。「你們找到蜜思了嗎?」他不想聽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卻又迫切需要知道。
「沒有,我們沒有找到她。」小莎停頓了一下,然後起身。「但是我需要你來指認我們在這座老舊小屋裡找到的東西。我需要知道那是不是她生前──」她發現自己說溜了嘴,但為時已晚,「我是說,那是不是她的。」
他盯著地板,再度感覺自己像是有一百萬歲那麼老,他但願自己可以變成一塊沒有感覺的大石頭。
「喔,麥肯,對不起,」小莎向他道歉,同時站了起來。「這樣吧,我們可以等一下再去指認,我只是以為……」
他無法抬起頭看她,甚至連保持不崩潰地說點話都有困難。他感覺情緒的水壩將再度決堤。「現在就去看,」他細聲咕噥。「應該知道的事,我都要知道。」
維考斯基一定對其他人做了手勢,因為雖然麥肯什麼都沒聽見,但在轉身跟著探員走上通往小屋的那條短短小徑時,突然感覺艾米爾和湯米一人扶著他的一隻手臂。三個大男人勾著臂膀,用一種特殊的團結姿態一起行走,走向他們各自最恐怖的夢魘。。
鑑識小組的一員打開小屋門讓他們進去。由發電機供電的燈光照亮客廳的每個角落。靠牆排著的架子、一張舊桌子、幾把椅子,還有一張某人費力搬進來的舊沙發。麥肯馬上看到自己要來指認的物品,隨即一轉身,癱倒在兩個朋友的臂膀裡,無法抑制地哭了起來。壁爐旁的地板上,是蜜思被撕破且血跡斑斑的紅色洋裝。
前言當一個人宣稱自己和上帝共度了整個週末,而且還是在一棟山間小屋裡,有誰不會感到懷疑呢?這就是《小屋》的故事。自從我和麥肯一起到鄰居家幫忙綑給牛吃用的乾草那天算起,我們已經認識二十多年了。從那時起,我和他便常常像時下年輕人所說的「廝混」在一起,共喝一杯咖啡──或者一杯滾燙的印度拉茶加豆奶。我們的對話有著一種深刻的樂趣,總是點綴了很多笑聲,偶爾也會留下一兩滴眼淚。老實說,我們年紀愈大,就愈常出去廝混。他的全名是麥肯錫•艾倫•菲利浦,不過多數人都叫他艾倫。這是他們的家族傳統:男人的第一個名字都一樣,...
推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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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小屋
文∕彭蕙仙
基督教信仰裡最難過的一關,有人說,就是「苦難神學」。《聖經》裡的每個人物,從〈舊約〉到〈新約〉,大抵都能找到讓人一望可知的意義,唯獨約伯,總是讓人不解,更讓人不忍:《聖經》作者形容約伯「完全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這樣一個好端媏的人為什麼後來竟碰到家破人亡加上破產的慘事,上帝到到底在幹嘛?
兩千五百年來,已有無數人討論過約伯。不論是否有基督教的信仰,或多或少聽過約伯的故事,即使不從神學的角度,就從人生際遇或者甚至俗話說的「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的觀點,或者也思索過約伯的故事。而他的故事之所以能夠引發人們從未止歇的關切,並且成為基督教信仰裡的一個核心課題,有兩個理由:第一,每一個人的人生總不缺乏受苦∕吃苦的經驗,這樣的經驗或大或小,或漫長或短暫,但不可諱言,「受苦」是許多人生命的共同語言。
曾經看過一個故事,有個婦人因兒子過世悲慟逾恆,向智者求取解痛之道,智者給了他一個小皮袋:「你去收集家裡從來沒有過死人的人的眼淚,裝在皮袋裡,這就是藥方。」婦人走遍千山萬水,卻找不到一個這樣的人,於是領悟到,原來人生裡,「失去」與「死亡」是如此普遍甚至尋常的課題,自己並不是惟一受苦的人;婦人因此走出了悲傷。
約伯的故事之所以充滿張力的第二個理由是,我們都相信「惡有惡報,善有善報」,至多加上一句安慰,「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種對善惡與人生境遇之間存在著一種「因果關係」的信仰,是維持人間秩序的重要動力,甚至是維持人對神的信賴的依恃。
也因此,我們相信苦難終有它的意義。美國小說家索頓.懷爾德(ThorntonWilder)在《第八日》(TheEighthDay)描寫了一位好人和他的家庭無端遭害的故事。懷爾德並未對這樣的苦難提供解釋或者解脫之道,但提出了「織錦說」。一幅繡工美麗的藝術品,從正面看來,絲線各安其位、配色鮮豔,但若是翻到了背面,則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絲線扭曲盤錯,有的長、有的短,顏色錯綜複雜。從背面看,這幅圖像簡直亂的毫無道理;但從正面看,每個打結、剪斷、換色的絲線,原來都有巧妙安排。
受苦使得生命在另外一個層面上,有了更深刻、美麗與動人的可觀之處。這可能是這個故事嘗試要告讀者的事;或者,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如同各條不同的繡線,在我們所不能理解的設計藍圖裡,我們彼此糾結,有時甚至還互相牴觸,但最終是成就了一幅偉大的藝術作品。
然而,大部分的我們畢竟不是那位造物者、設計師,很難從宏觀著想,看的都是小小的局面:碰到這樣的事、吃這種苦頭,對我有什麼意義呢?最普遍的一個觀點就是「受苦使人謙卑,使人心柔軟」。我們不得不承認,一路坐著雲霄飛車往上騰升的人生確實容易使人傲慢並且心思粗糙,但吃過苦的人卻更容易放低姿態,對人生種種也更能包容寬厚。悲劇甚至讓我們體會到生命是多麼地脆弱,由此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有這種認知的人相信,受苦是一種修復,既修復人性中的錯誤,也修復人際關係中的錯誤。
各式各樣不同的解釋,目的都在於幫助人從人生種種苦難中走出一條路來。但是關於苦難,這些解釋還有一個不能處理的部分,就是「受害人」要拿「加害人」怎麼辦呢。即使我們能夠相信上帝充滿了慈愛與憐憫,相信苦難是化了妝的祝福,但是如果苦難有個直接的源頭,也就是造成苦難不幸的那個人,例如《小屋》這本小說中的那個連續殺人「魔」,難道這個人做這些可恨可惡的事也有什麼偉大的動機嗎?
受苦的人或許可以咬切齒地「勉強相信」上帝並未「促成」不幸,祂只是「任憑」人類依自由自意志去做他想做的事,就好像儘管上帝告誡了亞當不可吃分別善惡的果子,但人類選擇要吃,上帝也由著去。這樣看,似乎上帝也沒有那麼可惡,但那個壞蛋傢伙就不同了,他做出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死有餘辜;他於受害者的受苦受難又有什麼啟發性的意義呢、憑什麼要受害者饒恕他?
饒恕不是把可恨的人與可恨的事藏在閣樓裡,想辦法一輩子不要去碰;饒恕不是讓的確做過錯事的人得以脫罪;饒恕甚至也不是讓加害人與被害人從此可以手拉手、建立信任的關係。饒恕是讓對方可以和你一同站在上帝的面前;其他的,就交在上帝的手裡吧。
當然,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事實上,除非上帝的愛介入再加上聖靈的動工,這樣的事幾乎不能成就,也因此,悲劇並不能提煉救贖,苦難,也往往成為隔離人更隔離神的、厚厚的牆;這牆硬厚堅實到甚至於可能永遠無法超越;牆的這一邊和牆的那一邊,俱是苦情。《小屋》想做的,是化解這堵牆。小說藉著一件凡人難以承受的慘案,和一樁常人難以相信的奇遇,循序漸進地從主角在原生家庭受到的傷害一路舖陳到他後來的悲慘苦難,重點是引導他認識上帝的愛,以及上帝與他親密而獨特的關係。當故事來到了他如何面對兇手的部分,雖僅寥寥數語卻為整部小說帶出了不可思議的高潮,衝擊之大,讓人低迴再三。
儘管這部小說裡的基督教信仰信息很明顯,但是其中對生命種種關係和際遇的深刻省思,卻是跨宗教的,毋寧說,這部小說為人類在苦難中的孤獨、困惑、憤怒與呼求,提供了一個清晰可信、誠懇欣慰的回應。或許每個人的生命裡都有這樣的一個小屋吧。在那裡,曾有無法言說的至大苦楚向我們襲來,然而,就在那裡,我們也將會遇見言語不能形容的至深之愛,上帝的愛。
像神明一樣快樂
——關係與療癒的小屋之旅
文∕呂政達
麥肯錫:
好一陣子沒聯絡了,很想念你。
如果你想聚聚,下週末我會去小屋。
老爹
等等,先別管老爹的身分,或者下個週末將要展開的神幻經歷,讀到這個邀請,請你設想成體貼的精神醫師或心靈療癒師,寄邀請給一位當事人或案主:「你最近心情不好喔,來吧,來談談吧。」就這個週末,暫別人間眾事紛擾,來談談困擾糾纏生命甚深的疑義。
《小屋》除了浸潤在《與神對話》、《告別娑婆》的基督教義大眾敘說脈絡外,其實,整個幻現的歷程,就是一場典型的心理治療。許多心療案例裡,案主同樣也因親人遇害的悲傷際遇,開始懷疑自己的信仰,從此不再相信神的存在,從精神分析的鼻祖佛洛伊德以降,對這個議題從不陌生。佛洛伊德終身秉持無神信仰,但他在世最後一本著作《摩西與一神教》,雖仍維持神是神化後的人,卻多少可以讀出猶太教的出身背景對他的影響,佛洛伊德自己就引用了宗教對人的詮釋體系。
去世於一九三九年的佛洛伊德,如果有機會閱讀《小屋》這部小說,肯定會拿著向讀者宣示:「我說的一點也沒錯,神只是神化的人。」在後實證主義氛圍裡,究竟是神照自己的樣子造了人,還是人照完美典範打造出神的樣本,始終是心靈科學與基本宗教教義的根本衝突。
關於這個爭議,這部小說採取了現象學家胡塞爾所說的「擱置」立場,它讓神做人做的事:烘焙、烤餅乾、墾植花園、洗碗盤;同時也展現走在湖面、召喚死者和生者的夢境等神蹟。然而,各有宗教立場的讀者或許也可暫時「擱置」爭議,「還原」到作者要我們真正讀到的:對一位喪失女兒的父親,自我療癒如何成為可能?小說裡,神並沒有採用心智侵入、矯正或用藥,來改變麥肯的痛苦,採取的是傾聽、了解、相信、分享、幫助他辨清問題和建立關係,這都是現代精神醫師經常會使用的進路。讀者一定會感受到,其中,「關係」才是整部小說的精髓核心。正如聖靈沙瑞玉對麥肯所說:「你要尋找關係─—這是與我們同在的方法。」回答麥肯「你們是三個,還是同一個神?」,他們也說,這樣的位格,才能讓神擁有愛與關係。
麥肯當然符合一個精神醫學案主、當事人或直接就稱為病人的標準,然而,我們何能讓全能的神走出天國,充當我們的精神醫師呢?找個線索,人本心理學家馬斯洛寫道:「神能夠觀得存有全體,能夠包容存有全體,故而也能夠理解存有全體,因此,祂所看到的存有全體必然皆是美善的,是恰當的,是理所當然的:而且祂必定視『惡』為有限的產物,是在自私的觀點、自私的理解下所產生的後果。如果我們能在此意義下肖似於神,我們便也能夠走出一般普遍的理解,而會永遠不再責備、不再詛咒、不再失望、不再震驚。……這也正是所有的心理治療醫師們嘗試對待病人的方式。」人本心理學早就有將神喻比喻成心理治療的傳統,關鍵就在於,我們能不能在此理解下「肖似於神」?這部《小屋》,當然也是這層理解下的註腳。
千萬不要浸潤在基本宗教的描寫裡,將「肖似於神」,當做多麼艱難的修行。馬斯洛用過「像神一樣快樂」的字眼,比如幽默、有趣、大智若愚、傻氣、遊戲、歡笑,皆是凡人所能達到,接近神性的存有價值。我邀請讀者在等一下將閱讀的章節裡,體會出作者在這方面的著墨,在老爹、耶穌、沙瑞玉的對待中察覺「像神一樣快樂」的特質。我們所得到的感想,將不僅是「神原來都在做這些事啊,一點也不稀奇」,而是較接近「神的快樂就藏在凡人的日常瑣事間,我們只從不這樣認為」。
如果你還是以為,凡人的皮囊,皮囊附帶的七情六慾功能,是你最重要也唯一僅有的,請回到黑格爾的話語中歇息:「從永恆的眼光看來,每一件發生在天上和塵世的事,發生在神的生命和時間中所有事蹟,都是靈性認識自己、發現自己、成為自己的奮鬥,最後他要讓自己和自己真正合而為一。」
在自己心靈角落的「小屋」內,請善自歇息。
晚安,祝你好運。
(本文作者為《張老師月刊》編輯總監)
前言
當一個人宣稱自己和上帝共度了整個週末,而且還是在一棟山間小屋裡,有誰不會感到懷疑呢?這就是《小屋》的故事。
自從我和麥肯一起到鄰居家幫忙綑給牛吃用的乾草那天算起,我們已經認識二十多年了。從那時起,我和他便常常像時下年輕人所說的「廝混」在一起,共喝一杯咖啡──或者一杯滾燙的印度拉茶加豆奶。我們的對話有著一種深刻的樂趣,總是點綴了很多笑聲,偶爾也會留下一兩滴眼淚。老實說,我們年紀愈大,就愈常出去廝混。
他的全名是麥肯錫‧艾倫‧菲利浦,不過多數人都叫他艾倫。這是他們的家族傳統:男人的第一個名字都一樣,但大家都知道他們中間的名字,可能是為了避免一世、二世、三世或大麥肯錫、小麥肯錫等無謂的稱呼。這對辨識電話推銷員也很有效,特別是那些喜歡用跟你很熟的語氣稱呼你的人。所以他和他的祖父、父親,還有他的長子都有麥肯錫這個名字,但一般人都用中間的名字稱呼他們。只有他的太太小娜和親近的好友叫他麥肯。(不過我也聽過少數幾個陌生人對他大喊:「喂,麥肯,你在哪裡學開車的?」)
麥肯在中西部某處出生,是個愛爾蘭裔家庭的農場小孩,家規嚴厲,相信雙手勞動的價值。他的父親雖然表面上篤信宗教,但這位過分嚴格的教會長老卻是不為人知的酒鬼,尤其是不下雨、或太早下雨,以及介於兩者之間的多數時候。麥肯絕少提到他,只要一提,他臉上的表情就會像退潮般頓時失色,僅留下暗淡無光的眼神。從他告訴我的幾個故事,我知道他老爸不是那種「一睡解千愁」的醉漢,而是惡毒卑鄙的「先打老婆再求上帝饒恕」的酒鬼。
事情的關鍵點發生在一場青少年信仰復興特會上,十三歲的麥肯錫勉強向教會牧師袒露了心聲。麥肯受到當時牧師呼召的感動,淚眼坦承他不只一次目睹喝醉酒的爸爸把媽媽打得不省人事,而自己卻從來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幫助她。麥肯沒有料到的是,聽他懺悔的神職人員與他的父親在同一個教會服事,因此等他到家時,他爸爸已站在前廊等他,媽媽和姊妹們都離奇缺席。事後他才得知她們都被送到梅姑姑家,好讓父親能毫無顧忌地教訓這個逆子何謂尊重。他被綁在房子後面的大橡樹上將近兩天,每次他爸爸恍忽醒來、放下酒瓶,就會一邊念著聖經經文、一邊用皮帶鞭打他。
兩週後,當麥肯終於能再抬起腳走路時,他乾脆動身離家出走。但離開之前,他在農場的每個酒瓶裡都下了劇毒。然後他從外面的小屋旁挖出一個小錫盒,裡面裝了他所有的寶藏:一張全家福照片,每個人都因直視太陽而瞇著眼睛(他爸爸站在一邊沒有加入)、一張一九五○年路克‧伊斯特(1)的菜鳥棒球卡、一個裝有約一盎司「我的印記」(他媽媽唯一搽過的香水)的小瓶子、一團毛線球和兩根針、一小架銀合金美國空軍F—八六噴射機,和他的畢生積蓄──十五塊十三分美元。他溜回屋子,在父親又喝醉躺著鼾聲大作時,把一張紙條塞入媽媽的枕頭下,上面只寫著:「希望有一天您能原諒我。」他發誓再也不回頭,而他也辦到了──只是為時不久。
十三歲根本還不算是個大人,但麥肯的選擇不多,而且適應得很快。關於之後那幾年的事,他說得不多。那段時間他多半待在海外,在世界各地工作,寄錢給外祖父母,再由他們轉交給媽媽。在某個遙遠的國度,我想他甚至在某種恐怖的衝突中拿過槍;自我認識他以來,他就極為痛恨戰爭。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二十多歲時,他終於在澳洲的一家神學院落腳。上夠了神學與哲學的課之後,麥肯回到美國,與媽媽和姊妹們取得和解,然後搬到奧瑞岡州,在當地認識並娶了娜內特‧山繆爾森。
在口水滿天飛的世界裡,麥肯是個實際動腦與動手的人。他的話不多,除非你直接問他,而這又是多數人知道應避免的事。當他真的說話時,你又會納悶他是否是個外星人,因為他對人類思想與經驗的看法和每個人都不一樣。
問題是,他的道理通常讓人不舒服,因為這個世界上,多數人寧願只聽自己習慣的論調,而那些論調通常都乏善可陳。認識他的人大致還算喜歡他,只要他不表達自己的想法就好。他真的開口講話時,他們也不會不再喜歡他──只是他們都會對自己不再那麼滿意。
麥肯有一次告訴我,他年輕時會比較自由地表達心聲,但他承認這種言談多半是一種掩飾傷痛的生存機制,最後常常會把自己的痛苦發洩在周遭的人身上。他說他有一種指出別人的錯誤並加以羞辱、同時又維持自己虛假的權力感與控制感的方法。聽起來不太討喜。
行文至此,我回想自己向來認識的麥肯──相當平凡,絕對不是明顯特別的人,除非真正認識他的人才會這麼想。他將屆五十六歲,而且相當不起眼,是個微胖、頭髮漸禿、矮小的白人,很多男人都可以用這些詞語來形容。你在人群中可能不會注意到他,他在每週進城一次開業務會議的地鐵裡打盹時,你若坐在他旁邊可能也不會覺得奇怪。他在野貓路上家中的小辦公室完成大多數的工作,賣的是我不會裝懂的高科技組件:就是能讓一切跑得更快的小玩意兒,彷彿生活中的一切還不夠快似的。
你不會明白麥肯有多聰明,除非你剛好偷聽到他可能正在和專家進行的對話。我曾經聽過,他說出口的語言忽然不太像英文,我發現自己難以理解如寶石之河般滔滔湧出的概念。他幾乎對任何事都能言之有物,即使你感覺到他對事物有著強烈的信念,但他就是有種溫和的方式,能同時讓你也保有自己的信念。
他最喜愛的話題都是關於上帝與創造,以及人為什麼相信自己所做的事。他會眼睛一亮,嘴角上揚,露出微笑,而且忽然像小朋友般,疲憊消融了,人也變得年輕不老,興奮得幾乎無法自抑。但同時,麥肯又不太篤信宗教,他與宗教似乎有種愛恨交織的關係,甚至與他懷疑的上帝之間,也是這種憂鬱、遙遠、冷漠的關係。小小的冷嘲熱諷偶爾會從自制的縫隙中流出,像從他內心深井中射出的尖銳毒箭。雖然有時我們倆在禮拜天會同時出現在當地的傳統教會(我們喜歡稱呼那個教會叫「聖約翰浸信會第五十五獨立聚會所」),但是你可以看出他在那兒不太自在。
麥肯和小娜已結縭三十三年以上,過著相當幸福的日子。他說小娜救了他的命,也為此付出了珍貴的代價。出於某種難以理解的原因,即使我感覺他早年曾嚴重傷害過她,但她現在似乎比以往更愛他。我想既然我們的傷害多數都由關係而來,所以療癒也將從關係而來,我也知道對局外人而言,上帝的恩典很少是合理的。
無論如何,麥肯娶了條件比自己好的人。小娜是維繫家人情感的接著劑。麥肯在一個有著大片灰色地帶的世界裡掙扎,而她的世界則多半黑白分明。小娜自然而然地擁有許多常識,她甚至不認為這是一種恩賜。她為了養家而放棄了追求當醫生的夢想,但做為一名護士,她在自己選擇的照料癌症末期病人這份工作上,已經有傑出的表現,也獲得不少讚賞。麥肯與上帝的關係是寬廣,小娜則是深入。
這對奇特的佳偶有五個異常漂亮的孩子。麥肯喜歡說他們好看的外表都是遺傳自他,「……因為小娜的美貌依然不減。」三個男孩中有兩個已經離家:強新婚燕爾,在當地一家公司擔任業務,而泰勒剛從大學畢業,去外地攻讀碩士學位。賈許和妹妹凱薩琳(凱特)仍在家裡,在當地的社區大學就讀。然後是遲來的孩子梅莉莎,我們喜歡叫她蜜思。她……嗯,你會在接下來的書頁裡更了解他們其中幾個。
最近這幾年該怎麼說呢?應該是獨特非凡吧。麥肯變了,他現在比以前更不同、更特別。我認識他這麼久,他一向是相當溫和善良的人,但自從他三年前住院後,他變得……嗯,更親切了。他已經變成相當罕見的那種能對自己感到完全自在的人。在他身邊,我也感到無法在任何人身邊感受到的自在。每次我們要分開時,我總是會有一種剛剛經歷一場此生最精采的對話的感覺,即使通常是我在說話。關於上帝,麥肯的理解不再只是廣泛,而是極為深入。但他為這種探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現在和七年前的狀況截然不同,七年前「巨慟」進入他的生命時,他幾乎完全不說話。大約就在當時,而且將近有兩年的時間,我們不再一起廝混,好像彼此間有一種沒有說出口的協議。我只是偶爾在當地的雜貨店裡看到麥肯,在教會就更少見到他了。我們雖然通常會交換一個禮貌的擁抱,接下來卻不會多說什麼。他連正眼看我都很困難,或許他不想進行一段可能會撕裂他受創心靈的談話。
但在一場的嚴重意外後,一切都改觀了,那是跟……。我又來了,又差點偷跑。這一切我們都會在適當的時機一一提及。我只想說最近這幾年,麥肯似乎重新獲得了生命,也移除了「巨慟」的重擔。三年前發生的事完全改變了他的生命之歌,我也等不及要為你演奏這首曲子。
雖然麥肯的口語表達相當好,卻對自己的寫作技巧不太有把握──他知道我對寫作有熱情,便問我是否願意代為捉刀,「為孩子們和小娜」寫下這個故事──他的故事。他要用一種敘事的手法來幫助自己,向他們表達深刻的愛,也幫助他們了解他的內心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那個地方:那裡只有你一個人,如果你相信上帝,祂可能也在。當然,即使你不相信上帝,祂可能還是在。那就像祂的作風。祂被稱為愛管閒事大師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你即將讀到的是我和麥肯努力了好多個月才化為文字的內容。它有一點,呃……不,是非常奇幻。無論其中的某些部分究竟是真是假,我都不予評斷,只能說有些可能無法以科學證明的事,卻仍可能是真的。我會誠實地告訴你,身為這個故事的一分子,我的內心深處受到極大的影響,我過去從未碰觸過內心這片地方、甚至不知道內心存在著這樣的地方。坦白說,我巴不得麥肯告訴我的每件事都是真的。大部分時候,我會跟他一起待在那個世界,但有些時候──當具體可見的世界和電腦似乎才是「真實的」世界──我會跟他與那個世界失聯,也會產生懷疑。
最後有幾項不負責任的聲明:麥肯想讓你知道,如果你恰巧看到這個故事卻覺得很不喜歡,那麼他要說:「對不起……但這本來就不是寫給你的。」但話說回來,或許就是寫給你的。你即將讀到的是麥肯竭盡所能記住的事。這是他的故事,不是我的,所以我出現了幾次,都用第三人稱描述自己──這是以麥肯的眼光來看。
回憶有時是棘手的同伴,尤其是對意外的記憶。儘管我們一致力求精確,但書頁間若反映出一些與事實不符的錯誤及謬誤的回憶,我也不會太訝異。那些都不是有意造成的。我可以保證,書中的對話與事件都是就麥肯記憶所及如實紀錄,所以也請稍微高抬貴手,因為你會發現,這些都不是容易與他人談論的事。
──威利
推薦序
生命中的小屋
文∕彭蕙仙
基督教信仰裡最難過的一關,有人說,就是「苦難神學」。《聖經》裡的每個人物,從〈舊約〉到〈新約〉,大抵都能找到讓人一望可知的意義,唯獨約伯,總是讓人不解,更讓人不忍:《聖經》作者形容約伯「完全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這樣一個好端媏的人為什麼後來竟碰到家破人亡加上破產的慘事,上帝到到底在幹嘛?
兩千五百年來,已有無數人討論過約伯。不論是否有基督教的信仰,或多或少聽過約伯的故事,即使不從神學的角度,就從人生際遇或者甚至俗話說的「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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