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尋找運氣,第一步你得絕對確定,這些資源、這些其他層面的財寶是真實的。哈希迪克(Hasidic)派的以下一則故事,或有助於我們的了解。
葉沙克(Yitzhak)拉比住在克拉柯(Cracow)城,非常貧窮。有一次,他一連三夜,夢見一筆財寶藏在布拉格的一座橋下。這夢做得逼真異常,他決心前往布拉格一探究竟。
抵達以後,他發現這座橋無分晝夜都有國王的衛隊看守。他於是等在橋頭,直到衛隊隊長前來訊問。葉沙克拉比把自己的夢告訴了隊長。
「你的意思是,你相信這樣的夢?」隊長笑著說。「如果我相信夢,我早就旅行到遠方一座叫克拉柯的城,找一位拉比,我想他的名字是葉沙克,因為我夢到他的床底下埋了一大筆財寶!」葉沙克拉比向這位隊長稱謝告辭,回到家,在自己床底下找到這筆財寶。
這故事提醒我們,一切財寶的真正來源是內在的。我們的財寶不僅在我們自己家裡,而且更精確地說,還藏在我們自己床下,換言之,它們埋在我們本質深處。向外界追尋財寶的做為不僅必敗無疑,甚至往往形成阻礙,使我們無法找到藏在我們自己床下的財寶。
誰真正富有?
猶太法典問,誰是真正富人?
尤斯拉比曾說:在餐室旁有一間浴室的人,就是富人。
米爾拉比曾說:從財富中獲得內心平和的人,就是富人。
米爾拉比根據常識指出,真正的富人能夠在不為自己或他人造成匱乏的情況下,獲取最高生活品質,他們能夠負起責任,避免「浪費時間」,而且除非確有必要,他們不會從自然汲取生計。法師米爾稱之為透過財富取得的「內心平和」。換言之,要想真正富裕並不容易。
富裕是一種藝術,它要求一種樸質單純之美;也就是說,我們必須牢記我們當初為什麼希望致富。同時,我們不能因此疏忽了財富理念,而且必須小心謹慎,不要在這種「樸質單純」之中有所誇大。我們應該根據可以取得的生計條件調適我們的需求,但不能因此短視,看不清提升我們本身與他人生活品質的最終目標。「頭腦簡單」可能有害「市場」與寰宇世界。
意第緒語作家裴瑞茲(I. L. Peretz)講了一個有趣的故事,他為故事主角取名「沉默的龐西」。
龐西是個簡單的人,一生毫無雄心抱負,日復一日,做著掃街的工作。他身份卑微,沒有子嗣,一生從未與人爭執,就此貧困終了,死後連一塊墓碑也沒有。但他的離開人世,卻為住在天國的人帶來一場騷動。他們從未接待過這樣一位高貴的魂,於是大家都擠進天國法庭,迎接這位純潔的靈。造物主本人堅持親臨主持這項審判,天國檢察官的反應尤其激烈,因為他知道自己無論用甚麼理由,都無法將龐西定罪。龐西站在天使、造物主、與檢察官前,一開庭,這位檢察官立即宣佈,對龐西不提任何指控。造物主接著開口,對龐西讚譽有加,並對他說:「你在人世上的生活實在可圈可點,天國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只需提出要求,要甚麼就能有甚麼。純潔的靈,你想要甚麼?」
龐西滿臉狐疑望著造物主,摘下帽子說道,「要甚麼都可以嗎?」
「甚麼都可以!」造物主答。
「那我想要一些奶與咖啡,還有一些麵包,加上一點奶油。」
這話一出口,失望之聲遍傳天國各個角落。造物主羞愧不已,檢察官笑痛了肚皮。原來龐西不是甚麼義人,他只是頭腦簡單罷了。
在人生旅途中,我們必須竭盡所能。當然,我們表現的亮麗與否取決於許多變數,但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全力以赴。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沒有託辭。我們要知道如何管理最大財富,如何對周遭人與物寄予最大尊重,因為這一切原是人生定義的一部份。這種平衡不僅能為我們帶來內心的平和,還能增加「市場」整體財富,改善我們周遭的世界。
以色列作家亞格農(S. Y. Agnon)是諾貝爾獎文學獎得主,在短篇小說〈興與衰〉(Rise and Fall)中,正是使用這項邏輯來描述決定生計的神奇。經由這篇故事,我們可以細細咀嚼生計的韻律與流轉,這流轉的過程像極了財富輪轉:在做整體、全「市場」的考量時,凡是登峰造極的必走下坡,凡是跌至谷底的必定向上攀升。火戰車就是這樣衝鋒陷陣,帶來前途,創造前途。
亞格農在這篇故事中,說到一位非常富有的男子,他甚麼都有,幸福美滿的大家庭,還有一位獻身研究、令他極為驕傲的女婿。有一天,這位富人帶著許多錢前往一處交易會,途中他要駕車的停下來,讓他方便。方便之後,他繼續上路。走出很遠一段路以後,他才發現他把裝著全部財產的錢包,遺忘在早先方便的地方,而那個地方是一處繁忙所在,是每個前往交易會的人必經之地。
這富人十分篤定這錢包再也找不回來,於是在交易會上盤桓數天,才走上回程。回程途中,純粹出於好奇,他決定再回到那日方便之處,看一眼錢包是否還在。出乎他意外的是,它居然還在那裡。突然間,他開始悲傷痛哭。從那以後,他的人生開始亂象畢現:他開始虧損,他的妻子發了瘋,家人也一一棄他而去。他失去了一切,身無分文,也受盡屈辱。
在故事結尾時,有個人同情他的遭遇,邀他共進安息日晚餐,他於是前往澡堂沐浴,準備赴宴。但在澡堂中,由於與幾個乞丐發生爭執,他的衣服被撕成稀爛。現在,就連前往施主的家用一頓晚餐也辦不到了。這時的他,衣不蔽體、身無分文,又且舉目無親,他開始不由自主,大笑失聲。
早先坐在車中的痛哭,是處在轉輪頂端的人發出的哭聲。在發現失去的錢包仍擺在那裡時,這富人預知他沉淪在即;基於同一方式,在澡堂中赤身露體的他,知道自己已置身谷底,否極泰來、攀升在即。
哈希迪克教派(Hasidic)大師、布拉斯拉夫的納曼拉比,講過以下一則故事,頗值我們深省:
有一座城,城裡住著一位窮人,靠挖泥土販賣維生。一天,在挖土的時候,他發現一塊寶石。他想將它變賣,卻發現這寶石昂貴非凡,不僅他住的那座城,就連附近幾座城的居民,都沒有人買得起﹔因此,他惟有旅行到倫敦,才能找到合適市場將它變賣。
但他實在太窮,必須變賣一切所有,才能靠換得的錢來到港口。抵達港口以後,他發現剩餘的錢已經買不起去英國的船票。他於是找上這艘船的船長,出示寶石。船長見了它讚嘆不已,認為他既擁有這樣的寶石,一定非常富有、尊貴可敬,於是許他上船。船長讓他住進頭等艙,給他一般只有極富之人才能享有的豪華待遇。
窮人這時躊躇滿志,對自己能擁有這樣一塊寶石極為開心。特別是在用餐時,他尤愛將寶石再三把玩,因為這能使他得意非凡,胃口大增。有一天,他在用餐時睡著了,寶石也留在身旁餐桌上。這時一位侍者進房打掃,這侍者沒有注意到桌上的寶石,收拾桌布拿到窗外一抖,將雜物盡丟進海裡。
不久這位窮人醒來,發現「石沉大海」,急得險些發瘋。現在,他既無力償清船票與一切豪華餐旅費用,船長會怎麼對他?他一定會被宰了。可是,他下定決心,一如既往保持趾高氣揚,彷彿甚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又隔一段時間,船長養成一種習慣,每天會花兩、三個小時與他共度。一天,船長對他說,「我知道你是有智慧、而且誠實的人。我想買些麥子到倫敦賣,但我擔心會背上竊取公帑之罪。請容許我用你的名義買這些貨,我會答謝你的。」這窮人答應了。
他們剛抵達倫敦未久,船長突然猝逝,他的麥子於是都成為這窮人的財產。這些麥子比原來那塊寶石還要值錢得多。
納曼拉比在故事結語中說:「這塊寶石註定不是他的財物,它終於棄他而去就是證明。這些麥子註定歸他所有,結局就是證明。他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知道如何控制他的不成功(nonsuccess)。」不成功是「生計」的一種瞬間表白,「財寶」的較大周期仍然不變。如果我們假以時間,這個周期會自我重組。猶太諺語說:「一次好運比一磅黃金還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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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能還是不願?
若不能了解人生固有的、錯綜複雜的相互關係,想了解生計根本不可能。任何「富有」的人,或任何積極追尋生計的人,都能在人生「市場」中發現非常精微的交換層次。正因為這一點,我們才會對運氣如此在意,才會不時覺得「有些事」或站在我們這邊,或不利於我們。我們之中,即使那些屬於較具體的生計層面的人,也會在日常經驗中覺察到奇異勢力的影響。
兩個世紀以前進行的一場辯論,或許有助於我們的探討。這場辯論的一造,是現代猶太精神復甦運動最重要人物之一的巴先陶夫(Baal Shem Tov)。一天,一位著名猶太拉比找上了他,要就他在講道過程中強調的直覺與神秘因素,向他提出質疑。兩大教派的一場經典論戰,就此揭開序幕。
巴先陶夫說了一個猶太法典中的故事:
阿基法拉比出門旅行,帶著一頭驢、一隻公雞與一盞燈。一天晚上,打算在村裡一處旅店過夜。由於店東不肯收留他,阿基法只得在附近的樹林紮了一個小棚,準備過夜。
夜裡,他的驢子被一頭獅子吃了。阿基法拉比毫不在意。他心想:「或許這麼一來還更好。」沒隔多久,他的公雞被一頭豹子攻擊,強風還吹垮了他的帳棚。阿基法拉比仍然平靜:「或許這麼一來還更好。」翌日上午,他在回到村裡時獲悉,一夥土匪在夜間洗劫了那間旅店,住在店裡的人均遭殺害。他這才恍然大悟,如果他的驢子與公雞沒有被野獸吞噬,如果他那盞燈沒有被風吹滅,他的行藏會因而暴露。事實果然證明,這麼一來更好。
依照巴先陶夫的觀點,這個故事代表的,是一種顯然由混沌或「惡運」帶來的秩序。巴先陶夫心有未足,於是又舉了一個例子說明他的觀點。他告訴那位找他辯論的拉比,說他有個鄰居,一天半夜被蚊子咬醒。這人起床以後,發現一些餘燼掉落壁爐外的爐床,於是提了一桶水準備澆火,以免釀成慘劇。就在這時,床上方的屋頂垮了下來。如果他睡在床上,一定被壓個正著。
對巴先陶夫而言,這些事件,以及我們都曾經歷過的類似經驗顯示,人生面對一些不僅止於巧合、自由意志、或直覺的干預。但找上他的這位拉比認定,巴先陶夫引用的這些例子,有其固有難以令人信服之處。這位拉比更進一步認為,對不可知寄予如此信任是極端危險的作法。他對巴先陶夫說:「我就是不能相信事情是這樣的。」
我們又一次面對許多世紀以來,一直解決不了的這種邏輯僵局。巴先陶夫當時的反應,雖然或許只是又一次化解歧見的徒勞,但他的說詞頗具震撼力。他說:「你不是不能,是不願!」這位到訪的拉比沒有認真考慮這話,便起身告辭。
返家途中,他騎著牲口穿過一座森林時,見到一位農人。農人的車翻了,正使盡辦法想把車子扳正。這農人氣極敗壞,因為他知道只憑他自己,沒辦法把車扳正,因此向這位拉比揮手求助。由於當時已近薄暮,這位拉比考慮到自己年歲已高,同時又事出突然,於是立即答道:「抱歉,但我不能幫你。」那農人回了一句:「你是不能,還是不願?」
這位拉比聽到這幾個字,不僅幫著農人扳正了車,還回到巴先陶夫住處,就一個大不相同的議題又談了起來。這位拉比後來成為巴先陶夫最忠誠的擁護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