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孤獨的小島上,
有最絕望的靈魂,
有最堅貞的愛情,
還牽連著四個女人轟烈又曲折的一生……
在隔絕於世的角落裡,
他們追尋著朦朧的希望,
和彼此傳遞的溫柔……
面對人生的重大抉擇,愛麗希絲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惑!她不確定「看似」完美的未婚夫到底是不是真命天子,於是決定要藉由挖掘母親的家族歷史,來找尋自己的答案。
但這向來是家中的禁忌話題,愛麗希絲只知道母親來自希臘克里特島的小村子,唯一的線索是一張褪色的結婚照,就連來自希臘的信件都從未收到過。然而就在艾麗希絲決定踏上尋根之旅前夕,母親蘇菲亞竟要她帶封信給家鄉的老友,並說對方會為她揭開所有的祕密!
到達母親的故鄉後,如煙的過往猶如粉色夾竹桃般盛放。原來愛麗希絲的曾祖母曾被迫與家人分離,而當時她最放心不下的一雙女兒則各自有一段毀滅式的婚姻與淒美的戀情,種種駭人的家族秘史與錯綜複雜、愛恨交織的回憶,都將帶給愛麗希絲莫大的衝擊,並扭轉她一生的命運……
作者希絲洛普以細膩的筆法,把一座孤島與四代女性的生命聯繫刻劃得鮮明澎湃,對地中海風情、克里特島文化與邊緣族群的處境也都有深刻的描寫,其中尤以情感的描繪更加令人動容,不論是夫妻、姊妹、母女或戀人之間的牽絆糾葛,或婉約、或暴烈,從而也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歷經戰火與病痛洗禮,卻不願聽任命運擺布,終於見證真愛與勇氣的動人故事!
作者簡介:
維多莉亞‧希絲洛普 Victoria Hislop
曾於牛津大學聖希爾德學院專攻英文。開始寫作前曾任《週日電訊報》的旅遊記者,另外在《電訊日報》撰寫家庭及學校教育方面的文章,並為《女性與家庭》雜誌撰稿。2006年處女作《孤島戀人》出版後,被《週日電訊報》譽為新版的《戰地情人》,並立即躍登暢銷排行榜冠軍,目前銷量更已突破百萬冊!
希絲洛普的文字魅力在於對歷史氛圍的掌控,精闢的人性見解與考究的細節,使得過往風華栩栩如生,也讓讀者一腳踏入她的世界便無可自拔。《孤島戀人》輝煌的銷售數字與超高的人氣,除了榮獲「理查與茱蒂讀書俱樂部」夏季選書(在英國的影響力與美國「歐普拉秀」選書不相上下,被選上的書籍往往立刻洛陽紙貴,晉身暢銷書)、銀河英國圖書獎及Book Sense推薦選書,並讓希絲洛普獲選英國最大連鎖書店水石書店2007年度新作家。2008年希絲洛普出版了新作《回歸》(暫名,2010年即將由皇冠出版),同樣既叫好又叫座。
希絲洛普目前跟丈夫和兩個孩子住在英國肯特郡。
譯者簡介:
謝佩妏
清大外文所畢業,專職譯者。
章節試閱
錨索一鬆,旋即往上彈,海水四濺,一滴滴打在女人裸露的臂膀上。水一下就乾了,天空無雲,豔陽普照,她發現皮膚上黏了一層錯落有致的海鹽結晶,恍若鑽石紋身。艾麗希絲是這艘破爛小船上唯一的乘客。小船轟轟駛離碼頭,往荒涼的無人島前進,她身子哆嗦,想起在她之前渡海而來的男男女女。
史賓納隆加島。她反覆唸著,一串字橄欖石一般在舌頭上翻來滾去。小島就在他們正前方。船漸漸逼近面海的威尼斯大碉堡,她感覺到小島的過往在牽引她,也震懾於它現在依舊代表的意義。她心想這裡也許歷史尚有餘溫,還沒變成一盤冷灰,島上居民也還真實存在,尚未走入神話。那會跟她這幾個禮拜、幾個月甚至幾年來看過的古堡遺跡多麼不同啊。
艾麗希絲本來也可以留在諾塞斯,爬上那裡的遺跡,從那些斷垣殘壁遙想四千多年前曾經在那裡活過的生命。但最近她開始覺得那些過往太遙遠,超出她所能想像甚至關心的範圍。雖然她大學唸的是考古,現在又在博物館工作,但她對考古越來越提不起勁了。她父親馬可斯•費爾丁是個學者,對自己的研究滿懷熱情;從小到大艾麗希絲都單純天真地以為自己會亦步亦趨,跟隨爸爸風塵僕僕的腳步前行。對爸爸這樣的人來說,所有古文明都動人心魄,沒什麼遙不遙遠的問題;但對今年二十五歲的艾麗希絲來說,她前不久才在路上看到的小公牛,比傳說中克里特迷宮的人身牛頭怪物要真實得多,也切身多了。
不過,此時此刻生涯規劃不是她生活中最火燒眉毛的事,更迫切的是她跟艾德的關係。這次度假,沐浴在希臘小島夏末的連日暖陽下,她無時不覺得曾經山盟海誓的愛情已經出現裂痕。兩人的愛苗在自成小宇宙的單純學院裡抽芽開花,出了社會卻逐漸枯萎,三年來好比病懨懨的插枝從溫室移植到花園,適應不良,奄奄一息。
艾德長相俊俏。這不是個人看法,而是事實。但長得帥有時跟其他事一樣令她生氣,而且她敢說就因為長得帥,艾德才那麼目中無人、自以為是,讓她看了就有氣。兩個人會互相吸引,有點像是互補心理。艾麗希絲膚色白,黑髮黑眼,艾德則是金髮藍眼,很像亞利安人。不過,她覺得自己不拘小節的本性處處得遷就艾德對紀律和秩序的要求,偶爾想跟著感覺走也怕惹他生氣;她很清楚這不是自己想要的關係。
艾德的許多優點,至少是一般人視為傲人條件的優點,都越來越教她受不了。第一就是超有自信。艾德對未來的事,甚至打從出生就在未來等著他的事,好像都瞭如指掌、充滿把握,怪不得他自信滿滿。他在法律事務所找到一個鐵飯碗,可以想見的美好前程,還有想必坐落在黃金地段的住家都在前方對他招手。相反地,艾麗希絲唯一肯定的是,她跟艾德越來越處不來。假期一天天過去,她思考未來的時間越來越多,但艾德都不在她對未來的想像之內。他們甚至連居家生活都不合,擠牙膏老是擠不同邊,不過挨罵的總是她。艾德對她的要求其實反映了他的生活態度,而艾麗希絲只覺得他需要的井然有序壓得人喘不過氣。她也想把他的潔癖視為優點,但看他悶聲不響在心裡嘀咕她生活邋裡邋遢就討厭。她常常因此想起爸爸幽暗雜亂的書房多麼令她舒服自在,而爸媽的臥房裡,媽媽指定的白牆和一塵不染的地板桌面都令她不由得打顫。
艾德是天之驕子,做什麼都無往不利,不費吹灰之力就打入上流階級,年復一年輕鬆摘下運動冠軍。像他這樣無可挑剔的模範生哪天要是夢碎,一定很受傷。艾德從小就相信世界是他的保護殼,但艾麗希絲越來越受不了被悶在殼裡。雖然該如何抉擇再清楚不過,但她真能放棄自由,跟艾德一起生活嗎?蹲尾區租來的寒酸公寓和肯色頓的優雅小套房,她會笨到拒絕後者嗎?艾德希望她秋天搬過去跟他住,但有些問題她不得不問自己:兩人若不打算結婚,又何必同居?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希望跟艾德共組家庭、生兒育女嗎?這些問題在她腦中盤據好幾個禮拜,甚至好幾個月,她遲早得鼓起勇氣解決。這次假期,艾德興匆匆說著、規劃著、盤算著他們的未來,好像沒發現她的話一天比一天少。
這次旅行跟她學生時代到希臘一島那次有天壤之別。那次她和朋友都無牽無掛,要怎麼消磨暖烘烘、慢悠悠的一天全看心情,要去哪家酒吧、到哪座沙灘曬太陽、在哪座島待多久,全憑擲二十元的德拉克馬決定。真不敢相信生命曾經這麼無憂無慮。而這趟旅行卻盡是摩擦、爭執和自我質疑,但這些在她踏上克里特島、重新發現自己之前早就越演越烈。
我都二十五了,對未來怎麼還是這麼迷惘?打包行李時她曾經自問。我在不屬於我的公寓裡,準備放下工作,跟一個我其實不在乎的男人去度假。我是怎麼了?
她母親蘇菲亞在她這個年紀早已結了婚,還生了兩個孩子。她為什麼年紀輕輕就這麼成熟?怎麼能在艾麗希絲覺得自己還是孩子的年紀就安定下來?如果能知道媽媽怎麼面對生命,說不定她就會知道該怎麼選擇。
但蘇菲亞絕口不提過去,多年來隱私已經成了她和女兒之間的隔閡。艾麗希絲覺得好諷刺,這個鼓勵挖掘、探索過往的家庭,竟然不准她深入瞭解自己的家族歷史。懷疑媽媽有事瞞著子女的感覺,在艾麗希絲的心裡造成陰影。看來蘇菲亞•費爾丁不只將過去深埋,還往上面用力跺腳,湮滅線索。
艾麗希絲唯一有的線索,是打從她有記憶以來就放在媽媽床頭櫃上的褪色結婚照。銀色的華麗相框久經擦拭都磨薄了,小時候艾麗希絲把爸媽凹凸不平的大床當彈簧墊跳來跳去時,照片中面帶微笑卻顯得僵硬的一對新人就在她眼前上下起伏。有時她會問媽媽,身披白紗的漂亮女士,還有五官分明、髮色灰白的先生叫什麼名字?新郎為什麼一頭灰髮?那對夫妻現在在哪兒?蘇菲亞總是輕描淡寫,說他們是她的瑪麗亞阿姨和尼可勞斯姨丈,他們之前住克里特島,如今都已不在人世。這些小時候能輕鬆打發她的答案現在已經無法滿足她。這張照片是除了她和弟弟尼克的照片之外,家裡唯一加框的照片,因此她更加好奇了。照片上的夫妻一定是媽媽小時候很重要的人,但她每次都不想多談。不只不想,根本是一口拒絕。艾麗希絲青春期時也曾有過封閉自己、拒絕溝通的強烈渴望,所以知道要尊重媽媽對保有隱私的堅持。但她現在早過了那個時期。
出發前一晚,她去了趟爸媽家,那棟維多利亞住宅矗立在巴特西區一條幽靜的街上。每次她和弟弟新學期開始或出國旅行前,全家都會到附近的希臘小館子吃飯。不過這次她還有其他目的。她想拿她和艾德的事問媽媽,也想問她一些過去的事。她特地早到一個鐘頭,打定主意這次一定要突破媽媽的心防,哪怕只看見一線光芒也好。
她逕自進門,把沉重的帆布背包往瓷磚地板一丟,鑰匙往玄關櫃上失去光澤的黃銅托盤上一擲,鏗鏘聲清脆響亮。艾麗希絲知道媽媽最討厭出其不意的事。
「嗨!媽!」她往靜悄悄的過道大喊。
她猜想媽媽應該在樓上,就三步兩步上樓,一進門看見爸媽有條不紊的房間,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鏡子一角掛了幾條珠鍊,蘇菲亞的梳妝台上整齊排著三瓶香水,除此之外一點雜物也沒有。沒有任何透露媽媽的為人或過往的蛛絲馬跡,牆上沒有照片,床邊也沒有書。只有床頭櫃上一張加框的相片。雖然這是爸媽共同的房間,但蘇菲亞才是這裡的主人,她對整齊的要求主宰了這間房間。這個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屬空間,而且一看就知道屬於誰。
若這間風格極簡的主臥房是蘇菲亞的專屬空間,那馬可斯的專屬空間就是書房。裡頭的書一排排堆在地上,有時沉甸甸的書塔會轟然而倒,書冊散落一地,只有把皮面書當踏腳石才到得了書桌。馬可斯很喜歡在這方殘破的書齋裡埋首工作,那感覺就像置身於考古遺址中,一磚一石儘管在一般人看來有如零零碎碎的破瓦礫,卻都仔仔細細貼上標籤。書房永遠暖呼呼的,艾麗希絲從小就常溜進來蜷在軟軟的皮椅上看書,椅子雖然皮開餡露,卻仍是家裡最舒適最溫暖的角落。
雖然他們很早就離家自立,但房間都絲毫未動。艾麗希絲的房間還是一片有點壓迫感的紫色牆壁,那是她十五歲正值苦悶年少時選的。床單、地毯和衣櫃則是跟牆壁連成一氣的淡紫色;現在艾麗希絲覺得看了就頭疼又煩躁,真不知道當初在堅持什麼。爸媽也許哪天會找時間重新粉刷,但這個家對室內設計和舒適裝潢本來就漠不關心,所以還有得等呢。至於尼克的房間,牆壁是什麼顏色早就無關緊要,因為早讓火藥隊球員、重金屬樂團和金髮波霸的海報徹底淹沒。客廳則是艾麗希絲和尼克共用的空間,二十年來他們不知在黑漆漆的客廳裡看了多少電視。廚房是大家共用的,那張七○年代的松木圓桌是蘇菲亞和馬可斯一起買的第一件家具,也是整個廚房的中心,大家圍繞著它吃飯、說話、遊戲,也在激烈爭吵和摩擦衝突中,變成了一家人。
「哈囉!」蘇菲亞說,對著鏡中的女兒打招呼,邊梳著一頭挑染的金色短髮,邊往小珠寶盒裡摸索。「我快好了。」她又說,戴上搭配上衣的橘紅色耳環。
艾麗希絲並不知道蘇菲亞梳妝打扮時,喉嚨緊得透不過氣。這種家庭聚餐讓她想起女兒大學開學前的那幾個夜晚。她表面上歡欣鼓舞,其實好難過艾麗希絲就要離家。蘇菲亞隱藏感情的能力似乎跟她壓抑的情緒成正比。她看著鏡中女兒的身影和自己的容顏,不由一陣心驚。那不是她一直存於腦海的少女臉龐,而是一張成人的臉龐,那雙疑問的眼睛此刻正跟她四目相對。
「哈囉,媽,爸什麼時候回來?」艾麗希絲平穩地問。
「快了,希望囉,他知道妳明天得早起,有保證說不會遲到。」
艾麗希絲拿起熟悉的照片,深呼吸。雖然都二十好幾了,但要越過媽媽設立的防線她還是得鼓起勇氣,好比偷偷潛入用條紋膠帶封鎖起來的犯罪現場。她必須知道媽媽怎麼想,媽不到二十歲就結了婚,而二十五歲的她若放棄跟艾德這樣的人共度一生的機會,會很傻嗎?或者媽媽也跟她一樣,認為只要心裡閃過一絲懷疑,就表示對方不是對的人?她在心裡反覆練習想問的問題:媽媽怎能在這麼小的年紀就確定要嫁的人是「對的人」?她怎能知道接下來五十、六十甚至七十年的生活會幸福?或者她根本不這麼想問題。正當問題要脫口而出的那一剎那,她遲疑半晌,突然好怕碰釘子。不過,有個問題她非問不可。
「我可以……去看妳長大的地方嗎?」艾麗希絲問。除了顯露她有希臘血統的教名之外,她身上只有那雙褐黑眼眸看得出她的母系血統。這晚她瞅著母親不放,把一雙幽黑雙眼的力量發揮極致。「我們最後幾天會去克里特島,大老遠到那裡沒去看看實在很可惜。」
蘇菲亞是個難得展露笑容、表現情緒或跟人擁抱的女人。她向來不多話,聽到問題的第一反應是找藉口敷衍,但想到丈夫常說的一句話,她念頭一轉。馬可斯說艾麗希絲永遠是他們的孩子,但總有一天會長大,不會一輩子都離不開媽媽。雖然很難接受,但她知道這是事實,看見眼前獨立自主的女孩,她更肯定丈夫說得沒錯。她不像往常一觸及過去的話題就沉默不語,反而出乎意料地溫柔回應,頭一次承認女兒想知道母親的身世不但理所當然,說不定還是當女兒應有的權利。
她遲疑地說:「嗯……怎麼會不可以。」
艾麗希絲強忍詫異,幾乎不敢呼吸,怕母親又反悔。
接著,蘇菲亞更肯定地說:「可以啊,這是難得的機會。我寫封信讓妳帶給弗蒂妮•德法拉斯。她知道我家。弗蒂妮年紀一定很大了,她一直住在我出生的那個村子,還嫁給當地的餐館老闆,說不定妳去還能大快朵頤。」
艾麗希絲滿臉雀躍。「謝了,媽……那個村子在哪?」她又說:「離哈尼亞多遠?」
「伊拉克利翁往東大概兩個鐘頭。」蘇菲亞說:「所以從哈尼亞過去大概要四、五個鐘頭,有點遠。妳爸馬上就到家了,吃完飯回來我寫信給妳,順便指給妳看普拉卡在哪兒。」
前門毫不含蓄地砰了一聲,表示男主人從大學圖書館回來了。一只磨損又鼓脹的皮革公事包立在走道中央,零散的紙張從每個細縫缺口鑽出來。馬可斯動作遲鈍,戴眼鏡,一頭濃密銀髮,體重約等於妻女體重相加。他看見艾麗希絲從母親房間一路直奔而下,在最後一階蹬腳一跳──這動作從三歲到現在都沒變──投入他懷抱,不禁眉開眼笑。
「爸!」艾麗希絲只喊了一聲,其實也是多餘。
「我的小公主!」他說,把女兒包覆在只有他這樣夠分量的爸爸才能給的溫暖懷抱中。
一家人很快出門,餐館走路五分鐘就到了。路卡其小館在一整排亮麗耀眼的酒吧、貴得嚇人的法式糕餅店,和時髦的複合式餐廳中屹立不搖。費爾丁夫婦買下房子不久,路卡其小館就開張了,期間不知看過多少商店和餐館開了又關。店老闆格雷戈里如老朋友般跟他們一家三口打招呼,這家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光臨,不必等客人落座,他就知道他們會點什麼。一如往常,費爾丁一家會先禮貌地聽完今日特餐,接著格雷戈里就會輪流對他們一一報上:「今日開胃菜、羊肉千層派、紅酒燉牛肉、炸花枝、一瓶松香葡萄酒和一大瓶蘇打水。」見店主轉身離開,佯裝不屑他們拒絕了主廚更有創意的拿手好菜,三人會不約而同點點頭,笑出聲。
說話的多半是艾麗希絲(點了羊肉千層派)。她把旅遊行程說了一遍,她父親(點了炸花枝)不時插嘴建議他們可以去看哪裡的考古遺址。
「可是爸,」艾麗希絲怏怏地嘀咕,「你也知道艾德對看廢墟沒興趣!」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忙不亂地說:「但是去克里特不去克諾索斯也太沒文化了,就好像去巴黎沒去羅浮宮一樣,就算是艾德也該知道這點。」
他們都很清楚,不論什麼事,只要跟精緻文化沾上邊,艾德就會找藉口開溜。每次話題扯到艾德,馬可斯就會露出一絲輕蔑。不是因為他討厭艾德或對他不滿。艾德照理說該是做父親的心目中的理想女婿,但每次想到這個來頭不小的男孩是女兒要託付終身的對象,馬可斯就不禁感到失望。不過,蘇菲亞倒是很中意艾德。艾德擁有她希望女兒擁有的一切:身分地位、大好前程,還有跟英國貴族扯上邊的家族。
這頓晚餐輕鬆又愉快。三個人已經好幾個月沒聚在一起,艾麗希絲錯過了好多事,比方老弟多彩多姿的感情生活。尼克在曼徹斯特讀研究所,還不急著長大,複雜糾葛的男女關係每次都讓家人吃驚。
後來父女倆開始交換一些工作上的趣事。蘇菲亞的心思飄回他們第一次來這裡,格雷戈里疊了一層又一層坐墊好讓艾麗希絲搆得著桌子的情景。尼克出生時,餐館已有兒童高腳椅,很快地,孩子也愛上口味重、服務生用小盤子端上來的紅魚子沙拉和黃瓜優格。二十多年來,他們生命中的重大事件都在這裡慶祝,伴隨著同一卷希臘流行歌曲卡帶。體認到艾麗希絲不再是孩子,帶給蘇菲亞的衝擊前所未有地大,此刻的她已經在想普拉卡和待會要寫的信。她跟弗蒂妮固定通信多年,二十五年前她曾在信中提起第一個寶寶降臨人世,過幾個禮拜就收到一件繡工細緻的小洋裝,孩子受洗時沒有傳統長袍可穿,蘇菲亞就以這件洋裝代替。兩人已經一段時間沒通信,但蘇菲亞很確定弗蒂妮如果有什麼事,她丈夫一定會捎來消息。不知道普拉卡變成什麼樣,蘇菲亞不願去想小鎮可能充斥販賣英國啤酒的喧鬧酒吧,她很希望艾麗希絲看到的是當年她離開時的普拉卡。
夜晚一點一滴流逝,艾麗希絲越來越興奮,終於可以進一步瞭解自己的家族歷史了。雖然這次旅行免不了又要跟艾德鬧彆扭,但能到媽媽的故鄉至少讓她滿懷期待。看見艾麗希絲和蘇菲亞交換微笑,馬可斯不由得想,他在妻女中間扮演中間人、和事老的時代是不是過去了。想到這裡他心裡泛起一陣暖流,世上他最愛的兩個女人就在身旁,更讓他整個人暖融融的。
用完餐,禮貌地把免費招待的茴香酒喝到一半,他們就打道回府。今晚艾麗希絲會睡在以前的房間,她滿心期待重溫小時候的眠床,雖然隔天還得早起搭地鐵到希斯洛機場。她沒問到媽媽的意見,但仍然覺得好滿足。這一刻,似乎沒什麼比得到媽媽的全力支持,能去探訪媽媽的故鄉更重要了,心頭對未來的焦慮不安也暫時拋到九霄雲外。
回到家後,艾麗希絲幫媽媽煮了咖啡。蘇菲亞坐在廚房餐桌前寫信,打了三次草稿終於完成,然後把信封好交給女兒。整個過程蘇菲亞全神貫注,一語不發。艾麗希絲覺得她一開口就會打破魔咒,媽媽說不定就會改變心意。
錨索一鬆,旋即往上彈,海水四濺,一滴滴打在女人裸露的臂膀上。水一下就乾了,天空無雲,豔陽普照,她發現皮膚上黏了一層錯落有致的海鹽結晶,恍若鑽石紋身。艾麗希絲是這艘破爛小船上唯一的乘客。小船轟轟駛離碼頭,往荒涼的無人島前進,她身子哆嗦,想起在她之前渡海而來的男男女女。史賓納隆加島。她反覆唸著,一串字橄欖石一般在舌頭上翻來滾去。小島就在他們正前方。船漸漸逼近面海的威尼斯大碉堡,她感覺到小島的過往在牽引她,也震懾於它現在依舊代表的意義。她心想這裡也許歷史尚有餘溫,還沒變成一盤冷灰,島上居民也還真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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