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年,瑞典斯德哥爾摩發生一連串匪夷所思的詭異現象。嚴重的熱浪侵襲,市區內出現成千上萬的老鼠,所有電器皆無法關閉,城市上空瀰漫陣陣電流,市民爆發集體頭痛,整個斯德哥爾摩陷入極度混亂。接著,一切戛然而止。然後,事情發生了。
死人甦醒了……
退休記者古斯塔夫‧馬勒接到一通來自醫院的電話,提供他一則勁爆的獨家新聞:停屍間裡,死人活了過來,到處亂走。原本以為搶到了搶到了大頭條的馬勒,這時卻想到了剛下葬的外孫,難不成他親愛的伊利亞思能再度回到他身邊?馬勒不禁暗自期盼。
艾薇照顧失智的丈夫直到他死去。葬禮兩天後就要舉行。突然,大半夜裡,有人來敲門。艾薇突然想到結婚時的誓約:「不論是好是壞,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四十三年前她可沒承諾牧師,她連死後都會珍惜照顧對方。
脫口秀藝人大衛的妻子死於車禍,他祈求上帝讓她復活。但她的復活帶來的卻非他期盼的結果。
他們想要什麼?
他們想要回家。
作者簡介:
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 John Ajvide Lindqvist
瑞典人,生於一九六八年,成長於斯德哥爾摩郊區小鎮布雷奇堡(Blackeberg),從小夢想能闖出一番名堂。他曾是魔術師,還在北歐魔術牌技比賽中贏得第二名。之後成為喜劇脫口秀表演者長達十二年。後來轉戰進入劇作圈,寫出了膾炙人口的電視劇本《Reuter & Skoog》,並擁有多部舞台劇作。《血色童話》是他第一部小說,在瑞典造成轟動,二○○五年獲選為挪威的最佳小說獎,並入選為瑞典電台文學獎。並於二○○八年榮獲「拉格洛夫文學獎」殊榮(Selma Lagerlöf Prize for Literature),改編成電影《血色入侵》的劇本也由他親自撰寫。電影上映後,立刻引起國際間多方迴響,橫掃各大影展獎項,如二○○八年紐約翠貝卡影展最佳影片及最佳攝影、第四十一屆Sitges影展最佳歐洲奇幻電影、富川國際奇幻影展最佳導演、觀眾票選最佳影片、評審團大獎等四十多項大獎。好萊塢電影版即將於十月上映,由麥特‧李維斯(Matt Reeves)執導。
本書為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的第二本長篇小說,也已被製作公司「Tre Vänner」買下版權,即將開拍成電視和電影。他的作品被翻譯成多國語言,後續的作品也備受矚目,前景令人期待。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傑作!
�賀瑞斯‧恩道爾(Horace Engdahl),諾貝爾委員會主席
簡單筆觸,卻寓意深遠地勾勒出普通人的尋常幸福。犯罪小說的戲劇張力在於某人或某些人以犯罪行為威脅社會,但這本小說截然不同,將場景與張力構築於人類的存在領域……我全然信服了。跟彆腳的犯罪小說和圍繞著犯罪與懲罰起舞的寫作手法相比,這本小說絕對拔萃出類於其上,我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樣會大大折服於這本書。作者倫德維斯特不只是個能處理強烈情感的成熟作家,也能充分掌握其小說類型並精彩發揮,讓人手不釋卷……犯罪小說與現實所有關連,因此適合用來探討社會與社會事物。而恐怖小說不囿限於現實條件,能處理其他題材,深入探掘存在的最核心本質。令人耳目一新、雀躍期待。小說典範的蛻變。
�《每日新聞報》
嘆為觀止,通俗易讀,開啟了關於生與死的深刻追尋。
�《瑞典日報》
作者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肯定能在文壇上大放異彩。他明白在當今燈火通明的生活中,電力所能帶來的恐怖聯想有多巨大。恐怖小說才正茁壯,絕對比欲振乏力的犯罪小說更能處理社會議題。
�《瑞典晚報》
精彩絕倫,讀來欲罷不能。自《血色童話》之後,未曾有過的上乘恐怖小說。雀躍期待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未來推出新作品。
�《社會民主黨報》
雖然作者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挑選這種創作類型,我卻覺得他是個快樂的作家,快樂地具有天分、思慮清明、清楚自己的寫作風格,明白在人類長生不死的渴望背後有重要東西可以讓他對我們訴說。
�《哥特堡郵報》
有些書只是精彩,但《斯德哥爾摩復活人》乃上乘之上乘。斐然成章,人物栩栩如生,敘述生動,節奏明快,劇情鋪陳不失衡。氛圍懸疑緊湊……精彩佳作,讓人驚豔……引人入勝。
�《SFX雜誌》
要遇見像本書作者倫德維斯特這麼深具原創性,令人震懾的作家實非易事……就算閱畢闔書,書中的景象也常駐心頭,縈繞腦海。─《周日郵報》
令人聯想到創作巔峰的史蒂芬‧金……縈繞你夢境。陽光下閱讀為宜。
�《週日獨立報》
倫德維斯特的最新小說《斯德哥爾摩復活人》根植於《血色童話》的成功元素,加入全新的關注議題……此書之所以引人入勝在於以抒情口吻敘述詭異超自然事件……是一本值得強烈推薦的後續佳作。
�英國亞馬遜網站書評,貝瑞‧佛簫(Barry Forshaw)
原創……動人……驚悚……千萬別錯過。
�《泰晤士報》
一氣呵成的閱讀經驗……驚悚感動的閱讀享受。
�《每日快報》
驚駭的超自然小說,揉合友誼與救贖的動人故事。
�《衛報》
名人推薦:傑作!
�賀瑞斯‧恩道爾(Horace Engdahl),諾貝爾委員會主席
簡單筆觸,卻寓意深遠地勾勒出普通人的尋常幸福。犯罪小說的戲劇張力在於某人或某些人以犯罪行為威脅社會,但這本小說截然不同,將場景與張力構築於人類的存在領域……我全然信服了。跟彆腳的犯罪小說和圍繞著犯罪與懲罰起舞的寫作手法相比,這本小說絕對拔萃出類於其上,我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樣會大大折服於這本書。作者倫德維斯特不只是個能處理強烈情感的成熟作家,也能充分掌握其小說類型並精彩發揮,讓人手不釋卷……犯罪小說與現實所有關連,因此適合用來探討社...
章節試閱
走到橋中央,大衛發現不尋常的景象,頓時停住腳步。
最近報紙說斯德哥爾摩出現成千上萬的老鼠,但他沒親眼見過一隻,直到當下,三隻在眼前,在艾瑞克橋的正中間,一隻大鼠和兩隻小鼠,在人行步道上繞圈追逐。
牠們咧嘴嘶鳴,一隻小的咬住大鼠的背。大衛後退一步,仰頭不想看。有個老先生站在老鼠另一側幾步遠的地方,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場搏鬥。
兩隻小的體積如幼貓,大的約有雛兔那般大。牠們光禿禿的尾巴拍擊柏油路面,大的那隻尖聲哀號,因為另一隻小的正撲上前抓住牠的背。鼠毛瞬間滲出一片深污的血痕。
牠們是牠的孩子,牠的幼鼠?
大衛舉手摀嘴,忽然反胃。抽搐的大鼠將自己從一側拋到另一側,想甩開那兩隻小的。大衛從未聽見老鼠哀叫,從不知牠們的叫聲竟如此淒厲。大鼠的哀號聲可怕至極,彷彿垂死的鳥哀啼。
另一側又駐足了幾個人,大家跟著廝殺的老鼠移動,有那麼一會兒,大衛還以為大家圍聚著是為了觀賞某種事先安排好的活動。鬥鼠。他很想掉頭走開,但走不了。一方面橋上的行進速度緩慢,二方面他就是無法將視線從老鼠身上移開。他很想留下來,看看最後會怎樣。
突然,大鼠全身僵直,尾巴高高豎起。兩隻小的扭動,鼠爪耙著大鼠腹肚,撕扯牠的肌肉時,兩顆小鼠頭前後抽動。大鼠踉蹌地爬到橋邊的欄杆下,重心不穩,翻了個跟斗滾到橋下。
大衛望向欄杆,及時見到牠落水。橋上熙攘的交通掩蓋了三隻老鼠掉落漆黑水域的聲音,濺起的水花在街燈下點點閃爍。就這樣結束了。
行人繼續上路,邊走邊談此事。
「從沒見過像這樣……這麼熱的天氣……我爸說他……頭好痛……」
大衛搓揉太陽穴,走向橋彼端。對向的行人與他目光相迎,怯怯地笑,彷彿他們也參與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從一開始就站在那兒目睹一切的老先生從大衛身邊走過,大衛問他:「不好意思,請問……您也會頭痛嗎?」
「對,」老先生拳頭頂著太陽穴回答,「痛得要命。」
「我只是好奇。」
老先生指指柏油路面上沾著鼠血的灰色污跡,說:「或許牠們也是頭痛欲裂,所以才……」他打住話語,看著大衛,「你上過電視,對吧?」
他繼續往前走,空氣盤旋著無聲的驚恐。狗兒吠鳴,路人比往常更疾行,彷彿亟欲逃避某種逼近的東西。他快步走向歐登街,掏出手機撥了依娃的號碼。走到電車站時依娃接起電話。
「嗨,」大衛說:「妳在哪裡?」
「剛上車啊。大衛,媽媽家也一樣,我們到她那裡,她想關電視但關不掉。」
「這下麥格納思可高興了。依娃……我不知道,不過……妳今晚非得去找妳爸不可嗎?」
「怎麼這麼問?」
「嗯……妳的頭還痛嗎?」
「是啊,不過沒痛到無法開車,別擔心。」
「沒有,我只是覺得……很不安,妳沒這種感覺嗎?」
「不會啊,沒這種感覺。」
歐登街和斯韋亞路交叉口的電話亭裡有個人猛甩話筒。大衛正想告訴依娃老鼠的事,電話就斷線了。
「喂?喂?」
他停住腳步,重撥號碼,就是無法接通。只有靜電的爆碎聲。電話亭裡的男人掛上電話,咒罵幾聲後離開亭子。大衛想關掉手機,重新開機,但怎樣也關不掉。額頭淌下一顆汗珠,落在手機鍵盤上。電話摸起來熱得異常,彷彿電池溫度急遽竄升。他壓住關機鍵,一切如舊,螢幕仍亮著,電池顯示甚至增加了一格。九點零五分了,他小跑步前往「諾拉‧布魯恩」俱樂部。
就算人還在俱樂部外頭,也聽得見節目已經開始。班尼‧倫汀的聲音響出街道,他還是那套男女如廁習慣的老把戲。大衛不禁垮下臉。真高興結尾時觀眾沒爆出笑聲。大衛走到門口,發現裡頭一片沉默,班尼開始說起下一段笑話:每次最需要保險套的時候,保險套販賣機就故障。大衛在門口停步,眨眨眼。
裡頭燈火通明,照理說觀眾席的燈應該熄滅,以凸顯舞臺上的聚光燈,但現在一盞盞全都大亮。坐在桌位或吧臺的觀眾一臉痛苦,低頭躲避,看著地板或桌布。
「我可以刷美國運通卡嗎?」
這句是笑點。班尼說到自己最後得透過南斯拉夫的黑手黨購買黑市的保險套時,通常觀眾會尖叫笑翻天,但這次沒這種反應。所有人正痛苦難當。
「閉嘴,王八蛋。」吧臺一個醉漢抓著自己的頭,朝舞臺吶喊。大衛深表同情。麥克風的聲音尖銳扭曲,加上普遍共有的頭痛,簡直像一場集體折磨。
班尼緊張地擠出笑容說:「他們把你從精神病院放出來,就為了讓你喊這麼一句啊?」
大家對這笑話依然沒反應,班尼將麥克風插回麥克風架上,為表演畫下句點:「謝謝大家,你們是一群很棒的觀眾。」然後步下舞臺,走向廚房。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全體觀眾楞住。接著麥克風反撲作響,一道幾乎要撕裂耳膜的尖銳聲劃破沉重的空氣。
所有人都摀住耳朵,有人跟著麥克風一起尖叫。大衛牙根一咬,衝上舞臺想扯掉麥克風的電線。一陣如蟻爬般刺麻的輕微電流貫穿他肌膚,但插頭仍穩穩嵌住。幾秒鐘後,麥克風的聲音成了屠夫的鋸子,揮向他的腦門,逼得他只好放棄,掩耳逃開。
轉身準備跑進廚房之際,被一群站起來蜂擁至出口的觀眾擋著。一位不尊重俱樂部所有權的女人推開大衛,衝上舞臺,將電線在自己手腕上纏一圈然後猛力一扯,即便如此,她也只弄倒麥克風架。麥克風刺耳的嘯鳴聲繼續響著。
大衛抬頭望向混音室,里歐忙著壓下眼前所見的每個按鈕,但徒勞無功。大衛正想朝他喊,告訴他直接切掉電源,這時一陣推擠,大衛跌落下層舞臺。他躺在那裡,雙手繼續掩耳,看著剛剛那女人將麥克風甩過頭,砸向水泥地。
一陣沉默,觀眾停步,四處張望,集體發出的喘噓聲息傳遍室內。大衛費力起身,看見里歐對他揮手,食指橫過喉嚨比畫著。大衛點點頭,清清喉嚨,大聲說:「哈囉!」
所有人面向他。
「對不起,我們得中斷今晚的表演,因為……有些硬體技術的問題。」
觀眾群出現些許笑聲。儘管嘲笑吧。
「我們要感謝主要的贊助商,瓦騰福電力公司……歡迎改天再蒞臨本俱樂部。」
不滿的噓聲四起,大衛舉起手,意圖表示:他媽的很抱歉,不過這根本不是我的錯,但觀眾已經對他失去興趣,逕自走向出口。沒幾分鐘整間俱樂部空蕩蕩。
大衛進到廚房,里歐一臉不爽樣。
「這跟瓦騰福電力公司有什麼關係?」
「只是說個笑話嘛。」
「我懂了,還真好笑。」
大衛原本打算說些船沉了船長如何之類的笑話,不過想到里歐是這裡的老闆,還是克制住。好吧,下次他一定會先準備好臺詞,以便應付這種電力中斷不了的突發狀況。其實他現在之所以克制不說,一方面是因為不確定里歐是否會欣賞他這種笑話,二方面在於他心裡掛記著其他事情。
他走進辦公室,以市話撥依娃的手機號碼,這次接通了,但轉到語音信箱。他留言,要她盡快打回俱樂部給他。
有人帶啤酒來,幾位脫口秀諧星就在廚房裡伴著轟隆隆的電風扇喝了起來。廚師打開電風扇想緩和多口爐灶熄不掉而蒸騰的熱氣,不過現在連電風扇也關不掉。大夥兒幾乎沒法交談,但至少涼快多了。
多數人已離開,大衛決定留下來等依娃的電話。十點鐘,廣播新聞說,斯德哥爾摩某些地區出現了類似閃電雷擊的放電現象。大衛寒毛直豎。或許是因為恐懼,也或者只是靜電的緣故。
臀部傳來震動,一開始他以為連空氣中也有電荷,隨後發現原來是手機響了。他不認得來電號碼。
「喂,我是大衛。」
「大衛‧札特柏先生?」
「對。」
對方的語氣讓大衛內心湧起一股焦慮,胃開始翻騰擰絞。他從桌邊站起來,跨下走廊那兩道階梯,朝向更衣室,想聽得更清楚。
「我是葛藍‧達爾曼,丹德亞醫院的醫生……」
大衛靜靜聽著醫生說出該說的話,感覺一團冰冷濃霧籠罩著他,雙腿消失,毫無知覺,整個人沿著牆面滑下水泥地。他直盯著手中電話,然後將電話丟開,彷彿它是一尾毒蛇。手機沿地面滑行,卡在里歐腳底。里歐抬起頭。
「大衛!怎麼了?」
接下來半個小時大衛腦袋一片空白,世界凍結,一切意義和感覺全被吸榨殆盡。道路因電力故障而呈現原始爭奪狀態,里歐在混亂車陣中費力穿梭。大衛蜷縮在乘客座上,茫然的雙眼望著只會閃黃燈的交通號誌。
抵達丹德亞醫院他才回過神來,堅持不讓里歐跟他一起進去。他不記得里歐說了什麼,或者自己如何找到病房,總之,乍然地,他就出現在這兒。時間又開始變得漫漫無盡。
事實上他記得一件事:就在他走在通往依娃病房的走廊時,每間病房門上的燈灼灼大亮,鈴聲持續作響。這種氛圍太適合了:災難當前,一切詭異難當。
她開車撞上麋鹿。在大衛趕來醫院途中已經離世。電話上醫生說應該沒救,不過心跳還在。而此刻,不在了,停在十點三十六分。在十一點前的二十四分鐘,她的心臟不再將血液輸送到全身。
身體裡的每一塊肌肉都得不到血液,她變成時間洪流裡的一粒塵沙。世界死了。大衛站在她床邊,雙手癱垂兩側,額頭底下頭痛欲裂。
他人生的所有希望、所有美好,現在就躺在那兒。還有他過去十二年的一切。什麼都消失了。時間萎縮成這難以忍受的片刻。
他跪倒在她身邊,抓著她的手。
「依娃,」他低聲說:「不能這樣,不可以這樣。我愛妳,妳不明白嗎?我不能沒有妳。拜託,妳現在起來。沒有妳,一切都沒意義了,我好愛妳,妳不能這樣拋下我。」
他不斷地說,一遍遍地重複句子,每說一次感覺就更真實,彷彿信念會因他的念力而生根,期望會成真。每說一遍「妳不可以這樣離開」,感覺就變得更荒謬。他開始告訴自己,只要繼續喃喃自語,奇蹟就會出現。這時門開啟。
女人的聲音說道:「你還好嗎?」
「沒事,沒事。」大衛說:「請妳離開。」
他抓起依娃冰冷的手壓住自己的額頭,聽見護士蹲下時衣服的沙沙聲。感覺有隻手放在他背後。
「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大衛慢慢轉頭看著護士,身子往後一縮,手裡仍握著依娃的手。護士看起來真像死神偽裝的。高聳顴骨,暴突眼珠,一臉痛苦。
「妳是誰?」他低聲問。
「我叫瑪麗安,」她說,嘴脣幾乎沒翕動。
兩人睜眼互視,大衛仍緊握著依娃的手,他得保護她免得被人帶走。但護士沒朝前移動,反而啜泣起來,對他說:「原諒我……」然後閉上眼睛,手壓著頭。
大衛明白了。顱內劇痛、心跳不規則的人不光是他。護士慢慢直起身子,踉蹌了一下後,蹣跚走出病房。半晌,外在世界滲入他的意識,大衛聽見醫院裡外都混雜著訊號、鈴聲和警報器等聲音。世界陷入混亂。
「回來啊,」他低聲喚,「麥格納思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告訴他?下個禮拜就是他的九歲生日了,他要吃妳做的鬆餅呀。依娃,妳都怎麼做鬆餅的?要做鬆餅的人是妳,妳還把莓果和所有材料買回來了啊,現在全在家裡的冰箱。沒有妳,我沒辦法打開冰箱,看著那些妳買回來的莓果,我無法……」
大衛放聲尖叫,長長一聲,直到喊盡肺裡的所有空氣。然後,指關節頂住雙脣,喃喃自語,「一切都結束了,妳不存在,我也不存在,什麼都不存在了。」
頭顱裡的痛已經劇烈到令他無法不理睬。心中湧起一股希望:或許自己快要死了吧。對,他也要死了。隨著頭痛加劇,腦袋還發出爆裂聲。裡頭有東西碎了。劇烈頭痛的他設法思考,現在很確定:我要死了,我現在要死了。感謝上帝。就在這時,停了,一切都停了,鈴聲和警報器停止,病房裡的燈光黯淡,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依娃的手被他的汗弄濕,從他額頭往下滑。頭痛不再,他失神地抓住她的手上下撫摸自己的皮膚,讓她的婚戒擦掠在他皮膚上,希望找回痛楚感。頭痛消失,但胸口的痛開始泛起,漫溢而出。
他凝視地面,沒看見有隻白色毛蟲正從天花板竄出,掉落在覆蓋著依娃的黃色毯子上,往裡面鑽去。
「寶貝,」他低聲喚,捏捏她的手,「什麼都不能將我們分開,妳不記得了嗎?」
她的手抽搐一下,回捏他。
大衛沒尖叫,也沒移動,繼續凝視她的手。壓一壓,她的手回壓他。他嘴巴張得大大的,舌頭舔舔嘴脣。此刻感受到的並非喜悅,而是像噩夢驚醒後抽離恍神的感覺。他想站起來好好看著她,但一雙腿不聽使喚。
醫院裡的人已處理過她的遺體,但半邊臉仍是可怕的大傷口。他心想,是麋鹿撞的吧。牠有時間回頭,或者想與車輛進行最後一搏。牠的頭,應該是鹿角先撞破擋風玻璃吧。或許尖角戳進她的臉,然後龐重身軀才壓垮她。
「依娃!妳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沒反應。大衛手放在自己前面揮一揮,心跳得好快。
是身體不自主的抽搐……她不可能活過來,看看她那樣子。
右半邊的臉被大紗布蓋住,不過這塊紗布顯然……太小。紗布底下的骨頭、皮膚和肌肉全消失。他們說她樣子不好看,不過到現在他才明白難看到什麼程度。
「依娃?是我啊。」
這次沒抽搐,但手臂猛一縮,撞到他的腿。突然,她坐起身。大衛本能地往後退。毯子從她身上滑落,有輕微的鏗啷聲……不,他完全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衣物被剪開,上半身赤裸,右胸有個敞開的傷口,旁邊肌膚模糊不整,血液凝結成塊。就從那傷口裡,傳出金屬撞擊的鏗啷聲。有那麼半晌,大衛見不到依娃,只見到怪物,嚇得他想拔腿就跑,但雙腿不聽使喚。幾秒後他回過神,往前走到床邊。
現在他看見聲音的來源:螺絲鉗。她胸口窟窿裡的斷裂血管上懸著幾根金屬螺絲鉗。每次一移動,鉗子就搖擺撞擊,發出聲響。他乾嚥了幾口氣。「依娃?」
她循著他的聲音轉頭,睜開一隻眼睛。
然後,他放聲尖叫。
走到橋中央,大衛發現不尋常的景象,頓時停住腳步。
最近報紙說斯德哥爾摩出現成千上萬的老鼠,但他沒親眼見過一隻,直到當下,三隻在眼前,在艾瑞克橋的正中間,一隻大鼠和兩隻小鼠,在人行步道上繞圈追逐。
牠們咧嘴嘶鳴,一隻小的咬住大鼠的背。大衛後退一步,仰頭不想看。有個老先生站在老鼠另一側幾步遠的地方,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場搏鬥。
兩隻小的體積如幼貓,大的約有雛兔那般大。牠們光禿禿的尾巴拍擊柏油路面,大的那隻尖聲哀號,因為另一隻小的正撲上前抓住牠的背。鼠毛瞬間滲出一片深污的血痕。
牠們是牠的孩子,牠的幼鼠?
大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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