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存在的證據,我是我茫茫人生唯一的目的地!
「直木賞」得主白石一文
最內斂的呼救,最孤獨的自省,最明亮的救贖!
那些美麗的風景、美好的預感,
是謊言也好,是夢幻也好,
此時此刻,只要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身在此處,
這就是唯一真實的事。
浮沉人生擺盪的終端,如何另闢蹊徑?
蟄伏已久的靈魂,如何找到自己存在的證據?
受困於黑暗幽谷的心靈,如何捕捉一閃即逝的生命之光?
從大企業辭職的洪治暗自發誓,至少五年之內不再工作,要碌碌無為地過日子。
原以為自己能在這段時間重新調整生活的步調,
沒想到卻因為極度的無慾、空閒,逐漸失去時間感與存在感,
與周遭的親友形同陌路,與所處的世界日漸疏離。
即使與女友曜子維持著關係,心靈卻無法緊密契合。
洪治幾乎在「一無所有、前途茫茫」的低潮中毫無知覺地活著。
直到一次生死交關的經歷,洪治在昏迷五十六天之後終於恢復了意識。
等在他眼前的除了這個依舊冰冷的世界,還有那片長存腦海的草地。
他曾告訴自己,有一天走投無路時,他要將自己置身在一片漫無邊際的草地上,
全然地釋放,全然地空白,任憑微風、陽光將思緒牽引至未知的彼端。
此刻的草地,微光閃現,照亮散落一地的記憶碎片與徘徊困境的寂寞靈魂。
洪治內心突然湧起激烈的情感浪潮,彷彿從光亮中獲得力量般越來越洶湧。
直到此時,他才真正清醒,
他才真正了解那些他從不知情的「人生真相」……
〈草上的微光〉是白石一文自承「最充滿回憶」的作品。故事裡那些泅潛生命低潮的主人翁,亟欲捕捉倏忽即逝的幽微亮光,希望找到以此為繼的生存力量,而他們從自省到覺醒的過程,也溫柔地撫慰了一顆顆在機械生活下飽受壓抑的孤獨心靈。
作者簡介:
白石一文Shiraishi Kazuhumi
一九五八年出生於福岡縣,長於文學世家。父親是直木賞得獎作家白石一郎,弟弟目前也從事小說創作。
早稻田大學政治經濟學系畢業後,白石一文進入出版社工作。二○○○年,推出處女作《一瞬之光》,令評論家讚不絕口。另著有曾入圍第136屆「直木賞」的《愛有多少》、《如果我是妳…》、《心中鑲著龍》、《不自由的心》、《咫尺天涯》、《我心中尚未崩壞的部分》、《看不見的門和鶴的天空》、《關於我的命運》和《永遠在身邊》等書。二○○九年並以《給不可取代的人》榮獲第142屆「直木賞」。
譯者簡介:
王蘊潔
在翻譯中自得其樂的全職譯者。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作詞家‧作家•主持人】陳樂融、【小說家】張耀仁、【小說家】駱以軍──好評推薦
完蛋的男人。完蛋的女人。以及無論如何都無法挽救的寂寞之心。「我幾乎不愛人生。」這或許是本書同名小說<草上的微光>所欲表達的主題,也可以說是白石一文所有作品共通的基調。在那個世界裡,「全身好像一塊上等的布料褪了色,有一種難以擺脫的黯然」,那樣不知從何修復的身心靈壞毀,使我們閱讀的同時忍不住感嘆:「人生艱難。」
所幸,白石一文不曾放棄讓我們看見一絲絲微光。如果說《我心中尚未崩壞的部分》是愛與遺棄之書,那麼《草上的微光》就是愛與希望之書,它讓我們在紛亂的時刻,聽見宛如祈禱般真誠而最最溫暖的療癒之聲。──【小說家】張耀仁
名人推薦:【作詞家‧作家•主持人】陳樂融、【小說家】張耀仁、【小說家】駱以軍──好評推薦
完蛋的男人。完蛋的女人。以及無論如何都無法挽救的寂寞之心。「我幾乎不愛人生。」這或許是本書同名小說<草上的微光>所欲表達的主題,也可以說是白石一文所有作品共通的基調。在那個世界裡,「全身好像一塊上等的布料褪了色,有一種難以擺脫的黯然」,那樣不知從何修復的身心靈壞毀,使我們閱讀的同時忍不住感嘆:「人生艱難。」
所幸,白石一文不曾放棄讓我們看見一絲絲微光。如果說《我心中尚未崩壞的部分》是愛與遺棄之書,那麼《草上...
章節試閱
最近,洪治偶爾會想起奔赴戰場的那些人。
無論日本、美國或英國戰爭時,還是目前在世界各地戰火延燒的各種戰爭,除了一小部分的長官以外,所有的士兵都不知道自己在那裡做什麼,莫名其妙地送了命,也有人正準備送命。中東盛行自殺攻擊,那些從未成年時就被灌輸對非回教世界仇恨思想的年輕人抱著炸彈或是搭車衝進猶太人或是美國人的人群中自殺。即使是這種乍看之下似乎是出於自願意志的行為,如果站在綜觀整體的立場,就會發現他們只是受到他人的操控去送死而已,應該和日本、美國戰爭末期的神風特攻隊隊員相差無幾。
因此,他們的死和那些遭到恐怖攻擊而喪生的受害者,以及發生在市區的恐怖爆炸案的犧牲者一樣,都輕如鴻毛。
洪治認為,殺人行為都是螻蟻和螻蟻的自相殘殺,很少有其他的狀況。在他辭職前一年的九八年,曾經和當時交往不是太深的公司女同事一起去電影院觀賞湯姆‧漢克主演的「搶救雷恩大兵」,看到士兵在德軍防衛線的諾曼第海岸登陸後接二連三遭到槍擊的畫面,不禁感到一陣揪心,原來士兵都是這樣像螻蟻般死去。前幾天,他去錄影帶店租了裘德‧洛主演的「大敵當前」,發現裘德‧洛主演的瓦西里‧柴瑟夫這個真有其人的神槍手和他的戰友準備越過冬天的伏爾加河,攻佔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的史達林格勒時,遭到德軍戰機的機關槍掃射,像螻蟻般賠上了性命。
好不容易躲過一劫的牧羊人瓦西里用獵鹿的方法連續不斷地狙擊德軍將校,並因此成為俄國英雄。那些被他打死的將校也死得輕如鴻毛。
只有男主角的演技和優美的影像成為這部電影唯二的可取之處,其中所傳達的唯一訊息,就是瓦西里最終其實也是被蘇聯共產黨巧妙利用的螻蟻而已。而且,最近洪治經常思考那些上戰場的人的種種。
洪治在已經空無一人的家中睡到早晨十點過後才終於起床,吃完母親幫他做好的簡單早餐──今天的菜色是酸梅和昆布飯糰、洋芋燉肉和速醃白菜──回到二樓房間,隔著窗戶遠望庭院內含苞待放的梅花,思考著那些奔赴戰場的男人。
雖說是死得輕如鴻毛……洪治這麼想道。
像螻蟻般死得輕如鴻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今是一月,已經不見蚊蚋的蹤影,然而,想到螻蟻的死,就會想到用手打死蚊蚋的情景。仔細想一想,就會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想像蚊蚋的生活方式,也不可能瞭解牠們的死,但牠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抖著翅膀飛來飛去,貪婪地衝向身體比牠們大數千倍的獵物挑戰,比起那些被帶往戰場,死得毫無意義的士兵,牠們的生命實質更確實、更強而有力。至少牠們不是因為別人的命令衝向敵人,即使最終難逃一死,也比那些士兵更具有主體性。所以,自己把那些士兵之死比喻為螻蟻或許太狂妄而又無知。
大部分人甚至比螻蟻還不如,這點應該千真萬確。洪治這麼想。
至少自己絕對不如螻蟻,他自言自語道。
即使不當蚊蚋,如果可以做到不吸他人的血就無法生存,自己或許可以活得更像樣一點。這應該是受到昨晚看剛租來的衛斯理‧史奈普主演的「刀鋒戰士」的影響,才會產生的想法,史奈普扮演的日行者雖然是吸血鬼的一分子,卻擁有可以在白天活動的特殊體質,是獨自挑戰企圖支配人類的吸血鬼組織的超人英雄,簡直帥得令人頭皮發麻。
去年夏天上演的第二集也已經推出了錄影帶,要趕快找時間租來看。洪治突然想起昨天看完後,難得帶著興奮的心情上了床。
現實當然和電影不同,但無論連續劇、卡通、電影或是小說,都不厭其煩地以殺人為題材,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搶救雷恩大兵」和「大敵當前」都算是根據史實改編的,然而,昨晚的「刀鋒戰士」,還有「星際大戰」、「神鬼傳奇」、「哈利波特」、「魔戒」、「侏羅紀公園」或「人魔」,每一部作品除了大肆殺戮人類或是動物以外,幾乎沒有像樣的故事情節。
如果發生了戰爭,人們會對這種假想的過度殺戮感到膩煩,還是對殺戮產生真實感,感到更加興奮?洪治不禁對此產生疑問,很想瞭解以前世界大戰時電影是怎麼拍的,但他猜想應該是前者。任何人都想讓殺人停留在虛構的世界中,如果那些都是耶哥貝堤式的紀錄片,想必任何人都不會踏進電影院或是錄影帶店。
現實中的戰場是由瘋狂所支配的世界,發動和指揮戰爭的人往往都是被不同種類的、更極致的瘋狂附了身。無論小布希還是海珊,賓拉登還是金正日,還有眼下被取了一個綽號叫「布希寵物」的布萊爾,他們在做某些事時,應該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麼。
這種不切實際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和創作這些殺戮小說、殺戮卡通、殺戮電影的人,以及那些電影中的主人翁並沒有什麼不同。
總而言之,這個世界既沒有謊言,也沒有真實。
洪治覺得「既沒有謊言,也沒有真實」這句話實在太精闢了。他從小學生的時候就已經親身感受到這一點,直到今年四月中旬即將邁入而立之年的目前為止,從來沒有任何經驗讓他修正這種體悟。
昨晚欣賞「刀鋒戰士」之前,看了同時租回來的A片,那是所謂「洗精浴」的內容,四十八個男人相繼把精液淋在AV女優的臉上和身上。看著她滿臉都是精液歡呼「這種夢幻浴太棒了」的樣子,洪治不禁思考,不知道她拍這支A片可以獲得到多少報酬。如果在她仍是處女的時代,讓她看這種錄影帶,要求她做相同的事,她一定會說:「即使給我一億圓,我也不要!」如今她到底收了多少錢才願意拍?而且,她喝了這麼大量的精液,拍攝結束的當天晚上,她還能夠照樣吃喝嗎?喝下這麼多精液,這種氣味和味道都會殘留在嘴裡和鼻子裡好一陣子,無論吃任何東西都會覺得是精液的味道吧?況且,她整天做這種工作,恐怕一輩子都不敢喝可爾必思。洪治一直都在想這些無聊事。
她應該也是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人之一。
她一定在內心相信,做這種工作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自己。然而,如果有人問她,真正的她到底在哪裡,她恐怕也答不上來。她在沒有謊言,也沒有真相的世界裡甚至不能說是生存,只是一味的浮沉。所以,就像布希和海珊可以無所不做一樣,她也可以無所不能。
然而,有朝一日,他們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對這種廉價的職業感到厭煩不已。總統和首相在任期結束後,就可以結束這種生活,兩、三年後,AV女優也會被觀眾遺棄,無法繼續拍片。相較之下,獨裁者似乎比較痛苦。無論再怎麼厭倦,也不能放棄不是自己的另一個自己,因為獨裁者一旦失勢,就等同生命畫上了句點。
洪治認為,那些走紅多年的藝人也和獨裁者差不多。
昨晚看「洗精浴」的A片前看了Downtown䔮的節目,發現最近的松本人志一點都不好笑。不僅觀眾對他厭倦,更可以清楚發現他對自己的表演也感到疲憊。洪治一直都很喜歡優香,所以去年七月得知松本和優香交往的消息時,比之前他被人發現和常盤貴子交往更令洪治發自內心地感到羨慕,但看著他在電視上那張歷盡滄桑、一副窮酸相的臉,這種羨慕的一大部分都蕩然無存了。即使出了名,即使可以和好幾個女明星上床,這種事一旦變成日常生活,就會感到厭煩。昨天看著松本,洪治再度有了深刻的體會。
但松本因為仍然走紅,所以就一如往常地工作,想必他周遭也有很多麻煩事。如果要說他可憐,他還真可憐。
將目光從庭院移開後,並沒有其他事可做,洪治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休息,幫助消化。
前年年底,洪治罹患急性膽囊炎,動手術切除了膽囊。手術的名稱為腹腔鏡膽囊切除術,在腹部打四個小孔,插入內視鏡,從臍下切開的較大切口中取出膽囊的小手術,只住院治療了十天左右。之後,即使過了整整一年,腹部的情況仍然沒有恢復原狀。膽囊的作用是儲存、濃縮食物消化所必須的膽汁,膽汁是由肝臟製造的,即使切除後,對生活也不會有影響,但失去膽囊後,身體卻出現了許多微妙的不適。仔細思考發現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身體的每一個器官都是人體所必須的,所以才會在進化的過程中保留下來,更何況切除內臟之一的膽囊,當然不可能不發生任何問題。
手術後半年的去年夏天,情況已經大為改善,但每次吃完飯,不一會兒,下腹部就會出現一陣絞痛。剛出院那一陣子,每次吃完飯,就會直奔廁所拉肚子。尤其吃完油膩食物、蛋類、牛奶、咖啡和巧克力等刺激食物,更是每吃必中,根本無法在外用餐。
洪治請教了醫生,醫生說應該是精神性的,除了處方一些整腸劑以外,並沒有進行特別的指導。於是,因為身體狀況不佳,再加上經濟問題,終於放棄了離職後兩年半的獨立生活,去年二月搬回了並不寬敞的老家。
躺了三十多分鐘,肚子似乎安靜下來了。
一看桌上的鬧鐘,發現剛好十一點。洪治下了床,面對著北側牆壁,在床和桌子之間的空間做了十五分鐘簡單的伸展操,脫下睡衣,換上深藍色的運動褲和白色網狀襯衫的路跑訓練服裝,再披上深藍色防風外套。雖說是路跑訓練,其實是出家門,跑到一公里外的運動公園,在五百公尺的跑道上跑六圈後再跑回來,總共只有五公里左右而已,從去年九月開始,除了雨天之外,從未間斷,就連除夕和元旦也照常上路。
手術後的不適出乎意料地持續了很久,總覺得光靠靜養無法復原。其實,夏天之後突然開始發胖才是他開始路跑的最大動機。
「洪治,你的下巴都幾乎看不到了。」
那次聽曜子這麼說之後,洪治趕緊量了一下體重,發現不知不覺中,竟然胖了八公斤。他自己也嚇到了,立刻決定開始跑步。
洪治在十一點半準時走出玄關。
今年冬天是近年來少見的寒冷,洪治的住家位在埼玉市靠近岩槻的地方,以前這裡是一整片農田和濕地,經過開發後成為住宅地區,所以氣溫很低。新年時,關東一帶降下瑞雪,周圍有五公分左右的積雪,整整一星期都沒有融化。正月已經過了二十天,寒流也稍微停下了腳步,但走出門外時,拂過農田和紅土原野的風,仍然冰冷地刺進臉頰和手上的肌膚。由於是第一次穿這雙慢跑鞋,洪治確認著鞋跟的感觸,邁著輕快的步伐,緩緩走下家門前的坡道,來到農地旁通往公園的馬路上。做了兩分鐘快速踏步,放鬆肌肉後,才正式起跑。
因為是非假日白天的關係,運動公園內人影稀疏。南側的草地上,有兩、三個媽媽帶著小孩子在曬太陽,運動場上空無一人。洪治在空盪盪的跑道上緩緩大步跑,做了十分鐘以上的有氧運動,充分燃燒體脂肪。開始路跑後,他的體重已經恢復了原狀。
就連平時很少稱讚他人的曜子,也十分肯定洪治慢跑的效果。
「沒想到你的減肥效果這麼理想,洪治,你還真有兩下子。」
曜子曾經多次親吻著洪治已經恢復緊實的腹肌這麼激勵他。
維持不流汗的速度跑完公園後,回家的路上一下子提高速度。最後的一公里以長距離變速跑的要訣,就是每一百公尺輪流進行大步跑和快速跑,把渾身沒有流出的汗水統統逼出來。
洪治向來很喜歡一邊跑步,一邊看沿途的風景,喜歡漫不經心地瀏覽向後奔跑的風景,思考各式各樣的問題。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跑步的時候,那些在靜止時找不到出口,淤積在內心的不成熟想法的片段,就會順利地從大腦流向肌肉,再從肌肉帶到身體表面後蒸發,留下爽快的餘韻。洪治最愛這種感覺,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參加馬拉松賽跑,也是因為只有馬拉松接力賽和馬拉松才能在大街上運動。
然而,在路跑訓練的回程途中,他完全不看風景,竭盡全力奔跑。衝上最後的上坡道時,全身大汗淋漓,連腳底也好像泡在汗水中。離職三年期間累積了如同柴油般的鬱悶從身體深處冒了出來,隨著大量汗液一起排泄。那和少年時代明快的爽快感有所不同,而是帶給洪治一種複雜的、略微虛脫的舒服感覺。
回到家後立刻淋浴,在一樓的起居室看正午新聞報導,把豆漿倒進玉米片送進肚子後,在盥洗室吹乾頭髮後,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把只有午睡時使用的鬧鐘調到三點,鑽進了被窩。像往常一樣,隱約的疲勞感可以帶來舒服的睡意。
雖然人生的前程未卜,前途茫茫,但必須活在當下──三天前看的小說中有這麼一句話,洪治覺得這句話給了他不少啟發。寧靜的冬日午後,能夠不必對任何人有所顧忌,不需要為任何事做準備,陶醉於在溫暖被子裡沉睡的快樂,的確是自己放棄對未來期待和穩定生活獲得的回報。任何人都無法魚與熊掌兼得,即使是此刻微不足道的小憩,也是用相當的犧牲和心理準備換來的。所以,此刻的睡意也許是過去的洪治送給目前這一剎那的洪治不可取代的禮物。
洪治閉上眼睛,重重地吁了一口氣。
這就是我每天兩個半小時的充實,他想道。
醒來時,房間內一片昏暗。
洪治從床上跳了起來,走到桌子旁,抓起鬧鐘。
果然不出所料,鬧鐘顯示已經五點多了。鬧鐘的設定並沒有解除,這代表他連續睡了四個半小時,連鬧鐘吵鬧的鈴聲都沒有聽到。
最近老是發生這種情況。
包括和曜子的關係在內,這三年半碌碌無為的生活似乎讓自己未來的路越來越窄,也讓自己越來越墮落。如今的自己也許比螻蟻更不如,只能勉強算是螻蟻的呼吸吧。
洪治在九九年八月辭職時暗自下定決心,至少在未來的五年不工作。
他決定「等候」五年。
五年期間,任何人都會遇到一、兩次機會,更何況他已經完成了學生時代的目標,有在大企業工作的經驗,這一次他打算在找到非要活下去,或是只能活下去這種迫切的理由後才開始工作。
所以,他暗自發誓,五年之內不找工作。
然而,眼下進入第四年時,卻希望自己可以變成吸血鬼,實在是太不堪了。直到去年,才終於意識到這一次和學生時代的情況不同。當初回到埼玉,租了一間房租四萬五千圓的國宅套房,勉強獨立的生活期間,並沒有這種走投無路的感覺。前年年底動了手術,不得不搬回老家後,才開始厭惡一味的等候的自己。因為健康原因辭去原本每個月工作十天的計時工作可能也是失策之舉,去年秋天時,存款終於只剩不到一百萬圓這件事也有很大的影響。
到頭來,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就像戰場上的士兵、布希、海珊、AV女優、松本這些因為極度的慾望、忙碌和疲勞,不知道如何用自己的方式運用時間的人一樣,我也因為極度的無慾、空閒和放鬆,失去了對時間應有的感覺。
在片刻之間倏地漆黑一片的房間內,洪治這麼想道。他緩緩地站起身,打開天花板上的頂燈。
真是無可救藥了……
他這麼覺得。
最近,洪治偶爾會想起奔赴戰場的那些人。
無論日本、美國或英國戰爭時,還是目前在世界各地戰火延燒的各種戰爭,除了一小部分的長官以外,所有的士兵都不知道自己在那裡做什麼,莫名其妙地送了命,也有人正準備送命。中東盛行自殺攻擊,那些從未成年時就被灌輸對非回教世界仇恨思想的年輕人抱著炸彈或是搭車衝進猶太人或是美國人的人群中自殺。即使是這種乍看之下似乎是出於自願意志的行為,如果站在綜觀整體的立場,就會發現他們只是受到他人的操控去送死而已,應該和日本、美國戰爭末期的神風特攻隊隊員相差無幾。
因此,他們的死...
作者序
後記
白石一文
本書《草上的微光》收錄了三篇作品,首先,我以作者的身分介紹一下。
和書名相同的〈草上的微光〉是令我充滿回憶的作品之一。執筆時期的二○○三年一月,如果我沒記錯,這篇作品幾乎不到半個月就完成了。篇幅差不多是一百五十張四百字稿紙的程度,平時,這種程度的長度最快也要半個月,通常要一個多月才能寫完,因此,算是寫得很匆忙的一部作品。這也是本書三篇作品中的最新作品,執筆時,我已經四十四歲了。
我之所以說是充滿回憶的作品,是寫這篇小說的理由。
雖然目前的情況也和當時沒有太大的差別,但那時候,我因為種種原因,導致經濟窘迫,幾乎到了不知道下個月的房租在哪裡的地步。
連向來不離手的菸也買不起,每次站在自動販賣機前,就很嚴肅地捫心自問:「什麼時候可以再度一口氣買兩包菸?這種日子還會再來嗎?」
當時的心境強烈反映在二○○一年發表的《咫尺天涯》中的主人翁柴田龍彥身上,有興趣的讀者不妨參考。
三年前的一月,我真的陷入了債台高築的狀態。
到了這個地步,寫小說就是唯一可以自救的方法。我只能寫小說賣給出版社拿稿費。
因此,這篇〈草上的微光〉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為餬口而寫的小說。
完成後,我把稿子交給光文社的大久保雄策先生,很幸運的,編輯部決定要刊登在《小說寶石》上,所以很快就領到了稿費,我至今仍然難以忘記當時鬆了一口氣的安心感。
後來,我在那一年辭去工作。《草上的微光》正是我自立門戶後第一次推出的作品。
第二篇〈砂之城〉是我個人非常喜歡的作品。
這篇作品是很久以前寫的。雖然沒有正確的記錄,應該是一九九四年左右。二十年前,我才三十五歲,主人翁矢田泰治六十三歲,已經是獨樹一幟的作家。我為什麼會想要寫這種人物?如作品中也稍微提到的,其實是我藉由大幅更改書中的角色,來充分描寫自己。
第三篇〈花束〉比〈砂之城〉寫得更早,差不多是前一年的九三年底所寫的。當時我在文藝春秋的月刊雜誌《文藝春秋》擔任編輯,平時經常和中央政府機關的官員和永田町的各式各樣的政治家接觸,開始對於他們的思考型態和權力的內情有了某種程度的見解。當時我記得是一氣呵成地寫完了這本小說,好像被什麼東西附身似的兩、三天就完稿了。
對當時的我來說,很難得寫這種明亮色調的作品。〈砂之城〉和《不自由的心》中所收錄該時期其他作品幾乎都是描寫人生的困難,因此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這篇〈花束〉收錄在一九九四年,我以瀧口明的筆名出版的《第二世界》中。這次出版文庫版時也收錄在本書中和讀者分享。
回顧〈砂之城〉和〈花束〉,得以讓我稍微回想起當時的我到底在想什麼。同時發現,三十多歲時面臨的課題對年近五十的我而言,仍然是很大的課題。
孩提時代,我很早就對自己身處的這個社會產生了強烈的意識。從這一點來說,我算是相當早熟的孩子。至今仍然記得我讀小學時,我最大的恐懼就是「萬一明天發生核武戰爭,這個世界或許會毀滅。」然而,班上的同學當然不可能和我這種奇妙的煩惱產生共鳴,因為我的周圍都是一年級的小學生。
因為我從小體弱多病的關係,姑且不論表面看起來如何,內心極其孤獨和絕望。我並沒有什麼朋友,雙胞胎弟弟是我在學校生活中唯一的依靠。
對年輕時代的我而言,自己周遭的社會很可怕,至少冷酷無情,不可能拯救我。
進入社會後,站在不光是為了自己,還必須為公司這個組織貢獻成果後,我反而覺得比學生時代心情更輕鬆。因為在此之前,社會始終是我沒來由地感到害怕的對象,如今終於得以具體掌握,雖然所掌握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也就是說,我更加接近恐懼的真實面目。同時,我也邂逅了可以稱為朋友的人。
之後,我比小時候更現實地思考要如何和這個棘手的社會保持良好的關係,至今仍然持續進行這項作業。這種個人和社會之間的關係,正是我努力在小說中描寫的主題之一。
經常有人批評我的小說都是以菁英分子作為主人翁,而且是男性中心主義,認為不忍卒讀。然而,我卻認為這種看法太膚淺,我在自己的作品中想要表達的是,即使在這個社會上獲得成功,實現了夢想,不一定代表成功者的精神層面也獲得了成長。
現代人的最大謬誤,就是經常把尊重自由、尊重個人、自我責任掛在嘴上,但在現實人生中,每個人都因為膽小而不得不為國家而活、為組織而活、為家人而活。
包括法律和正義在內,這個社會的規則和架構都只提供了個人生活的方便,對我們的人生而言,根本不是本質性的,而且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進一步而言,「我」的肉體必須受限於社會這個空間,但是,活出自己的人生重點並不在於肉體,而在於我的心如何走過這一段人生。人類如果無法克服肉體的恐懼,真誠地為自己的心而活,這個社會上的殘暴、殘虐和差別就不會消失。
我認為不需要為這個複雜多樣的世界感到困惑、沉醉或是不知所措。因為,「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的問題其實只是幻影,我們每個人只要面對唯一的問題,那就是:
「我到底是誰?」
我並不是為世界和社會而活,而是這個世界、這個社會為我而存在。
我們到底能夠在何種程度上真正相信這個簡單的事實?
希望因為某種機緣拿起本書的讀者細細品嘗這本書收錄的三篇作品,我相信一定可以體會到我透過作品想要表達的思想。
如果想要進一步瞭解這方面的想法,敬請參考我其他的作品。
二○○六年四月十四日
後記
白石一文
本書《草上的微光》收錄了三篇作品,首先,我以作者的身分介紹一下。
和書名相同的〈草上的微光〉是令我充滿回憶的作品之一。執筆時期的二○○三年一月,如果我沒記錯,這篇作品幾乎不到半個月就完成了。篇幅差不多是一百五十張四百字稿紙的程度,平時,這種程度的長度最快也要半個月,通常要一個多月才能寫完,因此,算是寫得很匆忙的一部作品。這也是本書三篇作品中的最新作品,執筆時,我已經四十四歲了。
我之所以說是充滿回憶的作品,是寫這篇小說的理由。
雖然目前的情況也和當時沒有太大的差別,但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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