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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笑到飆出眼淚！」──《每日郵報》
「金索拉又創造出一本喜劇經典。」──《週日郵報》
「充滿幽默與歡笑。──《柯夢波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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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好。不要慌。我才是老大。我，麗貝卡．布蘭登（婚前姓布盧姆伍德）才是這裡的老大，不是我那兩歲大的女兒。
但是，我覺得她可能不太明白這一點。
「米妮，親愛的，小馬給我。」我用我最冷靜自信的口吻說，就跟電視上的蘇保姆一樣。
「馬馬。」米妮把玩具小馬抱得更緊了。
「不可以。」
「我的！」她尖叫。「我的馬馬！」
天啊。我提著大包小包，臉上微微發汗，怎麼又發生這種事。
本來一切都很順。逛完整間購物商場，買了聖誕節購物清單上其他還沒買的東西，正準備跟米妮朝聖誕老公公村的方向前進，我只是停下來看一下娃娃屋，米妮就一把抓住展示用的玩具小馬，不肯放回去。我只好站在馬圈柵欄門口好言相勸。
一名穿著J Brand貼身牛仔褲的媽媽帶著穿著打扮無懈可擊的女兒經過，迅速打量我和米妮一番。我縮了一下。自從生了米妮，我才知道這種「媽媽快速檢查」比「曼哈頓快速檢查」還殘酷，因為對方不只從這一瞥中精準評估妳身上行頭的價格，同時也掃視小朋友身上的衣物、嬰兒手推車、媽媽包、妳為子女挑選的零食點心的品牌和價格，也觀察妳家小朋友是面帶笑容、滿臉鼻涕還是尖聲大叫。
我知道，要在一秒內看到這麼多東西並不容易，可是相信我，媽媽族最擅長一心多用。
米妮的打扮絕對可以拿到高分（一件式洋裝：丹尼可維茲；外套： Rachel Riley；鞋：Baby Dior）。為安全起見，我也在她身上綁了防走失帶（英國皮革品牌Bill Amberg的產品，很時尚，有上《時尚》雜誌）。可是此刻的米妮並沒有像雜誌照片上的小女孩一樣，綻放天使般的笑容，卻像迫不及待要衝進鬥牛場的公牛，橫眉豎目，臉頰發紅，呼吸急促，準備要開始尖叫。
「米妮。」我放開韁繩，依照蘇保姆在《馴服難搞學步兒》書中的建議，伸手抱住她。我只是好奇，想買來翻翻看，不是因為我沒辦法搞定米妮或什麼的。米妮並不難搞，也絕對不像幼兒音樂課那個笨蛋老師說的一樣「任性難管教」（連三角琴都彈不好的人懂什麼？）。
米妮的問題是……她很有個性，對某些事情很堅持，譬如她不穿牛仔褲，不吃紅蘿蔔，現在則堅持要那匹玩具馬。
「米妮，親愛的，媽咪很愛妳。」我溫柔地哄著她，「如果妳把小馬交給媽咪，媽咪會很開心。對，來，給媽咪。」我差點就要成功了，手指差點就快摸到馬頭了……
哼，我果然有辦法。我忍不住轉頭看有沒有人注意到我有多會管教小孩。
「我的！」米妮奮力把小馬從我手裡抽掉跑走。可惡。
「米妮！米妮！」我大喊。
我抓著手上的大包小包，生氣地追著米妮跑。她已經跑進機動戰士區，不見人影。天啊，國家根本沒必要培訓那些奧運選手，只要放一堆學步兒出去就好了。
我氣喘吁吁地追上她。我真的應該來做產後運動了。
「小馬給我！」我試著搶過來，可是米妮緊抓著不放手。
「我的馬馬！」她深色的雙眸中透出堅決的神色。有時候米妮和她爸爸神似的程度會把我嚇一大跳。
說到這個，盧克人呢？我們本來說好全家人要一起做聖誕採購的，可是他一個小時前說要打通電話就消失了，一定又是跑去哪裡安靜地喝咖啡看報紙。我就知道。
「米妮，我們沒有要買這個。」我用我最堅決的口吻說。「妳已經有很多玩具了，妳不需要一匹小馬。」
一名披頭散髮，灰色眼珠，推著雙人嬰兒車的媽媽朝我點點頭以示肯定。我忍不住打量她和小朋友的行頭。有的媽媽會穿著自己織的鬆垮毛襪配布希涼鞋，她就是那種。（為什麼會有人這樣穿？為什麼？）
「這些玩具馬一匹賣四十英鎊！很誇張，對不對？」她說。「我家小孩很乖，都不會要求。」她看了她的兩個兒子一眼。他們兩個低頭默默地吸著大拇指。「一旦對他們屈服，以後就沒完沒了。我們家的小朋友都教得很好。」
愛現的傢伙。
「沒錯。」我口氣堅定。「我完全同意。」
「有的父母為了耳根清淨就同意買給小孩，一點原則都沒有，很糟糕。」
「非常糟糕。」我表示同意，一邊偷偷地伸手想要把小馬搶過來，卻被米妮巧妙閃開。可惡。
「絕對不能屈服。」那女人盯著米妮一直看。「不然以後沒完沒了。」
「我絕對不會向我女兒屈服。」我馬上說。「米妮，不可以買小馬，不要再說了。」
「馬馬！」米妮的尖叫化為哭喊。她真的很會演。（一定是遺傳我媽）
「加油吧！」那女人轉身離開。「聖誕節快樂！」
「米妮，住手！」那女人一走，我馬上低聲對米妮怒吼。「我們兩個人的臉都被妳丟光了！妳為什麼一定要這匹笨馬呢？」
「馬馬！」她緊抱著小馬，彷彿這是她曾一度遺失的心愛寵物，被賣到五百英里外，剛一路奔馳回到農場，提著酸軟的馬蹄嘶吼對她的想念。
「這只是個白癡的玩具。」我不耐煩地說。「到底有什麼稀奇的？」
結果我仔細一瞧，哇！其實……真的還不錯。木質底漆成白色，上頭綴滿閃亮的小星星，手工繪製的馬臉好可愛，下面還有紅色的小輪子。
「米妮，妳不需要小馬。」我說，但口氣已經沒有之前堅決。我剛才注意到馬鞍用的好像是真皮？韁繩還有扣帶，毛是真的鬃毛，而且還附一套梳理刷組！
這樣四十英鎊其實不貴。我轉了轉底下的紅色小輪子，很順。仔細想一想，米妮沒有玩具馬，她的玩具箱顯然缺了點什麼。
不過這不表示我屈服於她的要求。
「還可以上發條。」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我轉頭看見一名年長的店員朝我們走過來。「妳看，下面有一把鑰匙可以轉！」
她轉了幾下。我和米妮專注地看著小馬隨著叮噹作響的音樂上下擺動。
天啊，我好喜歡這匹馬。
「聖誕節特價四十英鎊。」店員說。「平常要七十英鎊。瑞典手工打造。」
幾乎打五折。我就知道這匹馬很划算。我剛才不是說過，這個價錢不貴嗎？
「親愛的，妳很喜歡，對不對？」店員微笑著對米妮說，米妮露出開心的笑容，暴躁的情緒消失無蹤。不是我老王賣瓜，身穿紅色外套，綁著馬尾的她，臉頰上兩個酒窩，真的好可愛。「要買一個嗎？」
「我……嗯……」我清了清喉嚨。
麗貝卡，不行，不可以買。為人父母要做好榜樣，不能買。
我的手不知怎麼偷偷地又開始撫摸小馬身上的鬃毛。
可是牠真的好漂亮，那個臉好可愛。而且買匹馬又不是什麼一時衝動的行為，馬就像玩具裡的香奈兒，是經典之作，永遠不會膩。
現在又是聖誕節，又有特價。而且我突然想到，說不定米妮有騎馬的天賦，買這匹玩具馬剛好能刺激她的發育。我開始想像她二十歲穿著紅背心在奧運場上站在一匹駿馬旁，接受電視記者訪問的樣子。「這要回到某年聖誕節，我收到一個改變我一生的禮物……」
我的思緒像正在比對基因序列的電腦一樣飛快地運轉。一定有辦法可以兼顧下列各項：一、不屈服於米妮的壞脾氣；二、當個好媽媽；三、買小馬。盧克老是花大錢請企管顧問想一些聰明卻不切實際的辦法，我現在就很需要……
我突然想到了。我想到一個好聰明的辦法，我之前怎麼都沒想到呢？我拿出手機傳簡訊給盧克。
盧克！我有個好點子。我覺得米妮應該要有零用錢。
叮一聲。馬上有回覆：什麼？為什麼？
這樣她才可以買東西啊！我正準備按下傳送時考慮了一下，決定刪除重打：
我看到一篇報導說小朋友要從小學習理財，培養責任感。
盧克馬上回：不能訂金融時報給她看就好嗎？
不行。我回他：一週兩鎊怎麼樣？
妳瘋了嗎？他馬上回：一週十便士就很多了。
我氣憤地看著手機。十便士？他怎麼這麼小氣？十便士可以買什麼東西？
而且十便士怎麼買小馬？
一週五十便士。我回他。這是全國平均值。（反正他也不會去查證）你到底在哪裡？聖誕老公公快出來了！
好啦，我馬上到。他回。
成功！我把手機收好，一邊心算：每週五十便士，兩年就是五十二英鎊。夠了。天啊，我怎麼沒想過零用錢這件事？真是太好了！有了零用錢，出門逛街的感覺便截然不同。
我得意地轉頭看米妮。
「親愛的，聽我說。」我告訴她，「我說過不會買小馬給妳了，可是，妳可以用自己的零用錢買。這樣是不是很棒？」
米妮狐疑地看著我。就當她答應好了。
「這筆錢妳從來沒有用過，所以兩年下來累積不少。妳看，有存款是不是很棒？」我開心地說。「是不是很有趣？」
我得意地跟米妮朝結帳櫃臺的方向走去。我是有責任感的父母，從小就教小孩如何理財，簡直可以上電視！「超級麗貝卡教您幫助小孩理財」。每一集節目都要換一雙新的靴子……
「拖車。」
我從白日夢中驚醒，發現米妮已經放下小馬，正抓著一個粉紅色的龐然大物。她從哪裡拿到那東西的？那是卡通節目裡維妮的拖車。
「拖車？」她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我。
怎麼會這樣？
「親愛的，我們沒有要買拖車。」我耐心地說。「妳剛才不是說要買小馬，就是這匹很可愛的玩具馬嗎？」
米妮漠然地看著小馬。「拖車。」
「小馬！」我抓起放在地上的玩具馬。
真討厭。她怎麼這麼三心二意？絕對是遺傳我媽。
「拖車！」
「小馬！」我拿著小馬對她揮舞，一邊大喊。「我要馬馬……」
我突然後頸發涼，剛才那名推著雙人嬰兒車的婦女正在站幾公尺外，用銳利的眼神看著我。
「我……」我連忙放下手裡的小馬，臉頰發燙。
「妳可以用自己的零用錢買小馬，沒有問題。這是基本的理財。」我對那個一直盯著我看的女人說。「我們今天學到，妳要先存錢才能買東西，對不對，親愛的？米妮拿零用錢出來買小馬，非常明智的選擇。」
「我找到另外一匹馬了！」店員突然氣喘吁吁地拿著一個布滿灰塵的箱子出來。「我就知道倉庫裡還有一匹，它們其實是兩匹馬一起賣……」
還有一匹？
她從箱子裡拿出另一匹馬，我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那是匹深藍色的小馬，烏黑的鬃毛上綴滿小星星，下面的輪子是金色的。好漂亮。完全搭配另外一匹。天啊，這兩匹馬都要買，一定都要買。
那個推嬰兒車的女人繼續站在那裡看著我們，好討厭。
「真可惜，妳的零用錢都花完了。」她對米妮說，笑容緊繃，語氣刻薄，可見她一定沒有性生活，生活無趣。我發現這種人通常是這樣。
「是啊。」我客氣地說。「我們來想想看這個問題要怎麼解決。」我努力想了一下，然後轉頭對米妮說，「親愛的，這是妳要學的第二堂理財課。如果有難得一見的限時特價，有時候可以破例一次，這叫把握機會。」
「妳就這樣買了？」那個女人用不可置信的語氣說。
關她什麼事？天啊，我好討厭其他媽媽，老愛多管閒事。好像你只要一生了小孩就變成網路留言板，標題是：請在此留下您所有沒禮貌又討厭的評語。
「我當然沒有要買。」我冷冰冰地說。「她要用自己的零用錢買。」我彎腰對米妮說。「親愛的，如果妳要用零用錢買另外一匹馬，每週五十便士，那還要……六十週才夠，妳要先『預支』。」我刻意強調「預支」的音。「基本上妳三歲以前的零用錢都用完了。好嗎？」
米妮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不過我想起自己當年第一次申請預支時也有點不知所措。這種事就是這樣。
「好了。」我微笑地把我的威士卡交給店員。「兩匹馬都買，謝謝。親愛的，妳看，我們今天學到一課：妳如果真的想要什麼東西就不要放棄，不管情況有多艱難，一定有辦法。」
我不禁覺得自己很厲害，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至理名言。為人父母的責任就是教小朋友處事之道。
「妳知道嗎，我曾經發現一個很棒的機會。」我一邊輸入信用卡密碼一邊說。「有一雙D&G的靴子打一折！雖然當時我的信用卡已經刷爆，但是我並沒有放棄！當然沒有！」
米妮專注地聽著我說，彷彿在聽三隻小熊的故事。
「我在家裡到處找，翻遍每個口袋和皮包，找出所有的硬幣。結果妳知道嗎？」我頓了一下加強效果。「我發現那些錢夠我買靴子！萬歲！」
米妮拍拍手，旁邊那對學步兒雙胞胎也跟著大聲歡呼，我好高興。
「要不要再聽一個故事？」我開心地問他們。
「要不要聽米蘭樣品折扣拍賣會的故事？有一天我走在街上，突然看到一個神祕的標示。」我瞪大眼睛。「你們猜猜看，標示上面說什麼？」
「莫名其妙。」那個媽媽突然推著嬰兒車準備離開。「走吧，該回家了。」
「我要聽故事！」其中一個小男生大叫。
「不聽了。」她氣憤地說。「神經病。」她轉身大步離開時回頭對我說。「難怪妳的小孩會被寵壞。她腳上穿的那是什麼鞋子？Gucci嗎？」
寵壞？
我滿臉脹紅，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她怎麼可以這樣講？米妮才沒有被寵壞。
而且Gucci也沒有做這種鞋子。
「她才沒有被寵壞！」過了半天，我才吐出這句。
可是此時她早已消失在郵差先生派特的展示區後。我才不想追過去對著她大喊，「至少我的小孩沒有整天躺在推車上吸大拇指。還有，妳不會幫小孩擦鼻涕嗎？」
因為這樣就不是米妮的好榜樣了。
「米妮，走吧。」我努力恢復平靜。「我們去看聖誕老公公，心情就會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