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鬧鬼的事,足足有半年了。聽說每天夜裡,都會有一個大頭鬼在竹林現身,哭得好淒厲。為了平息大家的恐慌,桑可的二舅決定成立一個「緝鬼大隊」,在竹林裡守候,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鬼……這是一個充滿關懷與溫暖的故事,讓讀者更能懂得以同理心待人。除此之外,這本書裡還收錄了李潼老師的幾則短篇小說,主角都是桑可,主題則有許多不同的面向,例如:兩性之間的相處、對自我的肯定、超脫物質的心靈滿足……篇篇都值得細細品味。
推薦序
【導讀】
兒童文學知名作家 陳肇宜
〈鬼竹林〉:
從小說的篇名看來,這應該是一篇緊張刺激的鬼故事吧。於是我們懷著期待的心情,和桑可一起參加「抓鬼」行動;然而,隨著情節幾番波折之後,才在柳暗花明的當下恍然大悟,原來真正的「鬼」藏在人的心中。
其實,作者完全沒有故弄玄虛的意思;相反的,他一開始就以桑可懷著鬱悶心情去渡假的事實,向讀者暗示這是一篇相當嚴肅的小說。
首先,讓我們回顧火車上的桑可,對沿途景觀所引發的感觸:
……多人居住的地方,就非得這麼亂糟糟嗎?人和人親密相處久了,就一定要摩擦衝突,翻臉分手嗎?
顯而易見,父母離婚的陰影一直籠罩桑可的心頭,否則他不會接連發出如下的感嘆:
他們戀愛和結婚那麼多年,是怎麼把相愛變成相恨的?為什麼把信任變成猜忌,把可能有的美好也變成詭異?人生的許多恐怖,其中有多少想像的成分?
人和人在一起的美好或怨悔,也和保持距離或親密無間有關?親近的人一定多摩擦、多衝突?疏遠的人反倒多懷念、多感謝?這怎麼一回事?人怎一定「因不了解而結合,因了解而分手」?我一定會像爸媽一樣嗎?
就像爸媽離婚了,這是厄運嗎?但爸媽從此不再吵鬧,爸爸來探望他,神情怪怪的,但態度變和氣了(零用錢給得特大方),這樣的結果,到底是好還是壞?
而當桑可回想起父母鬧彆扭,要他當傳聲筒的吊橋場景與對話時,感覺「他家真像一座怪怪的吊橋,給懷疑的風吹個不停。」
「吊橋」是「家」的隱喻;「懷疑的風」是心中的「鬼」,當父母的心中各懷「鬼胎」時,破碎的「家」對桑可而言,已是無可挽回的悲劇了,難怪他會如此感嘆:「……一家人平安和樂,加上一點小痛小病的日子,再回想,那真稱心,稱心得真平凡了。」
作者不說教,只藉由桑可小小的期盼,間接告訴我們「家和萬事興」的可貴,並對父母離異帶給小孩的心靈創傷,委婉的提出警示。
對照桑可的心靈傷痛,父不詳又有黑人血統的小黑炭是另一類型的悲劇角色。時常被拿來取笑的身世背景,讓小黑炭對人性大感失望;不斷被同伴排擠、欺負的殘酷現實,更讓他對「人」存有高度的戒心。於是孤獨成了他的生存之道,而人人害怕的鬼竹林,反而成了他的最佳庇護所。
因此,當桑可問小黑炭知不知道鬼竹林鬧鬼時,他是這麼回答的:「……我不怕,大家都怕我,討厭我。他們怕鬼,我不怕,要是有鬼來作伴,才好。」
雖是短短的童言童語,卻句句血淚,字字辛酸。試想,一個寧願和鬼作伴,也不願和人來往的八歲小孩,心裡藏著多麼沉重的哀痛與悲傷啊!
以兒少文學為志業的李潼,寫作態度十分嚴謹,不會以純搞怪或故弄玄虛的情節來討好讀者。在〈鬼竹林〉這篇看似恐怖的小說裡,他很生動的利用桑可和小黑炭這兩個角色,讓他們的不幸遭遇相互襯托,進而產生強烈的對比,不露痕跡的把悲天憫人的主題凸顯出來。在閱讀的過程中,儘管抓鬼的行動出現兩次引人發噱的鬧劇,卻無法讓我們開懷大笑;相反的,當小黑炭的不幸身世明朗之後,「鬼」是否存在,已經無關緊要了。因我們也像桑可一樣,在「鬼」現身的同時,不但毫無喜悅之情,反而被同病相憐的情境給感動,忍不住對暗夜鬼竹林傳來的哭聲,掩書嘆息了。
〈臨時演員〉:
社會教科書不斷告訴我們,「唐山過臺灣」的先民是如何渡過險惡的黑水溝,接著又如何歷經千辛萬苦的跋涉與開墾,才有今日富足安康的家園。可惜言者諄諄,聽者藐藐,「吃果子拜樹頭」的道理,仍然被大家輕忽,甚至完全遺忘了。
李潼對臺灣歷史頗有涉獵,寫過不少以先民開墾拓荒為主題的精采小說,或許他也有「孺子不可教也」的感慨吧,於是利用「作戲」和「真實」的對比技巧,讓桑可和阿邦代替讀者,以苦難孤兒的角色參與一場「強渡惡水溪」的電影拍攝活動。
因小小挫折而逃脫學校話劇排演的桑可和阿邦,下場是充當臨時演員,酬勞同樣是一百塊現金和一個便當。這麼戲劇化的結果,說是巧合也行,說是命中註定也未嘗不可,就像兩百年前吳沙率領眾多追隨者,開墾噶瑪蘭所面臨的種種未知險境一樣,生死天註定,半點不由人。
當導演大喊「開麥拉」時,一場好戲上場了。有安全設施的溪流一點也不險惡,載著小孩的牛車也有特殊裝備以確保安全;然而,身為臨時演員的大家並不知情,以致當渡溪過程險象環生時,人們面對生死關頭的本能與反應完全顯露出來。喊爹哭娘的小孩,驚恐的眼神一點不假,而桑可不小心被急流沖走,差點滅頂的過程,以及脫險後的憤怒言語和表情動作等等,更是生動。
在這篇小說裡,李潼是掌控全局的導演,特意以「磨戲」的方式讓一群臨時演員假戲真做;隨著攝影鏡頭的移動,讀者不知不覺化身為桑可、阿邦和苦兒甲乙丙等,經歷險惡溪流的無情考驗,從驚恐尖叫以及險遭滅頂的恐慌之中,真正體驗先民當年所面對的艱困環境和與天搏命的驚險。
「言教不如身教」是大家都認同的教養方式,如果讓孩子親身體驗逆境中求生存的種種考驗,效果一定更勝過「身教」。這是〈臨時演員〉給我們的啟示,也是作者對那些不知道敬天、敬祖、惜物愛物之輩的當頭棒喝,其用心良苦,值得我們深思。
〈沙灘上的寶石〉:
穿鑿附會的傳說把桑可和阿邦吸引到「賊仔澳」尋寶。然而,賊仔澳真像傳說中,可以找到價值不菲的寶石嗎?在沙灘上釣魚的老先生一語道破:「我沒撿過寶石,也沒聽說誰撿到過。」
偏偏兩位男生不相信,腦子裡全是發財夢,直到撿玻璃石的女孩說出寶石的真相,他們才恍然大悟,並體會「寶石」的真正意義。
女孩說:「……那些碎玻璃給海浪沖刷,讓細沙琢磨,就變成這麼漂亮了。」她接著又說:「玻璃石有什麼不好,喜歡就可以當寶石。你們不常把玻璃珠、滑板、機器人當寶貝嗎?」
就這樣,作者藉由女孩充滿哲理的話語,不著痕跡的把文章主題凸顯出來。誠然,就世俗所認定的價值而言,寶石和玻璃石天差地遠;然而,就一般人的審美觀點,兩者又有何差異?
因此,不論天資聰明還是駑鈍,只要我們肯努力,不怕艱難和挫折的磨練,就能像經過海浪沖刷、細沙琢磨的碎玻璃一樣,即使無法成為寶石,也有亮麗的表現。當然,「寶石」人人愛,而且很值錢,但終究是身外之物,我們與其盲目追求物質的滿足,不如以不同的價值觀去思考物質的意義;然後,我們就能像桑可和阿邦一樣,對一切事物的看法有新的領悟:
礁岩外的碧藍海洋,有兩艘漁船定錨捕魚,像一幅大畫。這,難道也是有眼光的人才懂得欣賞的?
賊仔澳是個特別的地方,才有這種特別的寶石,也給人特別開心的一天。
沒錯,「心靈的滿足」重於「物質的擁有」的價值觀,以及實事求是的人生態度,就是作者送給讀者的「寶石」!
〈清明時節〉:
看完這篇小說,多數讀者忍不住要問:「怎麼會這樣?結局呢?」
沒錯,「沒有結局」正是作者精心設計的結局,也就是說,作者在情節中提出很多線索和疑點,卻讓疑點「懸而未決」,目的就是要讀者發揮想像力,自己去編造各種不同卻充滿意趣的結局。這就是「餘韻」,也是作者指定給讀者的「功課」。
現在讓我們一起梳理小說的內容,看看作者給我們哪些線索(暗示),又留下什麼疑點。
線索:
一、這人的神色和打扮都怪異,在幾乎所有墳場都已經祭掃完畢的時候來。幹麼?是有寶藏在墳場,現在要挖取嗎?還是來盜墓呢?
二、一般人家掃墓,都在清明節之前或當天,清明節之後就漸漸少了。像這中年人等到這時日,又沒帶工具、沒提牲醴的空手來,更是少見。
三、在墳場裡藏寶、盜墓、骨甕裡盤住了尺來長大蜈蚣、有人家失散二十年又在祖墳相會,這些事都是他們說的。
四、他遭到暗算嗎?他發現寶藏的所在,興奮過度暈倒嗎?
疑點:中年人甦醒後的說詞疑點重重:
一、「我連著來幾天,沒找到我家的祖墳,沒想到就這樣暈倒。」
二、「我們,有十年沒來掃墓了。」
三、「我記得我家的墳,就在大煙囪、十字架和木麻黃連成的直線上,靠這棵木麻黃不遠;但一直沒找到。」
讀者可以根據作者所提供的線索,去猜測中年人到墳場的真正目的,當然,你也可以不理會這些暗示,自己去想像中年人的意圖。
至於中年人的說詞又有哪些疑點呢?請看以下的分析:
一、既然他連著幾天來墳場,那麼,接連四天在墳場守候的桑可和阿邦,怎麼可能沒看見?顯然他是睜眼說瞎話,不值採信。
二、為什麼要強調「我們」?誰是「我們」?十年不算短,「我們」到哪裡去了?怎麼不來掃墓?現在他一個人又為何如此急著要找到祖墳?可見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隱情!
三、既然墓碑上有先人的姓名和堂號,哪還需要以特別標的物來認祖墳?何況他從遠處凝視標的物的神態,簡直就像拿著地圖在尋找某家餐廳或旅館的遊客,而如果把地圖換成「**圖」,那就更有想像空間了。至於他所說的祖墳與墓碑上的刻文,可能是臨時胡謅的吧!不然哪有找不到的道理?
聰明的讀者:上列的看法僅供參考,請發揮你豐富的想像力,完成作者指定的「功課」吧!
〈烏石港前演大戲〉:
陳老師和桑可是這篇小說的兩大主角,情節以兩人教導和學習歌仔戲的點點滴滴為主軸,一開始兩人的關係並不契合,卻在復健場所因同病相憐而產生交集,激盪出絢麗的火花,進而精采的詮釋作者所要表達的主題。
既然情節有頗大的起伏和轉折,如何成功形塑兩人的性格,呈現彼此之間的糾葛,進而化解衝突,就需要相當高明的技巧了。李潼以對比的方式信手拈來,輕易的刻畫出桑可和陳老師看似迥異,其實十分類似的人格特質,同時將他們心理和身體的障礙巧妙的融合在一起,產生同病相憐卻又能彼此激勵的效果,不但化解了可能的衝突,還成功營造出皆大歡喜的結局。
在身體的對比方面,桑可因車禍摔斷腿骨而成「跛腳」,雖持續復健,卻一直需要依賴拐杖才能行走。就因為他一直拄著拐杖,才陰錯陽差的被指導歌仔戲的陳老師指定為主演李鐵拐的不二人選。反觀陳老師,她應是長期扮演武生的後遺症吧,不但扭到筋,還傷了肌腱,如果不長期復健,將來可能會像桑可一樣,必須拄拐杖才能行走。
至於心理方面的對比,桑可的腿傷雖已復健到完全康復的階段,卻因怕跌倒或走路姿態難看而被恥笑,以致始終無法突破心理障礙,將拐杖放掉;甚至在受到老師和同學的言語刺激後,憤而離開歌仔戲研習社。陳老師則因歌仔戲沒落,內心一直在擔憂招不到學員又怕耽誤學生前途的兩難之中掙扎;加上「鳳翔園歌仔戲班」難逃解散的命運,造成她對教導歌仔戲的意義產生強烈的懷疑;於是在多重焦慮的煎熬之下,得了長期失眠和精神衰弱的病症,甚至嚴重到必須返鄉靜養的地步。
還好這兩位身心都受創的角色,都具有「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通病與智慧。首先是陳老師看出桑可無法放掉拐杖的癥結,卻以「不行,他還要拐杖。」和「桑可還需要拐杖,他還要演李鐵拐呢!」的反話來刺激他,讓個性好強不服輸的桑可頓時突破心理障礙,決定重新投入歌仔戲研習的活動。同樣的,不藥而癒的桑可,在得知陳老師的心病之後,也來個如法炮製,不但和學員一起騎腳踏車去探訪陳老師,還把自己的拐杖送給她當作禮物,並以「您為什麼要『逃戲』?」來刺激她,讓她情不自禁的說出:「公演那天,我一定會去看你們。」
如果說「心病需要心藥醫」是這篇小說的主題,「八仙來看戲」的夢境就是作者讓情節的轉折戲劇化又合理化的高明創意。解夢的專家認為,夢是一種意象語言,也是一種「潛意識」的作用,更是一種複雜的心理活動和文化行為。陳老師因日有所思並對歌仔戲的前景有很深的憂慮,才會夢到「八仙來看戲」;桑可受陳老師影響,也做了類似的夢,雖然彼此的夢境略有不同,反映心理狀態的模式卻是一樣的。比較特別是,陳老師因每晚做夢而得了「心病」;桑可卻因夢被雨水澆醒而產生同理心,並進而激發出昂揚鬥志。「雖是夢境,誰敢說不會在現實中出現呢?」對桑可而言,他所做的夢反而成了治療陳老師「心病」的「心藥」。
既然心病已除,身體的傷痛就微不足道了。不想可知,當鑼聲響起,烏石港前大戲開演的當下,陳老師和桑可也獲得重生,向嶄新的人生目標勇往直前。
「真情‧桑可」:
〈桑可的第一篇羅曼史〉
羅曼史是英文Romance的音譯,稱作言情小說。想當然爾,桑可的第一篇羅曼史,寫得就是桑可第一次戀愛的經驗。
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一旦下定決心向喜愛的對象表白,其過程通常是最有趣也最有看頭的。李潼公開桑可的第一篇羅曼史,本意當然不在結局如何,而在精采的過程。他安排好朋友阿邦幫助桑可傳遞情書,並藉由阿邦的觀察和作為,讓讀者很幸運的成為那個知道祕密的第五個人。
我們閱讀這篇有趣的小品,在會心一笑之餘,別忘了好好學習作者運用文字的功力。他用淺顯卻極為傳神的語言,以及令人耳目一新的修辭,把桑可戀愛(得了相思病)時注重儀表、顛三倒四的話語、引人發噱的怪異舉動,以及失戀後的良好調適能力,生動而活潑的呈現出來。我們被充滿魔力的文字牽著走,出現在眼前的,一下子是桑可為情亂了方寸的逗趣模樣;一下子是阿邦理智判斷卻反而幫倒忙的自責窘態,影像的變換迅速而流暢,感情與理智的交戰更是趣味橫生;而當阿邦最後決定拍拍桑可的肩膀表示鼓勵時,任誰都會忍不住為兩人深厚的情誼大聲喝采。
桑可有阿邦這麼知心又體貼的朋友,小小的失戀算什麼!
〈美人魚與香蕉船〉
如果說「女為悅己者容」是天經地義的事,男生又何嘗不是這樣?桑可堅持要漿洗童軍服,雖說是為了維護童子軍的榮譽,然而真的是這麼一回事嗎?更讓讀者不可思議的是,向來充滿自信又勇氣十足的桑可,竟然會認為自己很容易緊張,無法參加任何比賽,甚至連參加游泳訓練都不行。
奇哉怪哉!我們所熟悉的桑可,在個性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隨著情節繼續推移,我們才恍然大悟,原來問題的癥結都在美人魚身上。
前段情節提到,桑可因為緊張才在倩面前頻頻忘詞,其實是作者倒因為果的隱喻說法。也就是說,桑可其實只有在倩面前才會緊張忘詞,在別人面前,他一向都是口若懸河、辯才無礙的。
還有,桑可很在意倩對他的看法,才會堅持要盡到童子軍職責以免失面子;最誇張的是,倩要上場比賽的瞬間,只朝他的方向匆匆看了一眼,竟然讓他四肢發抖,並且替她緊張起來。這些異常反應,在在向讀者透露不尋常的訊息。因此,當桑可奮不顧身跳進游泳池救倩的剎那,聰明的讀者應該不會感到太意外才對。
經歷過無厘頭的第一次羅曼史之後,「愛在心裡口難開」對桑可而言,應該是一種甜蜜的煩惱吧;值得慶幸的是,「英雄救美」為他帶來解除煩惱的絕佳契機,難怪在他眼裡,飄在游泳池上像香蕉船的童軍帽,都變得那麼好看了。
作者把桑可喜歡倩,卻故作矜持的言行舉止,以及少男暗戀少女的心情波動,描繪得入木三分,加上無波無浪的情節突然來個巨浪滔天,讓人讀完彷彿洗了個三溫暖,忍不住大呼「過癮」!
〈紅木箱子〉
當人老去之後,該留什麼東西給後代子孫呢?豪宅?田產?珠寶?股票?金錢?還是……
有失智現象的祖父,想將紅木箱子裡的寶貝送給桑可,可惜鎖頭老舊緊澀,祖父給的鑰匙又不知對不對,在打不開又怕扭斷鑰匙的情況下,該怎麼辦才好呢?還有,箱子裡到底有哪些寶貝?
李潼常常在小說裡提出難解的問題,還好他很有兩把刷子,及時來個四兩撥千斤的美技,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這回他讓機智的桑可,利用嗅覺、視覺和豐富的想像力,幫助祖父重新打開記憶的門窗,在暗示與提醒交替運用的問答之間,將人生最精采的片段一一重現在桑可眼前。這時我們才恍然大悟,原來紅箱子裡裝的是祖父一生中,與親人相處的美好回憶,也是他要留給桑可的千金不換的寶貝。
看完祖孫間的親密互動,以及甜美回憶所帶來的幸福感覺,我們不得不承認,李潼不但很會解難題,更是個說故事的高手,讓我們聽得心頭一陣暖和,彷彿紅木箱子裡的無價之寶就在眼前,發出炫目的光芒。
〈眉心上的月牙兒〉
桑可是李潼畢生數十本著作中,最常出現的角色,而〈眉心上的月牙兒〉裡的桑可只有十一歲(事件發生時,他才十歲),應該是年紀最小的一篇吧。這篇小說用簡單的情節,把桑可的人格特質展露無遺。
從〈眉心上的月牙兒〉、〈紅木箱子〉、〈臨時演員〉、〈烏石港前演大戲〉……等短篇,到《銀光幕後》、《蠻皮兒》、《藍天燈塔》等中篇,李潼在形塑桑可這個角色上,非常一致。聰明機智、有正義感、富同情心、誠懇有禮、熱心助人、喜好打抱不平……等等,都是桑可令讀者喜愛的特點;當然,他也有耍脾氣鬧彆扭的時候,偶爾也會有叛逆的言行,但瑕不掩瑜,他仍是個很討喜並讓讀者樂於親近與學習的榜樣。
令人好奇的是,李潼為何對桑可情有獨鍾?或許我們可以大膽的編個小故事:
李潼利用桑可這個角色,把少年時期的自己複製出來,並在經過幾番波折(至少十幾篇小說)後,讓《藍天燈塔》裡的林離世(成年後的桑可)為他指引迷津,成功的找到人生方向。結論是,桑可就是少年李潼,成年李潼成就了桑可。
李潼用畢生心血,創作很多精采又有深度的文學作品,不但是國內兒童文學工作者的典範,對讀者心靈的成長以及語文能力的提升,也有偉大的貢獻。如今我們以桑可出現的高頻率來借題發揮,也為李潼編出這個小故事,算是投桃報李,相信他的在天之靈,應該會頷首微笑才對吧。
【導讀】
兒童文學知名作家 陳肇宜
〈鬼竹林〉:
從小說的篇名看來,這應該是一篇緊張刺激的鬼故事吧。於是我們懷著期待的心情,和桑可一起參加「抓鬼」行動;然而,隨著情節幾番波折之後,才在柳暗花明的當下恍然大悟,原來真正的「鬼」藏在人的心中。
其實,作者完全沒有故弄玄虛的意思;相反的,他一開始就以桑可懷著鬱悶心情去渡假的事實,向讀者暗示這是一篇相當嚴肅的小說。
首先,讓我們回顧火車上的桑可,對沿途景觀所引發的感觸:
……多人居住的地方,就非得這麼亂糟糟嗎?人和人親密相處久了,就一定要摩擦衝突,翻臉分...
作者序
【代作者序】
夜景
檸檬月
月球從遙遠的海平線升起。黑亮的太平洋像一面遼闊的鏡子,徹底收映夜空的所有美景,然後加倍奉還。這是我和父親在蘇花公路上看到的夜景。
那天,他難得開夜車。我們從台東出發,一路北上回宜蘭。途經清水斷崖時,我從崖上向東望,深藍天空中有幾朵浮雲被月光照亮,像隱隱發光的水母,在黑亮、鏡般的海面上投下幾朵白影,浮雲無聲飄移,靜靜地換氣。而天上的星群就像魚群洄游,企圖在海面上重現銀河,但星光才剛映在海上,卻又被波光與黑影閃得破碎,而且碎滿整個太平洋。
我一直等到檸檬月逐漸地爬升,在海上拉出一片亮光,一片亮過雲影與星光的銀砂,從天上牽到海上。黑海銀光,終於看傻了眼。
我們在山路上蜿蜒,海景一下出現一下被遮掩,其實難以細讀。車燈照不了前方太遠的山路,但一路護欄上的反光標誌又始終帶著我們盤轉爬升。我可以想知山路的一邊是巨牆般的中央山脈,一面是開闊的太平洋,我們則貼在懸崖黑暗的邊緣,不斷地轉進繞出。
一切都在黑暗中進行,山路的危險隱入夜色之中,一時看不見了。坐在父親的車上,燈光與道路都操控在他手中,看他掌握著方向盤,那一刻我便不害怕了。
老車
當時父親開的是家中第一台車,我小學五年級,看到新車興奮不已,父親也有意「栽培」,便命我代他詳讀行車手冊;於是我每日放學,沒事便舉起引擎蓋確認五油三水。到了寒暑假父親帶全家出遠門,我便有榮幸坐在副駕駛座,手捧全台鄉鎮地圖,開始擔任人腦導航。我的工作是要事前確認路徑、提醒交流道南北變換、和下個休息區的距離,時間是否可以撐到萬一有人想上廁所;除了幫他注意行車速限、攝影違規汽車照相機的位置和雨刷的速度,還有在不忘撕取回數票的同時,及時遞上醒腦的茶水,或提神的口香糖。
但一下高速公路,到了極度紊亂的平面道路時,才是我真正工作的開始。我嘗試利用太陽位置、路口間隔與記憶點來辨認方位。學習利用比例尺、車行速度和標記來判斷時間距離,並且逐漸「領悟」:只要找到省道就找得到城鎮、找到中正路就找得到火車站;縱然我頭兩年菜鳥副手的位置做得壓力頗大,但再遠的路程,我能一路坐在父親旁邊,聽他一路說話,讓他一路陪著我,我陪著他。從北到南,從白日到深夜,從後座弟弟們的嬉鬧一路開到熟睡,剩下我和父親二人清醒的雙眼,看著我們的車燈,一段又一段,裁出夜晚的道路。
我很珍惜這樣的夜晚。
如今,這一台車已十多年,大小毛病不斷,開快開慢都有一些不明的震動和聲響。若開上海拔超過一千米的山路便要中途休息降溫,打開引擎蓋會像魔術師出場般,冒出一陣煙霧繚繞搭配沸騰水聲,整個引擎室就像電視中的關東煮廣告,而且總能吸引眾人目光,引發各界關注。一旁的運將大哥訕訕的說:「十外年喔?好換啊啦!」我只好笑笑著說:「老車嘛,開平地猶擱會使啦!」
我想,車子再老,都有它的好,好在曾經開過這車子的人與坐過這車子的人。
只要你一坐上老車,都會想起他們。
投影
兒時的記憶中,父親很少熬夜寫作,但他的工作時間卻往往延續到深宵。
他的書桌正對我的臥房。當我每晚要就寢時,都會關上房門,然後盯著沿門上的玻璃小窗,從父親書桌檯燈透來的亮光,逐漸入睡。就算睡不著,只要小窗還有亮光,我就能確知:他還在持續工作。菸味時而穿透窗隙、鑽進門縫。聞到這氣味,反而讓我安心的睡著了。
就在那扇門外的燈下,父親腦中不知曾經浮現過多少充滿各種衝突、歷險和悲喜的故事;這些畫面,都像電影般投影在我的房門玻璃和牆上。人物和場景不斷閃動,小說角色在銀幕上輪流出場表演;一切的大山大水、小兒小女……經他仔細記錄下來,都一一成了小說。
許多年的時間,那夜裡的燈光總會在我睡著前亮著、陪著。
鬼竹林
升上國中以後,我開始愛寫新詩,而且常為賦新辭強說愁。父親只說:「人活得愈久,辛苦的事情只會愈多,傷痛也會不停地累積,所以我們最好多珍惜一些快樂的事,多想想美好的畫面。」現在,我才聽懂。
〈鬼竹林〉中的小表弟與桑可,當他們在夜晚看著小黑人王書文離去的黑影,桑可摀住小表弟的嘴巴,一時維護了小黑人的祕密,但小黑人的傷痛如何消解?〈清明時節〉裡找不到祖墳的中年男子,直到夜幕低垂,仍苦尋不著,他的挫敗、落寞神情與失了根的懊悔,要向誰訴說?在〈烏石港前演大戲〉裡,縱然因為桑可的用心而演了一齣好戲,但陳老師的疾病與傳統藝術的式微,要如何挽回?每當夜幕垂降,我難免想起小黑人走入稻浪的身影……我不知道黑暗帶給我們是未知、不定的危機,還是星月相伴的寧靜?
無論桑可或阿邦、王書文或小表弟,書中少年的生活都不是成人歲月的「漫畫菁華版」,而是人生累積傷痛與挫折的寫照。現實世界中的少年男女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們面對的人生煩惱與無奈,一點也不微末,一點也不輕鬆;但又有誰能陪他們面對?願與他們傾談,肯隨他們走過一段燈影明滅的夜路?
我想,父親說的「珍惜過往快樂與美好的畫面」,指的其實是:面臨現實人生中的困頓挫折時,要守護心底深處的最後那一盞亮光。就算有再大的委屈,想起那畫面,回憶那美景,縱然是孤身行路,依然能夠找到撐托自己的那個支點吧!
燈
那晚在蘇花公路上的夜色,以及陪著父親開夜車的經驗,成為我日後喜愛夜晚行車的原因。夜愈深,人愈靜,家人在車上睡成一片之後,剩下我與老車、山路廝磨。聽著收音機斷斷續續的音樂與鼾聲交錯,看著擋風玻璃外的夜色在我眼前如電影閃動。開幾個小時的夜車,我不斷地在前進。背負的責任愈重,我精神就愈好,我掌握著方向盤,看著燈光開路,一點都不害怕。
李潼長子 賴以誠
【代作者序】
夜景
檸檬月
月球從遙遠的海平線升起。黑亮的太平洋像一面遼闊的鏡子,徹底收映夜空的所有美景,然後加倍奉還。這是我和父親在蘇花公路上看到的夜景。
那天,他難得開夜車。我們從台東出發,一路北上回宜蘭。途經清水斷崖時,我從崖上向東望,深藍天空中有幾朵浮雲被月光照亮,像隱隱發光的水母,在黑亮、鏡般的海面上投下幾朵白影,浮雲無聲飄移,靜靜地換氣。而天上的星群就像魚群洄游,企圖在海面上重現銀河,但星光才剛映在海上,卻又被波光與黑影閃得破碎,而且碎滿整個太平洋。
我一直等到檸檬月逐漸地爬升,...
目錄
代序
夜景 4
太平洋的月光 10
鬼竹林 14
臨時演員 68
沙灘上的寶石 90
清明時節 108
烏石港前演大戲 120
桑可的第一篇羅曼史 150
美人魚與香蕉船 160
紅木箱子 172
眉心上的月牙兒 182
附錄
《鬼竹林》導讀 192
代序
夜景 4
太平洋的月光 10
鬼竹林 14
臨時演員 68
沙灘上的寶石 90
清明時節 108
烏石港前演大戲 120
桑可的第一篇羅曼史 150
美人魚與香蕉船 160
紅木箱子 172
眉心上的月牙兒 182
附錄
《鬼竹林》導讀 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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