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不只要在晚餐後,放學後的推理更青春熱鬧!
解謎純度再進化,累積八年本格精心傑作讀者們趕快追上,來看不一樣的東川篤哉!
榮登日本年度暢銷榜,作者至今最滿意之作
收錄東川篤哉正式出道作〈霧之峰涼的屈辱〉
鯉之漥學園的(非)日常生活,不只吐嘈這麼簡單!
「廣島鯉魚隊王牌投手和名偵探的名字,都是有三個漢字的人最優秀。」
所以「霧之峰涼」絕對不是什麼冷氣機的名字,而是鯉之漥學園裡最活躍的名偵探!
消失於咖啡杯中的毒、學校屋頂的鐵絲網密室、偷偷躲起來抽煙卻慘遭維納斯石膏像襲擊的不良少年、獨自倒臥在沙坑中的田徑社超級新星……與涼宮春日有拚的校園騷動,搭配本格風味十足的精緻謎團;鯉之漥學園偵探社副社長霧之峰涼悠閒的(?)非日常推理時光,等你來挑戰!
霧之峰涼的屈辱
身為偵探社副社長的我,為了某項重責大任進入傍晚時分的校園E館,不料卻遇上能夠突然消失於眾人眼前的小偷,可是為什麼想要破案,就非得去看兩邊實力都爛到爆的棒球比賽啊……?
霧之峰涼的逆襲
五月涼爽的夜風中,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在一隻漂亮的白色小貓的引導下,邂逅了一個「縮在牆角的大叔」!?……什麼嘛,原來是跟拍藝人的狗仔隊。雖然破壞別人幸福的傢伙不值得幫忙,但是既然有人使出了「1+2-3=0」這種再簡單不過的算術詭計,我身為偵探還是無法置之不理。可是為什麼明明漂亮破解謎底的我,卻差點失去當偵探的資格……?
霧之峰涼和X的悲劇
夜晚在人稱國分寺七大不可思議的X山上,我的身旁坐著一位化身為「下坡甩尾女王」的女老師,更扯的是,我們兩人狂飆於山道上的目標,竟然是追擊浮現在夜空的UFO蹤跡。不過就在此時,眼前卻發生了一件完全找不到兇手足跡的命案,更麻煩的是……我身邊的那個UFO狂竟然還對警察興奮地大叫:「這一定是外星人搭乘UFO下的手!」喂喂,妳明明就是教地球科學的耶!
作者簡介:
東川篤哉
生於廣島縣尾道市。岡山大學法學院畢業。最早以筆名「東篤哉」發表作品,後來由於許多偉大推理作家的名字裡都有個「川」字,例如江戶川亂步、鮎川哲也、赤川次郎、有栖川有栖等……於是將筆名改為東川篤哉。
一九九六年於鮎川哲也所編的《本格推理⑧》首度發表作品〈半途而廢的密室〉(中途半端な密室)。
二○○二年長篇小說《密室鑰匙借給你》(密室の鍵貸します)獲選KAPPA NOVELS發掘新人計畫「Kappa-One」,正式出道。二○一一年以《推理要在晚餐後》成為年度最暢銷作家。主要作品有「烏賊川市」以及「鯉之漥學園偵探社」、「推理要在晚餐後」三大系列,另有《館島》、《再也不誘拐了》(もう誘拐なんてしない)等獨立作品。
譯者簡介:
鄭舜瓏輔仁大學日文系、台灣大學日文研究所畢,主修日本近現代文學。
曾於日本福岡大學交換學生一年。曾任碧湖劇場日文導覽人員、版權代理公司日文版權業務。
現就讀台灣戲曲學院戲曲音樂系。平時喜歡耽溺於故事、文字、和音樂中
樂中
章節試閱
一
在國分寺市西邊,府中街道和JR武藏野線並行一帶,是一片閑靜的住宅區。這一帶自古以來被稱為戀之窪,這幾年突然冒出不少高樓,但自古流傳下來的武藏野風貌依舊四處可見。拜這浪漫的名字和特異的地理所賜,島田莊司的短篇〈某個騎士的故事〉也是以此地為舞台,對一些推理狂熱者來說或許很熟悉。
我念的高中位於戀之窪的一角,學校的正式名稱為「私立鯉之窪學園高中部」。「戀」之所以變成「鯉」,有傳聞是因為第一屆理事長不允許高中生談戀愛,也有人說因為學校為了打造出鯉躍龍門的理想學生形象,還有一個說法是理事長是廣島鯉魚隊的粉絲。最後一個說法雖然聽起來很蠢,不過其實可信度最高。第一代屆理事長是廣島人,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說到廣島鯉魚隊─喔,對了,在此之前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霧之峰涼。直到現在我才有辦法抬頭挺胸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必須跟各位告白,過去的我非常痛恨討厭這個名字。
小學的時候,我的綽號叫「空調」(註:霧之峰(霧ヶ峰)是三菱空調的系列品牌之一。)。真的很討厭。我明明擁有人類的身體和心靈,姓氏卻和家電產品一樣。再加上後面的名字「涼」,更是完美的致命一擊。除了這個姓氏,我更討厭父母親的粗線條。只要夏天和冬天一到,電視就會播放空調的廣告,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而且,現代人想必都從廣告吸收常識。所以,連我的好朋友都開始叫我「小空」。就是「空調」的空。當時乖乖回應他的我,要不是太過天真,不然就是個笨蛋。
但上了中學之後,我多少有了改變。對推理日漸著迷的我,當時某個學長傳來了一個福音。
他說:「廣島鯉魚隊王牌投手和名偵探,都是名字裡有三個漢字的人最優秀。」
「長谷川、金田一、安仁屋、加賀美、外木場、十津川、北別府、御手洗、佐佐岡、二階堂─」
當時我搞不太清楚誰是名投手,誰是名偵探。但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霧之峰這個名字絕對不是空調的商品名稱,而是可以和廣島鯉魚隊的王牌投手,或是名偵探相提並論的名字。自此以後,我就成為廣島鯉魚隊的粉絲兼推理迷,即使我再被叫「小空」,也從不回應,因為那已不再是我的名字。
現在,高中二年級的我是鯉之窪學園「偵探社」的一員。
偵探社是什麼?我們絕對不是「偵探小說研究社」那種軟弱的同好會,而是聚集了一群偵探,以進行偵探活動為宗旨的集合體。社員加上我大約三到八名不等。我無法正確告訴你我們這批自命不凡、孤高自許的精銳部隊的正確數量。未來只要社員人數增加,社團上了軌道,有朝一日就能被認可為正式的社團,就會有社辦、有預算,但現在我們還沒達到標準。第一,沒有老師當指導顧問。不,應該說不可能有。不過偵探是不需要被指導的,因為他的能力是與生俱來─但願如此啦。
而我,霧之峰涼就是偵探社的副社長。反正再怎麼努力都當不上鯉魚隊的王牌投手,所以我決定要當這所學校的名偵探。
名偵探「霧之峰涼」。
好名字。
私立鯉之窪學園偵探社副社長。
我連名片都做好了。
再來就是等事件發生了。
二
先換個話題。國分寺最有名的莫過於國分寺球場了。國分寺球場就是那個「女性職業棒球選手第一人」水原勇氣,和「現役最年長投手」岩田鐵五郎大展身手的東京大都會隊主場。不過,不好意思要破壞大家的美夢,在現實中,不只是東京大都會隊,連國分寺球場(雖然名字聽起來好像真有這個球場)都不存在。這些都是水島新司在《野球狂之詩》中所刻畫出虛構的球隊和球場。如果這些都是真實存在,那我應該會更認真努力成為棒球選手才對,不過既然不存在,也只能遺憾了。
但另一方面,在國分寺倒有個真實存在的球隊,其弱小程度完全不輸給東京大都會隊。那就是我們鯉之窪學園棒球社。在這所學校中,看他們練習的光景是最好的殺時間方式。
那是發生在四月底某個星期三放學後的事。時間是下午五點多。地點是在夕陽西照下的棒球社專用球場。我正一頭栽進「殺時間」當中。
王牌投手森中使出渾身的力量,奮力投出時速一百二十公里的軟趴趴快速球。讓人昏昏欲睡的主砲、第四棒的櫻井豪爽地全力揮出一記高飛球讓三壘手接殺。還有游擊手岩崎那令人矚目的暴傳等等,可看之處一時說不完。本來只是殺時間,結果我卻看到連時間都忘了。直到球場逐漸昏暗,照明燈點亮的瞬間。
「啊,糟了!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我猛然驚醒,想起那被我忘得一乾二淨的初始目的。
這天放學後,沒有社辦的偵探社在夕陽餘暉中熱熱鬧鬧地開始開會。這次開會,一個長年的懸案被提出作議題討論,結果就是由身為副社長的我留在學校負責完成某項重任,所以我並非為了看棒球社的珍奇比賽而來。
身為偵探社副社長的我,所身負的「某項重任」,就是找指導老師這個延宕已久的問題。我們社團長久以來都沒有指導老師,一些優秀的社員漸漸查覺,如此下去我們社團將沒有未來可言。但此時產生一個問題。如同我前面所說,偵探並不需要指導者。可是偵探社卻必須要有一個老師當顧問。真有老師能夠符合這兩項矛盾的要求嗎?
別說傻話了。這學校裡頭哪裡這麼剛好有這種老師─有,石崎!對了,石崎是不二人選!社團開會時,參加者全員一致決定選他,所以指定我居中交涉。差點忘了有這件事。
「哇,六點了。教職員會議早就結束,石崎老師大概已經回去了。」
我匆忙離開球場,前往隔壁一棟蓋得平整的平房。這棟建築物裡面有理科教室、視聽資料室、美術教室、講課室、抗議室(學生指導室?)等等好幾個教室,我們學生平常都叫它E館。雖然它叫E館,但不代表有其他A─D館。E館之所以叫E館是因為它的形狀。從空中向下看就是個E字,如此而已,並沒有任何神祕之處。
石崎老師是生物老師。所以我朝著生物教室走去。在此之前,我必須先跟大家具體並且確實地說明E館的構造,特別是走廊的部分。說明之前,必須請大家先寫一遍E。只要不是個性太古怪孤僻的人,筆畫的順序應該都是以橫、豎、橫、橫的順序劃線。
照這個筆劃,第一條橫線就是走廊①,下一條直線就是走廊②,第三條稍短的走廊叫走廊③,第四條底部的走廊就叫走廊④。E館的走廊如其名呈現E的形狀,裡面的教室沿著這幾條走廊並排。既然它是平房,當然沒有樓梯。出入口各位於三條橫線的前端三處。這三處如果以相對應的走廊名稱來命名的話就太完美了,叫玄關①、玄關③、玄關④。如果想更加完美,那就附上完美的圖吧。
完美的推理應當從完美掌握現場狀況開始產生。
我從玄關④踏進E館內。館內悄靜無聲。我往走廊④深處前進,走到底,直角右轉即為走廊②。走廊②走到一半,右手邊則是走廊③,但那無關緊要。我繼續往前,走到底後又一個右轉。那裡是走廊①。走廊①走到一半,就是我的目的地生物教室,這麼說來……
「總之,我選了一條最笨的路徑走。」
簡單的說,我繞遠路了。生物教室在走廊①上面,所以只要從玄關①進來,馬上就到了。雖然現在發現已經太遲了,不過名偵探的行動本來就必須多少繞點路。
令人失望的是,生物教室的燈沒亮。都這個時間了,這也沒辦法。石崎老師大概在我熱衷觀看弱小棒球社的練習時,就已經回家去了。不,不只是石崎老師,這棟建築物中若要說還有人的話,大概只剩我了吧。至少從剛才走過來沒看到任何人。
「趁還沒看到廁所的花子和理科教室的正人君(註:日本的校園幽靈傳說。)之前─」
我決定趕緊走到外面。這次我從走廊①朝著玄關①走去。
就在此刻,我忽然看到走廊昏暗的另一端,微微透著亮光。亮光是從某一間教室穿透出來的。是視聽資料室。那裡保存一些用作教材的影片和CD,換句話說是影視資料倉庫。有人會在天快黑的時候在這裡作業嗎?
可能是石崎老師。
不,可能是小偷。
不不,可能是石崎老師正在當小偷。
總之,再怎麼說我也是一位名偵探,聞到犯罪氣息不能坐視不管。其實我大可不用插手這件事,但我仍偷偷打開門,進去裡面。我第一次走進視聽資料室,裡面排滿梳子狀般的高大架子,看起來像一座小迷宮。
裡面有人嗎─正當我想這麼問的瞬間。
「哇啊!」
我被一個從架子暗處衝出來的人猛烈地撞飛到牆壁上。這一撞順勢使得架上好幾卷錄影帶掉落下來發出巨響。
那個男人逃走了。應該是男的吧。感覺他粗魯地把門開到底,一溜煙跑走。我非追上他不可。這是名偵探的使命。不,這不只是當不當名偵探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海螺太太」(註:《サザエさん》。日本長壽漫畫及卡通,內容為類似櫻桃小丸子的家庭生活故事。海螺太太為家中的母親,性格急躁冒失。)也一定會光著腳追上去。可惜我的身體受到激烈撞擊,無法靈敏行動。我踩著不穩的腳步,搖搖晃晃地走到走廊。
出乎意料地,有個人幾乎和我同一時間出現在走廊上。他穿著立領的學校制服,不知為何從生物教室跑出來,好奇地四處張望,認出我後,他說:
「什、什麼東西!剛才我好像看到有人以很快的速度跑走!」
他的動作看起來想要跑來我這邊,我用手制止他:
「快追上去!是小偷!」
「現、現在嗎?好,我知道了。」
他從走廊①以了不起的速度追上去。當然,我不能光在這邊佩服他,雖然慢了點,我仍從他後頭追上去。他比我先走到底,左轉往走廊②跑去,不見身影。然後他在走廊②中間剛好和走廊③交界的地方,碰到另一個男人。遠遠看來,那人並非穿制服,我跑近一瞧,才知那人是警衛。
「你們幾個!這麼晚了還在這裡做什麼?」
「有小偷。」
穿著制服的他朝著走廊④指去。
「往那邊,他往那邊逃走了,快點追。」
「什麼,有小偷!」
警衛似乎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一同加入我們參與這場追蹤劇。穿制服的他和警衛兩人一起跑到走廊②盡頭,往走廊④左轉,不見人影。我正想叫他們等一下,但還是來不及。我又落後他們了,不過仍全力奔跑,從後頭追上去。過轉角後,我跑在走廊④上。先行的兩人已經到達走廊盡頭,正靠近玄關④附近。我拼命穿越走廊,總算到達玄關④。穿過敞開的門,沒想到先行的兩人跑到門外後,居然在門外左邊不遠處站立不動。四周不見可疑的小偷身影。似乎被他給逃掉了。但玄關的左邊卻有一位剛邁入老年的工友,正在整理花壇的花。
警衛這麼問工友:
「剛才有人從這裡經過吧,他往哪邊去了?」
工友藤田花了一些時間理解這個問題的意思,然後才緩緩地歪著頭用不符合他年紀的尖嗓說道:
「沒有,我從剛剛就一直在這裡,沒有人經過。」
三
「不可能─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我不客氣地正打算對那個叫藤田的工友好好詢問一番,卻先被警衛制止了。
「喂,不要亂來。」
警衛指著門說:
「我們進去裡面,先把事情說清楚。」
警衛將我和穿著制服的他趕進E館後鎖上門。怎麼好像把我們當成壞人了?我很不高興,眼睛死瞪著警衛。看著看著,忽然覺得這個臉很熟悉,好像是叫江川吧。這男的總是在正門口的警衛室裡登記遲到的人。這個對於自己懷疑學生從未感到任何愧疚的男人,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懷疑我。
「真的有小偷嗎?不要想騙大人喔。」
「誰會做這種蠢事啊。真的有啦,相信我。」
「我也看見了,那個奇怪男子的影子。」
穿著制服的他從旁插話。
「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小偷。」
「是嗎。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齋藤健太,三年二班。」
比我大一年級,所以必須叫他齋藤學長。
「那另一個呢,報上年級和姓名。」
「霧之峰涼,二年一班。」
「霧之峰啊─跟空調的名字一樣。」
他居然毫不猶豫地踩了我的地雷。
「你說什麼!」我氣炸了,用手掐住江川警衛的脖子。
「明明自己取了一個像『空白的一天』的名字,還那麼囂張!就算這個社會可以原諒你,我也絕不原諒,你這個騙子!」(註:「空白的一天」,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巨人隊利用棒球選秀規定的漏洞和天才投手江川卓簽約的事件。當時幾乎每個球團都想簽下江川卓。根據當時的選秀規定,各球團和選手交涉的時間只限於選秀會的前天為止,選秀會前的一天則設定為準備日。巨人隊強行簽下江川卓的理由有兩點,第一,原本擁有和江川卓交涉權的西武在十一月二十一日這一天喪失交涉權利。第二,選秀會規定選秀身分從「日本的國中、高中、大學在籍學生」改成「念過日本國中、高中、大學者」,是從選秀會十一月二十二日後才開始實施,因此大學剛畢業預定去美國念書的江川卓並不具選秀身分,巨人隊得以用其自由選手的身分進行簽約。此一事件在日本棒球史上稱為「空白的一天」。)
「喂,住手,霧之峰,冷靜一點,冷靜。」
因為齋藤學長的介入才把場面控制住。如果他不在場的話,我一定會在江川的右肩上,按住那「傳說中的穴道」,讓他變成「再也無法投球的身體」。接著,江川將會站在市民球場上的投手丘,顯露出他那久違的快刀斬亂麻的投球,在第九回合兩出局一壘有人的情況下,被「永遠未成大器」的小早川擊出一記爽快地逆轉再見全壘打,從此決定含淚退出─怎麼樣,認輸了吧!
不,冷靜一點,在走廊上和他亂鬥也不是辦法。
我們三人返回這棟建築中,仔細調查小偷是否藏身在教室的某處。但全部揮棒落空。上鎖的教室沒必要調查,而沒上鎖的教室就那幾間而已。當然,沒有人看到小偷的蹤影。走廊中也沒有小偷可以藏身的地方。
「可是,真的有小偷,看現場的樣子就知道了。」
我把江川警衛和齋藤學長帶到視聽資料室。看過現場就一目了然,這裡已有小偷出入過。首先,這裡的門很少被打開,如今卻被解鎖。而且架上大約有五六卷的錄影帶被取下,並散落在一旁的電視櫃上,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平常就被整理好的資料室中。怎麼看都是有人正在翻找錄影帶。
江川警衛確認錄影帶的標籤,忽然臉色大變。他取下牆壁上的電話,和某人連絡。大概是找警衛室的主管吧。
「犯人偷錄影帶要做什麼?」
此時,齋藤學長在我耳邊說。
「聽你這麼一說,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最近好像有人用高價收購拍攝我們學校校內的錄影帶。」
「真的,誰要買那種東西─有制服癖的人?」
「不是啦。」齋藤學長皺眉。「你看嘛,我們學校不是有很多準藝人嗎,像是岡本詩織還是柴原麗菜之類的。」
「喔,你說藝能班的那些人。」
「對,他們在畢業旅行、校慶,運動比賽的樣子都被拍進學校的錄影帶。當然,藝能班那些人的校園生活也都被拍進去了。那些影像都被隨便保管在視聽資料室,因為對學校來說,那只不過是學校活動的資料畫面而已。」
「不過,對粉絲來說,那些影像就跟寶貝一樣。嗯,原來如此。」
所以犯人要不是狂熱的明星粉絲,就是以粉絲為目標的地下賣家,想藉此大撈一筆。此人偷偷潛入悄無人聲的校舍,正在視聽資料室中物色幾卷錄影帶時被我瞧見了。著急的犯人把我撞飛後便逃跑。結果犯人什麼也沒偷到。留在電視櫃上的錄影帶一定是犯人沒偷走的珍貴錄影帶。
四
接到江川警衛的緊急通報趕來的,果然是他的上司。城之內室長,這個人中規中矩地穿著警衛的制服,看起來是一個約四十歲上下的認真歐吉桑。由城之內室長主持大局,我們互相說出自己剛才的經歷。與其讓當事者三人恣意說出主張,倒不如讓局外人介入其中,事情會比較明確。
我們暫時離開事件現場,移動到沒上鎖的生物教室。城之內室長在黑板上簡單畫出E館的示意圖。果然,他也照著筆順將走廊和玄關標上編號。
「好,最先目擊到犯人的是霧之峰,沒錯吧。」
「對,我來這裡是為了去生物教室找石崎老師,不過教室的燈沒亮,看起來沒人在,所以正打算放棄回家。這時候,我看到視聽資料室有微微的亮光,想要一探究竟,進到裡面一看,忽然就砰的一聲─」
「你就被撞飛了是吧。」
「嗯,我想對方應該是個男的。雖然我不是看得很清楚,不過他一身黑裝。那傢伙撞了我之後便慌慌張張地跑出門外了。」
「你能正確判斷他出門後是往右轉或往左轉。」
「當時我無法判斷他往那邊逃走。不過,當我走到走廊,剛好看到他─齋藤學長從生物教室跑出來。他說他看可疑人物跑走的身影,我才知道犯人往走廊②跑走。」
「原來如此,那麼我們就問問齋藤吧。事件發生的時候,為什麼你在生物教室?而且還沒開燈。」
「喔,那是為了補充平常的睡眠不足─其實就是找間沒上鎖的教室打盹啦。然後,忽然砰的一聲,我從教室的玻璃窗隱約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穿過走廊。我心想發生什麼事,走到走廊一看─」
「剛好看到霧之峰從視聽資料室跑出來是吧。」
「是的,這時我才知道剛才的人影是小偷,我朝走廊②追去,因為我看到小偷往那邊逃走。」
「有追到嗎?」
「沒有,走廊①跑到底,我轉彎到達走廊②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小偷了。因為太晚追了。即使如此,我仍不放棄繼續從走廊②往前追。然後一頭撞上從走廊③跑過來的江川警衛。對吧,警衛先生。」
話題忽然轉到自己身上,警衛江川慌張地豎直背脊。
「對,我剛好在走廊③將每間教室上鎖,然後遠遠聽到砰的一聲,我正覺得奇怪,又聽到一連串不尋常的激烈腳步聲,我覺得有必要搞清楚狀況,因此從走廊③往走廊②移動,結果就遇到他們了。」
「你是指齋藤和霧之峰對吧。」
「對,順序是先遇到齋藤,然後稍遲才看到霧之峰。我問齋藤:『發生什麼事了?』他回答『有小偷。』然後用手指示意:『在那邊。』接著我就和他們一起追小偷了。」
城之內室長聽到這裡立刻將尖銳的視線投向齋藤學長。
「齋藤,你剛才說等你『轉彎到達走廊②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小偷了』對吧,既然如此,為何還指示江川小偷跑走的方向?」
「因為沒有其他的路了,不是嗎?從走廊①往走廊②前進的犯人,只能選擇繼續往走廊②前進或是中途左轉到走廊③。可是在走廊③,警衛先生已經在那邊了,犯人一定是繼續往走廊②前進。沒錯吧,所以我才指示方向,很奇怪嗎?」
城之內室長緩緩點頭。
「不,這是聰明的判斷。然後,你們三人就繼續往前追小偷。」
雖然很丟臉,但我還是說出實話:
「正確地說,因為我跑不快被他們兩人拋在後面,所以是他們兩人跑在前面,落後的我從後面追上去。」
「原來如此。可是,你們三個人一個接著一個到達走廊④,這一點仍然沒變。但是在走廊④你們卻沒看到小偷。」
江川警衛像是代表大家似的回答:
「是的,沒看到。接著我走出玄關④,看看四周,還是沒有任何小偷的蹤跡。正當我以為他已經逃掉時,忽然轉頭看到工友藤田先生在玄關旁邊整理花草。我立刻詢問他小偷的行蹤─」
「喔?他怎麼說?」
「他說,他沒看到什麼小偷。當時我一心以為我被這些小鬼─不,對不起─這些學生給耍了。可是走到視聽資料室一看,現場的狀態確實像是有人入侵,並物色架上物品的跡象。所以我才匆忙地連絡室長,就是這樣。」
就這樣,藉由大家的話,整個事件被重播一遍。城之內室長滿意地點一下頭,看看我們三人。
「原來如此,就你們剛才提供的訊息看來,小偷就像煙霧一般消失了。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小偷一定運用了某種手段。例如,窗戶呢?犯人在走廊上打開窗戶跑走─」
江川警衛用手指指向生物教室的窗戶,說出否定的見解:
「這是不可能的。室長,如您所見,這棟E館的窗框附有防小偷的窗格。走廊上的窗戶也是一樣。即使他能打開窗戶,也無法到外面去。」
的確,如他所說。E館是平房,由於這裡的教室都放置特殊機材,所以特別加入防盜的設計。這次的小偷一定是趁著黃昏,夜間上鎖之前從玄關入侵,而他也只能從玄關逃跑。
「江川,你說你剛好在鎖門,那玄關的門呢?除了玄關④的門以外?」
「玄關①、玄關③都已經上鎖。我最先將這兩道玄關的門上鎖,再從玄關④進入。接著,我巡視各教室是否都上鎖,確認還有沒有人留在裡面。巡視到一半,就遇到這個事件了。」
「今天上鎖的時間比平常的時間還早,有沒有什麼理由?我記得E館應該都是過六點半後才上鎖的,對吧?」
「是的,因為宮田前輩說他八點半有事情,催我早點把工作結束,我只好配合他。」
「嗯,宮田也真是的,應該要好好遵守時程表才是。」
他們說的宮田現在不在場,他好像是江川的前輩,城之內的下屬。
「不過,幸好你提早上鎖,犯人逃走的路線就更加明確了。能逃走的出口只有玄關④一處。可是,那裡有一個明確的目擊者。工友藤田先生。他有沒有可能是在說謊?」
「我覺得不太可能。他是個認真的人。雖然看起來有些年紀,不過他的眼力似乎不錯,言談舉止看起來也不像在包庇誰。」
的確,那個工友先生怎麼看都是個無辜的第三者。也就是說─!
一定是這樣沒錯。我將手指朝天,一副引起大家注目的樣子,發表自己的推理。
「也就是說,唯一可能的結論就是這樣,犯人並沒有逃走!」
「沒有逃走。」齋藤學長用沉穩的聲音重複。「換句話說─」
「沒錯,犯人就是案發當時在這棟建築物中的我們三人其中之一。沒有其他可能了。」
輕微的快感從背脊竄過,我的心情就像奮力擊出全壘打一般。
就在這時候,生物教室的窗戶傳來敲擊聲。我好奇地打開窗,正是剛才討論到的工友先生藤田。他透過窗格的間隙,將一袋化學肥料遞給我。
「這是跟石崎老師借的,幫我放回老師的桌上,告辭。」
當他正準備道別時,工友先生被齋藤學長叫住。
「請等一下。我可以再問一次剛才的問題嗎?」
「剛才的問題是指─那個小偷是不是逃走了?是嗎?這個問題已經問過好幾次了,我的答案還是一樣。」
齋藤學長問完後,這次輪到江川警衛:
「可是,真的有小偷入侵,這是不會錯的。逃跑的路線只有那個玄關,但你卻沒看到小偷。藤田先生,你真的沒看到任何人嗎?」
「我沒看到什麼小偷,只看到你們三個人。如果真有小偷,一定是你們三人其中之一。哈哈,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哈哈哈哈!」
「……」
我的心,暗地裡受了傷。以名偵探自居的我所做出的推理,其程度卻和一個普通歐吉桑開玩笑說出口的內容差不多。我的心情就像全壘打被判決無效一樣。
在尷尬的沉默流逝中,齋藤學長敲了敲桌子為這空虛的爭論畫下休止符。
「我們自己在這裡推論也沒用,不如報警吧。這毫無疑問是個竊盜事件。」
正確地說,是竊盜未遂事件。這麼說來,這名犯人以前很可能也犯過同樣的罪行。雖然是未遂,但是絕不會被寬待。
「該報警嗎─?」城之內室長口齒不清地說。
「我不太想報警─特別是學生之中如果有人被逮捕,還有社會輿論的問題─不要誤會,我沒有懷疑你們的意思。」
「我聽起來倒覺得你從頭到尾都是在懷疑我們。」
我聽起來也是這樣。
「我也認為應該報警。」江川警衛提出建議。
「總之由我先向理事長報告,再等待進一步的指示吧。江川在這裡待命,先做現場保存。兩名學生可以先回家了,家人應該很擔心吧。沒事啦,放心。理事長應該不會報警才是。」
果然,感覺從頭到尾就是在懷疑我們,是我多心了嗎?
當晚,我和齋藤學長分別走完全相反的路回家。
江川警衛一個人留在E館看守。
城之內室長則去理事長那邊說明事件。
而藤田工友卻在校園內的飲水機旁不知被誰用尖銳物品敲擊頭部,瀕臨生死關頭。
幸好,最早發現此事的是宮田警衛,聽說因為他八點半事情還沒處理完。
結果,這個事件還是由警察介入了。
五
事件隔天。學校裡面擠滿了警車、刑警、媒體,從上到下一陣兵荒馬亂。老師為了處理許多雜事,當天幾乎都是自習。早上在學校裡面煞有介事地開始流傳「藤田先生死亡說」的流言,但下午隨即被更正。據說藤田工友的確頭部受到重傷,不過由於及早發現,命暫且保住了。也就是說,昨晚的事件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竊盜未遂及殺人未遂事件」。
當然,我們是關係者之一,也被刑警叫去接受調查,結果我們講得不是很流暢,刑警先生真能理解昨天小偷消失事件的經過嗎?我有點擔心。
下午,為了將昨天未竟的任務處理完,我去生物教室找石崎老師。就是偵探社的聘僱顧問一事。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聽石崎老師的回覆似乎很樂意。
「什麼,偵探社?原來我們學校有這種社團啊。什麼,顧問?我嗎?雖然不是很清楚要幹嘛,嗯,偵探小說研究會的顧問,這個頭銜似乎不壞嘛。應該說我還蠻喜歡的。以消磨時間來說,也不是不能接受啦。」
老師對於偵探社的認知和我們有些出入,不過先不計較這些了。
「不過,我有條件。昨天的事件─不,等一下等一下,這時候千萬急不得。聽你說之前,我必須做好相稱的舞台設定。等我一下。」
石崎老師說完,嘴角浮現犯罪者的奸笑,情不自禁地開始準備。我把它寫得詳細些。在三角瓶中注入礦泉水四百CC,再將它放在實驗用的瓦斯噴燈的炎柱上。利用等三角瓶的水沸騰的這段時間,他把大口的漏斗裝在燒杯上,漏斗中放上圓錐形的濾紙。接著,他從標籤斑駁的瓶子中挖出三大匙焦棕色的粉末,倒在漏斗上。片刻,老師將三角瓶中滾水緩緩注入漏斗之中。浸透過濾紙的熱水搖身變成香氣四溢的琥珀色液體,通過漏斗流入燒杯之中─。
「這是由南美出產,茜草科常綠灌木的種子,烘培過後的磨成粉,在已煮沸的水萃取出的液體,當然沒有任何添加物。懂了嗎?」
「簡單的說,就是黑咖啡。」
石崎老師將燒杯中的液體倒入杯中遞給我。
「這和一般的黑咖啡不同。只有在理科教室才做得出這種味道。你就當作被騙,喝喝看吧。」
「……」
嗯,雖然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個怪咖,也知道只有怪咖才能勝任偵探社的顧問,但現在才抱怨也不是辦法,不過為什麼我非得在生物教室中,喝這種出於詭異嗜好所泡出的飲料不可?「好喝!超好喝的。老師!我從來沒喝過這種咖啡!」
滋味豐富卻又不會太過濃烈,濃郁的香氣在鼻孔內四竄,完全沒有任何澀味又帶點甜味,而且非常順口。若要形容,就像佐佐岡完封或町田代打決勝負的全壘打一樣吧。
「是嗎、是嗎。」石崎老師得意地點點頭。「那麼,依剛才說好的條件,把昨晚發生的事件說給我聽聽吧。從流言聽來,似乎是很奇妙的事件,我想從你口中聽取當事人詳細的描述。」
真不虧是石崎老師,怪咖一個。他好像很喜歡這類型的話題,果然適合當偵探社的顧問。社員們推舉他為顧問,其眼光之精準我無話可說。
放學後,我和石崎老師在棒球社專用球場,一同在靠近一壘的看台上坐下。不知為何我們就高興地看了起來。鯉之窪學園VS.虎之穴高校。這是場因緣際會的對決,無可避免的亂鬥。雖然只是練習比賽,但看台上擠滿超過百人的觀眾。可是,我來這邊不是為了觀看鯉魚和老虎的亂鬥。不,我也想看這個,超想看。但今天會來看比賽,是為了另一項更重要的事。
「他們的棒球,真能提供解決事件的靈感嗎?」
同樣的問題我從剛才就重複問了四、五遍。
「可以啊,因為他們都打得很爛。特別是我們的王牌投手最值得期待。」
不過,看起來石崎老師已經完全知道答案了。他明明知道,卻希望我能靠自己的力量解開謎題。現場的氣氛似乎就是這樣。
可是,這也是個問題。鯉之窪學園的王牌投手森中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值得期待?MAX一百二十公里不到的球速,和突然無法駕馭的控球技術,如果說真有值得期待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的球連續被擊出,最後裁判宣布提前結束比賽吧。
就在我東想西想的時候,比賽已經過了第七回合,令人意外地雙方產生三比二的拉鋸戰。
「嗯,原來兩邊都一樣爛。」石崎老師準確地分析比賽內容。
另一方面,隨著賽況的白熱化,我開始忘記自己身為偵探社副社長的身分。第一棒大原被三振後,第二棒的岩崎因為對手出錯得以上壘。接著中島因為四壞球保送上壘。目前是一出局,一、二壘有人的絕佳機會。即使如此,看台的氣氛似乎沸騰不起來。我再也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最後忘了自己的立場,站起身來。為了喚醒今天看來依舊無精打采的第四棒櫻井,以及沉浸在太平睡夢中的鯉之窪學園的學生們,我單手抓住自己的紅色擴音筒,右手豪邁地揮舞起來。
「嘿呦,鯉之窪學園的各位,打起你們的精神!打起精神的話什麼都辦得到!要來了喔!我們鯉之窪學園最出名的,SQUAT CALL。」
SQUAT CALL 是鯉魚隊啦啦隊所做的,有人起身有人坐下交錯而成的加油隊形。這個隊形不只看起來很難,實際上做起來更是不簡單。其實這並非我們學園最出名的東西,只是我擅自將這項絕招強制性地傳授給在座約百人的學生們。不過辛苦是值得的,在第九回合進攻時,我們的臨時加油隊已經可以做出媲美廣島市民球場右翼席般完美的 SQUAT CALL。非常成功。可惜的是,比賽卻是逆轉敗。大概是選手們被這前所未見的加油景象給嚇到了。替他們加油說不定反而幫了倒忙。
儘管如此,王牌投手森中依舊沒有讓人失望。比賽到中段為止還是堅如磐石的控球,到了後半段開始亂了陣腳,投出了合計八次四壞球,其中還有三次是在滿壘的狀態下連續四壞球保送,真是驚人。
「─好了,霧之峰。」
比賽結束後,石崎老師對帶完 SQUAT CALL 而精疲力盡的我詢問:
「知道了吧?小偷消失的謎底?」
我都忘了還有這件事。
六
「與其說你是偵探社的副社長,不如說是啦啦隊的隊長還比較合適。」
我們再次移動到生物教室,我和石崎老師面對面坐著。我有些臉紅。
「不、不好意思。我沉溺在 SQUAT CALL 裡無法自拔。」
「用不著道歉。沒辦法,這次就讓我來當偵探吧,算是我就任偵探社顧問的第一個工作。本來我是想見識一下偵探社副社長的實力啦。沒關係,謎底揭曉後你就知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
做了這段開場後,石崎老師開始說明。
「今天這場比賽,我要你看的是我們的王牌投手森中,他在滿壘的情況下投出四壞球保送。你也看到了吧,真如我所料,還讓我看了三次。」
「對啊,我看到了─一邊生氣一邊看。」
「你這樣不行啦,冷靜一點看應該就會發現才是。滿壘保送得分的場景,和E館小偷消失的事件其實很像。」
「很像嗎?」
「很像。在滿壘的情況下,打擊者選了四球,也就是四壞球保送,滿壘得分。這一瞬間,三壘的跑者往本壘走去,同樣地二壘的跑者往三壘,一壘的跑者往二壘移動。本來跑者只有三個人,但在菱形球場上連擊跑者也算進去的話,場上共擠了四名跑壘者。這個畫面,看在站在本壘的裁判眼中,到底誰是三壘跑者、誰是二壘跑者、誰是一壘跑者?」
「那簡單,跑回本壘的是三壘跑者,二壘跑到三壘的是二壘跑者,一壘跑者也一樣。只要打擊者尚未到達一壘,都不算是一壘跑者。這是規則,是常識喔。」
「確實如你所說。可是,對於正在打球的那些人,感覺會有點不一樣。的確,朝著一壘跑去的擊跑者在規則上還不算是一壘跑者,你說的沒錯。可是,實際的情況是,擊跑者在跑向一壘中途,他內心的感覺應該是自己已經變成一壘跑者。」
「喔─對耶,應該是這樣。」
「同樣的,朝二壘跑去的一壘跑者也會覺得自己是二壘跑者,朝三壘跑去的二壘跑者也是一樣,而原本是三壘跑者的人則會覺得自己已經完成跑壘者的任務,變成『得一分』。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嗎?」
「也就是說,裁判的觀點和選手的觀點在每一壘上都產生落差。」
「對,在菱形場上選手四人各自朝著自己的壘包前進。裁判和選手看到的畫面都一樣。但是,兩者的觀點卻會有微妙的落差。裁判遵從規則,認為前行的三人為跑壘者,不認定跑在最後的擊跑者為跑壘者。而選手們則是順從自己的感覺,跑在最前面的三壘跑者會認為後面三個人才是跑者,反倒不被認為自己是跑壘者。」
「老師,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這種觀點上的落差,也發生在昨天的E館中。E館裡面的選手和裁判之間的落差觀點。」
「對,把整個E館當成菱形球場。四球─不,應該說是死球─(註:日文的四壞球稱為「四球」或「死球」,發音相同。)保送之後,往一壘跑去的擊跑者為霧之峰涼,就是你。從一壘跑向二壘的跑者為齋藤君,二壘跑向三壘的是江川警衛。然後從三壘往本壘衝刺的就是犯人。合計共有四名跑壘者。此時,一名裁判登場。」
「工友藤田。」
「對,工友藤田這個善意的目擊者就是裁判。而你和齋藤,以及江川警衛這些追捕者就是選手。就像裁判和選手之間的觀點落差一樣,追捕者和目擊者之間意識上也有落差。兩者雖然看的是同一個場景,但不一定用同一個觀點看。犯人急中生智利用這點。這樣說好像太抽象了,那我們把話說得具體一點。」
石崎老師說明昨天的現象。
「犯人在行竊現場,也就是視聽資料室被你撞見。為了不讓人瞧見自己的樣子,他把你撞飛後跑到走廊上。犯人往走廊②逃走。聽到騷動的齋藤從生物教室衝出來追犯人。這下追捕者變成兩個人。你和齋藤往走廊②前進,到了中途你們和從走廊③現身的江川警衛會合。追捕者現在變成三人。犯人比三名追捕者還早到達玄關④。可是他走出玄關④後碰巧遇到工友藤田。大概當時犯人的模樣被藤田看得一清二楚。在一般情況下,大概都會覺得萬事休矣。可是,犯人卻靈機一動,想出一個詭計,讓自己變身成追捕者的一員。」
「變身成追捕者?怎麼做?」
「簡單,只要和做出和你們一樣的行為就好。正確地說,他預測到你們這些即將趕到的正牌追捕者的行為,然後故意做給藤田先生看。你們在玄關外面遇到藤田先生時,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問他犯人的去向啊。」
「對吧,任誰都對這麼做。犯人也是如此猜測。所以犯人搶在你們之前先做出同樣的事。犯人走出玄關遇到藤田先生時,故意作出追捕者的舉動,然後問一些類似『小偷往哪邊跑走?』的話。藤田先生對這問題當然會這麼回答:『我沒看到什麼小偷。沒有人從這裡經過。』這樣回答一點也不奇怪。藤田先生不會去想到一個問說『小偷往哪邊跑走』的人,竟然就是小偷本人。犯人並沒有在意藤田先生的回答,而是做了一些搜尋四周的舉動後離開現場。大概是從這棟建築旁的小路逃走了吧。」
「……」
「你們這三個追捕者剛好接在他後面出現。江川警衛立刻問藤田先生:『剛才有人經過這裡吧,他往哪邊走?』對於這個問題,嚴格來說,若藤田先生要回答毫無虛假的答案應該是:『有一個男的經過。』可是,對藤田先生來說,江川警衛的問題就算不是和先前的問題完全一樣,也至少是非常相似的內容。人若是連續被問到相似的問題,會自動解釋成對方詢問同樣的問題,所以心想只要作出同樣回覆即可。所以,藤田先生回答犯人:『沒有人從這裡經過。』在先,緊接著面對江川警衛的問題,自然還是回答:『沒有人從這裡經過。』藤田先生判斷這才是正確的回答。」
「所以說,現實的狀況是藤田先生在回答兩次同樣問題時,犯人早已從他眼前溜走。可是,事情真的可以這麼順利嗎?」
「當然運氣也幫了他不少忙。例如,只要江川警衛再多堅持一點向藤田先生追問下去,就能化解雙方的誤會。但是,江川警衛聽到藤田先生的回答,立刻會意成學生在耍他,所以轉而懷疑你和齋藤。也因此他錯失了重新查明藤田先生證言的機會。」
光聽著老師的分析似乎沒有錯,但我發現石崎老師的推理出現一個重大的漏洞。
「這就奇怪了,」我像是抗議般說道。「假設他們之間真的發生如你所說的誤會,藤田先生相信犯人的謊話,把犯人當成追捕者之一,這當然有可能。可是老師,這樣的話,在藤田先生眼中,追捕者應該有四個人才對。可是藤田先生對著我們說,追捕者只有三人。那個畫面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當時藤田先生打開生物教室的那扇窗,歸還跟石崎老師借的肥料。他是這麼回答江川警衛的:『我沒看到什麼小偷,只看到你們三個人。如果真有小偷,一定是你們三人其中之一。』如果藤田先生把犯人當成追捕者,他的答覆應該不是『三人』,而是『四人』才對。」
「好問題。不虧是偵探社副社長。可是,這個問題我前面應該已經說明過才是。」
「有嗎?」
「滿壘四壞球保送的說明啊。在菱形場上有四名跑壘者。擊跑者以為包含自己的後面三人才是跑壘者,裁判則將除去擊跑者的前面三人看作跑壘者。也就是說,藤田先生所說的『三名追捕者』和你說的『三名追捕者』的涵義不同。對你來說或許很難接受,但這是事實,沒辦法。你所說的『三名追捕者』當然不包括犯人,但一定包括你自己。江川、齋藤和你,三人。可是藤田先生說的『三名追捕者』,如同前面說明的,包括犯人在內。而霧之峰涼,你的存在則不包含在內。」
「怎─怎麼有這種事!」
面對石崎老師意外的言論,我臉色大變反駁道:
「為什麼我的存在會被省略?我不能接受。在這次事件中,我可是遭受犯人暴行的受害者喔,又是看到犯人逃跑的目擊者,也是窮追不捨的追捕者,在某種意義上我也算是嫌疑者,又是偵探社副社長─」而且我也算是扮演華生角色的故事敘述者,可以的話,我還是一心想成為名偵探的人。
「總之,在這次事件中,我可是扮演著最重要的角色耶!那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啊,該不會因為我的名字跟空調一樣?」
石崎老師急忙揮手。
「沒這回事,我覺得霧之峰涼是個好名字喔。藤田先生把你省略是因為你是─」
「因、因為我是鯉魚隊的粉絲嗎?鯉魚隊有什麼不好,太老氣嗎?」
「不是這樣的。藤田先生沒把你算進去,不是因為你名字奇怪,也不是鯉魚隊粉絲的關係,總之,是因為你是女生。我想應該是這樣。」
「因為我是女生的關係?」
「對。」
的確,我,霧之峰涼是女生。即使我崇拜名偵探,愛鯉魚隊,擁有和家電產品一樣的名字,不過女生就是女生。我身穿鯉之窪學園的制服,棕色的制服外套配上純白的短上衣,迷你裙加上高筒襪,胸前戴著紅色緞帶,是一個高中二年級的女高中生,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
既然我是女生,當然「再怎麼努力也當不上」我愛的那個鯉魚隊王牌投手。可是,如果東京大都會隊真的存在,「那我應該會更認真努力成為棒球選手」。熱愛鯉魚隊的我,感嘆東京大都會隊不存在的理由只有一點,那就是東京大都會隊(即使這只是漫畫的情節)是唯一開放讓女性入隊的職業棒球隊。
「那又如何,只因為我是女高中生,藤田先生就不把我算在內?這不是性別歧視嗎?太過分了,沒禮貌!」
「不管是不是性別歧視,在藤田先生的眼中看來,追捕者都是男性,雖然他也看到最後才出現的女學生,可是並不把妳當成抓小偷的追捕者。嗯,他一定是把妳看作聽到騷動趕來湊熱鬧的。」
「……」石崎老師若無其事的一句話讓我無言以對。「我─我─」
居然說我是來湊熱鬧的!雖然在心中吶喊有點空虛,但我還要怒吼一下。開什麼玩笑啊!你有看過那麼可愛的人來湊熱鬧嗎!
一旁的石崎老師順便補充說明我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漏掉的部分。
「說到犯人,藤田先生口中的『三名追捕者』是指犯人、江川、齋藤,所以能夠對應到犯人的人,只有城之內室長。因為藤田先生不只說『三個人』,而是說『你們三個人』。對,他就是犯人。我想城之內室長聽到藤田先生說出『三個人』這個數字時,一定嚇到心臟快停止了。只要一個不小心,有機會讓藤田先生說出『三個人』的內情的話,他的名字就會跳出來。因為這些都是臨機應變的謊話,放著不管很容易穿幫,所以他才說要『向理事長說明』,離開你們的身邊,用這招堵住藤田先生的嘴─結果,他終究還是失敗了。藤田先生還活著,恐怕他現在已經恢復意識,開始訴說這次的事件。事件的真相不久就會從他的口中水落石出。」
如此一來,撼動鯉之窪學園的竊盜及殺人未遂事件,就在這個生物教室的一角,比警察公布結果還要早一點得出答案了。
「原來如此,那個室長就是犯人。」
說真的,犯人是誰都無所謂,比起這個……
「消失的人居然是我!」
這真是令人生氣的事實。霧之峰涼的消失。這對立志成為名偵探的我是一大屈辱。但也只能心甘情願地接受。我,霧之峰涼在內心堅定地發誓,下次要是再遇到追逐犯人的情況,我一定把自己是女生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像個名偵探一樣動作俐落向前衝。
不相信嗎,我要是認真跑起來腳程也很快的呢。再怎麼說我平常有靠 SQUAT CALL 鍛鍊自己。
一在國分寺市西邊,府中街道和JR武藏野線並行一帶,是一片閑靜的住宅區。這一帶自古以來被稱為戀之窪,這幾年突然冒出不少高樓,但自古流傳下來的武藏野風貌依舊四處可見。拜這浪漫的名字和特異的地理所賜,島田莊司的短篇〈某個騎士的故事〉也是以此地為舞台,對一些推理狂熱者來說或許很熟悉。我念的高中位於戀之窪的一角,學校的正式名稱為「私立鯉之窪學園高中部」。「戀」之所以變成「鯉」,有傳聞是因為第一屆理事長不允許高中生談戀愛,也有人說因為學校為了打造出鯉躍龍門的理想學生形象,還有一個說法是理事長是廣島鯉魚隊的粉...
目錄
霧之峰涼的屈辱
霧之峰涼的逆襲
霧之峰涼與看不見的毒
霧之峰涼和X的悲劇
霧之峰涼的放學後
霧之峰涼的頂樓密室
霧之峰涼的尖叫
霧之峰涼第二次的屈辱
霧之峰涼的屈辱
霧之峰涼的逆襲
霧之峰涼與看不見的毒
霧之峰涼和X的悲劇
霧之峰涼的放學後
霧之峰涼的頂樓密室
霧之峰涼的尖叫
霧之峰涼第二次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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