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殺的是那些該死的人,他們要如何制裁他的暴力?如果他值得愛與被愛,他們又該如何定義他的邪惡?●「直木賞」、「日本推理文學大賞」得主登峰造極代表作!●榮登「這本推理小說真厲害!」年度10大推理小說第2名!●NHK改編拍成電視劇,由性格男星館廣主演!並已改編成漫畫!●【小說家】王聰威.【推理評論家】冬陽.【小說家】伍臻祥.【推理作家】寵物先生熱血推薦! 因為殺人,他成為眾人追緝的危險獵物。因為愛人,他步入復仇的不歸路。關於「毒猿」,鮫島是從郭那裡拼湊出這樣一個既危險又迷人的形象:台灣籍職業殺手,以沉默為語
作者簡介:
大澤在昌Arimasa Osawa出生於1956年,愛知縣名古屋人。中學時期即沉迷於美國推理大師錢德勒等人的冷硬派作品,並與日本冷硬派先驅生島治郎通信,在其影響下寫下約二十部短篇作品。東海高中畢業後,進入慶應義塾大學法學部及文化學院就讀,但後來並未完成學業。1979年,他以失蹤人口調查員佐久間公為主人翁的《感傷的街角》榮獲「小說推理新人賞」,從此踏上作家之路。1986年,則以《深夜馬戲團》獲日本冒險小說協會的「最優秀短篇賞」。1991年,他以《新宿鮫》榮獲「吉川英治文學新人賞」、「日本推理作家協會賞」,他
譯者簡介:
詹慕如
台灣大學歷史系、東京設計師學院工業設計科畢業,目前就讀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並從事專職日文口筆譯。譯作有《客房中的旅行》、《小孩的宇宙》、《幸福,從心開始》、《紐約熟女的時尚對話》、《All in One一次學好英文》、《英式英文小酒館》等。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推薦序1
城市孤島中的正邪孤鳥 ──《毒猿》
小說家 伍臻祥
推理文壇一般將大澤在昌歸類為日本「冷硬派」作家,與前輩生島治郎、藤原伊織等人齊名。「冷硬派」一詞緣自美國的犯罪懸疑小說,最具代表性人物就是瑞蒙.錢德勒,我最近有幸重讀了錢氏的名作《漫長的告別》,對其冷冽的書寫風格、強硬的嘲諷批判和深刻的人物刻劃皆印象深刻;順勢再讀了大澤,發覺他還真有錢德勒的影子。
介紹《毒猿》之前先要回顧此系列的首部《新宿鮫》,出版於一九九一年,成功塑造了一位嫉惡如仇的邊緣刑警鮫島,面對犯罪就如嗜血的鯊魚般緊咬不放,六親不認的個性讓正邪勢力聞之喪膽,結果警署和黑道皆欲除之而後快。《新宿鮫》讓大澤初嘗成功滋味,當年他才三十五歲,已展現驚人的社會觀察力和角色創造力,把鮫島警部和新宿這個犯罪孤島寫得活靈活現,層次分明。
《毒猿》做為續集難免要克服先天的劣勢。《新宿鮫》裡鮫島的個性已勾勒完畢,經歷過的人性衝突自然不能再炒一遍,環繞身旁的生命危險感也消褪了;他依舊是不受歡迎的人物,但被黑白兩道容忍著。主要配角如樂團主唱女友青木和防犯課課長桃井淪為點綴,鑑識官藪則消失無蹤。相對之下主場景「歌舞伎町」顯得更為重要,出生名古屋的大澤對這個充斥暴力和犯罪的淵藪瞭若指掌──從甲苯興奮劑的毒品買賣、外國人流連的常設賭場、提供性服務的酒店、到各個暴力團事務所的組織文化規矩──所有細節都能信手拈來,充滿真實感與活力,大澤的筆觸簡潔明快,有其特殊節奏,閱讀起來有如欣賞犯罪電影般舒暢。
犯罪小說有項不變的定律:反派有多壞,英雄才有多強。讓《毒猿》從首部陰影下脫穎而出的真正袐訣是反派主角──宛如亞洲版的「藍波」與盧貝松電影殺手「里昂」的合體,喜歡用連續殺人犯那招,在被害者屍體留下「簽名」式的猿猴木雕,意在警告旁人「勿聽、勿視、勿言」。《毒猿》的主軸故事環繞著這個職業殺手如何遭人背叛,以及他如何一步步完成復仇計劃,如果以屍體數來給小說壞蛋排名,毒猿絕對名列前三之內。
《毒猿》的情節直線發展,無多少「理」好「推」,但它是第一部成功結合台灣和日本黑道的犯罪小說。書中對於聚居在新宿的台灣人有鮮活描寫,這是個由酒女和流氓跨海形成的黑暗世界,存在於賣春酒店、深夜餐廳、按摩院、常設賭場中,與台灣社會的脈動息息相關,讓人即熟悉又陌生。其中兩隻台灣孤鳥先後遇上新宿鮫這隻日本孤鳥:一個是日語流利的台北刑警郭,請假自費赴日追捕過去軍中同僚,最後還壯烈犧牲自己;另一個自然是超級殺手毒猿,愛恨分明有仇必報,刀槍炸藥無所不能。兩者皆與台灣人即有的自我印象相去甚遠,有日本人如此「看得起」我們,難免感到受寵若驚,這將是本地讀者另一層次的閱讀樂趣。
什麼時候我們也能見到台灣的鮫島,遊走於萬華西門町一帶,在龍蛇出沒的刀鋒邊緣打擊犯罪呢?
推薦序2
男人的浪漫
推理作家 寵物先生
冷硬派,說穿了就是「男人的浪漫」。
讀過前作《新宿鮫》的讀者,想必會有類似的體認。一位無法升遷的邊緣警察,總是獨自遊走犯罪大街,他的敵人是新宿的罪惡源頭──黑道,有時也得面對扯後腿的警界官僚,唯一的慰藉便是身為搖滾歌手的女友,他打擊流氓,不顧全團體大局,只求遂行自身信念。
這就是主角鮫島,一頭緊咬惡勢力不放的頑固鯊魚。他跳脫以往日式冷硬派的典型,既不是淡漠的旁觀者,也不是國際陰謀的攪局者,他所對抗的,是一種明確而寫實的「社會之惡」。
這樣的主角,必須同時具有「公權力」與「孤獨」這兩項在現實中看似牴觸的特質。具有公權力的警察往往成群結隊,不可能孤獨,於是大澤在昌設定鮫島是個握有足以撼動警界秘密,同僚不敢親近的危險份子,藉以塑造主角職場上的孤立,也成就了冷硬派。
這麼一個孤獨的背影,我們稱之為「硬漢」。
然後我們來到《毒猿》。這回,硬漢的背影增加至三名,除了主角外,還有緬懷軍中回憶,與鮫島聯手追查昔日同袍下落的台灣刑警郭榮民,以及背負愛人死亡傷痛,執意復仇的台灣殺手「毒猿」。鮫島有了夥伴,孤獨色彩轉淡,「男人的浪漫」卻逐漸加深。
本作出版於一九九一年,深入描寫當時旅日華人圈的底層社會。白色恐怖、水鬼仔、一清專案、四海幫、黑星、紅星……這些台灣人耳熟能詳的名詞不斷出現,不僅讀來倍感親切,也為系列的新宿街頭染上一股國際交鋒的色彩。內文對話論及九○年代的台灣黑道特質,亦提到台北的萬華區,看過電影「艋舺」的讀者,或許可與書中情況做對照。
男性角色大抵分屬四大集團:日本警方、日本黑道、台灣警方與台灣黑道,這些角色互有類比(如鮫島與郭的相似,台日黑幫的類比),其間的恩怨結構(友情、仇恨)是劇情推演的主要來源。女性角色也不遑多讓,中國的殘留孤兒奈美與殺手這對亡命鴛鴦,對照鮫島和晶的平穩(但其中也存在職業差異的不穩定因子),也是書中一個鮮明的對比。
表面上,讀者看到的是一部殺戮、爆破、槍戰、格鬥交織而成的動作片,實則是作者大澤在昌利用生離死別的悲劇特質,凝聚每個段落角色的情感張力,構成一幕幕扣人心弦的人間劇場。經由這些衝突,我們看見警匪火拚底下的人性糾葛,有男人之間的惺惺相惜,也有男女之間的義無反顧,更有幫派之間的勾心鬥角,這些心思透過日本與台灣、警察與黑道所勾勒出的四個象限,給清楚的描繪出來。
於是我們會發現,重點並非打鬥與床戲本身,而是其背後支持的情愛與信念。對逝者的憐憫,對故人的思念,對所愛之人的體貼,以及對正義的一股執著,凡是能引發感性的一切元素,皆是浪漫。
那麼,請翻開這個屬於硬漢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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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文壇一般將大澤在昌歸類為日本「冷硬派」作家,與前輩生島治郎、藤原伊織等人齊名。「冷硬派」一詞緣自美國的犯罪懸疑小說,最具代表性人物就是瑞蒙.錢德勒,我最近有幸重讀了錢氏的名作《漫長的告別》,對其冷冽的書寫風格、強硬的嘲諷批判和深刻的人物刻劃皆印象深刻;順勢再讀了大澤,發覺他還真有錢德勒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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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參宮橋的這間公寓,跟奈美在新大久保的公寓簡直無法相比,豪華極了。紅磚色的外牆上嵌著玻璃門,裝有自動門鎖系統。
除非透過入口處的集合對講機請住戶從內部開門,或者握有鑰匙,否則就無法穿過裡面的自動門,到達電梯前。
晚上九點,奈美和楊站在公寓入口。奈美穿著連身裙,楊身穿西裝。
到剛剛為止,兩人都待在芝的一間商務旅館裡。
昨天一大早離開新宿御苑後,他們就一直住在商務旅館裡。
奈美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昨天早上離開奈美公寓時,楊對她說,
「妳會看到以往從沒看過的東西,會讓妳不舒服的。」
一點也沒錯。
昨天奈美吐了好幾次。她心想,在御苑發生的事,應該再也忘不掉了吧。
楊離開之後,幾個人走過奈美藏身的幫浦小屋前。接著沒過幾分鐘,她聽到以前從沒聽過的叫聲。雖然只有一次,但是聲音拖得很長,聲音停下後,是一片安靜。
等了差不多三十分鐘,奈美再也忍不住。她想,楊是不是被殺了。她正打算爬上幫浦小屋的樓梯逃走時,楊回來了。
楊的肩上扛著一個男人的身體,剛開始奈美沒認出那是誰。
原來是鼻骨碎裂、已經看不出原來長相的安井。他的兩手在手肘處扭成奇怪的角度,嘴巴裡塞著比拳頭稍小的石頭。不知道是不是塞石頭時折斷的,門牙已經不見,血和口水流到下巴。
楊像丟出行李一樣,把安井的身體拋到奈美眼前。
安井發出痛苦的呻吟,唯一可以察覺他表情的眼睛裡浮出淚水,滿臉寫著恐懼和哀求。
奈美呆呆地站在當場。
安井在地面上扭曲著身體,但是他斷掉的雙手等於廢物,整個人就像斷了翅膀的蟲隻一樣,動作中充滿了痛苦。
楊完全沒有表情,他用中文對奈美說。
「你替我問這個男的話,告訴他要是回答我就不殺他,要是說謊或是不回答,我就殺他,而且會讓他死得很痛苦。」
奈美摀住嘴,點點頭。安井的眼睛仰望著自己,看得出他在求自己救他一命。
奈美強忍住嘔吐的感覺,說,
「你回答問題,就可以活命,否則就會死。」
安井拚命動著頭。楊抓住他的肩膀,讓他上半身坐起,這粗魯的動作讓安井再次發出慘叫。
「我現在拿出嘴裡的石頭,要是敢出聲,馬上就沒命。」
楊說著,奈美用顫抖的聲音替他翻譯。
安井點點頭,楊的手指伸進他嘴裡,拉出石頭。折斷的牙齒撞到石頭,安井閉上眼睛拚命忍住不叫。
「──別、別殺我,拜託,妳告訴他,不要殺我──」
安井黏答答的舌頭頓時迸出一串話,楊用手掌摀住他的嘴。安井安靜了下來。
楊拿開手掌,問他,
「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姓葉的中國人。一個臺灣男人,今年六十五歲,是石和組老大的朋友。」
奈美點點頭。安井的眼睛很快地在楊和奈美之間來來回回,汗水、血水和口水,讓安井的臉上滿是斑汙。
「你認識一個姓葉的臺灣人嗎?是石和組頭目的朋友,有一點年紀了。」
「不、不認識,真的不認識。我們跟石和雖然是同一個系列……但是那個臺灣人我不認識,我沒有瞞妳,是真的。這傢伙剛剛殺了我三個手下,才不到一轉眼的時間。我求妳,妳叫他別殺我,我什麼都說──」
奈美把安井說的話告訴楊,奈美好像看到楊的臉上有一瞬間浮現出失望的神色。
「那妳再問他,石和組的頭目住在哪裡?」
「好像是四谷附近的公寓,但是詳細地點我也不知道……」
「石和組的事務所在哪裡?」
「在新宿,有本部和宿舍兩個地方,這、這本手冊裡有寫住址。」
安井企圖用他折斷的右手指向外套,發出了呻吟聲。
聽到奈美的翻譯,楊拿出安井的手冊。
「石和組的幹部裡,你知不知道誰的住處?」
「知道知道,有一個叫高河的,他是石和的頭號幫手,那傢伙現在沒跟老婆住,住在參宮橋女人的公寓裡。」
「地點說得清楚嗎?」
安井解釋了地點。以前喝完酒後曾經送這個女人回去好幾次,聽說原來是新宿高級俱樂部的陪酒小姐,現在沒在工作。
「那個叫高河的,每天都會回這個女人家嗎?」
「要是沒有意外的話……我也不清楚,應該是吧,他的手下現在應該也都是到這邊的公寓去接他。」
楊盯著安井看,接著他轉頭看奈美,
「妳覺得他說得是真的嗎?」
奈美點點頭,
「嗯,他都快嚇死了。」
楊點點頭,撿起從安井嘴裡撈出的石頭。安井的眼睛瞪得斗大,他張開嘴巴就好像馬上要大聲叫出來。可是,楊的動作比聲音快,他將石頭塞進安井喉嚨。安井發出想擠出石頭的嘔聲,可是這聲音也只是被勒緊般的低沉呻吟。
楊再次輕鬆扛起安井的身體。安井的兩腳拚命地拍動,那樣子就像小孩子在胡鬧吵著不要、不要。
「妳再等一下。」
楊把安井扛在肩上,對奈美說,然後走上樹林間的道路。
安井發出「兮兮」的聲音,那聲音從石頭和喉嚨之間漏出來,算不上是氣息,也說不上是聲音,音調雖然很高,但並不大,他一邊拍動著腳。
兮兮叫聲終於完全聽不見了。
奈美蹲了下來,在草叢中吐了,她決定不去想安井之後會怎麼樣。
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難以置信的惡夢。在濃重綠意的包圍下,身在還不到開放時間的寧靜公園裡,一點現實感都沒有,就好像剛看了一場在腦海螢幕上映的電影。
過了一會兒,楊回來了。他脫下黑色潛水衣,用雙手抱著,只剩下一件內褲。奈美發現他身體全被水沾濕了。
「好了。」
奈美抬頭看楊,楊望著天空,晨曦正照在新宿的高樓群上。
「今天應該會下雨,池子的水位不會下降,沉到池裡的那些人暫時不會被發現。」
「沉到池裡?」
「用水溝的鐵蓋當重物,拿繩索把三個人綁起來,讓他們抱住鐵板。」
接著他凝視著奈美,奈美又開始覺得想吐。
「我們在這裡分開吧,但是我希望妳不要去報警。」
楊說,一邊穿上奈美替他疊起的襯衫,穿上西裝褲。
奈美低下臉,搖搖頭,
「我跟你在一起。」
「妳不害怕?」
「怕,但是我更怕跟你分開。」
「那個男人死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讓妳跟我連上關係。」
奈美還是搖搖頭,
「我跟著你。」
楊沒說話,奈美看著楊。
楊正在繫領帶。
看起來就像個即將要出門上班的上班族,手法熟練又沉穩。
「你帶我走吧?」
楊拉緊領帶的結,低頭看著奈美。奈美覺得他的眼睛好像在問自己為什麼,可是楊什麼都沒有說。
他拿著潛水衣,走到殘株附近,然後移動殘株,從下方的洞裡拉出布包,收好潛水衣。拆下綁在腳踝的匕首,放在公事包上。
綁好布包口,塞進塑膠袋裡,再丟回殘株下的洞裡。蓋上土,將殘株搬回上面蓋住。
回來之後他將匕首放進公事包。
然後看著奈美,
「那走吧。」
奈美伸手按下集合對講機「八○二」的按鈕。
「嗶」的聲音響起,有著許多小洞的不鏽鋼板後方傳出女人的聲音。
「喂。」
「我是『阿黛莉酒店』來的,高河先生請我送東西來給妳。」
奈美一口氣說完。
「是嗎?」
女人沒好氣地回答。喀啷一聲,通往後面電梯前的自動門開了。
楊從西裝上衣取出手帕,很快速地在「八○二」按鈕表面擦了一下,接著將奈美的身體推到自動門內側。
兩人穿過了自動門,過了不久門又緩緩關上。
楊用手帕纏住手,按下電梯按鈕。停在一樓的電梯門打開,兩人進了電梯。
上了八樓後,奈美先走出電梯。楊將自己的公事包交給奈美,奈美接過來,走出走廊。楊從口袋裡取出橡膠手套戴上。
奈美站在八○二號室門前,楊則站在跟門把相反的那一邊。他背後緊貼著牆壁,從房門的防盜孔看出來這個位置剛好是死角。
奈美按下對講機。
「喂。」
是應門聲,可以察覺到有人站在防盜孔另一頭。
門鎖解開,鏘啷的聲音之後門開了。
下一個瞬間,楊的左手抓住門把,用力一拉。屋裡身穿黑色連身薄裙的長髮女人,就這樣被門把的力量往外拉彈了出來。楊的右手很快伸出去,嵌住睜大了眼睛的女人臉頰。為了不讓她發出聲音,楊用力在手指上使勁,讓她的左右臉頰往嘴巴內側凹陷。
筆直地伸著右手,把女人推向屋裡,女人就這樣被推著倒退。
楊抓著女人的臉,沒脫鞋踩進鋪地毯的室內。奈美進房關上門,上鎖的時候她的指尖在顫抖。
楊的右手抓著女人的臉進入客廳,他左右環視了一圈。楊的肩膀和女人的臉就像機械魔術手,由一根棒子連接起來。客廳可以從窗戶俯瞰首都高速公路,木板地面上放著黑皮沙發組和大型電視。大理石的桌面上有小啤酒瓶和玻璃杯,電視上正在播有字幕的洋片。
啤酒旁有個菸灰缸,沾著口紅的Salem涼菸點著火。
女人只有一個人在家。
楊的右手將女人的下巴往前推,露出雪白的喉嚨。
楊水平攤開他的左掌,將手指在第二關節處彎曲,形成一個扁平狀的拳頭。
「不要!」奈美小聲地叫著。
「不要殺這個人!」
楊回頭看奈美,表情完全沒有變。
他放下拳頭,往女人的心窩一擊。女人的喉嚨發出動物的叫聲,膝頭一軟。
楊把女人放在床上。女人並沒有失去意識,但痛苦讓她發不出聲音,連眼睛也睜不開。
楊看看周圍,點個頭向奈美示意。奈美遞出公事包。
楊從公事包裡取出繩索和封箱膠帶,綁住女人的雙手雙腳,再用封箱膠帶貼住她的嘴巴和眼睛。
客廳後面有兩個房間,其中一個擺著特大尺寸雙人床,另一個放著餐桌。
楊把女人抱起丟在床上,用毯子蓋住她。
奈美看著,在沙發上坐下。電視傳出英文對話,上面放著錄影帶的空盒。
楊回到客廳,看著四周,奈美雙手緊握,放在膝上。
楊走到放在牆邊的邊櫃,上面放著一臺有語音留言功能的無線電話。楊按下按鈕,打開留言功能。
話筒傳來事先錄好音的女聲,接著是「嗶」的信號音。
接著楊開始檢查邊櫃裡面的東西。
奈美曾經看到楊從公事包裡拿藥出來吃,膠囊和錠劑的量,都比以前增加很多。每次痛起來的時候,楊就會臉色發黃,一眼就看得出來。
昨天白天楊也發作過一次,那時候他只用冰塊冰敷,沒有吃止痛藥。
楊說,剩下的藥愈來愈少了。像昨天一樣待在安全地方的時候,就盡量不吃藥,忍著。
因為藥效愈來愈不夠,只好增加吃藥的量,所以消耗得比預定快。
但是藥的功能不只是止痛,還有抑制化膿的作用,這藥如果不吃,很可能引起腹膜炎,而這些錠劑只剩下幾顆了。
電話響了兩次,切換到電話留言後,對方什麼也沒說就掛了。
楊從邊櫃裡翻出的資料,奈美唸給他聽。裡面有些奈美也不太懂的權狀之類的東西,但是楊似乎不太在意這些東西。
凌晨零點多,奈美在沙發上打著盹。昨天晚上幾乎沒有睡,一上床,楊就想要奈美的身體,但是奈美沒有心情回應。
楊什麼也沒說,靜靜地收回手。到了天亮前,這次換奈美主動。
在這之前,她完全沒睡。楊回應了她,不過結束之後楊再次入睡,奈美卻睡不著。
她知道楊頻繁地醒來。有時候她轉向楊那邊,會發現他無言地睜著眼,盯著天花板或牆壁看。
可是奈美不敢問楊在想什麼,她害怕知道楊腦子裡在想的內容。
到這間參宮橋公寓來之前,兩人事先套招時楊這麼對她說,
──這是我最後一次跟妳一起工作,等到我從高河口中問出葉在什麼地方,之後的事我自己來。
這時候奈美第一次問楊關於葉的事,
──那個人做了什麼事?
楊用他沒有表情的眼睛看著奈美,簡短地說,
──他背叛我。
──只要殺了那個人就結束了嗎?
楊的眼睛望著遠處,輕輕點頭。
──你會回臺灣嗎?
──如果能跟來的時候走同一條路的話。
──什麼路?
──跟妳說這個妳也不懂。總之,坐了很久的船,繞遠路來的。暈船暈得很難過,比被火燒腳底還難受。
──你不是搭飛機來的啊。
楊浮現曖昧的笑,沒有再說什麼。
凌晨三點多,電話第三次響起。奈美被電話聲驚醒,進入留言錄音後,對方掛斷電話。
之後過了大約二十分鐘,連接一樓入口的對講機發出「嗶」的聲音。
楊安靜地操作,打開樓下的自動門,對講機並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公寓的玄關和客廳之間是一條細長的走廊,中間有浴室和廁所。
奈美站起來,走向走廊。楊背後緊貼著連接走廊和客廳的牆壁站著,脖子上掛著廚房找到的圍裙,右手握著刀。
奈美站在玄關地板上,眼睛抵在防盜孔上看。電梯漸漸上升,可以聽到「咻」的滑動聲,最後停在這層樓。
腳步聲響起,奈美視線裡站著一個身穿綠色兩件式西裝的男人。他雙手放在口袋裡,領帶放鬆,頭髮全往後梳,眼神很銳利。
男人將手從口袋伸出,按下門上的對講機。奈美等了兩次呼吸的時間,才解開門鎖。
開門之後,男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妳是誰?」
他身上有酒味,眼睛下方也泛紅。
「我是由香里小姐的朋友。由香里小姐說她身體不舒服,所以叫我過來。」
「什麼?」
男人嘖了一聲,關上門,踏上玄關後粗魯地脫了鞋,
「所以才一直不接我電話,這個笨蛋……」
他穿上奈美送上的拖鞋,啪達啪達地在走廊上前進。奈美看著他走,同時鎖上了門。
「喂,由香里!」男人一邊說一邊踏進客廳。他正要轉身換個方向,這一瞬間,楊一個閃身行動,手裡的刀刺進男人的下腹部。
男人的眼睛瞪圓,嘴裡流出倒吸空氣的聲音。
男人的手抓住楊的右手,楊用左手抓住男人的臉頰。
「你出聲,割破你肚子。」楊小聲地說,男人的下巴格格地抖動。楊維持著刀刺進男人下腹部的狀態,將男人的身體推向沙發。
男人落在沙發上,跟楊膝碰膝對面坐著。男人的眼睛一直看著刺在自己肚子上的刀。他眨著眼,看起來好像並不太痛。刀身大概有十五公分進了男人肚子,但是這麼跟楊面對面坐著不久後,男的呼吸開始紊亂,眼角流出淚水,呼吸聲變成類似倒吸鼻水的聲音。
男人抓著楊右手的手,微微地顫抖。
楊對奈美點點頭。男人的襯衫和休閒褲染得鮮紅,木板地板上開始積成血泊。
「我、我只問一次。現在如果送醫院,你的命還有得救,但是,如果你不回答,或者發出大聲音,就、就割開你的肚子。」
男人動了動被楊抓住的下巴。
楊放開左手。男人不斷發出「哈、哈」的短淺喘氣聲,就像氣喘吁吁的跑者,偶爾還混雜著鳴咽般的尖銳聲音。
「葉在哪裡?」奈美說。男人猛然回頭,看著奈美。他嘴巴正要張大,楊用左手遮住他的嘴,右手用力使勁。
楊的左掌下漏出男人的呻吟。
男人的頭抖動著,楊放開左手。
「在、在老大的公寓裡,四、四谷的若葉町,跟他的保鑣一起。那、那裡有兩個房間……」
奈美很快翻譯完。
「建築物的名字和房號。」楊說完,奈美替他翻譯。
「若葉華廈,一○二一和一○二二……」
「保鑣有幾個人?」
「葉、葉會長的有兩個人,我們的人有兩個……」
「有槍嗎?」
「有、有……」
說著,男人用求救的眼神看著奈美。奈美覺得自己快要貧血,頭後方起了一陣寒意。她再也站不住,蹲在地上。
男人的聲音好像從遠方傳來。
「這個男人就是嗎?這個人就是嗎?」
哭哭啼啼的聲音問著。看到奈美沒回答,男人轉向楊,
「你、你就是毒猿?」
「Dokuzaru(毒猿的日文發音)?」
楊重複了一遍。
「對,剛剛我見過一個從臺灣來的刑警,他說他在追你……好、好像姓郭。」
「郭……」
奈美拚命控制自己不要昏倒,看著兩人的對話。
「救救我,請你救救我。」
男人很痛苦地說。每一眨眼,就流出眼淚,泛紅的臉現在已經完全沒有血色。
「放過我吧,毒猿(Dokuzaru)……」
「不是Dokuzaru,是ㄉㄨ ㄩㄢ。」
楊慢慢發音,讓他聽個清楚,接著他從男人肚子上抽出刀。
男人屏住氣,雙手按著肚子。楊望向男人的眼睛,又一次慢慢地說,「毒、猿。」
「ㄉㄨ……毒猿。」男人彷彿著了魔,重複著楊的話。
刀子劃過男人喉嚨。奈美沒看到接下來的光景,就失神昏倒了。
參宮橋的這間公寓,跟奈美在新大久保的公寓簡直無法相比,豪華極了。紅磚色的外牆上嵌著玻璃門,裝有自動門鎖系統。
除非透過入口處的集合對講機請住戶從內部開門,或者握有鑰匙,否則就無法穿過裡面的自動門,到達電梯前。
晚上九點,奈美和楊站在公寓入口。奈美穿著連身裙,楊身穿西裝。
到剛剛為止,兩人都待在芝的一間商務旅館裡。
昨天一大早離開新宿御苑後,他們就一直住在商務旅館裡。
奈美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昨天早上離開奈美公寓時,楊對她說,
「妳會看到以往從沒看過的東西,會讓妳不舒服的。」
一點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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