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定義什麼是離死亡最遙遠的事,那會是什麼?
在生與死之間,距離究竟有多遠?
一場心繫非洲女童的愛與冒險──
她不僅描寫克服死亡恐懼,也書寫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與重。
《離死亡最遙遠》是一本關於人們如何被過去記憶啃蝕的小說,敘述著惡夢般的殘酷現實,破碎不堪的夢想,以及一種近乎救贖般,想要彌補過去錯誤的渴望。小說故事地點發生在作者最熱愛的非洲國家之一尚比亞,小說也是在尚比亞首都路沙卡完成。
艾琳娜‧希沃寧以跨越國境的生動描寫,刻畫人尋找活下去的勇氣與力量,一個渴求心靈慰藉與新生的溫暖故事──
「死亡的恐懼,像所有偉大的情感般,會隨時間逝去而被淡忘。」
「最使我們著迷的事物,往往會使我們犯下最愚蠢的錯誤。那樣的事往往都存在著死亡的陷阱。」
生命的脆弱總是與恐懼緊緊牽連著,痛苦總是清楚的提醒我們,健康,青春,慾望,身體等種種的一切,都在等待著我們,當然也包括死亡。
事實上我們永遠不是存在我們身處的現在。躺在柏油地上女孩,即使有更多晾衣架圍繞著她自己,自己的存在清楚的與充滿香氣的香草共存著,但似乎也得同時經歷那些分解過的葉子,所散發出來的死亡氣味……
2009年,一個遠離歐洲社會與破碎婚姻的芬蘭男子保羅,離開芬蘭,再度回到他曾居住過、艷陽高照的非洲國度,想在此結束生命。
艾絲特,尚比亞女子,在聯合國國際救援組織工作,她摯愛的男人,因捲入暴動昏迷至今,眼見尚比亞的孩子經常得面臨悲慘的遭遇,她希望奮力守護好友貝西的女兒蘇珊順利長大。故事在兩人的觀點中穿梭鋪陳……
多年前他們在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孩遇害的地點相遇,當時他們都希望可以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見──面對死亡的態度從一種渴求,到一種逃離……
遠離死亡只是浪漫的想法,還是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孤獨的人生能否尋得慰藉與依靠?
作者簡介:
艾琳娜‧希沃寧(Elina Hirvonen)
生於一九七五年,芬蘭赫爾辛基新銳作家,紀錄片電影導演,電視節目主持人,新聞工作者,同時也非常熱愛旅行,足跡踏遍三十餘國。作品中常見對於非洲文化與歷史,移民議題,以及非洲與歐洲不同種族間的關係等的關注。
第一本小說《當我遺忘時》(Että hän muistaisi saman, 2005)曾獲芬蘭最大文學獎項「芬蘭文學獎」(Finlandia Palkinto)的提名;紀錄片作品《天堂樂園:在這個世界的三段旅行》(Paratiisi: kolme matkaa tässä maailmassa, 2007)也獲得許多獎項的肯定。
譯者簡介:
陳綉媛
畢業於國立清華大學外國語文學系研究所碩士班。曾於荷蘭萊頓大學及法國巴黎第三大學從事文學及電影相關研究。目前為芬蘭土爾庫大學比較文學系博士班學生,論文主要關注喬伊斯之尤利西斯與電影美學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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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遠離死亡的路/蔡素芬
一九六四年獨立的尚比亞,雖是非洲城巿化較高的國家,但和鄰近國家同屬第三世界開發中或未開發國家,近年雖因礦產及農業的開發生產,國民所得已超過一千美元,免於最貧窮國家之列,但仍未脫貧窮之列,從獨立以來,國內的經濟、社會問題仍是政治上努力的環節,也是聯合國組織對第三世界協助發展的目標國之一。一如其他受援助的多數非洲國家,貧窮引發的衛生健康和社會安全問題困擾政府,還有飢餓、無法獲得足夠教育的兒童,尤其是國際各種人道組織希望給予支援的國家之一。
艾琳娜.希沃寧的《離死亡最遙遠》即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為貧窮無援的非洲兒童發聲,也為尚比亞作為非洲發展中國家的社會現象,做細微的觀察和陳述,反映受過白人殖民統治後獨立為國,又為外債壓迫的國家,人民的無助與無奈生活景象。
小說以一個芬蘭籍的外交家之子,和一個尚比亞籍女子的交叉陳述,帶進兩種不同觀察視角。代表白人的芬蘭男子保羅因小時隨外交官父親居住過尚比亞,成年後以協助非洲發展的工作者之姿,遊走非洲各國,當與芬蘭籍的妻子相處不睦而來到尚比亞尋找心靈居所時,在飯店遇見也從事社會援助工作的當地女子艾絲特,艾絲特向他陳述她如何與童年玩伴貝西分離,又如何在孤兒院收養女嬰蘇珊,將蘇珊帶在身邊照顧。從陳述中,尚比亞獨立後歴經四十幾年來的貧窮社會問題一一現身,在小說中最刻意著墨的是女性所遭受的性暴力對待,和相對於性暴力侵害、貧窮無援的女性生存韌性。
塑造遭暴女性貝西,或許是作者有意作為一種典型受害人的取樣。貝西在少女時代失去母親,寄居伯父家,伯母亡故後,受伯父性侵逼迫成為伯父的妻子,逃跑途中又受到卡車司機強暴,並落入惡棍之手被迫淪為妓女,一連串出賣身體受暴的遭遇,一如街頭那些貧窮、夜宿下水道的女孩男孩們,卑微的存在,只因沒有通向健康安全生活的管道,在窮到無法看醫生、受教育,又四處充滿性暴力的情況下,生命站在死亡旁邊。作者敘述缺乏尊嚴的存在,是因暴力與貧窮明目張膽的掠奪幸福,旁觀者卻愛莫能助或所助有限時,這才是最大的悲哀。
小說大量敘述死亡,從荒鄉僻野的村民相信巫術傳說,以巫邪觀點看待村中的死亡事件和對貝西帶有巫靈的指責,凸顯封閉、落後的村子,沒有進步和提升生活品質的希望。艾絲持在生命靭性堅強的母親支持下,有機會到城巿受高等教育,而後便待在城巿裡為救助社會工作,即使是城巿,貧窮與飢餓仍舊存在,在孤兒院的孩子們雖暫時有庇護之所,仍沒有足夠的醫療支持。而支領低薪,做著底層工作的人民,為了餬口與尊嚴,不得不鋌而走險犯罪,就如保羅友人家的廚子以槍殺白人雇主來換取生活所需和生存尊嚴。死亡是伴著不平等、貧窮、暴力、落後而發生的,正因死亡近在眼前,可發生於一瞬間,離死亡最遙遠才形成一個反諷。
沒有人想站在死亡這邊。小說裡的敘述者保羅雖因與妻子仳離,來到尚比亞,尋訪幼時居住此地的情感,從過去的生活印象暫時性的安頓自己,內在因愛情的失落而有求死的念頭,但最後支撐他找到生活熱情的,是對艾絲特滋生的愛意,他協助艾絲特照顧蘇珊,在艾絲特借貸飛往倫敦去見幾已成植物人的男友時,他留在艾絲特家裡守護蘇珊。
貝西所代表的受性暴力的貧苦女子,和蘇珊所代表的飢病交迫的兒童,這不只發生在尚比亞,他們代表政治變動和經濟貧弱情況類似的某些非洲國家的社會現象。這些國家曾被歐洲白人殖民統治,白人的權勢在國內擁有影響力,獨立後的政局不穩和無力負擔的外債利息,使貧窮和動亂並存,飢餓的人民仍不放棄對國家進步的期待。小說的最後,以選舉總統,鄉村婦女也踴躍投票,對未來投以寄望。
也是因為殖民遺緒,白人的勢力和影響力深入本地人,作者也似乎有意的將白人對當地無可抺滅的影響力植入小說人物。本地人艾絲特的男友是英國人,研究協助發展的學者,在尚比亞被武裝警察射傷,送回倫敦治療;艾絲特再遇到仰慕者保羅是芬蘭人,艾絲特也與保羅保持著友善到可以再進一步的情誼。本地女性情歸白人,這其中是融合了種族還是優越了白人?是強調了白人對非洲人付與的憐憫和協助進步的功勞?還是不脫站在白人的觀點詮釋非洲的窮苦遭遇?
不管希沃寧站在哪種角度描述非洲,小說明顯的發自人道精神,呈現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物成長的歴程,在各自的情感苦難中,放大視野觀照世界貧弱的角落,檢討救援系統的問題,在歴史的鴻爪下為受苦的貧弱者和精神的空虛者尋找一條遠離死亡和苦痛的路,預示只要還有人努力著,那條路仍會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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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媽媽,媽媽,葫蘆破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誰弄破了?
──尚比亞童謠
1
艾絲特
保羅,
生日,這是第一次我一人獨自度過。躺在黑漆漆的房間裡,聽著從家鄉帶來的音樂。想著所有發生過的事,也許是在這裡我才有勇氣回想這一切。
曾經,我相信我再也不會快樂了。每天早晨,送完蘇珊去上學後,再搭乘小巴士去上班,同樣的方式,日復一日。總是如此好整以暇的過日子,直到哪天生命結束了。美好的時光總是顯得如此的片段,而醜陋卻又是如此的完整和堅固,我想我一直都知道生命的面貌是如此的。
我仍然不懂這究竟是不是運氣好。如果真是如此,給我一些證明吧!昨晚走在街燈朦朧的路上,我在半路停下來喝了杯酒,從咖啡館內,看著窗外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我只有片刻的輕鬆感覺。
謝謝你。
E(注:艾絲特的縮寫)
2
保羅
我想擺脫這種狀態。
坐在我身邊一個蓬頭垢面的工程師,呼呼大睡,幾乎整個人要睡倒在我的肩膀上,他的嘴巴散發出伏特加酒和柳橙汁的味道。走道的另一端,則有一個身材肥胖的男人,先是解開他座椅上的安全帶,然後又解開繫在他褲子上的皮帶,於是一個長滿黑色毛髮的白色肚皮,大喇喇的呈現在我眼前。電視的娛樂節目表上,秀著無法收看BBC新聞節目的訊息,還有伊恩‧麥克伊旺小說改編的電影中,女演員所扮演的角色總是顯得身材太過纖瘦,盯著她們的鎖骨看,我意識到自己的皮膚底下那移動著的慘白骨頭。
我無法逃避。馬克會一直停留在我心中,就像緊緊栓在葡萄酒瓶上的軟木塞一樣,即使你在客人面前呲牙裂嘴的,並大力生氣的想咬掉它,卻怎麼也咬不開似的,仍舊緊緊栓住酒瓶,或者像是瓶塞無論如何就是打不開的這種情形,不論我態度如何卑躬屈膝,像某個美國財政部部長一樣,已經準備好要在國會主席面前下跪,並接受公眾的羞辱,我是如此的謙卑。我無法擺脫這種感覺,這需要我投入更多的時間和決心,保持熱血沸騰,維持肌肉纖維活躍,在我這即將逝去的人身肉軀裡繼續跳動。或者如同俗語所說的,「他是我的血、我的肉」。
我人生有好多時候都是在飛機上度過的。我坐過歐洲航空公司的大型飛機,在飛機上你可以看電影,想睡覺時也可以跟空姐要條毯子、襪子和眼罩。非洲航空公司號稱所謂的大飛機呢,撇開飛機大小的問題不談,二十幾位乘客的小飛機,總有一股寒酸的感覺,而那些盧安達武裝的直升機,後面的機艙牆壁已經被拆掉了,底盤也破了一個大洞。我並不害怕。或許我是感到害怕的,但只有那麼一點吧。我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想像尼爾森•曼德拉在螺旋槳小飛機裡頭看著雜誌,他其實大概心裡也很恐懼,但外表一定要故作鎮定,如此一來,其他的乘客才不會盯著他看,並且相信恐懼並不存在。
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情形,這是一種如同一堆沙丁魚,同時被擠壓在一個鐵罐子裡的那種極度恐慌。我不能忍受周圍擠得滿滿的都是人肉,只要吸一口氣,就可聞到頭皮屑和腳汗臭味等各式各樣的味道。打鼾聲和打嗝聲此起彼落,還有那嘴角邊的唾液!我不能忍受這一切全在同一時間、同一空間內散發出來,只要吸口氣,臭氣薰天的味道馬上進入你的體內。彷彿一架發出臭豬肉般惡臭的金屬外殼,在海拔十公里高的天空中飛行。
我想敲碎所有的窗戶,我想停止這台金屬機器,我想按下這寫著緊急出口的紅色按鍵,打開安全門,然後奮力往外一躍,打開雙手,張開雙眼,享受一身輕的輕鬆感覺。但是我不想死,我不喜歡這樣,我不想就這樣被扔了,我只是想飛行。
我打開安全帶,把那個蓬頭垢面的旅客推回到他的座位上。也許我並不需要推得這麼用力,但他並沒有醒來,只是嘴巴張得大大的繼續打鼾,兩頰滿是口水,凸出的喉結上下滑動著。有幾秒鐘,真的很想狠狠地打他一下,大力敲打那隻托著張的大大的嘴吧的手掌,直到我自己的手沾滿從他嘴唇滲出來的血液和齒痕為止。
記得幾年前,從埃及飛往土耳其的那一次旅行,那一次飛機比之前的都小了一點,不過空間卻感覺大了許多。空姐推著充滿香芙蓉味道的推車。這次我是來度假的,僅此一次,僅此一次。這是在那之後的第一次。那時我穿著T恤衫和內衣站在廚房的窗口邊,看著約翰娜在屋內收拾一些物品,還有約翰娜如何調整汽車前座座椅,把馬克放在前座上。我那男孩正拼命按著那輛我們前天才買的無線電控制的玩具警車。
然後,一切都變得凌亂不堪,什麼事都只做了一半。壁櫥衣櫃裡,約翰娜隨便擺放的內衣,襯衫,緊身衣和圍巾以及裝著一些亂七八糟小東西的廢物袋。我站在旁邊手裡拿著一捲封口膠帶,建議她把什麼東西放在哪一袋寫在膠紙上。「這樣到了新的地方,東西找起來會比較容易」,我對著她的後腦勺說。她很快的轉身看著我,肩膀上披著一件脫線的襯衫,以及她散落開來的髮髻。她得繼續打包,因為那不是我該負責的。我邊走邊說,一隻腳都快跨到門外了:「到時候如果你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著手整理東西,那可是很頭痛的。聽著,這樣會比較容易,你可以先把整理好的一些小東西擺放到對的房間,廚房用具和……」我繼續說著,直到她轉身生氣的看著我,一手拿著胸罩,一手拎著慢跑鞋,眼睛瞪得大大的說:「可以請你離開嗎?」
雜物櫃、櫥櫃、書架。所有的櫃子,究竟是一半空的,還是一半是滿的?
馬克的白天時間也被分割成成兩半。每週兩次,下午會到幼稚園。每隔一週週末……哎,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些。
在這之後,我就出發去度假了。不!我去埃及和土耳其是想從這世界上消失,一心只想著離開,與決心不再返回。坐在沙灘上,閱讀一本好書。那時候我有想死嗎?我不知道。但我喜歡這個想法,到食色酒香的酒吧裡買些大麻,然後很有尊嚴的死去,沒有大量的暴力,也無須再回到那腐朽的房子了。我想這正是當被要求辨認屍體時,約翰娜的臉上似乎會有的表情。
從開羅到伊斯坦堡的飛機上,瀏覽著精美的航空公司雜誌。新出品的香水紙的香味,足足在空氣中停留了好長的一段時間,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長時間,但在這稱不上永恆的卻又神秘的時代,這只不過像是週日畫報和一般圖畫故事令人昏昏欲睡罷了。約翰娜看著我的方式,也像做夢般似的,她問我:「在這世界上,什麼事情讓你覺得離死亡最遙遠?」
*
這是發生在馬克出生之前的事了。在那一段時間,我們的生活中充滿著許多強烈的激情。當約翰娜回頭,而使得髮髻輕輕搖擺,在她肩上散開來時,她頸後的髮絲平穩地滑行到背部,一直到她豐滿的臀部,圓潤的曲線。那時候,幾乎在我們的小公寓內的每個角落裡,我們盡情的享受做愛,每個地方都烙印著愉悅的回憶。地板、牆壁、門窗……全都煽動著我們的慾望,渴望相互一遍又一遍地愛著彼此,那種方式,即使年紀老了仍舊會記住的新鮮感覺。
一個春天的晚上,我們的身體停止那屬於外在的喊叫之後,我們離開床上,手牽著手走到窗前。腦海中卻隱隱浮現出,我們是兩個來自不同世界的小孩,這意味著兩個完全不同的成人世界。我試圖將啤酒杯,街燈,老式自行車和湯姆‧威茲的唱片等等影像,從我腦海中抹掉。
瀝青碎石子上,晾衣架旁躺著一個年輕女孩。她躺著,身體是處在彎曲的姿勢,眼神中透露出痛苦。眼睛是睜開著的。我不知道該怎麼想。但我知道她的雙眼是睜開著的,盯著陽台地板,天空和我們。我知道她那瀝青般深色的雙眼,一直都睜得大大的,看著我們兩個手牽著手,看著她。
先是來了幾個年輕人。他們一大群人從門邊湧進,走到女孩的身旁。有的腳上只穿了一隻鞋,有的手上還拿著酒杯,有一個頭上還套著外套和襪子。他們圍在這女孩旁邊,有的輕輕啜泣,有的則大聲哭了出來,彼此討論著應該可以做些什麼處置,以及什麼方法是絕對行不通的。「我愛你!」一個綁著馬尾的朋友蹲在柏油地上,大聲的叫喊著。她跪倒在地上,雙手緊緊的捧著她的臉。救護人員把那女孩抬到救護車上,當所有的人都離開院子以後,只見她獨自挨著曬衣架邊坐著,沒有穿鞋子,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
隔天,我們從報紙上得知那女孩已經死了。沒有人能解釋她究竟是自己不小心跌落,還是有人蓄意推她的。不過確定跟酒精是有關聯的。
我們安靜的讀著這則新聞,我們試著找尋最貼切的字眼,能夠表達我們對這個不認識的人的死去的悲傷。但是我們不認識這個女孩,實在也不知如何表達對她的悼念。情感是接近死亡的一種存在方式,而生命的脆弱總是與恐懼緊緊牽連著,痛苦總是清楚的提醒我們,健康,青春,慾望,身體等種種的一切,都在等待著我們,當然也包括死亡。事實上我們永遠不是存在在我們身處的現在。躺在柏油地上女孩,即使有更多晾衣架圍繞著她自己,自己的存在清楚的與充滿香氣的香草共存著,但似乎也得同時經歷那些分解過的葉子,所散發出來的死亡氣味。
「如果要你定義什麼是離死亡最遙遠的事,那會是什麼?」事故發生過後幾天,約翰娜又問起了這個問題。
一個週末的早晨,約翰娜穿著我的條紋睡衣,它們用著它們自己的話語,時時刻刻緊緊的覆裹著她的身體。與往常一樣,光是看著她,就會使自己更渴望去觸摸她,穿過那鬆散的衣服,探索身體。她身體的出現像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奇蹟。然而,現在我擁有著一種不同以往的慾望。
總是小心翼翼地,有些猶豫不決似地,那存在在我和約翰娜兩個成熟大人之間,那如紙張般薄的肌膚以及佈滿黃褐色斑的額頭,陪著彼此走到洗手間的時刻,總是深深令我感動。
「離死亡最遙遠?」「嗯。」
約翰娜總喜歡問這類的問題。在世界上人們是如何定義一個所謂的淘汰過程,或如何才有無限制的生的選擇。你偏好跟誰睡在同一張床上,雷根的或戈爾契夫的?你是寧可殺死三個好朋友還是十個陌生的非洲人?你是想要在水槽邊嘔吐,流著濃鼻涕,或是腹瀉?她總是喜歡問一些令人頭痛且難受的問題,但我總是耐心地試著回答她,因為我的目光無法離開約翰娜那迷人的雙眼,那光澤無暇的臉龐。當她覺得我做了一個很壞的選擇時,總會發出那少女般的輕盈笑聲。
「離死亡最遙遠?我不知道。沒有什麼需要遠離死亡。」約翰娜吮著下唇。
「嗯,有些。清晨裡散步群島的人們,風中擺動著的穀物,或某處傳來狗吠聲,或金融時報,因為生命就是如此,在這個世界上它就是如此。」約翰娜的眼睛一亮。「那好,你知道我認為什麼才是好的嗎?」「什麼是好的?」「航空雜誌。」「什麼?」「航空雜誌。就是那種你在飛機椅背上的袋子內,可以找到的印刷精美的航空公司雜誌。告訴你哪裡有巴黎最好的小酒館和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唇蜜廣告。但是雜誌的存在並不是偶然發生的。數以百計的陌生人,彼此在充滿錫匠坊味道的航空運輸器裡,要求類似的東西。在雜誌裡所呈現的世界裡,人們可以在飛機上享受平靜的時間,因為只有那裡,死亡並不存在。現在想想。金黃色罐子裡裝著抗皺霜。或者一個發生在印度令人驚奇的故事,或是發生在越南一個截然不同的故事。這些東西因此成為特別為我們所設計,一種旅遊目的地之悲慘世界再現,只不過是為我們精心安排的異國情調罷了,像是傳統舞蹈表演,或是旅行團安排的套裝行程,前往觀看當地人的日常生活活動,全都是只為我們這些可以坐得起飛機,及購買標價上千圓墨鏡的人所準備的活動。整個外在世界都替我們安排好好的。畢竟,在那樣的世界是可能存在著死亡的。
媽媽,媽媽,葫蘆破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誰弄破了?
──尚比亞童謠
1
艾絲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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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這是第一次我一人獨自度過。躺在黑漆漆的房間裡,聽著從家鄉帶來的音樂。想著所有發生過的事,也許是在這裡我才有勇氣回想這一切。
曾經,我相信我再也不會快樂了。每天早晨,送完蘇珊去上學後,再搭乘小巴士去上班,同樣的方式,日復一日。總是如此好整以暇的過日子,直到哪天生命結束了。美好的時光總是顯得如此的片段,而醜陋卻又是如此的完整和堅固,我想我一直都知道生命的面貌是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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