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蔽搜查

名人推薦：★最令人耳目一新的警察小說，名人齊聲推薦！

◎ 龍崎就像過去的熱血刑事劇裡，憑著一己信念與組織對抗的刑警，不同的是，他並不是基於道德或正義感，而是權衡整體得失後下的決斷。他成了英雄，正是奉行「私人感情不得影響公務」此一信條的結果。另一方面，這個英雄也非橫衝直撞，一味遵從或反抗體制，而是懂得取捨傳統官僚制度的優劣，做出最佳判斷，思慮明晰的聰明人。──推理作家‧評論家 寵物先生

◎ 不少讀者聽到日系的「警察小說」，便會浮現一堆刻板印象，大嘆三聲無奈，怯步不前，其實，一樣的元素材料，經不同的...

隱蔽搜查

1

一如往常的清晨。
六點起床後，他先喝一杯咖啡，等妻子準備好早餐。
龍崎伸也坐在餐桌前，攤開報紙。這是他每天早上的習慣。
包含體育報在內，家裡共訂了五份報紙，閱讀的順序是固定的。
龍崎翻開優先度最高的知名大報社會版，不禁皺起眉頭。
他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瀏覽晨間新聞頻道。妻子冴子見他不停轉台，忍不住問：「出了什麼事嗎？」
「唔……」
龍崎直盯著電視畫面，隨口敷衍。
妻子知道追問也得不到答案，便沒再說話。
冴子比龍崎大一歲，今年四十七。兩人結縭超過二十年，已毋須多餘的言語溝通。
轉到某民營頻道時，龍崎終於看到想找的新聞。
這是一樁發生在東京都足立區的凶殺案。一名三十多歲的男人在廢棄工廠內慘遭殺害，報上寫著凶器是手槍，電視主播的說法也一樣。然而，報上明白指出死者是黑道分子，電視新聞卻沒提及。
是幫派之間的暴力衝突嗎？
龍崎陷入沉思。
為什麼我沒接到消息？
龍崎任職於警察廳，職銜是官房的總務課長。總務課負責許多重要事務，例如，分派庶務與工作至各部門，彙整來自國會、內閣會議及委員會的質詢內容等。當然，公關也是其中之一。
所謂的公關，說穿了就是應付媒體。一旦記者問起相關案情，總務課長是不能以「不清楚」推託的。
警察廳近年對黑道議題相當敏感。過去黑道案件由刑事部負責，但組織改革後，為強化取締績效，改由新成立的組織犯罪對策部負責。
自從國松前廳長遭到槍擊，警察廳更是繃緊神經取締槍械。
這麼大的事情，我居然沒接到消息。
警視廳那些傢伙，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辦案現場的人老是以為自己能搞定一切。
想起來就令人火大。
法律上，司法警察的職責確實只要逮捕嫌犯，移交給檢察單位。不過，對組織整體而言，都道府縣的地方警察機構不將情報送至中央的警察廳，可是一大問題。
龍崎不禁暗暗咒罵，辦案現場的人根本搞不清楚嚴重性。
「我今天得早點出門。」龍崎告訴妻子。
「幾時回家呢？」
「跟平常一樣。」
意思是超過晚上十點。
「有空和美紀談談吧。」
「孩子的事，妳處理就行。」
「結婚是人生大事，何況對象是你前上司的兒子……」
「門當戶對，還有什麼問題？」
「美紀似乎拿不定主意，畢竟她年紀輕……」
龍崎翻開報紙，努力將重要的情報塞進腦袋。
「我知道了。」
龍崎又隨口敷衍。
妻子不再說話。龍崎心中畫分得很清楚，家務由妻子操持，他專心維護國家治安即可。
看完五份報紙，兒子邦彥走出房間，身上穿著平常拿來當睡衣的運動服。
「吃不吃早餐？」妻子問邦彥。
「我只想喝咖啡。」
龍崎折妥報紙，放在餐桌一角。
「有沒有好好上補習班？」
聽到龍崎的問話，邦彥瞧都沒瞧他一眼。
「當然，否則我何必這麼早起？」
高中畢業後，邦彥應屆考上知名的私立大學，但龍崎不准他入學，要他重考。
在龍崎眼裡，唯有東京大學才能稱為大學。
龍崎心想，邦彥或許會恨我不讓他念私大，恨我讓他多過一年煎熬的考生生活，但出社會後，他一定會感謝我。
除了東大，其他大學都不是大學。嚴格來說，這不是龍崎個人的想法，而是整個政府機關的想法。
每一年，國家公務員第一種測驗合格者會被分發到政府各單位。熱門單位的錄取標準非常簡單，不管成績多優異，私立或三流大學的畢業生一律不收。對熱門單位而言，只有東京大學與京都大學算得上大學。
當然，凡事必有例外。但非東大、京大出身者，即使運氣好獲得採用，進去後往往僅能坐冷板凳。周圍盡是東大、京大畢業生，重要職位幾乎全被東大畢業生占據。連想跟政府拉攏關係的一般企業，都對東大畢業生禮遇有加。
龍崎也是東大畢業。想在政府單位存活，這是基本條件。縱使能力再強，基本條件不符，英雄亦無用武之地。
眼下再怎麼說明，邦彥恐怕都難以領會吧。社會是很嚴苛的，尤其身處一個無法期望經濟高度成長的社會，更是如此。這就是現實，無關好壞或對錯。
龍崎穿上深藍西裝外套。這顏色的西裝已等同官僚的制服。
「我走了。」
一踏出公寓大門，春天的氣息撲鼻而來。

走進辦公室，廣報室長已在待命。此人名叫谷岡裕也，位階是警視正，晚龍崎四屆入廳，自然也是東大畢業。除了廣報室長，他還兼任課長輔佐。
谷岡對龍崎可說是鞠躬盡瘁，但龍崎一向提防他。絕不能信任部下，這是官僚世界的鐵則。何況，每隔兩、三年便會人事異動，根本沒時間與部屬建立信賴關係。龍崎認為，官僚沒必要私下往來，能維持日常業務運作就好。私人感情往往會妨礙業務執行，能避免就該避免。
「今天記者真多，全是為了綾瀨署的凶殺案吧？」
龍崎省略早上的寒暄，單刀直入地問。
「是的，畢竟死者身分特殊……」
龍崎注視著谷岡，「身分特殊？」
「課長，您不曉得死者的背景嗎？」
「我沒接到任何報告。」
谷岡臉色驟變，察覺龍崎在責怪他。
沒錯，龍崎的眼神如此訴說。
「死者有何不尋常的背景？」
「他是八○年代末期，足立區一連串綁架、監禁、強姦、殺人、棄屍案的凶手之一。」
龍崎不禁皺眉。「這麼重要的案子，為什麼沒告訴我？」
「非常抱歉。」
谷岡似乎想解釋，但龍崎不給他機會，繼續道：
「幫我聯繫警視廳的刑事部長。」
「伊丹先生嗎？」
谷岡精神一振，他曉得龍崎與伊丹頗有交情。但對龍崎而言，交情深淺和工作無關。
「我說的是警視廳的刑事部長。」龍崎強調。
龍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著谷岡匆忙奔出辦公室。
不久，電話響起。
「伊丹部長在線上。」谷岡說道。
龍崎拿起話筒，「有事商量，立刻過來一趟。」
「這麼巧，我正想找你。」
伊丹的語氣聽不出一絲愧疚。
這個傢伙，連道歉也不說一聲。
龍崎在心中暗罵，掛斷通話。
十分鐘後，伊丹俊太郎出現在龍崎面前。
同樣一襲深藍西裝，但伊丹與龍崎猶如兩個極端。龍崎出身東大，伊丹出身私立大學。同期的二十二個合格者中，只有伊丹是私立大學畢業。龍崎體型瘦削，伊丹卻頗為壯碩。今年四十六歲的伊丹，體格不輸年輕人。
龍崎的頭髮花白，十足平凡中年的模樣。伊丹則一頭烏黑，外貌瀟灑不羈。
龍崎心思縝密，重視規律與秩序，認為個人有時得為組織犧牲。在他眼中，伊丹這個人粗枝大葉，講好聽點是不拘小節，講難聽點是做事籠統。
龍崎的觀念裡，官僚的世界往往四面楚歌，自然疑心很重，言行舉止都相當謹慎。周圍的人看來，龍崎是個城府極深的角色。
相反地，伊丹永遠自信滿滿，作風大膽。
總之，龍崎是陰，伊丹是陽，根本不可能合得來，偏偏旁人都以為他們是好友。
理由十分簡單，因為兩人是小學的同班同學。剛剛谷岡面露喜色，便是誤會龍崎與伊丹情誼深厚。
「嗨，你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伊丹這句話無疑是火上加油。
「你們警視廳搞什麼鬼？這麼重要的案子，為何沒向我通報？」
龍崎高聲斥責，伊丹卻是一臉泰然。
「你指的是綾瀨署的凶殺案？」
「廢話！」
「你音量放輕點。」伊丹勸道：「你不是不曉得，只要我一動，記者都會追著我跑。現在走廊上已擠滿記者。」
不必伊丹提醒，龍崎心知肚明，卻無法壓抑滿腔怒火。
此時，總務課的職員已進辦公室。他們顯然對龍崎與伊丹的對話相當感興趣，不時有人斜眼偷瞄。
「跟我來。」
龍崎起身，帶伊丹到主管專用的小會議室。
會議室裡擺著一組高級的皮革沙發桌椅。
龍崎理所當然地坐在上座，伊丹則在龍崎對面坐下。
「聽說死者是重大刑案的凶手？」
「那時他未成年，但案情太嚴重，遭家庭法院送還檢察官。起訴後獲判五至十年的徒刑，關了三年就出獄。」
「死者名叫保志野俊一，三十二歲，住在足立區西新井四丁目，沒錯吧？」
龍崎向伊丹確認自報上取得的消息。
「等我一下。」伊丹從口袋掏出筆記本。
「這麼重要的事情也記不住，怎麼當個稱職的主管？」
「身為警視廳的刑事部長，我手上的案子太多，不能只靠記憶。唔……死者姓名保志野俊一……對，沒錯。」
「報導指出他是黑道分子，真的嗎？」
「嗯，他是全國性暴力團體底下的旭仁會成員，我們已要求組織犯罪對策部提供情報。」
「死者是重大刑案的嫌犯，你們是何時發現的？」
「一開始就察覺了，只是沒告訴記者，所以今天的早報才沒寫到這一點。」
「媒體遲早會知道的，我得先想好對策。為什麼沒立刻向我通報？」
「不關我的事。」伊丹一臉雲淡風輕。「這是你們警察廳內部的問題。我第一時間趕到辦案現場，獲得情報後隨即向警察廳的刑事局報告。刑事局沒把消息轉給你，狀況出在你們那邊。」
警察廳內部的上下情報傳遞雖然迅速，但橫向的情報交流卻往往不夠積極。
然而，遭任職警視廳的伊丹指出此一弊病，心裡總是不舒服。
「你去過辦案現場？」
「是啊，面對重大案件，我一向奉行親力親為主義。」
「身為刑事部長，你在現場只會給員警無謂的壓力。」
「沒那回事。」
「我們是高層主管，沒必要一天到晚跑現場，應該待在定點匯聚情報，下達全面性的指示。現場混雜太多尚未證實的情報，你去反而會亂成一團。」
「你根本不懂。現場會亂，正是沒人即時做出適當的指示。」
「我不懂？當年研修時，我可是跟你一樣繞遍全國警署，最後才回到這裡。」
「你離開現場太久，但我一直待著。」
伊丹這句話反倒激起龍崎的優越感。
沒錯，這傢伙至今仍在犯罪現場打混。雖然是高層主管，他卻隸屬警視廳那個地方性組織，而我待的警察廳官房則是全國警察系統的中樞，這就是東大與私立大學的差距。
龍崎不想和伊丹繼續爭論高層主管應有的心態，於是回到原本的話題。
「你沒魯莽地在記者會上公布死者的背景，我有點驚訝。」
「這算稱讚嗎？」
「但各大媒體遲早會察覺，恐怕今天的晚報就會報導出來。」
「牽制媒體是你的工作。」
「混帳，真這麼想，你就該第一時間通知我。」
「要我講幾次？我可沒直接向你呈報的義務。這案子我早就上報給你們警察廳的刑事局，你沒接到消息，是你們內部的問題……我說你啊，該不會是被排擠了吧？」
伊丹的最後一句話，如刀子般刺進龍崎胸口，過去的創傷又隱隱作痛。
或許伊丹只是開個玩笑，但他沒注意到這句話相當傷人。
龍崎心想，這傢伙一點都沒變。
兩人爭論事情，往往是伊丹占上風。因為伊丹大而化之，沒觀察對方細微感情變化的能力。
龍崎深呼吸，試著恢復冷靜。
「暫時別公布死者的背景。既然服完刑，就是一般公民，我們不能忽視他的隱私權。」
「一般公民？」伊丹質疑，「他可是黑道分子。」
「既然已出獄，現在的身分並不重要。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他的死與過去那件案子有沒有關聯。這一點，你查得如何？」
伊丹聳聳肩，回答：
「轄區員警認為是黑道仇殺，正在調查死者所屬的幫派是否和其他幫派發生衝突。」
「他是被槍殺的？」
「是啊。」
「凶器哪來的？」
「喂，搜查才剛開始，沒那麼快摸透。我們得先釐清黑道組織之間的關係，及有無外國人介入。」
「確定與過去那件案子無關？」
「至少眼下找不到相關要素。」
「去現場下封口令，要基層員警別洩漏死者個人隱私。或許有些記者已察覺死者的背景，這方面我會處理。」
「有用嗎？紙包不住火。」
「我受夠辦案員警的大嘴巴了，你一定要確實讓他們閉嘴。」
「我盡力而為。」
伊丹站起身。
「你們會成立搜查總部嗎？」
「不會。」伊丹回應。「既然是黑道火拚，就是組織犯罪對策部的工作，不必成立搜查總部。」
「我明白了。」
伊丹走向門口，「偶爾一起喝一杯吧？」
「免談。」
龍崎說得相當認真，伊丹卻哈哈大笑。
伊丹離開後，龍崎注視著門口好一會兒。

隱蔽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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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的清晨。
六點起床後，他先喝一杯咖啡，等妻子準備好早餐。
龍崎伸也坐在餐桌前，攤開報紙。這是他每天早上的習慣。
包含體育報在內，家裡共訂了五份報紙，閱讀的順序是固定的。
龍崎翻開優先度最高的知名大報社會版，不禁皺起眉頭。
他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瀏覽晨間新聞頻道。妻子冴子見他不停轉台，忍不住問：「出了什麼事嗎？」
「唔……」
龍崎直盯著電視畫面，隨口敷衍。
妻子知道追問也得不到答案，便沒再說話。
冴子比龍崎大一歲，今年四十七。兩人結縭超過二十年，已毋須多餘的言語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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