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五集)慧黠無雙的落難千金VS戰無不克的冷面鹽梟
當重生於古代的落難千金,遇見讓人聞風喪膽的冷面鹽梟,
身分與地位的差距,讓這段不凡的愛戀燃燒得越發熾熱而難捨難分……
遠遠地偷偷看著她,已經不能按捺他對她的滿腔深情,
他不懂花言巧語,只能用剛學會的字,一筆一劃寫下他對她的執著……
她在藥鋪的工作已經上了軌道,日子也過得越來越順遂,若要說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就是那盧閻王往常隔三差五地讓人送信來,就算得不到她的回應也從不間斷,但這次卻突然杳無音訊,難道他死心了?這樣也好,但為什麼她會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就在她想假裝不在乎時,他又出現了,身上染著與韃子撕殺飛濺的鮮血,那樣的觸目驚心,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以為自己的心還牢牢握在手中,卻在看到他久違的笑容時才恍然驚覺,原來她早已沒了端架子的籌碼。
她知道,這場拉鋸戰,他贏了!
作者簡介:
希行
生於燕趙之地,平凡上班族,雙魚座小主婦。以筆編織五彩燦爛的故事,為平淡生活增添幾分趣味。偏好鄉土氣息,愛有一技之長的女主,愛讀書,愛旅遊,用有限的時間和金錢,過出無限的生活和情趣。生平最大的理想,不求能寫出神來之作,但求看過故事的女子們,都能悅之一笑心有所安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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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轉眼就過了正月十五,十五、十六是很熱鬧的節日,河中府街面上張燈結綵,比過年還要喜慶幾分,但很可惜,劉梅寶依舊沒能去看。每天天一擦黑,她就離開馮家的藥行回到家,安安靜靜地待在家裡,或看書,或洗衣服。
「妹妹找什麼呢?」
這一天劉梅寶走進巷子時,下意識地又低頭四下仔細地看,身後傳來周良玉的聲音,她忙抬起頭,隨口道:「沒什麼。」又看著周良玉皺了皺眉頭。
周良玉已經做了好幾天工了,每日早出晚歸,今天還是回來最早的一次,每一次回家連飯都不想吃倒頭就睡,短短幾天整個人都像要脫層皮似的。
「哥,要不就別去了。」劉梅寶說道。
「不累。」周良玉只是笑道,兩人一同進了門。
「你還是挖土嗎?」劉梅寶問道。
周良玉說了聲是,便去洗漱了。
劉梅寶進屋換衣裳,似是不經意的掃了眼桌子。桌案上很簡單,連個銅鏡也沒,只放著一把梳子,一本書和最普通的筆墨紙硯。一切都原樣未動的擺在那裡,並沒有任何私藏的東西。
「這次是真的死心了吧!」她自言自語一句,算起來距離上一次盧岩的信送來已經隔了好多天了,以前都是三四天一封。
提親再三被拒,私信也得不到回應,事情終於可以結束了,這樣的結局總好過惡霸欺男霸女惹來滔天冤屈人命。看來那個黑社會起身的盧閻王還有點道義,劉梅寶默默想著。
「梅寶,吃飯了。」宋三娘子在外喚道,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來了。」劉梅寶應了聲,快步出來了。
第二天來到藥行,她按習慣巡查了一遍藥庫,又去看就要建好的地窖。兩三個夥計正聚在一起說話,看到劉梅寶過來,便恭敬地打聲招呼。
「你們在說什麼?又打仗了嗎?」劉梅寶問道。
她恍惚聽到他們提到官府兵死了好多人什麼的,心裡不由緊張。
「是從河南那邊來了一群馬賊,四處劫掠。」一個夥計低聲說道。
這世道生活艱難,流民無數,自然也冒出來很多落草為寇,占山為王的匪賊,結夥聚眾幹些殺人綁票搶奪的勾當。河中府境內盤踞著好幾股匪賊,但秉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對著河中府境內的百姓還不算太兇殘,最怕的就是一些流竄的匪賊,這些人如同蝗蟲過境,比之韃子有過之而不無不及。
這真是個可怕的世道!劉梅寶在一旁聽著打個寒顫,又聽那幾個夥計接著議論紛紛,忽地解縣二字鑽入耳內。
「解縣!」劉梅寶忙問道:「不會也被劫掠了吧?」
那可是一個縣城啊,有城牆有縣衙官兵,抵擋不了韃子,難道連馬賊也能任意入城嗎?
「那沒有,只是到了解縣境內,聽說幾天前屠了一個村子。」夥計知道她是解縣人,忙說道。
「屠村?」劉梅寶更加震驚。
「是呀!是呀!聽說幾乎沒人沒跑出來!」
「我二表叔的三舅哥的小叔子在府衙當差,我聽他說了,可慘了。」
「我也知道,是沙窩村。」
「聽說知州大人震怒,派河東驛指揮使出兵剿匪,還要治解縣知縣的罪。」
「剿匪?就靠河東驛那幾個老兵?」
劉梅寶默默聽著,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才過新年,喜慶氣氛還未散去,那些村民便遭了大難。
說了一時,大家便都忙去了,劉梅寶自己怔怔呆了一刻,便也起身向藥庫旁邊的一個小屋子走去。這是馮掌櫃特意給她安排的房間,布置簡單,用於歇腳吃口茶。她剛走近,就見一個老婦從內挑簾子出來。
「姐兒喝口水暖暖身子吧。」老婦堆起笑,顫悠悠地說道。
這個老婦是在藥行打雜的,給夥計們做午飯燒茶水,也沒什麼正經名字,娘家姓石,人都喊一聲石婆子。劉梅寶道了謝。
「姑娘要是有什麼事了,就放桌子上等我老婆子收拾吧。」石婆子側身讓開,一面含笑說道。
她這句話說得有點語病,但劉梅寶沒注意,嗯了聲邁步進去了,在凳子上坐下來,順手就去端茶碗,忽地一怔。
茶碗下壓著一封疊起來的信。劉梅寶受了驚猛地站起來,幾步到了門邊,掀開簾子,看那石婆子佝僂著背已經慢慢地走開了。
不會吧,這人還真是無孔不入啊!劉梅寶腹議一句,有些惱怒,還有些淡淡的喜悅,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她左右看了看,最終關上門,走回桌前,拿起那封信。
或許是好久沒寫了,這次的信比以前多了一張,且正正經經地用信封裝著。
說起來,這盧岩每次寫的內容並不是那些表達相思好感什麼的話,而是講述自己的日常生活。文字優美是絕對談不上,錯別字、語句不通順倒是常事,但也不會給看信的人增加壓力。
「不知道最近又吃了什麼好吃的?」劉梅寶心裡嘀咕一句,伸手抽出信,展開來第一行字闖入眼中,不由愣了下。
我很難過……
盧岩走出貴子家,腳步有些虛浮,他抬起頭想要深吸口氣,卻又被大門上掛著的白幡刺得雙眼發痛。
「二郎,你看我這新衣怎麼樣?」貴子帶著幾分不好意思衝他憨憨一笑,手裡捧著一件鮮紅的新郎官的禮服。
那禮服越來越紅,就如同貴子那被血水浸泡的屍體。
「二郎!」幾聲帶著悲憤的喚聲在身前響起。
盧岩睜開眼,見到身邊幾個親信都白巾裹頭,每個人都是鬍子拉碴,雙眼通紅。
「貴子哥不能就這樣白死了!」一個大漢哽咽喊道,揮舞著手裡大刀,「貴子哥不能就這樣死了!」
「我還要跟著二郎享福呢,將來撈個官當當!」
貴子的說笑聲又在盧岩耳邊響起。當初他決定為哥哥報仇,夜襲聞喜縣最大私鹽幫的時候,所有人都不敢跟他去,只有貴子,這個從小到大照顧著他們兄弟兩人的大哥哥,毫不遲疑地抓著一根竹竿跟上來。
後來他要跟周餓虎拉關係,所有人都不捨得將賺的錢拿出來,又是貴子,毫不遲疑地將給老娘攢的棺材本都拿出來。
「他不能就這樣死……」盧岩慢慢說道,聲音微微發抖,「不能就這樣死……」
他還沒享福,還沒娶妻生子,就是有一天要死,也是死得轟轟烈烈,而不是被一群馬賊亂刀挑死。
「列隊!」盧岩聲音沙啞地說道,他從身後抽出一柄短短的刀,這是一柄沒有刀把,只有刀刃的刀,「殺馬賊!」
「殺馬賊!」身前的幾個漢子們頓時齊聲喊道。
「殺馬賊!」四周的漢子們也跟著喊道。
聲音越來越大,在整個鹽池灘村的上空盤旋。
聽聞盧岩要組織鹽丁去追殺馬賊,師爺大吃一驚,顧不得再幫著安排貴子的後事就跑回鹽司城。不過,這群莽漢子並沒有如他意料的那樣沒頭蒼蠅地撞了出去,而是聚在盧岩的屋子裡,認真而又熱烈地討論什麼。
「大人,我接到消息說,知州大人以及河東驛指揮使會安排營兵。」師爺小心地想要勸說。
「那些營兵到現在還沒出發,等他們從河東驛出來,那群馬賊早出了河中府界了!」一個大漢立刻瞪眼喝道:「你個怕死的狗才!」
這話說得就不客氣了,好在師爺被罵慣了,只尷尬地笑。
「閉嘴!」盧岩沉聲喝道,瞪了那漢子一眼,「怎麼這樣跟師爺說話!」
漢子漲紅了臉。
「沒事沒事,貴子兄弟的事,大家心裡都難過!自家兄弟,沒事沒事!」師爺忙轉開這個話題:「大人,據消息說,這馬賊有將近三百人,而且都是有馬匹的,一路劫掠過來,這……」這種戰鬥力,可不是盧岩他們以往打交道的那些私鹽販子能比的。
說起來就是營兵也只怕在這群馬賊手裡討不得便宜,再加上河東驛的一隊精兵又被山西總兵調到老營堡駐防去了,餘下的都是些老弱殘兵,嚇唬嚇唬百姓和一般的匪盜也就罷了,要跟這群殺出經驗的馬賊對陣……
想必他們也是心裡明白,所以遲遲不出兵,只盼著馬賊們出了河中府界,那就不干他們的事,自有其他地方的上官想法子去了。
「我知道。」盧岩聽了師爺的話,並沒有震怒激動,而是依舊沉穩地點點頭,「所以,我們要仔細籌畫一下。」
這時候,私鹽販子以及鹽商中人的能力就顯現了,在得知貴子去沙窩村給將要娶過門的寡婦媳婦送衣裳料子遇到馬賊身亡的消息後,各處有關馬賊的消息就不斷被送來,畢竟這貴子在盧岩身邊可是第一等的心腹,到盧岩決定追殺馬賊時,馬賊的動向以及人馬多少已經可以擺在桌面上供這些人研究了。
這群馬賊從沙窩村劫掠而一路向西走,如今到了樊橋驛下的一個村子駐紮修整,目標是跨過山西界往陝西去了。
「這個村子叫郭家台,住著一個大戶,為了避韃子給村外布了高牆,挖了深溝,前後有吊門。」一個樊橋驛當地人的鹽丁說明道。
「依你這麼說,這個村子可比沙窩村強得多,那些馬賊是怎麼進去了?」一個大漢瞪眼問道。
鹽丁微微低頭說道:「馬賊說,只是過路休整,只要大戶給些過路錢,再開門讓他們進去歇一天,就不驚擾村民,否則就要屠村。」
「然後那大戶就信了?」大漢們如同見鬼般的齊聲問道。
作為樊橋驛人的這個鹽丁,對於有這樣一個鄉親很是丟人,嗯了聲,將頭垂得更低了。
師爺也搖頭,不過這也不能怪那大戶,馬賊圍村,開出的這個條件雖然遭難難免,但應該要比人家直接圍攻燒殺要好點。在有更壞的結果對比下,人們下意識地就會選擇稍壞一點的那個結果。
屋子裡討論更加熱烈了,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對陣這種比他們殺人要多得多的馬賊,雖然如今手下的鹽丁算起來一千多人,但大多數是去年入冬時才招來的新人,其中拿過刀的不足三百人,殺過人的更是不到二百人,報仇是必須要報的,但也要確保不能死傷慘重,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一夜,整個鹽司城燈火通明,無人能眠。第二日天剛明時,盧岩的屋子終於打開了,一夥漢子們紅著眼走出來,面色凝重還有一絲難掩的興奮。
不多時,早已經得到消息的鹽丁們在操練場集合了,因為鹽巡司馬匹有限,且盧岩這群主要戰鬥力的人大多數不會騎馬,因此除了派出一隊會騎馬的鹽丁做探子傳遞消息外,餘下的五百人都步行。
「還是多帶點人吧!」師爺很不放心,看著那些列隊站立,穿著破爛,手裡拿的武器也五花八門的鹽丁。
「不用,我們沒有馬,靠腳力,人多反而礙事。」盧岩目光掃過這齊刷刷站立的五百人。
這其中一半多是跟隨他一路打殺過來的舊人,混雜在鹽丁中,也好起到掌控的作用,省得這些以前只會打壓欺負落單私鹽販子的鹽丁們壞了氣勢。
「鹽司城就交給師爺了。」盧岩看向師爺,肅然說道。師爺一愣,旋即面色激動,將瘦小乾枯的身子也學著那些大漢們挺了挺。
「大人放心!」他鄭重答道。
隊伍很快出發了,盧岩走在最前方,出門時腳步略一停頓,向南方看了眼,眼神略有悵然。
見盧岩停步不走,身後的漢子們有些不解地對視一眼,二郎可不是那等貪生怕死之輩……
正思索間,盧岩已經舉步前行了,因為要趕路,他們都是一路小跑,才走出來沒多遠,就聽身後有馬蹄聲,還有人喊大人。
盧岩回頭看了眼,眼中忽地閃過一絲狂喜,立刻停下腳步。
因為他停下腳,所以整個隊伍也都停下來,不解地看向來人。
來人是小鹽丁順子,他才加入鹽丁,還沒正式訓練過,自然不在這次出戰之列,為此還哭了一場。此時他騎著一匹瘦弱的馬,狂奔而來。
「這傢伙會騎馬啊?」有人反應過來,驚訝地說道。
話音剛落,大家竟然發現那馬見了人群不減反而加速,而馬上的順子頭髮散亂。「讓我下來,讓我下來。」他帶著哭意喊道。
漢子們哄得笑了,便有兩個搶上前,發力攔住馬。
「大人……」順子臉上涕淚四流,從馬上滾下來。他不理會眾人的嘲笑,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給盧岩。
盧岩印證了想像,又不敢相信,遲疑一刻才伸手接過。
大漢們都好奇地圍過來。
「幹什麼!」盧岩面色微微一紅,沉臉對眾人道:「繼續前進!」
大漢們不解地對視一眼,便立刻忙忙地前行了。
盧岩這才伸手拆開,那熟悉的字體便闖入眼簾。
平安。
大大的一張紙上,雖然只有這兩個字,盧岩卻覺得整個人都燃燒起來。
他將信小心地疊好,解開戰襖貼身放好,猛地仰頭大喊一聲,大步追向遠去的隊伍。
*
因為時候還早,店鋪開門的不多,劉梅寶也不是要找什麼買,只是看著那商鋪的招牌一路走過去,終於在幾乎已經到了城的最邊上,一片低矮的屬於私搭亂建的棚戶區般的巷子前,看到一個掛著「打錫」的幌子破破爛爛的鋪子。此時這個鋪子的門大開著,還能聽到內裡叮叮噹噹的敲打聲。
劉梅寶邁步進去,一個穿著破襖的老漢坐在木凳上打盹,聽見動靜睜開眼。
「姐兒要些什麼?是現打還是舊翻新?」老漢站起來含笑問道。
劉梅寶的目光掃過這間鋪子,裡面簡陋又雜亂,堆放了成品、半成品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她不認得的東西,她忍不住指著其中一件問道:「這是什麼?」
老漢笑呵呵地看了她一眼,「這是冥供。」又怕她不理解,補充道:「就是白事用的。」
劉梅寶有些訕訕地笑了,又依次去看,另一邊的生活用品便都認得了。
老漢也不催問,脾氣和善地任她看,一面還給她介紹這是茶壺、這是酒壺、這是湯壺、這是夜壺……劉梅寶咳了聲,彎身從架子最底下拿出一件。
「姐兒是要貯罐嗎?」老漢問道,看著她手裡拿著的錫器。
這是一件色暗質粗的圓罐,拳頭大小。
「可以放鹽。」老漢看劉梅寶翻來覆去地看著,還微微皺眉,只當她也不認得,便說明道。
「大小倒是合適,只是不太好看,品質也不是很好。」劉梅寶搖搖頭。
老漢就笑了,一面顫巍巍地轉身向另一邊走去,「這是狗牙齒,能好到哪裡去。」
「狗牙齒?」劉梅寶聽不懂,頗有興趣地問道:「為什麼叫狗牙齒?」
「這個錫罐打的時候加了糙銅鐵,無韌性易脆斷,是最下等的,我們都叫狗牙齒,至於為什麼叫這個,老兒我就不知道了。」老漢笑著說道,轉過身拿著一件錫器,「有下等的,自然有上等的,姐兒,瞧瞧這個大肚。」
大肚?可能又是俗語。劉梅寶聽不懂,伸手接過,忍不住哇的讚嘆一聲。
這是一件錫瓶,色白質細光澤耀人,上有喜鵲登枝的圖案。喜鵲唯妙唯肖,靈動可人。
「這是點錫做的,姐兒瞧這好吧?」老漢笑咪咪地說道,一面輕輕咳嗽兩聲。
劉梅寶還沒答話,就見房裡跑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小童,髒兮兮的也看不清是男是女,大冬天的只穿著一件大人的破麻袋般的褂子,凍得手腳跟蘿蔔一般。
「爺,我餓。」小童咬著手指說道。
老漢在袖子裡掏了半天,摸出一塊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東西,塞給小童。
「冷,別亂跑,去爐子前待著。」他拍了拍小童,說道。
小童將那東西一口塞進嘴裡,嚼著跑進去了。
「姐兒,妳看這個怎麼樣?」老漢帶著幾分歉意,接著衝劉梅寶笑道:「妳可是要……」
他的話沒說完,外邊又蹬蹬蹬跑進來一個半大孩子,穿的也是破破爛爛,將懷裡一個斷成兩半的錫燭臺往地上一放,「胡老爹,將這個補一補。」
「你先忙,我再看看。」劉梅寶忙說道。
那老漢便道聲謝,顫巍巍地拿起那錫燭臺看,「要兩個錢。」
「我娘說了,一個錢。」半大孩子吸著鼻涕答道,瞪眼好奇地看劉梅寶,確切的說是看劉梅寶身上穿的襖。
看到這孩子流露出豔羨的目光,劉梅寶忍不住摸摸袖口,想到自己每次盯著馮掌櫃藥行的門簾看時,會不會也是這種眼神?所以那句俗話說得真沒錯,回顧又見挑腳漢,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這一老一小為了這一文錢爭執幾句,最終以那半大孩子又許諾再拿來他家蒸的半個饃成交。
「讓姐兒見笑了。」老漢談完生意,不好意思地笑道:「咱們光亮窯子的討口飯不容易。」
光亮窯子又是什麼?劉梅寶心中不解,但沒有再問。
「就這樣的成色,做成這樣的大小,得多少錢?」她晃了晃手裡的那個上品錫壺,又晃了晃最初的那個狗牙齒,問道。
老漢一愣,目光不自覺地打量一下劉梅寶。
「這個麼……雖然罐子小了點,但這種點錫材質上佳,價格……」他思忖一刻,遲疑地說道。
「我要大批量的,你們能不能儘快做出來?」劉梅寶又問道。
這一句話讓老漢餘下的話就噎在喉嚨裡了。
如今這城裡的人,有錢人日常用的都是瓷器,窮人大多數用陶器,雖然錫器用的也有,但更多是時候這種錫器只是用來做冥器。用這上等點錫,做這種沒甚用途的小罐子?還要大批量的?這姑娘不會是說笑吧?看她的樣子也不像個有錢沒處花尋開心的主兒。
劉梅寶看出他的心思,笑了笑,「你就別管我用著做什麼,你就說個大概的價錢吧。」
老漢心一橫,如果是真的就發財了,如果是假的,橫豎也不損失什麼。
「姐兒,用點錫做這般大小的,還要雕花嗎?」他略一思索問道。
「多少要點。」劉梅寶說道。
「三十文一個。」老漢一咬牙說道,說了又有些後悔,忙又道:「當然,妳要的多,價錢可以再優惠些。」
三十文一個,劉梅寶在心裡默默算了下,點了點頭。
「你先做幾個給我瞧瞧。」她說道,從袖子裡拿出錢袋。
老漢心裡正忐忑,忽見她並沒有討價還價,還只當果然是沒誠意要買的,沒想到轉眼就拿了錢袋出來。他的視線落在那錢袋上,上好絲綢,繡工精美,一看就是良品,心就怦怦跳起來。也許這一次,他老胡真的能掙到錢了。
「這是五百錢,算是我付的訂金,我要看看你做出來的怎麼樣。」劉梅寶將錢遞給老漢,認真說道:「不過,要是成品做出來我不滿意,就……」
「姐兒就放心吧,老兒我要是做不好,就讓我胡蠟匠再拜不得白雲老祖。」老漢雙手顫抖地接過錢,渾濁的雙眼陡然閃閃發光。
什麼糊辣醬,什麼白雲老祖,劉梅寶一概聽不懂,也沒有再問,只是笑了笑,又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要的具體形狀,便在那老漢送佛祖一般的態度下走出來。
劉梅寶離了這裡,又尋了幾個藥行藥鋪,藉著買東西進去看了看,證實了管事那日說的藥茶不好賣的事。轉完這一圈,已經到了中午,她怕宋三娘子擔心,便加快腳步向家裡走去。剛走到這條街,就見巷子口的上馬石上坐著一人,背對著街口,面向巷子裡,偶爾看一下身旁腳下蹲在地上玩泥巴、玩土抓羊兒的孩童們。
劉梅寶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仔細看了兩眼。那人似是察覺到,猛地轉過頭來,恰與劉梅寶視線相撞。
正是盧岩。
盧岩身上依舊穿著從來沒變過的短衣肥褲,只是卻不似見過的幾次那樣乾淨整潔,褲腳甚至破了,面上鬍子拉碴,可那一雙眼依舊精神奕奕。看到劉梅寶,他似乎也是怔了下,旋即滿面驚喜,立刻站起身來,毫不掩飾熱情地火辣辣盯著她看。
劉梅寶只覺得腦中轟的一下,臉便倏地紅了,向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過心裡卻是一塊石頭落地──平安,就好。
街邊上馬石旁邊的孩子玩得熱鬧,伴著不知哪家傳來喚孩童回家吃飯的喊聲,孩童們便作鳥獸散。這樣兩個人站在這裡就有點太突兀了,劉梅寶嚇了一跳。
其實沒什麼,就像街坊鄰居認識的關心一下也是正常的,再說那日收到那樣的信,她要是不回應也實在太不近人情了,只是祝福一下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不心虛,劉梅寶心裡反覆說道,將頭垂下,目不斜視疾步向巷子裡衝去。
看著她走過來,盧岩也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兩人的距離更近了,盧岩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幾乎要把頭埋進衣襟裡的劉梅寶從臉到脖子的通紅。
「我……」他張口,話才出口,那姑娘已經一陣風從他身邊衝過去,幾步就走遠了,站到一家門前拍門。
在門打開的那一刻,盧岩反應過來,忙往一旁站了站,離開了巷子口。聽得門響以及幾聲聽不清的說話聲,巷子裡又恢復安靜。
盧岩再次站過來,巷子裡看不到那姑娘的身影,只有空氣中還殘留一絲淡香。
「我沒事。」他喃喃自語一句,說著忍不住咧嘴笑了。
今天能見到她真是高興,原本打聽的消息是她不在藥行,盧岩知道她一家迴避自己,如果不是上工,那絕對是不出門的。以為今天見不到她了,他又不能闖進人家家裡告訴她自己平安歸來了,雖然他不止一次恨不得那樣做。
「大人。」街道的另一邊走來幾個漢子,面上帶著幾分焦急惶惶,在看到他後明顯鬆了口氣。
盧岩再看了眼巷子,便轉身過去,迎著這幾個漢子走過去。
「大人,知府大人和那個什麼指揮使大人,有請大人……」漢子們忙說道,難掩激動興奮。
老天爺,以前做夢也想不到能跟這樣的人物有交集,更別提聽到「請」這個字了!果然跟著二郎走的路越來越寬,越來越出人意料!
「什麼事?」盧岩並沒有多麼興奮,反問道。
「哦,是郭家台的那大戶帶著鄉親們來道謝來了。」漢子答道,難掩面上的自豪。
盧岩只是哦了聲,並沒有再多說話,舉步向知府衙門走去。
轉眼就過了正月十五,十五、十六是很熱鬧的節日,河中府街面上張燈結綵,比過年還要喜慶幾分,但很可惜,劉梅寶依舊沒能去看。每天天一擦黑,她就離開馮家的藥行回到家,安安靜靜地待在家裡,或看書,或洗衣服。
「妹妹找什麼呢?」
這一天劉梅寶走進巷子時,下意識地又低頭四下仔細地看,身後傳來周良玉的聲音,她忙抬起頭,隨口道:「沒什麼。」又看著周良玉皺了皺眉頭。
周良玉已經做了好幾天工了,每日早出晚歸,今天還是回來最早的一次,每一次回家連飯都不想吃倒頭就睡,短短幾天整個人都像要脫層皮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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