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幼年偽善的告白,
釀成無法挽回的彌天罪行。
欺騙、矛盾、誘惑與沉溺的青春殘酷物語
道尾秀介別出心裁的長篇傑作
第142屆直木獎入圍肯定
《球體之蛇》
「這不是帽子,這是一隻正在消化大象的蛇」
【故事簡介】
小學五年級那年,我和鄰居乙太郎一家四口去野外露營。一場帳篷火災,奪走乙太郎妻子的生命,而美麗的長女小夜半張臉被燒傷毀容,不久後她在醫院上吊自殺,留下被砸破的雪景球。害死她的元凶,真的是那場無情的火嗎?
十七歲那年的秋天,我因家庭變故住進了乙太郎的家,與他及他的次女奈緒三人共同生活,那場火災的傷痛雖然不時揪痛著我們的心,但親如家人的關係,讓我們短暫享受到平凡的幸福。直到某天,鎮上出現了一個和死去小夜長得很像的女子,我們虛假幸福的美景,開始層層崩毀,各自深鎖在心中的祕密,恐怕再也藏不住了......
「每個胸中懷抱著謊言的人都在等待,
等待溫暖的夕陽射入球體中,融化那些冰冷的雪。」
【名人推薦】
「一路追隨道尾作品至今的讀者,應當都能感受他逐步轉變的企圖和努力。這時期的道尾,作品乍看之下往往只是一則單純的故事,平和恬淡的筆觸中,卻總瀰漫著一股風雨欲來的不安寧靜。隨著筆述深入其中,謎樣的氣氛與事件催生了角色們的心境變化,當道尾在終章前為讀者撕裂脆弱的表象,揭露角色心性轉折的剎那,不說破卻又蘊含想像空間的『可能真相』,反而將故事的情感深度瞬間做了無限的延伸,為讀者帶來多面向解答的衝擊。」──心戒(MLR推理文學研究會成員)
作者簡介:
道尾秀介
1975年 出生於東京。
2004年 以《背之眼》獲第5屆恐怖懸疑小說大獎特別獎。
2005年 發表的第二部長篇《向日葵不開的夏天》入圍第6屆本格推理大獎,
短篇〈流星的製作法〉則入圍第59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
2008年 以《烏鴉的拇指》獲第62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名氣扶搖直上。
2010 年 以《龍神之雨》獲第12屆大藪春彥獎,
同年《光媒之花》獲第23屆山本周五郎獎。
2011年 以《月亮與螃蟹》摘下第144屆直木獎。
創作風格細緻巧妙且具有豐富的故事性,充滿伏筆與陷阱,是推理界最受注目的明日之星。其他作品有《獨眼猴》、《所羅門之犬》、《鼠男》、《球體之蛇》及短篇集《鬼的足音》等。
譯者簡介:
李彥樺
1978年生,東吳大學日本語文學系研究所畢業,曾赴日本明海大學及拓殖大學交換學生,現為專職譯者。譯作涵蓋推理小說、輕小說、實用書籍、旅遊叢書等各領域。
章節試閱
我驕傲地將這畫拿給大人們看,問他們:「害不害怕?」
大人們反問:「一頂帽子有什麼可怕?」
我畫的不是帽子,是隻正在消化大象的巨蟒。
——《小王子》聖艾修伯里著
第一章
(一)
一九九二年秋。
這天,十七歲的我站在陌生人家的廚房裡,褲襠裡那東西硬得不像話。
但我不須擔心被其他人看見褲子鼓起的窘樣。所謂的「其他人」,指的是屋主、穿著短裙的少女及乙太郎。為什麼不用擔心?因為我的下半身埋在地板下,他們只能看到我腹部以上的身體。
沒錯,廚房地板上只露著我的上半身。
乙太郎的全名是橋塚乙太郎,他經營一家名為「橋塚驅蟲」的公司。雖然號稱公司,其實員工只有一名,那就是身兼社長職的乙太郎自己。不過,自這年夏天起,乙太郎在周末會雇用一名工讀生。那就是我。
「你們趁我不在時闖進我家,擅自鑽進地板裡,難不成我還要跟你們說聲辛苦了?」
「是、您說的是……」
我趁著乙太郎在挨屋主罵時,專心地設法讓褲襠裡那東西恢復冷靜。否則的話,我沒辦法爬出去。如果屋主發現我兩腿之間高高鼓起,恐怕事態將更加難以收拾。
事情原委是這樣的。
橋塚驅蟲公司專門幫人驅除白蟻。也就是消滅啃食木造建築地基的白蟻,然後收取費用。整個流程跟其他同業沒什麼不同,第一步是挨家挨戶地登門拜訪。大部分情況是吃閉門羹,若幸運取得屋主同意,就鑽進那棟屋子的地板下檢查有無白蟻為害。如果沒有白蟻,就乖乖摸著鼻子離開,到下一家碰碰運氣。但如果在地板下發現白蟻,或是因屋子太老舊,除蟲效果消失而出現害蟲孳生的狀況,就可以談生意了。太太、妳這房子再不驅蟲就危險了;先生、要是等到房子垮了再想補救可就太遲了。像這樣一邊危言聳聽,一邊開出消毒地基的價碼。金額因建築物大小而不同,一般約在十五萬至二十萬之間,橋塚驅蟲的收費比同業便宜一些。
「什麼免費檢查,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你們這些業者若是免費幫人檢查,豈不是要喝西北風?」
「不,檢查真的是免費的……」
乙太郎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屋主打斷。
「你們檢查完,肯定是說得天花亂墜,這裡也不好,那裡也糟糕。我就是懶得聽你們囉嗦,才不想讓你們檢查。」
「但是……我們這檢查是經過您太太同意的……」
「你哪隻眼睛看她像我太太了?」
屋主朝一臉哀怨坐在地上的少女甩了甩下巴,放聲大吼:
「她是我女兒!你瞎了嗎?」
這位女兒正是讓我褲襠裡那東西大吹起床號的罪魁禍首,但別說屋主跟乙太郎,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
「哎喲,原來是令嬡……」
乙太郎無奈地縮著脖子。他跟我一樣身上穿著灰色連身工作服,腰部以上全是汗水。
「爸爸,都是我不好……」
女兒想說話,也被父親打斷。
「妳不用多嘴!」
屋主對女兒說話的口氣溫和了一些。
女兒一直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我一心只希望她快站起來,因為從我的角度,她的裙底風光一覽無遺,只要她不站起來,我就永遠沒辦法從地板下爬出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道理誰不知道?想騙我的錢,可沒那麼容易。」
「我們怎麼敢騙您呢,您言重了……對吧?」
乙太郎忽然轉頭徵求我的認同,我將身體往前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猛點頭。
對我們而言,在陌生人家中挨罵並不是太稀奇的事。開罵的有時是先生,有時是太太。雖然我們檢查前都是經過屋內的人同意,但檢查到一半時若是先生(或太太)回來了,往往會對我們大吼:「你們竟敢趁老子(老娘)不在,來我家撒野!」他們不好意思對答應讓我們檢查的另一半發飆,只好把怒氣發洩在我們業者身上。
這次的狀況較嚴重些,因為乙太郎以為他說服的是這戶人家的太太,沒想到竟是女兒。兩個大男人闖進只有一個黃花閨女獨處的屋子裡,老爸回來撞見豈有不暴跳如雷的道理。而且乙太郎在事前對女兒的說明似乎不足,女兒誤以為我們是市公所派來的,才答應讓我們免費檢查地基。
「那邊那小子,你要窩在我家地板下到什麼時候?還不快出來!」
「是、是。」
要鑽進一棟建築物的地板下,最簡單的方法是拆開廚房地板的收納格。要拿起那四方型塑膠盒一點也不難。拿起之後,就可以看見下頭的地基。我這次靠著也是這方法。鑽入地板下檢查有無白蟻蟲害,是我的職責。乙太郎付我日薪五千圓,讓我做這件事。一人在地下檢查,一人在地上解說,較容易讓屋主理解狀況。例如我在地下說一句:「這裡的柱子都發黴了。」乙太郎就會應一句:「看來這裡濕氣多,這種環境最容易出現白蟻。」我如果說的是:「這附近有很多小蟲。」乙太郎就會說:「看來除蟲效果已經消失了,得及早補強才行。」
這一天,我檢查完地基,才剛從地板下探出頭,就看見坐在地板上的少女正興致盎然地望著我。她的裙底風光被我看得一清二楚,我心裡正喊一聲「真走運」,下半身已相當老實地出現反應。就在這時,她老爸回來了。
「還不快出來?」
「是、馬上出來。」
我一邊回答,一邊偷偷往兩腿之間摸去。鼓脹還未完全消失,但在我剛剛一直緊盯著屋主看的努力之下,幅度已降低到大概不會被發現的程度。於是我爬上地板,小心翼翼不揚起一絲塵土,脫下連身工作服。就在我忙著將沾滿泥土的工作服塞進塑膠袋裡時,屋主以充滿懷疑的眼神瞪著我說道:
「你沒有在我家地板下動什麼手腳吧?」
「沒有……當然沒有……」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意思。聽說有不肖業者會打著免費檢查的口號鑽入地板下,拿出早已暗藏好的一袋白蟻,再對屋主聲稱是在地板下抓到的,藉此誆騙屋主付錢驅蟻。畢竟檢查的地點一般人看不見,就算玩這種詭計,也不會被發現。乙太郎以前跟我說過,驅蟲業界的名聲向來不太好,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然而我到目前為止還沒聽說有任何一家業者實際幹過這種事。
「夠了,你們快給我滾出去。」
我們聽到這句話簡直像是如獲大赦,乖乖收拾東西,縮著肩膀走出廚房。
「對不起……」一直低著頭的女兒忽然呢喃說道。
那少女的年紀大概二十歲出頭,雖稱不上美女,但有張圓圓的俏麗臉蛋。我跟乙太郎怕一開口又得挨罵,只是默默點頭,朝大門走去。隨著我們離廚房愈來愈遠,瀰漫在空氣中的怒氣似乎逐漸散去。我跟乙太郎如釋重負,手腳也變得輕盈多了。就在我們鬆一口氣,趕忙在門口穿鞋的時候,屋主突然喊道:
「喂,等等!」
我跟乙太郎一起回頭。屋主竟朝我望來,我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他又要找什麼碴。
「……是。」
「有嗎?」
「咦?」
「到底有沒有?」
「有什麼?」
「當然是白蟻!」屋主不耐煩地吼道:「你不是檢查了嗎?到底有沒有白蟻?」
我一時差點笑出來,幸好及時忍住,搖頭說道:
「沒有,請不用擔心。」
「噢。」屋主臉上閃過一絲安心的神色,但他旋即粗魯地轉身,大踏步走回廚房裡。
(二)
「到底有沒有白蟻?」
「噗……」
「你說啊,到底有沒有!」
「咕咕……」
「還不快給我說!」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乙太郎的誇張模仿讓我不禁捧腹大笑。他學到後來,自己也笑了,在水泥堤防上翻來滾去,反應比我還大。
「那、那傢伙到頭來還不是在擔心!」
乙太郎邊說邊喘,原本被太陽曬黑的臉孔此時脹得通紅。
「那、那……那個白目老爹!」
我們現在是在漁港的堤防上。
每當休息時間,乙太郎就會將營業用的車子開到港邊,帶著我走到堤防邊坐下。我們總是看著大海,乙太郎抽菸,我喝罐裝咖啡,說些客人的壞話,吃奈緒早上為我們做的飯糰。乙太郎偶爾會像這樣模仿客人的言行,跟我一起哈哈大笑。
笑了一陣後,乙太郎懶洋洋地翻身坐起,吁了口氣。秋日的午後,漁船靜靜地航行在微弱陽光照耀下的遠方海面上。徐風帶著海水味拂上臉龐。每當我深吸一口氣,便深深體會自己來到海邊,這種感覺相當不壞。
「……阿友,真對你不好意思。」乙太郎嘴裡呢喃,拿出Hi-Lite牌香菸點燃。「連累你被罵了。」
「這有什麼關係,我覺得挺有趣呢。」
「真的?」
我的名字是友彥,從小乙太郎便叫我阿友。
「回去後模仿給奈緒看,她一定會笑到翻三圈。」
「有那麼好笑嗎?」
乙太郎那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忽然間,他脫掉防滑鞋,抓起腳底。
「天啊,好癢好癢……」
乙太郎的家位於某個沿海的小市鎮。那幾年,我一直住在他家,與他及他女兒奈緒三人共同生活。乙太郎跟我沒有血緣關係,他原本只不過是我的鄰居。我母親離家出走後,我父親因工作的關係得搬到東京去,我堅決不跟父親走。那或許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大吼。就這樣,乙太郎收留了我,讓我住在他家。
奈緒比我小兩歲。我們剛一起生活時,關係相當正常,就像一般的青梅竹馬一樣。一起吃飯、一起歡笑,頂多偶爾因上廁所或洗澡而意識到對方的性別跟自己不同。
「好癢好癢好癢……好爽好爽……咦?」
乙太郎的動作忽然停住,他愣愣地看著遠方。
那是一輛自左方流向右方的白色腳踏車。港邊並排停泊許多漁船,各自豎立著聚魚燈及無線電天線,船舶的另一頭,可看見一條沿著海岸線而行的道路。那輛腳踏車朝著K町的方向前進,速度不快也不慢。車上坐著一個少女,少女有著蓋過肩膀的黑色秀髮,那看似柔軟的髮絲在風中飄逸,彷彿在追逐著少女的白皙臉龐。
「快看,那女的長得不賴。」
「是嗎?」
我不置可否地回答,其實我比乙太郎更早注意到那少女。早在乙太郎還渾然不知時,我就被少女深深吸引住了。
在這裡看見那少女,已不是第一次。她看起來年紀比我大一點……不,搞不好大很多。她每次出現在我眼前,距離總有五十公尺,我看不清楚她的長相,只知道她很嬌瘦,總是微微低著頭,飄散著一股惆悵的氛圍。
「之前好像見過……」
「伯父,你太後知後覺,她可是常常經過。」
「是嗎?阿友不愧是年輕人,眼睛真尖。」
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乙太郎依然愣愣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煙霧從他指縫間的菸頭冒出,畫過身穿工作服的胸口,消散在海風中。
此時乙太郎或許有著跟我一樣的想法。
那少女好像小夜。
小夜是乙太郎的另一個女兒,是奈緒的姊姊。她在國中二年級便過世,跟騎著腳踏車通過濱海道路的少女在年紀上相差頗多,說她們很像或許不太貼切。或許該說,她們有著某種類似的氣質。
「你還記得小夜曾失蹤過一次嗎?」
乙太郎將臉轉回面向海。
「記得。」
「那事鬧得真大。」
「嗯。」
乙太郎沒再說話,他迅速抽完最後幾口菸,將菸蒂拿到地面上捻熄,神采奕奕地站起來。乙太郎的個頭雖矮,但體格壯碩,由下往上看,彷彿比我還高大。
「好了,該工作了。」
乙太郎伸個大懶腰,往左右兩邊各扭一次身體。
我驕傲地將這畫拿給大人們看,問他們:「害不害怕?」
大人們反問:「一頂帽子有什麼可怕?」
我畫的不是帽子,是隻正在消化大象的巨蟒。
——《小王子》聖艾修伯里著
第一章
(一)
一九九二年秋。
這天,十七歲的我站在陌生人家的廚房裡,褲襠裡那東西硬得不像話。
但我不須擔心被其他人看見褲子鼓起的窘樣。所謂的「其他人」,指的是屋主、穿著短裙的少女及乙太郎。為什麼不用擔心?因為我的下半身埋在地板下,他們只能看到我腹部以上的身體。
沒錯,廚房地板上只露著我的上半身。
乙太郎的全名是橋塚乙太郎,他經營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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