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英雄》是圍繞著一場史詩大戰的絕妙動作饗宴!」──喬治.馬汀
《星期日泰晤士報》暢銷榜NO.3!
《SciFi Now》雜誌2011年最佳書籍
入圍大衛﹒蓋梅爾傳奇獎、SFX獎、英國奇幻獎
只有一樣東西比史詩般的英雄更值得被傳頌千古……那就是死去的英雄。
環形世界陷入混亂,北境統治者慘遭背叛、生死未卜,與之交好的聯合王國國王決定出兵討伐;
然而,一場來自遠古、跨越時空的史詩大戰,竟已藉著凡人之手悄悄展開……
在這個魔法逐漸流失的世界,凡人與英雄的界線愈顯模糊。
一場即將毀滅世界的亙古陰謀,將幾位相互厭恨、立場敵對的人引導至血戰之中──
卡爾德,一位詭計多端,傲慢自大的無冕王子;
黑面多爾,一個篡奪王位、令人聞之喪膽的嗜血狂魔;
格魯斯特,一名意外被貶黜,決心要贏回榮譽的護主騎士。
殘酷的戰爭只是序幕,未曾停歇、延續千年的對抗即將被點燃,
無人得預見的「英雄」將挺身而出,以無人能預料方式……
刀光劍影、鮮血飛濺,殘酷凶暴的戰爭一旦開始,無人能倖存!
迷人的英雄與反派交纏糾葛、剛硬威猛,以熱血刻劃的謎團絕對超乎想像,即將帶來難以估量的巨大震撼!
「冰與火之歌」作者喬治.馬汀/《費洛瑞之書》作者萊夫.葛羅斯曼/奇幻文學評論者譚光磊/PTT奇幻版版主Hjordis/知名譯者微光/奇幻國協部落格主毒瘤 齊聲推薦!
作者簡介:
喬.艾伯康比
喬.艾伯康比於蘭卡斯特皇家文法學校和曼徹斯特大學畢業,攻讀心理學。他先進入電視製片領域,接著成為自由電影剪輯師。他在二○○二年兩件工作的空檔間撰寫《劍刃自身》,於二○○四年出版之後繼續創作了廣受好評的《絞刑之前》及《最後手段》。因為經歷特殊的關係,喬.艾伯康比擅長描寫如動作電影般精采流暢、讓人身歷其境的戰鬥畫面,也擅於細緻刻劃帶有爭議的熱血英雄。作品獲獎無數,「冰與火之歌」的作者喬治.馬汀曾表示喬.艾伯康比是他最欣賞的新生代奇幻作家之一。
在《血戰英雄》中,可以看得出寫作功力更加精煉,甚至超越「第一法則」系列。他在二○○八年初與奇幻作家麥克.摩考克、泰瑞.普萊契與柴納.米耶維一同參與BBC《奇幻世界》節目的製作。其他《第一法則》相關的作品尚有「第一法則」三部曲(已於2013年出版)、《永誌之仇》及《赤色國度》(尚未出版)。
目前與妻女定居倫敦。
相關著作
《第一法則二部曲:絞刑之前》
《第一法則終部曲:最後手段》
《第一法則首部曲:劍刃自身》
譯者簡介:
王寶翔
專職譯者,科奇幻書迷。譯有「第一法則」三部曲、《曼谷的發條女孩》、《六號抽水站》、《垂暮戰爭》、《費洛瑞之書:魔法王者》、《天使禁區》、《親愛的人生》(合譯)等書。
部落格:http://blog.yam.com/krantas
戰爭......戰爭永遠不會改變。──異塵餘生
章節試閱
馬廄門碰一聲關上,彷彿劊子手的斧頭落下,卡爾德得拚命使出他那名聞遐邇的自大,以免嚇到跳起來。戰爭會議從來就不是他最喜歡的集會,尤其這會議還塞滿了敵人。多爾的五位戰爭酋長中,有三人在場;而且出於卡爾德每況愈下的運氣,與會者是最討厭他的三個人。
金人葛萊馬從頭到腳都像個活脫脫的英雄,巨大的關節、結實的肌肉,英俊有力的下巴;他的一頭長髮、如刺蝟豎起的鬍鬚,以及眼睫毛全是淡金色。他掛在身上的金子比大喜之日的公主還多──粗頸子上是金項圈,粗手腕上有金手鐲,粗手指上滿手金戒指。他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層閃閃發亮的恫嚇跟自戀。
鐵頭卡瑞恩則南轅北轍:疤痕累累的臉像座皺眉堡壘,強硬得能把斧頭磨鈍,眉毛像鐵砧,眼睛像尖釘,剪短的頭髮跟鬍子清一色是黑色。他比葛萊馬矮,但更壯,像塊人肉石板,鎖子甲在黑熊皮底下閃耀。謠傳說他親手勒死了那頭熊,熊說不定只是瞪他一眼。鐵頭或金人極度鄙視卡爾德,幸好他們兩個老是相互瞧不起,像黑夜痛恨白天,兩人的世仇容不下對外人的憎恨。
說到憎恨,十路普羅德身上可是用之不竭。他是那種連呼吸都很刺耳的人,醜得像亂倫後裔,又很愛把臉湊到別人面前,從陰影中斜眼看人,有如村裡偷窺路過牛奶女工的變態。這人嘴巴臭、牙齒臭、呼吸臭,扭曲的臉甚至長了某種醜惡的疹子,但他似乎引以為傲。他曾與卡爾德的父親互為死敵,在戰場上輸給他兩次,被迫下跪並讓出擁有的一切。如今這些拿回來了,他脾氣反而更壞,也沒甚麼困難把對波瑟德的恨意轉嫁到其兩位兒子身上,特別是卡爾德。
這個不搭調的惡棍家族中,為首的正是自冠為北境守護者的傢伙──黑面多爾本人。他舒舒服服坐在斯卡林之椅上,一條腿壓在身下,另一隻腳輕敲地板。他那劃滿深皺紋與深刀疤的臉上掛著某種像笑的表情,眼睛卻瞇著,狡詐如剛剛發現鴿子的飢餓公貓。多爾穿著上好衣裳,肩上掛著卡爾德父親以前用過的閃爍金鍊,只是多爾遮掩不了自己的本色,也不打算這樣。他從腳到耳尖都是個殺手;或者該說只有一隻耳。他的左耳只剩一小塊軟骨。
黑面多爾似乎覺得自己的名號跟獰笑還不夠有威脅性似的,身旁擺滿大批武器──一把長灰劍靠在斯卡林之椅的一側,另一邊有把斧頭,長年使用,缺痕累累,離多爾垂著的手指不遠。那是殺手的指頭:磨損、腫起、關節留疤,死者才曉得他這輩子搞了多少暗黑獵殺才能換來這種成果。
微光中,裂腳站在多爾肩膀旁邊,拇指插進有銀扣的佩劍腰帶。裂腳是他的副手,也就是他最親近的保鑣兼馬屁精王,像影子緊緊黏住主人。裂腳的兩名衛將躲在背後,盔甲、盾緣和出鞘的劍皆微微發光。其他衛將分散在牆邊和守著門口左右。這裡也有舊稻草跟老馬匹的氣味,但卻遠遠敵不過暴力一觸即發的惡臭,強烈如沼澤臭氣。
要是這樣都還不夠害卡爾德失禁,拉在他剪裁合身的褲子上,寒顫的身影依然籠罩他,多增添一分威脅的寒意。
「啊,這不就是勇敢的卡爾德王子麼?」多爾上下打量他,像隻公貓在檢查自己準備灑尿的樹叢。「歡迎回歸到好戰鬥裡,小子。你這次會他媽的聽別人的話了吧?」
卡爾德一鞠躬。「我是最服從的僕人。」他嘻嘻笑,好像這些話不會灼痛舌頭。「金人。鐵頭。」他尊敬地對兩人各點一下頭。「我父親總說,全北境沒有比你們更無畏的人了。」他父親老說,全北境沒人比他們兩個更蠢,不過卡爾德的謊言就像扔到井裡的錢,毫無用武之地。鐵頭跟金人沒反應,只是繼續瞪彼此。卡爾德希望有人能喜歡他──至少希望有人不會那麼厭惡他。「斯蓋爾呢?」
「你哥哥在西邊,」多爾說。「正在打仗。」
「你知道打仗是什麼吧,小子?」十路轉頭,越過棕牙缺口吐口水。
「噢……是有很多劍的那件事嗎?」卡爾德帶著希望環顧馬廄,可惜這裡沒躲著盟友,他最後只能盯著寒顫皺眉的廢臉,看起來比多爾的笑容還可怕。他每次看到那條疤,都覺得比記憶中更醜。「那長手呢?」
「你岳父在東邊一天路程左右的地方,」多爾說。「在徵人手。」
金人嗤之以鼻。「要是有哪個能拿劍的小鬼還沒被強徵入軍,我才覺得訝異呢。」
「嗯,他在收集漏網之魚嘛。我想我們需要動員所有人應付戰事。我們也需要你上場,卡爾德。」
「噢,您得拉住我才行!」卡爾德拍拍自己的劍柄。「我等不及了!」
「你之前把那他媽的玩意兒抽出來過沒有啊?」十路譏笑,伸長脖子又準備吐口口水。
「我抽出來用過一次──得把你女兒毛茸茸的下面刮乾淨,我才找得到。」
多爾噗哧大笑,金人咯咯笑,連鐵頭也隱約獰笑了。十路的口水噎在嘴裡,一串發亮的水珠流下下巴,不過卡爾德沒什麼在意。他最好贏得這些還沒恨死他的人的好感;他得用某種辦法,從這些死不讓步的混蛋東西裡拉攏一個到自己陣營。
「我沒想過我會這樣說,」多爾嘆氣,用手指抹眼淚。「不過我真想念你,卡爾德。」
「彼此。我寧願在馬廄跟人打屁,也不想在卡里昂親我太太。我們要做什麼?」
「你知道的。」多爾用食指跟拇指捏著劍柄頭,轉來轉去,劍柄附近的銀標記閃動。「打仗。這邊來個前哨戰、那邊來場突襲。我們砍倒幾位脫隊者,他們燒掉幾座村子。戰爭。你兄弟正在打閃電戰,想讓南方人出奇不意。你老哥真有用處啊,蠻有本事的。」
「真可惜,你老爹沒多生一個兒子,只有你這個娘們。」十路低吼。
「再說嘛,老頭,」卡爾德說。「我可以讓你整天被人當渾球看。」
十路火冒三丈,多爾卻揮手要他退讓。「比老二比夠了吧,我們還有仗要打。」
「我們打了幾場勝仗?」
一陣短暫、不愉快的停頓。「還沒開戰。」鐵頭哼聲說。
「克羅伊,」金人從馬廄後面嘲諷。「聯合王國軍隊的老大。」
「他們叫他元帥。」
「不管他們喊他什麼,他都是個謹慎的王八蛋。」
「像學步娃娃的該死孬種。」十路咆哮。
多爾聳肩。「小心謹慎才不算孬種。我若有他那種規模的人力,可不會這樣行事,不過……」他轉頭對卡爾德獰笑。「你父親以前常說:『戰爭裡只有獲勝才算數。其餘一切就讓蠢蛋去吹噓。』所以克羅伊想慢慢來,藉此磨光我們的耐心。我們北境人畢竟是出了名的沒耐心。他正把軍隊分成三塊。」
「他媽的三大塊。」鐵頭說。
金人難得同意。「每塊也許有一萬部隊,這還不包括挑夫跟拉車者。」
多爾俯身,像個祖父在教孩子釣魚。「西邊帶隊的是賈倫赫姆,很勇敢,但遲鈍又莽撞。中央是密德里克,三人裡面最強的,但有勇無謀,我聽說他很愛自己的馬。東邊是米德,不是軍人,對北境人恨之入骨,像豬痛恨屠夫,這樣或許會讓他顧不著大局。然後克羅伊自己也有些北境人,大多分散開來偵查,但當中有些不錯的戰士,還有些最優秀的人手。」
「狗人的部下。」卡爾德說。
「他媽的叛徒!」十路嘶吼,準備吐口水。
「叛徒?」多爾在斯卡林之椅上往前扭身,手抓著扶手,關節泛白。「你這長疹子的蠢王八,全北境只有狗人永遠堅守同一陣營!」十路抬頭,慢慢吞回他原打算吐的任何東西,靠回陰影中。多爾放鬆坐回去。「只是真可惜,他沒跟我們同一國罷了。」
「嗯,我們很快得出手了,」金人說。「米德或許不是士兵,但他在圍攻奧倫沙。那裡有不錯的城牆,但我不確定他們能撐多久──」
「米德昨天早上放棄圍城,」多爾說。「他在北上,狗人大部分的部下跟著他。」
「昨天?」金人皺眉。「你怎麼會知道──」
「我自有辦法。」
「我什麼都沒聽說。」
「所以發號施令的是我,負責聽的是你。」鐵頭看到對手出局一次,笑了。「米德重新往北,而且蠻趕的。我猜他要去跟密德里克會合。」
「為什麼?」卡爾德問。「幾個月來步調這麼緩慢穩定,他們卻突然決定火速行事?」
「也許他們厭倦了小心翼翼。或者有權指揮的人下了令。無論如何,他們要來了。」
「我們說不定有機會殺個他們猝不及防。」鐵頭雙眼閃爍,像個飢腸轆轆、看見大餐端上桌的人。
「假如他們想開戰,」多爾說。「我很不想錯過讓他們體驗的機會。我們有人待在英雄山嗎?」
「咽喉庫登跟他的小隊。」裂腳說。
「可靠的人。」卡爾德喃喃說。他真希望自己跟咽喉庫登待在英雄山,不是在這邊跟這群狗東西關在一起。也許在那裡沒權力可言,但至少能得到更多笑聲。
「我們剛好一兩個小時前收到傳話,」鐵頭說。「他在山上遇到一些狗人的斥候,放對方走了。」
多爾低頭注視地面一會兒,用一根指尖揉嘴唇。「寒顫?」
「什麼事,老大?」那嗓音輕聲細語,幾乎不比呼吸大聲。
「騎馬到英雄山,跟庫登說我要他守住那座山,以免哪個聯合王國的混帳又試著走那邊。也許他們會想從歐司朗渡河。」
「開戰的好地形。」十路說。
寒顫停頓一下,時間長得讓卡爾德發現,寒顫並不喜歡當信差。卡爾德稍稍暼他一眼,好提醒對方他們在卡里昂走廊裡的談話。讓任何種下的種子有機會萌芽。
「遵命,老大。」寒顫溜出門口。
金人發抖。「那傢伙真讓我擔心。」
多爾只笑得更開了。「那就是他的用處。鐵頭?」
「老大?」
「你會率軍走約爾斯路下去,擔任矛頭。」
「我們明晚就會到約爾斯。」
「要更快。」這使鐵頭深深皺眉,金人則獰笑。這兩人好像坐在天秤兩端,你動了一個就會動到另一個。「金人,你走布羅頓路加入長手,他一結束徵人就叫他上路。那老傢伙有時得找人催一下。」
「是,老大。」
「十路,把你的糧食掠奪兵叫回來,準備出發,你替我殿後。」
「了解。」
「你們都得逼手下強行軍,但記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希望我們能突襲南方人,不是他們奇襲我們。」多爾露出更多牙齒。「劍還沒磨利的,我想現在正是時候。」
「是。」三人齊聲回答,想讓自己的聲音比別人更殘暴嗜血。
「噢,恭敬不如從命。」卡爾德在最後面說,盡力嘻嘻笑。他也許不太善使劍,但北境極少有人比他更擅長這樣笑。可惜效果白費了;裂腳傾身對多爾耳語幾句。
北境守護者皺眉靠回椅背。「那就讓他進來!」
門被拉開,強風灌入,掃起馬廄地上的零散稻草。卡爾德瞇眼看外頭的暮色。那一定是消褪日光的錯覺,因為門口的人影似乎有頭頂的梁柱那麼高。接著那人走進來,然後挺直身。多讓人印象深刻的進場呀──男人緩緩踏入房間中央,室內鴉雀無聲,只有他的腳步壓得地板呻吟。但話說回來,長得跟懸崖一樣高大,這種進場就不難做到。你只消走進來和站著就行了。
「吾乃敲門陌者。」
卡爾德聽過這名字:敲門陌者自稱是百族酋長,宣稱喀里納河以東所有土地和人民都屬於他。卡爾德曾聽說他是個巨人,但不怎麼相信。北境多得是自大且自以為是的人,名號更是膨風無邊,你常常會發現人們實際上比名聲微不足道。所以敲門陌者確實有點令人驚訝。
敲門陌者就和一般人心目中「巨人」這詞的意義差不多,活脫是從英雄紀元走出來的人物,一腳踏進晚得多的不值一取年代。他的高大身影籠罩多爾跟偉大的戰爭酋長們,頭探入屋椽之間,留鬍鬚的崎嶇臉龐旁垂著頭髮,黑中雜灰。金人葛萊馬在一旁像俗豔的小矮人,裂腳與他的衛將則像玩具士兵。
「死者啊,」卡爾德無聲喃喃說。「塊頭真大。」
然而黑面多爾毫無敬畏之情,跟往常一樣輕鬆攤在斯卡林之椅上,一隻腳仍敲著稻草,殺手的手指依然垂著,臉上擺著如狼似虎的獰笑。「我還在想……你會不會來敲門呢。不過沒想到你會親自大老遠跑來。」
「聯盟就該當面談成,男人對男人,鋼鐵對鋼鐵,鮮血對鮮血。」卡爾德以為巨人會像兒童故事書裡那樣,每個字都用吼的,但他嗓音很柔。而且很慢,彷彿巨人在絞盡腦汁思考每個字。
「親身參與是吧,」多爾說。「我很贊同。那麼我們達成協議了?」
「是的。」敲門陌者伸出一隻大手,把拇指跟食指中間的虎口放進嘴裡咬下去,舉高,血從咬痕裡滲出來。
多爾讓手掌擦過劍刃,留下一條發亮紅光。然後他一眨眼就跳出斯卡林之椅,用手握住巨人的手,兩個男人站在那裡,血流下他們的前臂、開始滴下手肘。卡爾德對在場展現出的男子氣魄感到有點害怕,同時也極度不屑。
「好啦。」多爾放開巨人的手,慢慢坐回斯卡林之椅,在一邊扶手上留下血紅掌印。「我想你能把手下帶過喀里納河了。」
「我已經帶來了。」
金人和鐵頭交換眼神,不怎麼喜歡成批野蠻人橫渡喀里納河、甚至在他們家鄉亂跑的念頭。多爾瞇眼。「是嗎?」
「他們在河這邊能對付南方佬。」敲門陌者緩緩環顧馬廄,用黑眼盯每個人。「我則要戰鬥!」他吼出最後那個詞,在天花板餘音繚繞。巨人從頭到腳掀起一陣狂怒,捏緊拳頭、挺起胸膛,龐大無比的肩頭抬高,那一瞬間彷彿更巨大了。
卡爾德心想,跟這混帳交手的感覺不知是怎樣。巨人若動起來,你要怎麼阻止他?看看那一大團肉啊。哪種武器能砍倒他呢?他心想室內所有人都在想同一個問題吧,而且不怎麼愉快。
但黑面多爾除外。「很棒!這就是我需要你的地方。」
「我要打聯合王國人。」
「外面多得是。」
「我要出戰布利亞的嘯奔。」
「這我就不能允許了,他在我們這邊,而且腦筋怪怪的。不過我能幫你問他,看他想不想決鬥。」
「我要單挑九指血魔。」
卡爾德頸背的汗毛全豎起來。真奇怪,即使跟這群人在一起,這名號依然好嚇人,即使那人已經死九年了。多爾也笑不出來了。
「你錯過機會了。九指已經回歸塵土了。」
「我聽說他還活著,站在聯合王國那邊。」
「那麼你聽錯了。」
「我聽說他還活著,我想宰了他。」
「現在嗎?」
「我是環形世界最偉大的戰士。」敲門陌者不像金人葛萊馬那樣吹牛、說大話和發怒,也沒像鐵頭卡瑞恩那樣語帶威脅、捏緊拳頭咆哮。他只是在陳述事實。
多爾心不在焉抓抓殘耳留下的疤痕。「這裡是北境,多得是硬漢。這房間裡就有幾個,所以你的主張蠻大膽的嘛。」
敲門陌者解開毛皮大斗篷,扭肩脫掉,赤裸上半身站在那裡,像個準備摔角的人。在北境,疤痕幾乎跟刀劍一樣受歡迎,人人得弄到一兩條疤,才能自視為男子漢。不過敲門陌者身上的傷疤數量似乎更上一層;他的身體被割、戳、鑿出傷口,多到能讓十名冠軍鬥士引以為傲。
「我在耶威德對抗狗族,身中七箭。」他以木棍似的食指比著肋骨上一群紅點。「但我繼續奮戰,製造出一座他們死者堆成的山,併吞他們的土地,占有他們的女人跟小孩。」
多爾嘆息,彷彿常常在戰爭會議上看到半裸巨人,已經看厭似的。「也許你該考慮弄面盾牌了。」
「盾是給懦夫躲的。我的傷口能證明我的實力。」巨人用拇指比著一邊肩膀上、背後跟半隻左手上的星形痕跡,肉腫起來且斑駁如橡樹皮。「令人畏懼的女巫凡妮恩拿水火噴我,我渾身燃燒著把她扛到湖邊,將她溺死。」
多爾摳著指甲。「我想若是我,會試著先滅火吧。」
巨人聳肩,肩上的粉紅燒傷像塊犁過的地,出現皺褶起伏。「她一死火就滅了。」他指著胸膛黑毛中一塊變禿的不整齊粉紅傷痕,顯然還削掉一邊乳頭。「司密圖和威歐克兄弟挑戰我跟他們一起打。他們說,他們在娘胎一起長大,所以應該算一個人。」
多爾哼了聲。「你信這種話?」
「我不會找理由拒絕出戰。我用斧頭將司密圖剁成兩半,再徒手捏爆他兄弟的頭。」巨人慢慢闔上一隻巨手,捏到手指發白,手臂肌肉宛如在灌特大號香腸一樣蠕動。
「真髒。」多爾說。
「在我的家鄉,骯髒的死法讓人敬佩。」
「老實說,這裡也相去不遠。這樣吧,被我當敵人的人,你都可以用任何方式宰了他們。至於我當朋友的人……你想把他們搞到死狀悽慘之前,拜託先告訴我一聲。我不想讓你意外屠殺卡爾德王子。」
敲門陌者看了四周。「你就是卡爾德?」
他一陣尷尬,心想要不要否認。「我是。」
「波瑟德的次子?」
「正是。」
巨人緩緩點著龐大的腦袋,長髮擺動。「波瑟德是個偉人。」
「一個讓別人替他打仗的偉人。」十路吸吮腐爛的牙齒,又吐一次口水。「自己沒什麼戰鬥本事。」
巨人的嗓音突然又轉柔。「為什麼喀里納河這邊的人都如此嗜血?人生多得是戰鬥以外的事。」男人彎腰,用兩根手指撿起斗篷。「我會待在約定好的地點,黑面多爾。除非……有哪個小人想跟我較量摔角?」金人、鐵頭與十路不約而同地盯著馬廄最遠的角落。
不過卡爾德已經習慣被嚇到魂不附體,所以微笑迎上巨人的眼神。「我是很想,不過我已經發過誓,除非有女人在場才寬衣解帶。真的很可惜,因為我背上有一大塊傷疤,應該能讓大家開開眼界。」
「噢,我不能與你摔角,波瑟德之子。」巨人似乎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轉過身去。「你注定要肩負別的身分。」他將斗篷蓋到滿是傷痕的肩上,駝著背鑽過高聳門楣。衛將們將門關上,在巨人身後掃起一陣風。
「他似乎人不錯,」卡爾德愉快地說。「而且好心,沒讓我們看他老二上的疤。」
「他媽的野蠻人!」十路詛咒,難得罵得特別凶。
「哼,環形世界最偉大的戰士。」金人嘲弄,只是巨人在房間裡時他並不敢笑。
多爾沉思搓下巴。「死者在上啊,我不是天殺的外交官,可是只要有盟友,我就願意結交。那種體型的傢伙能擋很多箭。」十路與金人發出討好的咯咯笑,但卡爾德看出笑話背後的涵義──假如九指血魔仍活著,這樣體型的人也能阻止九指。「你們都曉得自己要做什麼吧?我們動手吧。」
鐵頭與金人出去時,殺氣騰騰地互瞪一眼。十路對卡爾德的腳吐口水,但卡爾德只報以獰笑,讓自己得到最後一次微笑叫陣的機會,看那個老蠢王八蹣跚踏入夜色。
多爾站起來,血仍從中指滴到地上,望著門關上,然後嘆口氣。「世仇啊世仇,沒完沒了的血腥仇恨。為什麼就沒人能繼續好好過人生,卡爾德?」
「我父親曾說:『給三個北境人指同一個方向,他們會在你命令他們衝鋒前先自相殘殺。』」
「哈!不管波瑟德還能算什麼人,他都是個聰明混帳東西。只是他一開啟戰端就停不下來了。」多爾皺眉看染血的手掌,扭動手指。「一旦人的手沾血,想再弄乾淨就難了。狗人跟我說的。我這輩子手上都是鮮血。」裂腳將某物扔進空中,害卡爾德發抖,不過那只是一塊布。多爾一把在黑暗中抓住,開始纏在割傷的手上。「我想現在要洗手不幹也有點晚了,是吧?」
「只能繼續泡進更多血。」裂腳說。
「我想也是。」多爾晃進一座空畜欄,仰頭抬眼看天花板,面露畏縮。一會兒後,卡爾德聽見尿灑在稻草上的聲音。「來……吧。」
假如這動作是要讓他感覺自己更渺小,那也成功了。卡爾德早就預期他們會宰了自己,現在看來他們似乎懶得如此,這有點傷卡爾德的自尊。「你有沒有命令要給我?」他怒罵。
多爾轉頭看。「為什麼?你要不是會搞砸,就是視而不見。」
也許沒錯。「那幹嘛叫我來?」
「根據你兄長的說法,你有全北境最聰明的頭腦。我已經聽厭了他跟我說,他有你才願意參戰。」
「我還以為斯蓋爾在烏斯崔附近。」
「離這裡兩天路程,我一得知聯合王國在調動,就派人叫他跟我們會合了。」
「那麼我跟去沒什麼用處吧。」
「我可不會這麼說……」水聲停了。「啊,好了!」聲音繼續。
卡爾德咬牙。「也許我該去找長手,看他招兵買馬。」或者說服他幫卡爾德活過這個月,這樣更好。
「你是自由人,不是嗎?」他們倆都心知肚明,這問題的答案是什麼。卡爾德跟被拔毛、裝進鍋裡的鴿子一樣自由。「事情就跟你父親那年代一樣,人人都能做其所好。你說對不對,裂腳?」
「沒錯,老大。」
「只要他們做的正是我他媽的要他們做的事就好。」多爾的衛將都咯咯發笑,好像從沒聽過比這更聰明的笑話。「跟長手轉達我的致意。」
「我會。」卡爾德轉身往門走。
「還有,卡爾德!」多爾正在抖掉最後幾滴尿液。「你不會再給我多惹麻煩了,對吧?」
「麻煩?我可不知道怎麼惹麻煩呀,老大。」
「因為有這些南方人得打……還有像布利亞的嘯奔,跟這位喀里納河外的敲門陌者之類的他媽的未知怪胎……自己的人又相互踐踏……我手上頭痛的東西已經夠多了。如果有人私下玩把戲,我會受不了。要是有人選在這種時候扯我後腿啊,我警告你,事情會變得他媽的不好看!」他吼出最後幾個字,眼睛突然在臉上凸出來,脖子爆青筋,毫無預警大發雷霆,讓室內所有人嚇得發抖。然後多爾又鎮靜得像小貓咪。「聽懂沒?」
卡爾德吞口水,試著別讓依然發癢的皮膚露出恐懼跡象。「我想我懂。」
「好孩子。」多爾扭臀,綁好褲帶,然後像狐狸看見雞舍門戶洞開一樣,對著四處獰笑。「我很不想傷害妳妻子噢,她是個可人的小東西。當然,沒你這麼好看就是。」
卡爾德露出另一個嘻嘻笑,掩飾內心狂怒。「還有誰會比我好看?」
他大步穿過露齒笑的衛將們,踏入夜晚,整段路上都在想著要殺了黑面多爾,把他父親被竊取的一切搶回來。
馬廄門碰一聲關上,彷彿劊子手的斧頭落下,卡爾德得拚命使出他那名聞遐邇的自大,以免嚇到跳起來。戰爭會議從來就不是他最喜歡的集會,尤其這會議還塞滿了敵人。多爾的五位戰爭酋長中,有三人在場;而且出於卡爾德每況愈下的運氣,與會者是最討厭他的三個人。
金人葛萊馬從頭到腳都像個活脫脫的英雄,巨大的關節、結實的肌肉,英俊有力的下巴;他的一頭長髮、如刺蝟豎起的鬍鬚,以及眼睫毛全是淡金色。他掛在身上的金子比大喜之日的公主還多──粗頸子上是金項圈,粗手腕上有金手鐲,粗手指上滿手金戒指。他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層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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