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土到他方,從浮光掠影的淺碟報導到深刻細描的重層報導, 雯慧展示了2 1世紀台灣新一代報導文學家不遠千里、不辭勞苦、不畏風霜的開闊、沉穩和堅毅的報導者精神, 同時也開啟了報導文學從台灣走向世界的新格局。從這個面向看,本書可說是台灣報導文學的新起點。——向陽(詩人‧作家‧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教授)
達蘭薩拉作為流亡圖博人民的「首都」、達賴喇嘛的「新故鄉」, 五十幾年來隨著藏傳佛教的廣傳及達賴喇嘛的聲名遠播, 對外界的吸引力有增無減。
雯慧以她的細膩、敏感的心, 感性、溫暖的筆, 寫出個個鮮活的人物。他們生於不同的地方,但,此際此刻交會在達蘭薩拉,譜出不同的生命之歌。不同的生命旋律卻繫著同一個命運─ ─ 沒有國家之人, 未來茫茫如謎。以此獻給看似有國有家的台灣人,願此書能開啟一扇窗,思索我自己的旅途之謎。——周美里(台灣圖博之友會會長)
幾年來我和許多流亡藏人朋友相識,再一一道別;有些人去了其他國家,有些人回到了家鄉。在他們和我分享的生命旅程中,除了對自由的渴望,更多時候其實是對幸福想像的困惑;以為逃離牢籠就可以幸福快樂,但是往往過去記憶裡的種種微小甜美,更甚眼前真實的一切。
這個世界難以定義,於是我們經常聚在一起,喝酒唱歌。
期待有一天,我們都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尹雯慧
作者簡介:
尹雯慧,文字工作者,曾參與多齣舞台劇演出,目前為自由撰稿人。作品曾獲得桃園文藝創作獎、葉紅女性詩獎、馬祖文學獎、新北文學獎、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玉山文學獎等,並曾入選客委會「築夢計畫」、國藝會「創作補助計畫」、雲門舞集「流浪者計畫」、文化部「台灣詩人流浪計畫」、文化部「藝術新秀首次創作發表補助」以及都蘭部落「好的駐‧跨界創作交流計畫」駐村藝術家。詩作入選《2015台灣詩選》。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推薦序一】深刻細繪的圖博掌紋 ⊙向陽(詩人‧作家)
尹雯慧是我的學生,是我剛進入大學教書時,開授「報導文學」課程的優秀學生,那是一九九七年的事了,距今將近二十年。當時,我已離開報界,在政治大學攻讀新聞博士的第三年,任教於靜宜大學中文系的第二年,開了「報導文學」這門課程,以一學年的時間,教導學生認識報導文學,並實際進行採訪與報導寫作,當時的雯慧就是班上的學生,她相當聰慧,文筆也佳,在課堂上認真學習,每週提交的報告也頗為深刻;唯一的遺憾是,這一班學生在一整個年的研習後,出版他們的報導文學作品集《第一代毛毛蟲》,有的學生遠赴蘭嶼、台南、鹽水、屏東、高雄桃源、桃園上巴陵採訪;有的學生就近在中部地區探訪高美濕地、台中港、台中啟明學校;有的學生則以人物為報導對象。一篇篇寫作成果,雖然仍然青澀,但已展現了他們對土地、社會、族群和人間的熱誠、探訪、觀察和實踐。
在全班同學的作品合集中,並沒有看到雯慧的作品,到底甚麼原因,我已不復記得;將近二十年後的今天,她交到我手上的,竟是這一本十萬字左右的報導文學集,以她自二〇一一年迄今長期往返並駐點的北印流亡圖博人聚集地達蘭薩拉(Dharmsāla)為主軸,以當地的圖博族人為近身採訪與觀察的對象,她寫出了七篇深刻而又動人的報導文學作品,記述七位圖博人物的生命史。二十年是一段漫長的時間,用二十年的時間孜孜矻矻,琢磨於報導文學的踏查與書寫,這是何等敬謹的寫作態度。就一個老師的立場來說,這是一份遲交十九年的「作業」;就一個報導文學的提倡者和研究者來說,這卻是一份獻給進展中的台灣報導文學史的「禮物」。
台灣的報導文學,自一九三七年由楊逵倡議並實作至今,已近八十年。這八十年來,報導文學作家為台灣這塊土地寫出了不少深刻動人的作品,但多半圍繞在台灣這塊土地及其議題之上,鮮少踏出台灣,就全球性的題材和議題進行「蹲點」的深入採訪與報導,雯慧以五年時間,深入達蘭薩拉,與圖博人一起生活,進行類似文化人類學家的民族誌採訪,寫出的這本報導文學集,開闊了台灣報導文學的舊視界,拓延了台灣報導文學的新場域,在報導文學史上具有相當重大的意義。從本土到他方,從浮光掠影的淺碟報導到深刻細描的重層報導,雯慧展示了二十一世紀台灣新一代報導文學家不遠千里、不辭勞苦、不畏風霜的開闊、沉穩和堅毅的報導者精神,同時也開啟了報導文學從台灣走向世界的新格局。從這個面向看,本書可說是台灣報導文學的新起點。
反映在內容上, 這本書聚焦於「流亡藏人」( 這四個字是通行說法, 但「通行」往往也彰顯某種文化霸權的難以搖撼) 的集體記憶和族群命運之上。雯慧這五年的蹲點和往返跋涉,以及她對圖博宗教、文化與政治的深入體會,都使得本書報導的篇章閃現著非資深
採訪者而不可得的光芒:體會、理解與智慧。她融入圖博民族之中,體會他們共同面對的被壓迫者的處境,理解「西藏問題」( 又一個霸權概念) 的複雜與弔詭;而同時做為報導者,她又能拔身而出,一如她在本書〈一條回家的路〉中所言:「我一直都在調整自己跟受訪者之間的距離;距離太近容易失焦,看不清楚;距離太遠又顯得疏離,無法貼近問題的核心。」她謹守報導者內心的分寸,通過對圖博歷史、政治和宗教的全面認知,進行報導,既寫出了一個鮮為台灣人所知的圖博民族的集體記憶,也讓我們看到其中昭昭可見的圖博宗教文化的心靈世界。
她能出能入,在本書中,她細緻地通過受訪者的「生命掌紋」,勾繪出圖博民族的前世與今生。從《謎途》受訪者各自的經歷、奮鬥、血淚與沉思,本書七位人物的生命故事都相當精彩:現任SFT-India(Student for a Free Tibet)主席的青年領袖多吉,在上密院圖書館工作詩人札西,曾任九十三前政治犯運動組織秘書長、現任圖博流亡政府議員的作家崗拉姆,曾為拉薩哲蚌寺僧侶、目前擔任圖博兒童村學校(Tibet Children’s Village School)宗教課老師的阿旺徳勒,遭中國當局通緝、目前獲澳洲政府難民保護政策安置,搬至雪梨的洛桑土登,出生於尼泊爾的第二代傳統民謠歌手、在台灣出過五張音樂作品,並曾入圍金曲獎最佳傳統演唱者的葛莎雀吉,以及曾參與一九八九年拉薩抗暴活動而被捕入獄,其後逃離中國,擔任過九十三前政治犯組織常委,目前定居澳洲墨爾本的邊巴次仁。七位圖博人士的故事,在雯慧筆下交織出的生命掌紋,縱橫其中的,是血也是淚,有泣也有歌。
分開來看,這七位的故事,具現了當前圖博人各自不同的達蘭薩拉生活地圖;整體來看,就不只是個別的記憶,而是匯聚了每位人物不同的遭遇、不同的人生,以及不同的背景,凝合而成的「圖博掌紋」。這使得本書跳脫常見的「漢人框架」,也讓本書有別於一般的旅行書寫,而能從舉凡宗教、政治、社運、教育、媒體的多方觀察,以及圖博傳統藝術、音樂與文學的內在省思,寫出今日圖博流亡社群的真實臉顏和心境。要了解流亡圖博及其生命圖式,本書無疑是一本不可或缺的佳構。
我很高興二十年前教授的「報導文學」課程,能開出如此燦然亮麗的果實。不過,我只是一個引路者,啟發者,雯慧這二十年的沉潛、近五年的實際踏履,以及她流暢而引人入勝的文字,才是本書成果豐碩的唯一原因。這本書的寫作計畫,於二〇一三年獲得國藝會創作補助;二〇一五年完成後,又獲得文化部藝術新秀創作出版補助;其中的〈一條回家的路〉更榮獲二〇一五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報導文學二獎──這就足以充分說明雯慧的寫作實力,和本書從計畫、書寫到出版過程的頻受矚目。
這是一條新的報導文學路徑的展開,台灣的命運和圖博有類似也有不盡相同之處,但追求自由、民主和人權的決心和意願則是一致的。做為雯慧的第一本報導文學集,《謎途》不僅止於刻繪流亡圖博集體記憶,還提供給台灣社會一個值得省思、借鑑與攻錯的他山之石,因而得以彰顯台灣新一代報導文學家的寬闊視野和細緻洞見。願雯慧繼續在報導文學這條孤獨但富涵意義的道路上前行,為她心繫的圖博,也為她腳踏的台灣!
【推薦序二】獻給沒有國家的人 ⊙周美里(台灣圖博之友會會長)
認識雯慧很久很久了,好似從圖友會(台灣圖博之友會)開始舉辦「拜訪達賴喇嘛的新故鄉──達蘭薩拉之旅」後,雯慧就一直是這個團的靈魂人物。從參訪行程的安排、達蘭薩拉當地的所有聯繫工作、住宿、交通,甚至親自領隊擔任「導覽」,都是她一手搞定。從一年舉辦一次,到一年兩次,以至投入極大心力,不惜成本,耗費一二個月紮實的讀書計畫,用最低的價錢、最豐富的課程,舉辦了幾次暑期學生營隊。從構想到規畫、實踐,總是少不了雯慧的身影。
達蘭薩拉之旅為圖友會帶來豐碩的成果,不僅召喚了許多台灣的熱血人士,因親身對圖博議題及流亡生活的體驗,而投入關心圖博人權的運動。幾次的學生營隊更為台灣圖博運動注入源源不斷的新血。這幾年見到雯慧,她總是在旅行中,達蘭薩拉、圖博社區,也永遠都在她好像永無終止的旅程中。令人振奮的是,去年是才華洋溢的雯慧大發光彩的一年,以本書中的一文得到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於是,這本書誕生了,為達蘭薩拉之旅寫下最美好的見證。
達蘭薩拉作為流亡圖博人民的「首都」、達賴喇嘛的「新故鄉」,五十幾年來隨著藏傳佛教的廣傳及達賴喇嘛的聲名遠播,對外界的吸引力有增無減。看來充滿苦難的流亡,在個別的生命中都是難以言喻的。流離失所的艱辛,在流亡半世紀後似如風中殘蠋般欲振乏力,隨著第一代流亡者逐漸凋零,難民的面貌也在轉變中。
雯慧以她的細膩、敏感的心,感性、溫暖的筆,寫出個個鮮活的人物。他們生於不同的地方,但,此際此刻交會在達蘭薩拉,譜出不同的生命之歌。不同的生命旋律卻繫著同一個命運──沒有國家之人,未來茫茫如謎。以此獻給看似有國有家的台灣人,願此書能開啟一扇窗,思索我自己的旅途之謎。
名人推薦:【推薦序一】深刻細繪的圖博掌紋 ⊙向陽(詩人‧作家)
尹雯慧是我的學生,是我剛進入大學教書時,開授「報導文學」課程的優秀學生,那是一九九七年的事了,距今將近二十年。當時,我已離開報界,在政治大學攻讀新聞博士的第三年,任教於靜宜大學中文系的第二年,開了「報導文學」這門課程,以一學年的時間,教導學生認識報導文學,並實際進行採訪與報導寫作,當時的雯慧就是班上的學生,她相當聰慧,文筆也佳,在課堂上認真學習,每週提交的報告也頗為深刻;唯一的遺憾是,這一班學生在一整個年的研習後,出版他們的報導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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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回家的路——洛桑土登
白日裡總是人聲鼎沸的台北街頭,在天尚未大亮的清晨,幸運地保有微醺般的安靜寧好。平日裡我極少在這個時段出沒在地面上的世界,除非是將要遠行。蝸居在這個城市的幾年間,我已習於隱身在黑夜的帷幕後,無論是觀看或呼吸。有時是工作需要,有時是滿足自己的旅行癮,但經常是在踏上前往遠方某處的旅程時,我才會背上行囊,在光亮中大步地走出島嶼的城牆。來來回回這麼多次,有時幾個月,有時一年半載,不管時間長短,我知道最後都會回到這塊土地。然而,對多數我曾造訪的城市與當地人民而言,「回」到一個地方,往往是歷盡千辛萬苦而不可得的想望。
一切的起點
二〇一三年冬天,我因為自己的創作計畫書寫的採訪需要而前往北印度的上達蘭薩拉(upper Dharamsala,亦稱麥克羅甘吉,Mcleod Ganj),預計要在這座雲霧繚繞的山城,駐點生活四個月。雖然在此之前,我已經參與兩地的文化交流工作而來回往返,前後超過三年,不過以往工作所需每次停留的時間並不會太長,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也不過兩個月。
達蘭薩拉自從成為第十四世達賴喇嘛駐錫的所在地之後而聲名大噪,也是十幾萬流亡藏人此刻生活的行政中心。我從台灣出發前,已經擬好了準備拜訪的名單,其中幾個朋友都是我第一次到這裡就認識,算是關係比較親近的;而這所謂的緊密,大抵來說大概分成「在路上遇到打招呼」,「走在路上遇到打招呼然後一起喝茶閒聊」,「打完招呼喝完茶還會到家裡吃個便飯繼續聊天」 ……這幾種程度的差別。洛桑土登算是最後一種,也稱得上「熟」,至少當時我是這樣想的。
不過,我並沒有一抵達達蘭薩拉就登門拜訪,而是莫名其妙地延宕計畫日程。對於自己的遲遲沒有聯繫,一開始我只當作「例行性」的工作倦怠,想先舒緩幾日,給自己偷懶的藉口。
我們的相識緣起於二〇一〇年採訪他的朋友-澤旺頓珠, 從圖博(T i b e t 的直接音譯, 舊稱西藏)境內流亡到印度的故事。那時,洛桑土登協助這位同村老鄉,一起逃亡到這座位在佛陀誕生國度北方的難民城,剛好也將滿三年。在那段躲藏流亡的日子裡, 他們猶如連體嬰一般行動,因為他的老鄉在赤色強權統治下的失落的故土,無心路過並目擊一樁慘無人道的殺戮行動, 因而被身穿軍服, 幾乎看不見真理眼睛的爪牙們,視為「叛亂」同夥而狙擊受傷。一條左手臂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就這麼廢了,從此不再身為「正常人」;雖然,澤旺頓珠還沒受傷前,跟洛桑土登早已不覺得他們是生活在一個「正常」的地方。洛桑土登擔負起扮演他的左手的角色, 並在他決定遠離高原,亡命天涯時,也不離不棄。
「連最起碼的自由和尊嚴都沒有, 我們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那次的採訪,本來默默坐在旁邊,一句話都沒說的洛桑土登在最後,忍不住用生澀的中文補充了這句,他覺得不能被忽視重點。那時他的臉,除了高原民族特有的,因為強烈紫外線照射而產生的「高原紅」臉頰,更因為想要努力表達甚麼而激動不已的青筋暴露,爬滿整張臉;我因而對他產生深刻的印象。「沉默吶喊的紅臉男人」,我在當時的筆記裡這樣寫著。
在這個甚麼都日新月異的時代中,匍匐在喜馬拉雅巍峨山腳下的達蘭薩拉,過於擁擠的高密度建築儘管依山而建且籠罩在觀世音菩薩的慈愛目光裡,然而對佛的信仰在面對現實世界浮華的幻化莫測如巫魅般召喚時,彷彿也變得有些輕飄飄地,隱隱然蘊藏著抵擋不住大改變的躁動以及喧嘩。整座山城瀰漫一種手足無措卻躍躍欲試的興奮,摻雜著沒有身分但又必須抱持希望的扭曲感,使得生活在這裡的流離顛沛的人們,除了有像海洋一般深不可測的過去與現在,所謂的「未來」,也逐漸開始被某種類似海市蜃樓的顏料給塗滿了。人生中,沒有甚麼是確定的,有時好像連要不要繼續呼吸,都會不經意地猶豫遲疑片刻。
於是,在像鬼魅一般潛伏的日子裡,我經常想著哪天在路上會跟洛桑土登狹路相逢,而我要怎麼解釋自己彷彿刻意的失聯。然而,那一天來的如此平凡,如此漫不經心,簡直就像雨季時的洪流;這一刻你還想著該做好防潮準備,下一刻你已經全身濕透,猝不及防。
遇見一位名叫「桑呷」,很老很老的藏族奶奶
那天,我從下達蘭薩拉正步行要回到上達蘭薩拉,經過在地唯一一間藏人經營的西式醫院前,被洛桑土登叫住;他當時正在協助康巴同鄉的一對老夫婦,Popo(藏語,意指爺爺)病危要轉院,Momo(藏語,意指奶奶)扛著大包小包準備回家。他看見我低著頭,像一隻暮歸老牛般爬行在蜿蜒山徑,顧不得左手攙扶著Momo,右手拎著幾個脹鼓鼓的大塑膠袋, 隔著馬路扯著喉嚨, 用獨有的藏文腔調大喊我的中文名字。我抬頭一見是他, 雖然汗如雨下的澆灌讓視線產生不得已的模糊, 不過他的紅臉頰在氤氳日光襯托下, 宛如狙擊手武器上瞄準鏡的紅點, 很難讓人忽視。當下我竟然有種「啊, 被找到了」的如釋重負的感覺, 似乎忘記了自己初來時想要耍自閉,暫不與人來往的念頭,其實就是因他而起。
我們七手八腳地幫Momo把東西放進計程車,讓年邁嬌小的她坐在前座, 我和洛桑土登鑽進後座, 身邊塞滿了臉盆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右前方的印度司機自我介紹說他是洛桑土登的教練,我們坐的就是他用來上課的教練車, 洛桑土登是他教過的藏人學生中, 非常有開車天分的一位天才駕駛。我轉頭看他, 他的臉上堆滿掩不住的得意神情, 還接著補充:「上個月我們同學一起去考駕照, 我是唯一通過的, 再過一陣子我就有駕照了。」說完咧嘴笑了出來。我問他為什麼在醫院, 他才想到用破爛的中文, 支支吾吾順便比手畫腳地跟我說明情況。
他跟Momo是同鄉, 幾年前來到達蘭薩拉時因緣際會認識這對老夫婦,「她認識我在家鄉的奶奶耶,她來印度好久好久了」,洛桑土登瞇起他的兩隻大眼說著,眼周被擠出來的幾道深不見底的魚尾紋,在背光的臉龐上盤根錯節,宛如這段話所涵蓋的悠遠歷史的註腳,綿延在我們眼前的時空。
因為倆位老人家無親無故,加上Popo久病多年,他和幾位康巴年輕人有空就會來協助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他們很可憐啊,很窮又沒錢」,他一直重複這句話,可能是因為語言字彙有限,也有可能是情況太過沉重,使得他不得不一而再地強調;我沒有糾正他描述故事時,使用的語法矛盾之處,而只是靜靜聆聽。
看起來年事已高的計程車一路在偏狹的山徑上奔馳,只要不分心去注意腳下就是陡峭的山谷這件事的話,駕駛行雲流水的好技術會讓人誤以為自己是飛翔在天空的自由之鳥。舉目所及盡是綠野平疇,幾個小村莊間或點綴其中,更遠處疊嶂山巒,幾許炊煙裊裊 ……,讓人很容易就忘了置身何處,連窗外震耳欲聾的喇叭聲,也在不知不覺中從耳邊淡出。
沿途Momo神情輕鬆的跟印度司機聊天,幾度豎耳偷聽,才意外發現Momo印度語流利非常,印度司機對於她的語言能力感到十分驚喜,不時轉過頭向後座的我們表示他的讚嘆之意。我趁著洛桑土登七七八八地拼湊Momo的故事的同時,不停地從後座偷瞄和司機聊天的她的表情。雖然聽不懂他們的講話內容,但從司機幾度被Momo逗到笑得前仰後合,時不時拍打方向盤的行徑看來,不難理解流亡多年之後,Momo已然在印度找到適應的生存之道。然而,人生總不是這麼簡單的幾個畫面就足以道盡。
已經高齡八十八歲(或更老)的Momo,早在一九五九年時就已經跟隨著移民潮遷徙到印度。她的家人在文化大革命吞噬中國前,因為抵抗解放軍而成為階級鬥爭的對象,經常無預期的嚴刑拷打讓她決定出逃,並選擇與同樣花樣年華的兩個女孩結伴而行,但最後卻只有她成功地抵達了這片土地;同伴在途中被緊追在後的解放軍射殺身亡,在她眼前香消玉殞。
來到印度之後,她遇見也是同鄉的Popo,結為連理,靠著販賣手工毛衣維生,從此兩人相依為命超過半個世紀。因為膝下無子,她獨力照顧晚年臥病在床的Popo長達七年,感情更顯濃郁。因此,即使語言不通,我都可以從她緊緊鎖住的眉間,清楚地感受那種惶然的焦慮。她的前額盤踞著因磕長頭而磨擦出的硬繭,她的背脊因長年勞動與營養不良而彎曲如新月,她的臉龐清楚地鐫刻著一道道時光的河流;她的身上有數不盡的那個年代,藏人們流離顛沛的群體苦難記憶。
一條回家的路——洛桑土登
白日裡總是人聲鼎沸的台北街頭,在天尚未大亮的清晨,幸運地保有微醺般的安靜寧好。平日裡我極少在這個時段出沒在地面上的世界,除非是將要遠行。蝸居在這個城市的幾年間,我已習於隱身在黑夜的帷幕後,無論是觀看或呼吸。有時是工作需要,有時是滿足自己的旅行癮,但經常是在踏上前往遠方某處的旅程時,我才會背上行囊,在光亮中大步地走出島嶼的城牆。來來回回這麼多次,有時幾個月,有時一年半載,不管時間長短,我知道最後都會回到這塊土地。然而,對多數我曾造訪的城市與當地人民而言,「回」到一個地方...
目錄
【推薦序一】深刻細繪的圖博掌紋 ⊙向陽(詩人‧作家)
【推薦序二】獻給沒有國家的人 ⊙周美里(台灣圖博之友會會長)
一條回家的路——洛桑土登
星期六的生日——邊巴次仁
文藝美少女——崗拉姆
為自己歌唱——葛莎雀吉
山的那一邊——多吉次丹
荊棘裡的鮮花——阿旺德勒
未完待續——札西
【推薦序一】深刻細繪的圖博掌紋 ⊙向陽(詩人‧作家)
【推薦序二】獻給沒有國家的人 ⊙周美里(台灣圖博之友會會長)
一條回家的路——洛桑土登
星期六的生日——邊巴次仁
文藝美少女——崗拉姆
為自己歌唱——葛莎雀吉
山的那一邊——多吉次丹
荊棘裡的鮮花——阿旺德勒
未完待續——札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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