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中國作家協會網路小說年度排行NO.1
歷史小說中的金庸 酒徒
靜,整個房間內,忽然變得死一般的寧靜。只有偶爾響起的嘆氣聲,還在頑固地證明,此處依舊存在著生命。
大宋三部曲首部曲
亂世宏圖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韋莊《思帝鄉》
寮國大將韓匡美領軍欲討還子姪耶律赤犬與韓德馨所受的屈辱,卻在兩軍會合之時已陷入鄭子明所設置的時疫之局,難以自拔。而韓匡美不愧為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驚覺中伏之後立即分兵斷後,派其弟韓匡獻率兩千精騎假意攻城牽制鄭子明,另一方面大軍火速拔營取道逃往定州。
朝堂之上,南唐、荊楚聯手北犯,小皇帝劉承佑聞訊欲披甲御駕親征。眾位顧命大臣以府庫空虛、將士疲敝為由合力勸阻,劉承佑假意順從,但回宮之後心中仍是憤恨難平,暗地裡與郭允明密謀殺著。郭威街上遇刺,對朝政心生倦意,自請出守鄴都,照例史弘肇坐鎮,郭威出征彼此互為犄角,但此次送別竟是……。
作者簡介:
酒徒
2016年獲得中國作家協會網路文學完本作品、未完作品雙料冠軍。
內蒙古赤峰人,男,1974年生,東南大學動力工程系畢業,現旅居墨爾本。其作品擅長運用真實史事,從小處下筆,著眼處往往是前人未曾觸及的視野,以小人物的故事做為開端,結合傳統俠義、愛情傳奇等諸多元素,建構出當時歷史環境的整體風貌,寫實刻畫場景,細膩透寫人物,在歷史小說中推陳出新,有歷史小說裡的金庸如此的讚譽。目前為中國歷史小說界的翹楚,也是中國作家協會首度納入的網路作家。曾擔任網路文學大學導師,走進大學校園演講,培育新一代的文學作家不遺餘力。
本作《亂世宏圖》以唐代詩人杜甫詩作《洗兵馬》中的最後一句「安得壯士挽天河,淨洗甲兵長不用。」作為全書主軸,開啟五代十國以來的亂世篇章。試圖引領讀者走進浩瀚的歷史朝代,體驗亂世的殘酷、動蕩,及熱血澎湃的征戰歷程。在環環相扣的劇情、細膩的人物描寫和強大的敘事能力下,娓娓道出亂世的人心、人性。看一個朝代的衰敗,如何催生波瀾壯闊的亂世,也同時造就了英雄、梟雄、奸雄的人間傳奇。
作者其它著作
亂世宏圖 卷一 訴衷情
亂世宏圖 卷二 永遇樂
亂世宏圖 卷三 點絳唇
亂世宏圖 卷四 兵車行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2016年中國作家協會網路小說未完作品年度排行NO.1
單月單一網站突破2300萬付費閱讀人次
影視版權各方劇組熱烈標售中
名人推薦:
書評
《亂世宏圖》是一部比較完滿的歷史小說。小說展示了五代亂世的歷史情境,以真實歷史為主線,篇幅宏闊。主角有情懷、有抱負,從一隅之地逐漸發展自己的勢力,建立庇護民眾、對抗強盜、軍閥與異族侵略者的根據地,逐鹿天下,終結亂世。故事奇情的發生被克制得很合理,關鍵情節設計考究精到,整體?事營造出一種?踏實地的「真實感」,呈現了酒徒獨特的史識,也體現了作者的寫作水平。
得獎紀錄:2016年中國作家協會網路小說未完作品年度排行N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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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版權各方劇組熱烈標售中名人推薦:書評
《亂世宏圖》是一部比較完滿的歷史小說。小說展示了五代亂世的歷史情境,以真實歷史為主線,篇幅宏闊。主角有情懷、有抱負,從一隅之地逐漸發展自己的勢力,建立庇護民眾、對抗強盜、軍閥與異族侵略者的根據地,逐鹿天下,終結亂世。故事奇情的發生被克制得很合理,關鍵情節設計考究精到,整體?事營造出一種?踏實地的「真實感」,呈現了酒徒獨特的史識,也體現了作者的寫作水平。
章節試閱
第一章 少年
本想殺一殺守軍銳氣,却不料折了自家威風。韓匡美心裡頭,就甭提有多鬱悶了。將剩餘的射鵰手盡數召回之後,立刻帶領麾下大軍匆匆撤離了戰場。趕往不遠處的陶家莊營地養精蓄銳。任冰牆上呼延琮等人如何撩撥、辱駡,也堅決不再上當。
陶家莊大營內,倒是歡天喜地。一萬五、六千援軍已經趕到,接下來的仗,無論怎麼算都沒可能再輸了。最不濟,也是個平手。大傢伙兒也能跟隨援軍一道撤離,不至於再像先前一樣被丟在莊子裡等死。
心中有了希望,做事自然就肯下力氣。沒等韓匡美領著大軍進門兒,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個,已經指揮起留守的一衆爪牙,替整個大軍準備好了飯菜。莊子裡的空閒屋子,也盡數打掃得乾乾淨淨,只要主將一點頭,指揮使以上將佐,就能直接入住。不用再陪著小兵們一道於莊子裡布滿了積雪和糞便的空地上紮營。
見自家兩個侄兒如此體貼,韓匡美當然沒有不領情的道理。溫言慰勉了幾句,便吩咐麾下衆將領各自去吃飯安歇。然而,那新投靠他的參軍韓倬却有些心急,分明已經走到了臨時中軍帳門口,却又忽然掉頭而回,三步並作兩步堵在了帥案前,朗聲提議道:「大帥,屬下觀那李家寨衆賊,氣焰頗爲囂張。今天僥倖又占了我軍的便宜,恐怕更是得意忘形。而據屬下所知,進李家寨的道路不止一條。山左處還有一個峽谷,地勢遠比山後的道路平坦。大帥與其來日再與賊人正面硬撼,不如今晚就派遣良將帶領一哨人馬偷偷繞到山左,穿過峽谷,打他鄭子明一個措手不及!」
「你是說山左的那個狐狸谷?」韓匡美聞聽,眉頭頓時一皺,低聲追問:「你既然早知道有這麼一條捷徑,爲何前次與馬延煦兩個不走?」
「這,大帥容稟!」韓倬被問得臉色微紅,拱著手解釋:「那座山谷裡頭布滿了陷阱,鄭子明曾經在該處多次打敗前來跟他相爭的地方豪傑。屬下,屬下上次帶的兵馬少,怕,怕走那條路折損過重,所以,所以才……」
「呯!」一句話沒說完,韓匡美已經重重拍起了桌子,「笑話!你跟馬延煦兩個怕折損兵馬過重,老夫手底下的弟兄就活該去填陷阱麼?我見你平素也是個斯文人才,怎麼心腸,心腸居然如此狠毒!」
「大,大帥。卑職,卑職不是這樣意思,不是這個意思!」韓倬頓時被駡得額頭上冷汗直冒,彎著腰,大聲自辯。然而燕京統軍事韓匡美却懶得再聽,將手背向著屋門口擺了擺,沉聲道:「退下去吧!好好想想該怎麼做別人的謀士。若不是看在咱們兩家乃爲世交的份上,就憑你今天這句話,老夫就可以讓你萬劫不復!」
「這,這……」韓倬的臉色變了又變,心中怒火萬丈。然而,他却終究沒勇氣跟主帥硬扛,躬身行了個禮,低聲道「晚輩受教。晚輩先行告退!」
「下去後多讀書,沒事兒就寫寫字,練練養氣功夫。年輕人,別那麼急著表現自己如何與衆不同!需要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韓匡美朝外擺了擺手,裝出一副長輩口吻,低聲教訓。
「晚輩一定牢記大人大帥吩咐!」參軍韓倬心中有苦說不出,又躬身行了個禮,倒退著離開了臨時中軍議事堂。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兄弟倆在一旁看得好生解恨,不待此人的腳步聲去遠,就圍攏到韓匡美的身邊,大聲說道:「叔父剛才好威風!」「叔父剛才,怎麼不把這小子推出去一刀給砍了?我們哥倆,差一點兒就被他給活活害死!」
「狗屁,殺了他,魯國公那邊如何交待?」韓匡美輕輕白了兩個晚輩一眼,低聲數落。「都多大人了,做事還只想著一時痛快?老夫先前派人給你們哥倆傳的話,難道都左耳朵聽,右耳朵就冒了出去嗎?」
「沒,沒,嗯咳,咳咳!」耶律赤犬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邊咳嗽,一邊大聲回應,「叔父的金玉良言,做侄兒的怎麼可能不牢牢記在心裡頭?就是,咳咳,咳咳,就是看到那小子在您面前耍小聰明,侄兒,侄兒就恨不得生劈了他!」
「那廝性子太陰險,叔父最好不要將他留在身邊。哪怕是施捨給他一個地方官做,也比在身邊藏著一條毒蛇强!」韓德馨的想法,和他的孿生哥哥耶律赤犬差不多。也對韓倬的重新出現,充滿了警惕。
「不能急於一時!否則,會讓兩家之間平白生出嫌隙!」韓匡美笑了笑,輕輕搖頭。「如今這種情況,我把他留在身邊,反倒更好。第一、可以親眼盯著他,提防他再給你們兄弟倆使絆子。第二、只要我不對他痛下殺手,哪怕經常給他些委屈受,魯國公聽了,也只能認爲我這是在磨礪小輩,無法說出任何多餘的話來。」
「那倒是!」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個聽了,連連點頭。「有叔父這尊大佛在,什麼妖魔鬼怪,都翻不起風浪來!」
「按住他,把他按在人堆裡頭,讓他一輩子無法出頭才好!」
「不可能,魯國公不會讓他的親孫子,永遠都無所建樹。頂多一年到兩年時間,就會將他設法調走,去別處建功立業!」聽兩個侄兒說得幼稚,韓匡美又笑了笑,低聲指點。「即便他在自家人眼裡,再不爭氣,也輪不到別人教訓。否則,魯國公一家,就會被外人看到可趁之機。這就好比你們哥倆,雖然這次丟了家族的臉,老夫依舊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被別人收拾!」
「侄兒不孝,勞叔父費心了!」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哥倆,頓時羞得面紅耳赤。齊齊躬身下去,賠禮謝罪。
「罷了,小鷹初飛,不經歷幾場風雨,怎麼可能長硬翅膀?」韓匡美却看得非常開,搖搖頭,大聲鼓勵,「只要你們倆人沒事兒,比啥都强。活著的人,才能吃一塹長一智。若是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謝,謝叔父!」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哥倆感動得熱淚盈眶,低下頭去,用手掩面。
家族,永遠站在每個人背後的家族。只要家族在,韓家子弟的榮華富貴就永遠在。哪怕是換了皇帝,哪怕是改了朝廷。所以,兄弟倆將來,也要把家族給與的恩德,十倍百倍的奉還。只有如此,韓氏家族才會永遠强大下去,永遠替子孫們遮風擋雨。哪怕,哪怕周圍屍橫遍野,血海滔滔!
「行了,別跟娘們似的!吃一次虧,就學一次本事就好!」見到兩個侄兒掩面而泣的模樣,韓匡美心裡也隱隱湧起一股溫情。說話的語氣更緩,臉上的笑容也愈發的慈祥。
亂世當中,韓氏家族已經背棄了自己的故國。所以,家族利益,就該擺在每個人心裡頭的首要位置。如此,數百年後,才會有子孫替祖先的行爲張目。如此,後世提起韓家來,才會先看到他們的輝煌,而不是成就輝煌所付出的代價,以及所採用的那些歪門邪道。
「嗯,嗯!」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兄弟抽了抽鼻涕,小聲答應。「侄兒,侄兒不是委屈,侄兒,侄兒這是見了叔父高興,高興!」
「二文錢買的茶壺,就剩下個嘴兒好!」韓匡美笑了笑,低聲打趣。隨即,又點了點頭,和顔悅色地安慰道:「你們兩個,也不用太妄自菲薄了。那鄭子明是個天生的猛將,爲叔我都在他手上吃了虧,你們兩個,輸給他一點兒都不冤。第一次倉促遇襲,能平安脫身。第二次又能主動留下替大軍斷後,雖然丟了些臉面,却贏了士卒之心。第一次單飛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比馬延煦和韓倬兩個,强出許多!」
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個,當然不能說自己是被別人逼著留下來替大軍斷後的。雖然他們都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也知道自家叔父明白這一點。於是乎,雙雙躬身施禮,大聲表白,「侄兒不敢忘記家中長輩們的教誨!侄兒在這兩天,還借助叔父的虎威,從那鄭子明手裡,强行索回了七百六十多名被俘的弟兄。他們都恨死了馬延煦,發誓今後要爲咱們韓家粉身碎骨!」
「嗯?有這麼多!」韓匡美先前從回去向他報信的家將嘴裡,已經聽說了兩個侄兒擅自做主用糧草輜重換取俘虜的舉動,却不知道具體數量。如今聽了耶律赤犬和韓德馨的親口彙報,頓時心中疑竇叢生,「那鄭子明爲何如此好說話?這多麼俘虜,說還就還了!俘虜都甄別過了嗎?小心裡頭藏著細作!」
「都甄別過了,沒有細作!都是能找到三個以上弟兄作保的,並且都能報出自己先前所在行伍的都頭名姓!」
「鄭子明估計是想給他自己留條退路,畢竟,畢竟他在漢國那邊,也不受待見。說不定哪天,哪天還要求到咱們頭上!」
兩個打了敗仗的傢伙,唯恐最得意的功勞也被自家叔父抹殺。想了想,爭先恐後地出言辯解。
「嗯,這樣,就更加蹊蹺了!據老夫觀察,那鄭子明,可不是個首鼠兩端的!」韓匡美無法相信自家侄兒所給出的說法,手捋鬍鬚,低聲沉吟。
然而,無論他怎麼搜腸刮肚,却看不出交換俘虜的事情裡頭到底藏著什麼陰險圖謀。七百來人不算多,剛剛被俘虜過的人,也很難再被主將放心地投入戰場。但七百多人回到幽州之後,却會傳誦韓家的仁義之名!
無論近處還是從長遠看,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小哥倆,都做了筆好買賣。雖然他們哥倆,花的是大遼國的軍資!
正百思不解地想著,却有一陣冷風從窗戶縫隙鑽了進來,直接浸入了他的骨髓。「阿嚏!阿嚏!啊,啊——阿嚏!」接連打了三個大噴嚏,韓匡美猛然站起身,晃晃腦袋,滿臉凝重:「此事蹊蹺,你們哥倆,今天不要休息了。立刻點齊了原本留守在這裡,和被那些你們交換回來的弟兄,退至山外五十里處擇地安營。爲叔不知道那鄭子明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乾脆把被俘過的人都拉到山外,給他來個釜底抽薪!」
「叔,叔父,如今,馬上可是天就要黑了!」耶律赤犬嘴巴張得老大,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提醒。
「弟兄們被俘時,受了些風寒。很多,很多人都正發著燒,如果逼著他們連夜行軍,恐怕,恐怕會,會雪上加霜!」韓德馨緊隨其兄之後,一邊用毛巾抹著鼻涕,一邊將自己所面臨的難處「如實」上禀。
眼下雖然已經開了春,但山區的天氣依舊冷得厲害。特別是太陽落下去之後,夜風立刻就變得如同小刀子一樣,扎在人身上,多厚的衣服都無法擋得住。
而還有一件他們哥倆不好意思啓齒的事實就是,弟兄們被俘時,遭了李家寨鄉勇的無耻洗劫。全身上下的鎧甲和厚衣服,都被鄉巴佬們當作戰利品給扣下了。從換回來的當天起,大部人便陸陸續續就發起了燒。雖然病情輕重有異,但從整體上而言,已經無法再做長距離行軍。除非,除非他們哥倆絲毫不介意衆人的死活。
「嗯——」韓匡美手捋鬍鬚,低聲沉吟。
韓家剛剛取代趙氏,成爲幽州的主人。如果想要富貴久長,首先要討遼國皇帝的歡心,其次,就是要獲得幽州漢人的全力支持。這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所以,他先前才對自家兩個侄兒挪用軍資換回俘虜的舉動大加贊賞。而如果把這夥花了大價錢贖回來的將士再生生凍死凍殘,就與韓家的長遠利益背道而馳了。作爲家族主事者之一,無論如何,他都不應該做如此糊塗之舉。
想到此節,韓匡美放下手臂,用指節輕輕敲打帥案:「篤篤,篤篤,篤篤……,也罷,那就讓大夥歇息一個晚上,明天日出之後就啓程下山。你們兩個,下去之後盡力安撫他們,就說,就說,老夫念在大夥已經辛苦多日的份上,才准許他們去山外休整。在此期間,每個人發給五百文錢壓驚。想買東西花掉,還是托人送回家中,隨他們自便!」
「謝叔父!」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哥倆大喜,趕緊再度躬身施禮。
「下去休息吧,你們兩個這幾天也辛苦了!記得找郎中開幾副湯藥喝了,好歹也是做將軍的人了,整天鼻涕抹個沒完,也不嫌寒磣!」韓匡美擺擺手,打發兄弟兩個離開。內心當中,却愈發地感覺到惶惶不安。
作爲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將,他已經憑藉直覺,感覺到有某種危險在向自己快速靠近。但這種危險到底是什麼?來自何方?他光憑著直覺却有無法判斷清楚。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處理軍務,享用美食,巡視營地,一直到後半夜,韓匡美才疲憊不堪第入睡。然而剛剛閉上眼睛好像沒多久,他便看見鄭子明手持鋼鞭,朝著自己劈頭改臉砸了過來!
貼身的親兵紛紛倒地,忠勇的將領再也被敵軍分隔包圍,無法回身相護。「小狗子,小德子!」赤手空拳的他被鄭子明逼到了懸崖邊上,不得不扯開嗓子,大聲向自家兩個侄兒求救。却看見,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合力抬起一塊巨石,朝自己當頭砸將過來。「啊——」
「啊——」韓匡美慘叫著坐起,額頭鬢角等處,冷汗滾滾。
「抓刺客!」當值的親兵們被嚇了一大跳,趕緊拔出鋼刀從外邊一湧而入。兩個貼身伺候他起居的家丁也趕緊拎著寶劍衝上,死死護在了床榻左右 。
然而,當看到韓匡美那蒼白的面孔和無神的眼睛,大夥才知道自家大帥是做了噩夢。刺客根本不存在,魔鬼,也只藏在人的心底。
「啊,阿——嚏!」韓匡美被親兵們帶進屋子裡來的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鼻涕眼淚淋漓而下。抓過枕邊的布巾子,他快速擦了一把。隨即用手指扶住昏沉沉的額頭,大聲問道:「外邊是幾更天了,有什麼異常動靜沒有?」
「回大帥,已經卯時兩刻了,整夜平安無事!」親兵都頭韓重威躬了下身子,低聲彙報。
「啊,我居然睡了這麼久!你怎麼不早點喊老夫起來!」韓匡美大吃一驚,一偏腿,披著衣服下了床。有陣酸軟無力的感覺,迅速傳遍了全身。他楞了楞,果斷用另外一隻手扶緊了床沿。「傳令下去,辰時點卯,全體將領到中軍議事。」
「遵命!」韓重威不疑有他,躬身施禮,隨即自己去床頭取了一支令箭,快步離開。
「你們也都下去吧,順便替老夫打一盆熱水來,以便老夫淨面更衣。」韓匡美又把額頭上的那隻手拿下來,淡定地揮了揮,打發親兵們和家丁離開。
必須堅持住,主將乃三軍之膽。如果這個節骨眼兒上,他露出絲毫不適,都會導致軍心大亂。那樣的話,甭說踏平李家寨,想帶著大夥平安撤出山外,都難比登天。
好在他平時言出必行,積威甚重,衆親兵和家丁才沒往別處想。也大聲答應著,紛紛轉身退下。韓匡美咬著牙堅持,咬著牙苦撑,於終於撑到屋門關閉。隨即,胳膊猛然一顫,「呯!」地一聲,重重地摔進了羊毛軟塌上。
「苦也!」用手反覆摩擦自己沉重的額頭,韓匡美心中慘叫不止。早不燒,晚不燒,居然在準備帶領大軍一舉拔出李家寨這個眼中釘的當口,自己搶先發起了燒。而那鄭子明,已經先後擊敗了耶律赤犬、馬延煦,威震定州。如果自己這個身經百戰的老將帶著十倍的兵馬也鎩羽而歸,從今往後,燕雲十六州的將士,誰還有臉再跟他爭雄於沙場?
「不行,不能退。必須想辦法堅持到底,堅持將李家寨蕩平。哪怕是老夫裹著棉被出征,也好過平白成就那石家小兒的威名!」思前想後,反覆權衡輕重,韓匡美再度强撑著坐起,自己動手穿衣打扮。
平素伺候他飲食起居的兩個心腹家丁打了熱水回來,聽見動靜,小跑著入內伺候。却被他揮手趕到了一旁,不准朝自己靠近。這樣做倒不是出於防備,而是他堅信,人在剛剛生病的時候,最好多活動活動手腳。否則,越是靜養,就越會四肢發軟,到最後徹底臥床難起。
只可惜,他的想法非常正確,採用的自救手段也合乎這個時代的醫理,然而,平素只需一根手指頭就能勾起來的衣物,此刻却都重得像鉛水澆鑄而成般,每一件都重逾千鈞。才換好了裡衣和窮褲,韓匡美就被累得眼前陣陣發黑。大腿、小腿和胳膊上的肌肉,好像都中了無名劇毒一般,同時顫抖不停。
「咯咯,咯咯,咯咯……」屋子裡分明生著火盆,火盆裡上好的精碳,也冒著滾滾紅光。韓匡美却打起了擺子,上下牙齒敲擊個不停。兩個心腹家丁被嚇得亡魂大冒,趕緊上前攙扶,這回,韓匡美不敢再一個人苦撑,任由二人扶住了自己身體,一邊朝床榻上躺,一邊喃喃地吩咐:「別,別告訴任何人。否則,老夫饒不了你們,去請,去請隨軍郎中來。悄悄地請,別讓任何人看見!」
「是!」家丁們答應著,將他扶在床上躺好,蓋上厚厚的被子,然後轉身去請郎中。還沒等走到屋門口,忽然聽見「咣當!」一聲,門被人從外邊撞開。親兵都頭韓重威,旋風般急沖而入。三步兩步衝到韓匡美的床榻前,看都沒仔細看,就扯開嗓子大聲彙報,「大帥,大帥,不好了。耶律赤犬,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個,都趴下了。跟他們一起留守此處的弟兄們,也,也有近半兒臥床不起。隨軍的室韋郎中懷疑是時疫爆發,請大帥速做處置!」
「時疫?」韓匡美「騰」地一下,猛地從床上坐起,眼前頓時一片漆黑,雙目如同瞎了般,什麼都看不見。
「你,你再說一遍,到底,到底怎麼了?怎麼會爆發時疫?」雙手摸索著,他扶住了一名家丁的肩膀。然後,不待自家的視覺恢復,就喘息著追問。
「是,是,是時邪,重,重傷風!」韓重威這才發現,自家主帥的悲慘模樣。嚇得打了個冷戰,强壓住心中焦灼,大聲禀告,「郎中說,是重傷風,但已經引發了時邪。必須立刻就分營,然後下發藥物,防患於未然。否則,必將蔓延全軍!」
「時邪?怎麼會爆發時邪!」韓匡美用手在自己額頭上拚命揉搓,好不容易才揉通了血脈,恢復了視覺。然而,他的頭依舊昏昏沉沉,效率不及平時的十分之一。「留守在營地的人,已經趴下了一大半兒。嘶,怎麼會這樣,早不來,晚不來……」
時邪也好,重傷風也罷,都不是要命的病。輕者五六天,重者半個月,即便不吃藥都能挺過去。但兩軍交戰之時,忽然有一方的營地內爆發了時邪。若是消息被對方得知……
「不行,來人,封鎖營門,嚴禁任何人出去樵采!」心臟猛地一抽,他果斷做出決定。當務之急第保守秘密,不讓敵軍知道,不給姓鄭的可趁之機。至於是留在陶家莊全軍閉門靜養,還是立刻撤出山外,倒可以從容……
「不——!」冥思苦想該如何應對之際,猛然間,韓匡美眼前閃過自家兩個侄兒抹著鼻涕跟自己表功的情景,嘴裡不由自主第發出一聲慘叫。「擂鼓,擂鼓聚將。甭管誰,甭管生病還是好著,只要還有一口氣,指揮使以上,全都到中軍議事。三鼓不至,軍法無情!」
這場時疫,並非禍從天降,而是有人蓄意爲之!
是鄭子明,陰險狠毒的鄭子明,先利用早春寒熱交替,疫病多發的特點,設法讓被俘的幽州將士染上了重傷風。然後,又利用了韓德馨哥倆兒急於將功補過的心態,把患了重傷風的將士和身體完好的將士一併送回了陶家莊!
而那耶律赤犬、韓德馨小哥倆,早就被姓鄭的給打成了驚弓之鳥。能從此人身上占到些許便宜,已經是喜出望外。怎麼可能想得到,這些許的便宜,竟是對方刻意讓自己所占,裡邊竟然隱藏著一份絕世殺招!
不光耶律赤犬和韓德馨二人想不到,換了自己,韓匡美也不認爲自己能夠看破此人的陰謀。築冰爲城,潑水澆山,連請人烤火吃肉,都暗藏重重殺機。諸多手段,無不匪夷所思。怪不得易、定、瀛三州的豪傑,誰都惹他不起。怪不得馬延煦和韓倬等小輩,會一敗塗地。
而連時疫都可以利用作爲克敵制勝手段,那個姓鄭的小子,豈能沒有其他後續殺招?如果自己不以最快時間拿出應對方略,再拖延兩天,自己就會成爲第二個馬延煦。屍山血海裡趟出來的半世英名,就要徹底付之流水!
不愧爲早已成名多年的「老」將,發覺了自己有可能中計之後,韓匡美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追究責任,而是如何擺脫眼前危機。
留在營地內靜等時疫緩解,是絕對行不通的。重傷風這東西雖然不會直接要命,但爆發起來極快,如不及時分營,三日之內,必定會蔓延至全軍。而那鄭子明既然懂得用傳播時疫這種卑鄙手段來坑害大夥,就不會放任幽州軍從容休養。他一定會在幽州軍病得腿軟腳軟,人心惶惶的最艱難時刻,忽然從山上殺下來,給大夥以致命一擊!
「韓福,你伺候我把臉洗了,然後去找張紅紙來,給我臉上塗些顔色!」一邊快速地想著對策,韓匡美一邊低聲對心腹家丁發號施令。雖然頭腦遠不及平時靈光,但每一條命令,都清晰分明。「韓壽,你去前堂,找人多點幾個碳盆。然後多吊些銅壺在火上燒水。順便讓隨軍郎中拿些艾絨、薄荷之類的藥物,煮在水裡,給大夥提神醒腦。」
「是!」兩名心腹家丁大聲答應著,分頭開始忙碌。不一會兒,韓匡美從頭到腳被收拾得煥然一新,臉上也用紅紙硬生生蹭出了幾分血色。乍看上去,只是精神略微顯得有些憔悴,但絕不會被人發現,事實上,他已經病得幾乎站不起身。
臨時由一處鄉紳大宅改造出來的議事堂裡,也被炭火烤得暖融融的,並且空氣中飄滿了濕漉漉的藥霧。雖然未必能夠有效化解傷風,至少,坐在這樣的屋子裡,病患的感覺會好上許多,鼻腔和喉嚨不再癢得無法忍受。
爲了避免動搖軍心,韓匡美搶在衆將抵達之前,先讓家丁把自己扶到了帥案後 ,坐直了身體。然後强打起精神,取了一卷兵書擺在案頭,裝作好整以暇地模樣緩緩翻動。
兵書乃爲他此番南下,從一個剛剛投降的節度使手中所得。書名喚作《六軍鏡》,假托是唐初名將李靖所著,事實上,很多內容都非常「新鮮」,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來此書的誕生,不可能早於黃巢之亂以前。
然而書的作者雖然作僞,裡頭許多話,韓匡美却認爲說得很有道理,特別是關於攻城和野戰方面,有幾句話簡直說到了他的心窩子上:「統戎行師,攻城野戰,當須料敵,然後縱兵。夫爲將,能識此之機變,知彼之物情,亦何慮功不逮,鬥不勝哉!」
「老夫今日之虧,就虧在了未能料敵上!」輕輕合攏書册,韓匡美嘆息著搖頭。手邊隨時放一卷書的好處,並不只在能裝腔作勢。偶爾讀上幾句,還能迅速使自己分神,緩解腦袋中的暈沉感覺和心中的焦慮。
而就在他將精氣神調整到最佳的時候,麾下的武將們也都紛紛趕到了臨時中軍議事堂。聞見空氣中的艾草與薄荷味道,個個精神都頓時一振。隨即,以目互視,都在彼此的臉上看到了恐慌。
生病的,原來不止是自家一個!在場諸爲袍澤,至少已經有一多半兒染上了風寒!照這個比例,一萬六千大軍,豈不是要有八千人已經無法再提刀作戰?萬一情況被李家寨的賊人獲知……
後果不堪設想!
未到中軍應卯之前,衆將佐還都以爲只是自己一個人,因爲連日冒著風雪行軍,才不幸病倒。到現在,才於終於發現,倒楣的不止是自己一個,而是營地中的一大半兒!怪不得,今天的聚將鼓,擂得如此之急!怪不得,一路向中軍行來,大夥所看到的弟兄如此少,感覺到的氣氛如此壓抑。
「老夫本想,帶領諸位一戰掃平李家寨,爲我幽州拔了此眼中釘,徹底洗雪幾個小輩兩度戰敗之耻。」唯一讓大夥趕到安慰的是,自家主帥韓匡美看上去並未受到時疫的波及。說話的聲音抑揚頓挫,臉上也隱隱泛著健康的紅光。
「然老天不作美,居然在此冬春之交,讓營地許多弟兄們感染了風寒。」在衆人欣慰的目光下,韓匡美繼續侃侃而談,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子從容不迫。「是以,老夫也只能順從老天爺安排,讓賊人再多囂張幾天。先把大軍撤往山外調養,待春暖之後,再擇一個日子重新入山,將其徹底犁庭掃穴!」
「大帥所言極是!此時寒熱交替,弟兄們最容易生病。先全軍撤往山外最爲穩妥!」
「是也,是也,大,咳咳,咳咳,咳咳,大帥,咱們沒必要爲了幾個小蟊賊,冒上讓弟兄們盡數病倒之險!」
「啊,阿嚏!這,這陶家莊前後都是山,過於閉塞。先前馬延煦在此駐紮時,又不注意打,打阿——嚏,打掃。屎尿遍地,污穢之物成堆。真的,真的不宜大軍久留!」
「末將願領一軍斷後,護送大夥平安離開!」
「末將不才,願意帶領本部弟兄,替全軍開道!」
「末將……」
受到韓匡美刻意所表現出來的從容姿態感染,原本心裡有些發慌的將士們,站起身,紅著臉,抹掉鼻涕,或附和,或請纓,豪氣干雲。每個人都暫時忘記了身體上的不適,更不會將大軍如今所面臨的尷尬境地,往敵軍用計方面去想。
「老夫雖然決定暫時放賊人一馬,却不能墜了我幽州兵威!」見自己的安撫人心手段奏效,韓匡美將手向下壓了壓,大聲補充。「撤,自然要撤,但臨走之前,必須給賊人一個教訓!否則,他還以爲老夫怕的是他,而不是風雲莫測的老天!」
「大帥,咳咳,大帥儘管示下。我等莫敢不從!」
「大帥,大帥,咳咳,怎麼教訓賊人,您,您儘管安排!」
「啊,阿嚏!」
「咳咳,咳咳咳……」
打噴嚏聲、咳嗽聲和衆將佐的表態聲響成了一片。誰都沒來得及發現,自家大帥韓匡美後鬢角處隱隱滲出來虛汗,以及眼神裡不經意留露出來的悲涼。
「好!」韓匡美聚集起全身的力氣,狠狠捶了一下帥案,震得令旗令箭全都跳了起來,四下飛落。「衆將聽令,速速回去整頓麾下兵馬,準備下山。韓匡獻、韓德威……」
「末將在!」右軍都指揮使韓匡獻和親衛都頭韓德威二人雙雙出列,拱手聽命。
「你們兩個!」韓匡美的目光送二人身上掃過,心中翻起一陣酸澀。但是很快,他就將這股痠澀感覺强壓下去,用不容置疑的聲音吩咐,「從右軍和近衛中,挑選兩千弟兄。飽餐戰飯,然後前去挑戰鄭子明。不惜任何代價,務必打掉此子的囂張氣焰!」
「遵命!」韓匡獻和韓德威毫不猶豫,上前拾起一支令箭,轉過身,大步而去。
「爾等,速去整頓兵馬!」韓匡美揮了揮手,示意其他將領也可以退下。然後,雙手扶住桌案,强撑著讓自己不要軟倒。直到所有腳步聲都漸漸遠去,他的身體才猛地向前傾了一下,張開嘴巴,噴出一股妖異的紅。
「大帥——」兩名貼身家丁搶步上前,用力將其扶住,低聲驚呼。「大帥你——」
「別嚷嚷,把血擦掉,不要給人看見!咳咳,咳咳,咳咳……」韓匡美臉色黃得如同凍幹了的牛糞般,一邊咳嗽,一邊用力搖頭,「將乃三軍之膽,老夫要死,也必須死在山外邊!」
「是,大帥!」家丁韓福和韓祿,低頭抹了把眼淚。一個彎腰將韓匡美背了起來,另外一個俯身快速開始收拾。
韓匡美艱難的笑了笑,繼續低聲吩咐,「等會兒,你們倆,去,去偷偷替老夫傳令給五老爺和德威,讓,讓他們虛,虛晃一槍,即,即可……」
猛然,他又緊緊閉上了嘴巴,咬牙切齒,臉上的肌肉上下抽搐。良久,張開通紅的牙齒,喘息著補充,「不要去了,聽,聽天由命吧!誰,誰讓他們兩個姓韓呢!」
「是!」兩名貼身家丁似懂非懂,抹著淚點頭。
韓匡美又艱難地笑了笑,隨即,如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般,閉上了眼睛。艱難地喘息,艱難地咳嗽,滿臉痛楚,却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一個家族,若想屹立千年,就必須有人爲之犧牲。
今天,輪到的是韓匡獻和韓德威。
這兩個人,一個是他親弟弟,一個是他生死與共多年的貼身侍衛頭領。都沒有染上風寒,都對韓氏家族忠心耿耿。
第一章 少年
本想殺一殺守軍銳氣,却不料折了自家威風。韓匡美心裡頭,就甭提有多鬱悶了。將剩餘的射鵰手盡數召回之後,立刻帶領麾下大軍匆匆撤離了戰場。趕往不遠處的陶家莊營地養精蓄銳。任冰牆上呼延琮等人如何撩撥、辱駡,也堅決不再上當。
陶家莊大營內,倒是歡天喜地。一萬五、六千援軍已經趕到,接下來的仗,無論怎麼算都沒可能再輸了。最不濟,也是個平手。大傢伙兒也能跟隨援軍一道撤離,不至於再像先前一樣被丟在莊子裡等死。
心中有了希望,做事自然就肯下力氣。沒等韓匡美領著大軍進門兒,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個,已經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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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新春
謀殺
耕耘
虎狼
求索
帝王
屠鯤
崢嶸
長纓
易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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