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全美最受矚目小說,美國筆會福克納文學獎、英國柑橘文學獎得主安.派契特最新力作
✹ 紐約時報年度好書
✹ 時代雜誌年度好書
✹ 華盛頓郵報年度好書
✹ 美國主持天后歐普拉評選最愛小說
✹ 柯克斯書評最佳小說
✹ 全美書評人協會(NBCC)最佳小說決選
一個情不自禁的吻,把兩個婚姻吻出裂痕,卻也讓兩個家庭永遠結合
助理檢察官伯特,把最好的狀態獻給工作,原本期許自己將週末留給家庭,但面對三個活蹦亂跳的孩子以及懷孕的老婆,擁有自己的時間是一種奢侈。這天,他突然想起有一場受洗派對,派對主人是個警察,兩人在多年前因為工作有過一面之緣,雖然不熟,仍然從家裡帶了一瓶琴酒當作禮物,決定藉此享受一個悠閒的下午。
派對舉辦在陽光明媚的洛杉磯,警察的妻子貝芙莉是伯特見過最美麗的女人。淡淡香水味的誘惑,以及與家裡蓬頭垢面的老婆對比之下,他情不自禁地吻了手裡抱著剛出生女兒的貝芙莉。兩人一見鐘情、再婚、開始新的人生,而來自兩個家庭的六個孩子,用他們的一生學習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改變⋯⋯
美國筆會福克納文學獎、英國柑橘文學獎得主安.派契特最新暢銷小說《完美家庭》是她的第七本小說,講述來自兩個家庭的六個孩子,面對父母離異、再婚、重組新家庭,往後五十年的成長故事。作者安.派契特首次將創作與自己的生活聯結,寫出扣人心弦、笑中帶淚的故事線,讓人翻開第一頁就停不下來。
各界好評
「若父母當初沒有做出災難性的決定,而我們也沒有以災難性的方式回應他們,我們將會變成什麼模樣?可能會成為更靈活且活得更輕鬆的大人,也可能是相反的⋯⋯拿起《完美家庭》,根本不可能放下。」——紐約時報
「派契特寫下父母與手足的故事,何謂成長及放手。無法想像有比《完美家庭》更好的作品⋯⋯」——時代雜誌
「派契特透過帶有內疚及寬恕的家庭故事,引領我們前往奇蹟且真實的療癒之處。」——華盛頓郵報
「閱讀《完美家庭》就好像你一腳踏入作者那充滿柳橙汁的回憶,看著故事場景在眼前浮現、身歷其境般進入那發自內心的情緒。這是本與派契特最有關聯性的小說,也無庸置疑是她最棒的作品。」——洛杉磯時報
「派契特用《完美家庭》告訴我們,戲劇性不需要槍、洪水、火藥或是恐怖份子,光日常生活就足夠殺死我們了。」——美國全國廣播電台
「《完美家庭》觀察敏銳、銘心刻骨,讓人為年少時代感到疼痛,同時感激那甜蜜的痛苦都已經過去了。」——O:歐普拉雜誌
作者簡介:
安•派契特 Ann Patchett
1963年於美國加州出生,作品首次刊登於《巴黎評論》,後來在女性雜誌《十七歲》擔任非小說類作家。曾於1990年擔任美國麻州普羅文斯頓駐市作家,1992年出版第一部小說《騙子的守護神》,並由電視台改編為電影。1997年入圍英國柑橘獎,2002年以《美聲俘虜》獲美國筆會福克納文學獎、英國柑橘文學獎,入圍美國國家書評獎,於全球譯為三十餘種語言。著有七本小說及三本非小說。《魔術師的助手》及《奇蹟之邦》皆入圍英國柑橘文學獎,現為田納西州納士維市Parnassus書店的合夥人。
2006年獲邀擔任年度美國最佳短篇小說(The Best American Short Stories)等文選的主編,也是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雜誌、哈潑雜誌、大西洋月刊、Gourmet美食雜誌、Vogue等媒體的固定撰稿人。現與丈夫居住在田納西州。
譯者簡介:
鄭淑芬
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碩士在職專班肄業(修畢學分),主修國貿、英文、翻譯。具備教育部中英翻譯能力英譯中證書,目前專職翻譯。譯有:《幸福大道》、《不抱怨的關係》、《真愛旅程》、《少女死亡日記》、《美麗的廢墟》、《我想離開你》、《夜行動物》、《別人不敢做的事》等書。
譯文賜教:ajanejane@gmail.com
章節試閱
1
艾伯特・克森斯帶著琴酒抵達時,受洗派對的氣氛就翻轉了。菲克斯帶著笑容開門,繼續帶著笑容努力聯想:站在他家前廊水泥石板上的,是地檢署的艾伯特・克森斯。過去半小時,他已經開了二十次的門——鄰居、朋友、教會的人,還有貝芙莉的妹妹和他的全部兄弟,兩人的父母,再加上差不多整個轄區的警察——但克森斯是唯一的意外。兩個星期前,菲克斯問他太太,為什麼她認為必須邀請天底下他們認識的每一個人來參加受洗派對,她問他要不要看一下賓客名單,然後告訴她要把誰刪掉。他沒看名單,不過要是她現在站在門口,他會指著正前方說,他。並不是他不喜歡艾伯特・克森斯。除了能把名字跟臉對起來之外,他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不過不認識他並不是不邀請他的理由。菲克斯想到,也許克森斯到他家來,是要跟他談某個案子:之前沒有過先例,但還能有什麼別的解釋?客人在前院走來走去,到底是來晚了,還是要早點走,或者只是因為擠在屋裡的人數超過消防隊長所能允許的人數,菲克斯看不出來。他能確定的是克森斯不請自來,袋子裡還裝了一瓶東西。
艾伯特・克森斯說:「菲克斯。」穿西裝打領帶的高個子助理地方檢察官伸出手來。
菲克斯說:「艾爾。」(大家叫他艾爾嗎?)他用力晃了兩下手,然後放開。「很高興你趕來了。」
克森斯說:「我的時間有點緊。」他看著屋裡的人群,彷彿裡面可能容納不下他。聚會顯然已經過了一半——三角形的小三明治幾乎快吃完了,餅乾也只剩一半。潘趣酒下面的桌巾都溼了,變成粉紅色。
菲克斯往旁邊踏一步,讓他進去。他說:「你現在到了。」
「我不想錯過。」他當然錯過了。洗禮時他並不在場。
地檢署的人裡,菲克斯只邀請了狄克・史賓瑟。狄克本來也是警察,後來去念法學院夜間部,力爭上游,但從來沒讓其他人感覺他比較優秀。不管是開著警車,還是站在法官面前,狄克的出身無庸置疑。克森斯就不一樣了,他跟其他人一樣——地方檢察官、公訴辯護人、律師——都是法律人,有所求時都很友善,但不太可能邀警察去喝一杯,如果真邀了,那只是因為他們認為那個警察有所隱瞞。地方檢察官抽你的菸,是因為他們想辭職,而警察,擠滿了客廳和餐廳,還滿出來分散到後院,站在晒衣繩和兩顆柳橙樹下,這些警察並不想辭職。他們喝冰檸檬茶,像碼頭工人一樣抽菸。
艾伯特・克森斯把袋子遞過去。菲克斯看了一下裡面,是一瓶琴酒,大瓶的。其他人帶的是禱文卡或珍珠母玫瑰念珠,或者口袋型的聖經,封面有白色的孩童,書頁塗了金邊。五個男人,或者是這五人的老婆,合資買了一條藍色琺瑯十字架項鍊,十字架中間有顆小小的珍珠,很漂亮,孩子長大以後可以戴。
「這樣是一男一女?」
「兩個女孩。」
克森斯聳聳肩。「你能怎麼辦?」
「不能怎麼辦。」菲克斯說著,關上門。貝芙莉說過讓門開著就好,這樣空氣才能流通,看這一點就知道,她不太知道男人對男人有多殘忍。屋裡有多少人不重要,就是不能不關門。
貝芙莉從廚房探出身子來。他們中間大概隔了三十個人,整個馬洛伊家族,迪馬泰歐一家人,幾個擔任輔祭的男孩子正在搜刮剩下的餅乾——但不可能沒看到貝芙莉。那件黃色洋裝。
她提高聲音壓過喧鬧聲,說:「菲克斯?」
結果是克森斯先轉頭,並對她點了一下頭。
因為反射動作,菲克斯站得更直了,不過他靜靜讓那一刻過去。他對這位助理地方檢察官說:「請別拘束。」並指著玻璃滑門邊一群還穿著外套的偵查員。「這裡有很多你認識的人。」這句話可能說對了,也可能不對。克森斯壓根就不認識主人。菲克斯轉身穿過人群,人群也為他分開,同時碰一下他的肩膀,握一下他的手,說恭喜。他努力不要踩到小孩子,他們正在餐廳地上玩某種遊戲,像老虎一樣趴在地上,在大人的腳邊爬行,他四歲大的女兒卡洛琳也在其中。
廚房裡擠滿了人妻,全都用太大的聲音在說說笑笑,沒人在幫忙,只有隔壁的露意絲正把冰箱裡的碗拿出來。貝芙莉最好的朋友,瓦莉絲,正利用烤麵包機閃亮的鍍鉻側面補口紅。瓦莉絲太瘦又太黑,等她站直身體,她的口紅又塗得太濃了一點。貝芙莉的母親坐在早餐桌旁,寶寶在她的大腿上。她們已經把她受洗穿的蕾絲長袍換成一件硬挺的白洋裝,領子上有一圈黃色繡花,宛如結束婚宴換上蜜月服的新娘。廚房裡的女人輪流去逗弄寶寶,彷彿她們的任務就是在東方三博士到來之前娛樂寶寶。可是寶寶並不領情,藍眼睛一片呆滯,凝視著不遠不近的某個地方。對眼前的紛擾,一群人做三明治、帶禮物來給一個不滿一歲的小女孩,感到索然無味。
他的岳母對著空氣說:「看她多漂亮啊。」同時用一根指背劃過寶寶圓嘟嘟的臉龐。
「冰塊。」貝芙莉對丈夫說:「冰塊用完了。」
菲克斯說:「那是妳妹妹的任務。」
「那她任務失敗了。你可以找個人去買嗎?太熱了,沒冰塊不行。」她穿了一條圍裙,脖子後綁了,腰沒綁。她不想把洋裝弄皺了。幾撮金黃髮絲從她的法式包頭裡鬆脫,落在她的眼睛上。
「如果她沒帶冰塊來,至少也進來做幾個三明治吧。」菲克斯說這句話時,直接看著瓦莉絲,但瓦莉絲把口紅的蓋子蓋上,沒理他。他是好意想幫忙,因為貝芙莉顯然忙得不可開交。看貝芙莉那樣子,任何人都會以為她是會請人來辦派對的人,以為她是會坐在沙發上讓別人把盤子傳來傳去的人。
貝芙莉說:「邦妮太開心一次看到這麼多警察了,不能指望她會想到三明治。」然後她停下組裝奶油乳酪和小黃瓜的工作,看著他的手。「袋子裡那是什麼?」
菲克斯舉起琴酒,而他的妻子,一臉意外,對他露出了這一整天,也許是這一整個禮拜來,第一次的笑臉。
瓦莉絲突然對這段對話感興趣了。她說:「不管你派誰去買冰塊,要他們記得買通寧水。」
菲克斯說他會自己去買冰塊。同一條街上就有一間店,他也不反對溜出去一會。相對安靜的社區、井然有序的平房、整齊劃一的綠草坪、細長的棕櫚樹影、柳橙花香融合他正在抽的香菸味,整個加在一起,對他產生一種穩定的效果。他哥哥湯姆也一起來了。他們走在一起,靜靜作伴。湯姆和貝蒂已經生了三胎,都是女孩子,一家人住在埃斯孔迪多,湯姆在那裡的消防局服務。菲克斯已經開始明白,等年紀大一點,有了孩子,生活就會變成這樣;時間不會有你想的那麼多。自從耶誕夜在父母家碰面,一起去做耶誕彌撒後,兩兄弟就沒見過面了。在那之前可能是他們開車到埃斯孔迪多去,參加艾琳的受洗禮。一輛紅色Sunbeam敞篷車開過去,湯姆說:「那輛。」菲克斯點點頭,很可惜自己沒先看到。現在必須再等他想要的車經過了。到了商店,他們買了四包冰塊,四瓶通寧水。收銀櫃檯的年輕人問他們需不需要萊姆,菲克斯搖搖頭。現在是加州的六月,不可能免費送萊姆。
出門時菲克斯沒看錶,不過他很會判斷時間。大多數的警察都是。他們出門大概二十分鐘,頂多二十五分鐘。這點時間,並不夠讓一切改變,不過等他們回到家,大門敞開,院子裡沒有半個人。湯姆沒注意到有什麼不同,不過消防員本來就不會注意到這種事。這地方沒煙味,就沒問題。屋內還是很多人,只是現在比較安靜了。派對開始前,菲克斯就開了收音機,現在他才第一次聽到些許樂音。小朋友已經沒在客廳地上爬,也似乎沒人注意到他們不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擺在開啟的廚房門口,那也是基廷兩兄弟拿著冰塊走過去的地方。菲克斯的搭檔,洛莫,正在等他們。洛莫斜著頭朝客廳那群人點了一下,說:「你們回來的正是時候。」
他們出門之前廚房就夠擠了,現在至少擠了三倍的人,多半是男人。沒看到貝芙莉的母親,也沒看到寶寶。貝芙莉站在水槽前,手裡拿了一把切肉刀。流理臺上好大一堆柳橙,她拿起滾動的柳橙來切,而兩名洛杉磯郡地檢署的律師,狄克・史賓瑟和艾伯特・克森斯——西裝外套脫了,領帶脫了,襯衫袖子捲到手肘處——正在兩臺金屬榨汁機上扭轉切成一半的柳橙。他們的額頭發紅冒汗,敞開的領口顏色剛要變深,賣力的樣子彷彿整個城市的安全就仰賴他們榨柳橙汁了。
貝芙莉的妹妹邦妮現在可以幫忙了。她摘下狄克・史賓瑟臉上的眼鏡,拿乾淨的抹布擦了擦眼鏡,不管狄克有個能幹的妻子就在人群裡。就是在這時候,狄克沒讓汗水遮蔽的雙眼看到了菲克斯和湯姆,出聲呼喚冰塊。
邦妮大叫:「冰塊!」因為天氣真的熱得要命,冰塊聽起來比任何東西都美妙。她丟下抹布,拿起湯姆手上的兩個袋子,放在水槽那堆柳橙皮上面。接著她接過菲克斯手上的袋子。冰塊是她的責任。
貝芙莉停下切柳橙的動作。「來得正好。」說完,她拿了一個紙杯伸進打開的塑膠袋,敲下僅僅三顆冰塊,彷彿她知道要節制。她倒了一杯高濃度的酒——一半琴酒,另一半加入裝滿水壺的柳橙汁。她倒了一杯又一杯,杯子傳過廚房,經過門口,傳到客人等待的手裡。
菲克斯說:「我這裡有通寧水。」他看著還在手裡的袋子。他並不是反對什麼,只是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和哥哥在走去市場再回來的這段時間裡,好像被遺忘了。
艾伯特・克森斯說:「柳橙汁比較好。」他只短暫停工,喝下邦妮倒給他的酒。剛剛完全被警察迷住的邦妮,已經轉向兩位地方檢察官效忠了。
菲克斯說:「伏特加才加柳橙汁。」螺絲起子。大家都知道。
可是克森斯把頭朝懷疑者一點,貝芙莉就遞給她先生一杯調酒,簡直就像她和克森斯之間有某種合作無間的密碼。菲克斯把杯子拿在手上,盯著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他的三個兄弟都在這裡,還有大量來自洛杉磯警局的壯漢,再加上一名為迷途少年開設週六拳擊班的神父,這些人全都會支援他擺脫一名助理地方檢察官。
貝芙莉低聲說:「乾杯。」這不是邀請,而是命令。還想著要申訴的菲克斯,舉起紙杯一飲而盡。
喬・麥可神父坐在地上,背靠著基廷家的屋背,投射出了一小片陰影。他把他那杯果汁琴酒放在制式黑色褲子的膝蓋處。神父褲。那杯酒不是第四杯也不是第三杯,他不記得,也不在意,因為很小杯。他正努力在腦子裡寫一篇那個週日要用的布道詞。他想告訴會眾,告訴今天不在基廷家後院的少數幾個人,麵包和魚的奇蹟今天如何在這裡上演,可是他想不出來要怎麼把平淡無奇的敘述說得有滋有味。他不相信自己見證了奇蹟,沒有人覺得這是奇蹟,但是對於奇蹟如何在基督的時代運作,他今天看到了完美的解釋。艾伯特・克森斯帶到派對上來的是很大一瓶琴酒,沒錯,但是今天來的客人超過一百人,有幾個正在他面前不到四呎處跳舞,那瓶酒沒有大到可以把所有杯子裝滿,而且有好幾個杯子還裝了好幾次。雖然後院那幾棵最近才剪枝的晚侖夏橙結實纍纍,也絕不可能榨出夠多的果汁給所有人喝。一般認為柳橙汁不適合搭配琴酒,但誰又想得到受洗派對上會有酒喝?就算基廷家把那瓶琴酒直接收入酒櫃,也沒有人會多想一下。可是菲克斯・基廷把那瓶酒交給了他太太,而他的太太,被辦好派對的壓力累壞了,打算喝一杯,而如果她要喝一杯,那麼來參加派對的每個人大可以跟她一起喝。從很多方面來看,這是貝芙莉・基廷的奇蹟。帶琴酒來的艾伯特・克森斯,也是建議把琴酒跟橙汁混在一起的人。艾伯特・克森斯不到兩分鐘前還坐在喬・麥可神父旁邊,跟神父說他是從維吉尼亞州來的,搬到洛杉磯三年了,還是對樹上掛得密密麻麻的柳橙感到震驚。伯特——他要神父叫他伯特——從小到大習慣在水壺裡加跟柳橙汁完全沒關係的冷凍濃縮汁,只是他當時並不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柳橙汁。現在他的孩子隨隨便便就喝得到鮮榨果汁,就像他小時候喝鮮奶一樣。他們從自家後院的樹上摘柳橙下來榨汁。他可以看到他的太太泰瑞莎的右前臂長出了堅實的肌肉,因為她隨時在榨汁機上壓轉柳橙,而他們家的孩子拿著杯子等著還要再喝一杯。伯特跟他說,他們只想喝柳橙汁。每天早上他們喝柳橙汁配穀片,泰瑞莎用冰棒模型把果汁冷凍起來,給孩子當下午的點心,到了晚上,他和泰瑞莎就在果汁裡加入伏特加、波本或琴酒,再加點冰塊這樣喝。這就是好像沒人瞭解的部分——加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果汁本身。伯特說:「加州的人忘了這一點,因為他們被寵壞了。」
「沒錯。」喬・麥可承認,因為他在奧森塞得長大,不太敢相信這傢伙對柳橙汁竟然這麼大驚小怪。
心思就像沙漠裡的猶太人一樣遊蕩的神父,再次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布道詞上:貝芙莉・基廷並沒有為了受洗派對買酒,但是她到酒櫃去,找到一瓶還剩三分之一的琴酒,一瓶幾乎全滿的伏特加,還有一瓶龍舌蘭酒,是菲克斯的哥哥約翰去年九月去墨西哥帶回來的,他們一直沒開來喝,因為他們兩個都不太清楚該怎麼喝龍舌蘭酒。她把那幾瓶酒拿到廚房,這時他們的左右鄰居和對面鄰居,還有另外三個住在教堂附近的人,都主動說要回家看看櫃子裡有什麼。等那些鄰居回來,不只帶了酒,連柳橙都拿來了。比爾和蘇西帶來滿滿一個枕頭套的柳橙,是他們跑回家採的,還說他們可以回去再摘三個枕頭套的柳橙來,而他們貢獻給派對的只是九牛一毛。其他客人有樣學樣,都跑回家突擊自家果樹以及食品架高層的酒。大夥兒把豐盛的收穫倒在基廷家的廚房裡,直到那張廚房桌看起來像酒吧後檯,而廚房流理臺看起來像載水果的貨車。
那不就是真正的奇蹟嗎?不是基督從自己神聖的衣袖裡變出一大張自助餐桌,請大家跟他一起享用魚和麵包,而是大家被導師及其門徒的榜樣感動,也變得勇敢慷慨,把自己的午餐裝在羊皮袋裡帶來,也許比自家人需要的還多一點,但絕對不夠餵飽群眾。所以,參加受洗派對的人是被貝芙莉・基廷的慷慨感動,還是被她穿著黃色洋裝的模樣感動?她淡黃色的秀髮捲起夾住,露出滑順的頸背,消失在黃色洋裝背面裡的頸背。喬・麥可喝了一口飲料。榨完汁,大家收拾了十二籃的柳橙殼。他環顧放在桌子上、椅子上、地上的所有杯子,很多杯底都還留了一、兩口。要是把所有沒喝乾淨的飲料收集起來,可以裝滿多少杯?喬・麥可神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沒說要回去神父寓所看屋裡有什麼。他一直在想,身為神父,這樣的行為到底是讓會眾看到他家裡儲存了多少琴酒,還是要把握機會促進鄰里的感情。
有東西輕敲他的鞋尖。一直低頭看著杯中物沉思的喬・麥可神父抬起頭來,看到邦妮・基廷。不對,是她姊姊嫁給菲克斯・基廷,所以她應該是其他姓氏的邦妮。貝芙莉娘家姓氏的邦妮。
她說:「嘿,神父。」她的食指和拇指間鬆鬆地拿了一個跟他一樣的杯子。
他說:「邦妮。」他試著讓聲音聽起來不像坐在地上喝琴酒的樣子,雖然他不太確定,這還是不是琴酒。有可能是龍舌蘭酒。
「我想知道你願不願意跟我跳舞。」
邦妮某某穿了一件上頭有藍色雛菊的洋裝,短到足以讓神父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在哪裡。不過她今天早上挑衣服時,可能沒有考慮到會有男人坐在地上,而她還一直站著。他想像個長輩似的說點不要跳舞的話,因為他很久沒跳舞了,可是他還沒有老得可以當她的父執輩,儘管她確實稱呼他一聲「父」。結果他只簡單地說:「不是好主意。」
說到不是好主意,這時邦妮某某乾脆身子一低,跪坐下來。她一定是想,這樣一來她和神父的視線高度可以比較接近,兩人也可以講些更私密的話,沒有想到這會把她的裙緣拉到哪裡。她的內褲也是藍色的,跟雛菊很搭。
她說:「你看,問題是,大家都結婚了。」她的聲音沒有配合話題改變而改變。「我不介意跟已婚男跳舞,因為我不覺得跳舞有什麼,可是他們全都帶老婆來了。」
「而他們的老婆認為有什麼。」現在他很小心不讓他的目光盯住她的眼睛。
她把一大撮紅棕色的頭髮塞到一只耳後,悲哀地說:「沒錯。」
就在那一刻,喬・麥可神父領悟了一件事:邦妮某某應該離開洛杉磯,或者至少應該搬到聖弗南多谷去,到一個沒人認識她姊姊的地方。因為不跟姊姊相提並論時,邦妮是很迷人的女孩子,把兩人放在一起,邦妮就成了站在一匹賽馬旁的昔德蘭矮種馬。可是他現在明白,不認識貝芙莉的話,就不會想到「矮種馬」這幾個字。越過邦妮的肩頭,他可以看到貝芙莉・基廷正在車道上跟一名不是她丈夫的警員跳舞,而那名警員看起來像個非常走運的男人。
邦妮說:「來嘛。」她的聲音有點半懇求、半哀嚎。「我想我們是這裡唯二未婚的人。」
「如果妳要找的是適婚男子,那我就不合格了。」
「我只是想跳舞。」說著,她把空出來、沒拿杯子的那隻手放在他的膝蓋上。
因為喬・麥可神父剛剛才斥責自己把合宜的外表擺在真正的善良之上,他感覺自己動搖了。如果是女主人來邀舞,他會想到外表這回事嗎?如果蹲在他面前的是貝芙莉・基廷,而不是她的妹妹,她的藍色大眼睛這麼靠近他的眼睛,她的洋裝上滑,以致於讓他看到了內褲的顏色——他停止想下去,似有若無地搖了搖頭。不該有這種想法。他試著把思緒挪回麵包和魚,努力不成之後,他伸出食指,說:「一。」
邦妮某某對他露出充滿感激的笑容,讓喬・麥可神父懷疑,在此刻之前,他是否曾經讓哪個人這麼快樂過?他們放下杯子,費力將對方拉站起來,只是動作有點微妙,還沒完全站起來,他們已經抱在一起了。之後很快邦妮就雙手扣緊喬・麥可神父的脖子,整個人掛在那裡,像他聽取告解時披掛的聖帶。他把兩隻笨拙的手分別放在兩邊腰上,在那窄小的地方,她的肋骨成弧線往下與他的拇指相觸。如果派對上有人在看他們,他也沒注意到。事實上,他已經被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感覺征服了,那是貝芙莉・基廷的妹妹頭髮裡散發的神秘薰衣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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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特・克森斯帶著琴酒抵達時,受洗派對的氣氛就翻轉了。菲克斯帶著笑容開門,繼續帶著笑容努力聯想:站在他家前廊水泥石板上的,是地檢署的艾伯特・克森斯。過去半小時,他已經開了二十次的門——鄰居、朋友、教會的人,還有貝芙莉的妹妹和他的全部兄弟,兩人的父母,再加上差不多整個轄區的警察——但克森斯是唯一的意外。兩個星期前,菲克斯問他太太,為什麼她認為必須邀請天底下他們認識的每一個人來參加受洗派對,她問他要不要看一下賓客名單,然後告訴她要把誰刪掉。他沒看名單,不過要是她現在站在門口,他會指著正前方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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